三天后，红枫市仍旧风平浪静，就在众人彻底放下心头大石准备将樊景彤一案结案的时候，西区发生了一件命案。本来这事不归SIG管，但最近对各种命案都十分敏感的众人决定跟着刑侦一队的人一起去现场。

  一同跟去的还有今日值班的艾琳和维尔，至于楚月，她最近简直成了SIG的正式编制人员，每天都准时报道，虽然她只会待在法医室和检验室里，但抹不去她投奔SIG这一事实，弄得龙翔一看到她就叹气，说他们十多年的情谊还比不上一个认识了才半个多月的法医。

  案发现场在西区第二高中旁边的一个老旧的小区，这里面住的大多都是二中的学生，因为房子离学校近而且价格便宜，所以很多不愿意住校的学生都会在这里租房。

  死者有三名，都是十七八岁的男生，三人都是被刀捅死的，但区别在于，两人是被杀的，一人是自杀的。两名男生都是在睡梦中被杀的，血染红了床单。而另一名男生穿着灰色的睡衣呈大字型地躺在地板上，左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脸上有一抹淡淡的，开心的笑容。

  卫宸轩初步检查了一下尸体，道，“一刀致命，没有抵抗的痕迹，事发的时候他们应该都没有醒，至于有没有被下过药就要回去做详细的检查才能确定。死亡时间是凌晨的两点二十分左右。”

  楚月也完成了另一具尸体的检查，道，“同样是一刀致命，死亡时间是凌晨两点半左右。”

  姚智和司马剑微微皱眉。

  “这么说，是那两个男生被杀后，他才自杀的？”杨康裕皱眉道，“这是杀人后自杀？”

  “没错。”大力士和野玫瑰走进来应道。

  众人看他们，杨康裕问，“你们找到了什么证据吗？”

  “这楼里安装了夜视摄像仪。”大力士打开录像，道，“看看这是谁？”

  录像里，一个穿着灰色睡衣，头发凌乱的男生穿着拖鞋走进楼里——这是那个自杀的男生。众人继续看下去，只见他站在303门前，握着把手不知道怎么一弄，门就开了，随后缓步走进去，关上了门。

  剩下的事不用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姚智叹了口气，“还是被猜中了。杨队长，这案子跟我们目前手头上的一个案子非常相似，现在由我们接手了。”

  杨康裕耸耸肩，没说什么，直接叫上部下收队。

  两名被杀的男生同是二中二年四班的学生，剃着板寸头的男生名叫乌宏铭，另一个叫季鸿远，是二中出了名的“坏学生”。两人因为品行不好，经常打架惹事，欺负同学而被惩罚、停学多次，很多学生都不喜欢他们，而他们至今都没有被开除学籍都得多亏他俩都有个富裕的家庭以及有点势力和权力的父母。

  而那名凶手，连昊空，则是二中一年二班的学生，为人比较内向，不爱说话，成绩却是班上的前三名，是老师眼中典型的好孩子。父母早年离异，分别成家，继母是父亲在还没离婚时候包养的情人，嫁过来的时候已经身怀六甲，如今他的弟弟连绍辉已经是西区宇星中学二年级学生。

  从资料上来看，连昊空跟乌宏铭、季鸿远两人并没有过接触，应该没有杀人的动机。

  众人决定去问问他们的同学和老师。

  尸体被发现的时间是上午九点多，正好是学生晨运的时间。众人在操场上找到了连昊空的班主任李老师，当知道连昊空死了的时候，李老师显得十分吃惊并且惋惜。

  “连昊空是个非常乖的学生，他不打架，不拖作业，也没有跟别的同学红过脸，老师安排他做的工作总是很快地完成，而且让人挑不出错，他真的是个很好的学生，怎么会死了呢警官，他是怎么死的？”

  “他是自杀的。”

  “自杀？！”李老师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他平时有表现出厌世或者轻生的样子吗？”

  “呃，没有啊，他看上去跟其他学生一样。”

  “他在班上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吗？”

  “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因为平时都没见他跟哪个学生一起玩的。”

  众人对视一眼——不是吧？这么孤僻？

  “我们想问一下他的同学。”

  “好的，我让他们过来。”

  “让他们一个个地到教务室和你们班上来吧。”姚智道。

  李老师点头，转身去叫学生。

  三十多名学生神色各异地来到教务室前，姚智看到这么多人就有些头疼，给众人分了任务，各自问话。一番盘问下来，众人问得口水都干了，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连昊空在班里真的连一个比较好的朋友都没有，大家对他的印象都是——阴沉，书呆子，呆板，但对于他的自杀，大部分人都表现得十分震惊，然而有两人却在震惊的同时，表现出了悔意。

  这两人分别是班长温少伦和女学生傅易薇。

  姚智决定重新对两人进行问话。

  “你是班长对吧？跟连昊空的关系怎么样？”司马剑问温少伦。

  温少伦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答道，“一般，他都不怎么跟我们说话的。”

  “那你为什么会对他自杀表现出悔意？”姚智问。

  温少伦一惊，眼神闪烁，“我没有啊，都不知道你们说什么。”

  “温少伦，你知道你骗不了我们的吧？”姚智严肃道，“如果你真的没有感到后悔，就看着我的眼说一遍。”

  温少伦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自杀，不过我想，可能是跟那件事有关”

  “什么事？”司马剑追问。

  “连昊空在学校经常被人欺负，我一直知道这件事，但从来没有开口制止过。”温少伦低头轻声说。

  “你觉得他是因为被你们欺负得厉害，一时想不通就自杀了，所以你才后悔？”

  温少伦点头，姚智问，“欺负他的人是谁？”

  “很多人都有参与，但带头的是二年级的乌宏铭和季鸿远。”

  众人对视一眼——终于有连昊空杀人的动机线索了。

  傅易薇在雷悦翔的带领下有些忐忑地坐在了众人面前，微微低下头，葱白的手指不停地搅着自己的衣服。

  竹心怡开口，“你不用紧张，我们只是问你几个问题而已。”

  傅易薇点点头，有些红肿的眼睛怯怯地看着几人。

  “你对连昊空的死感到很伤心？”姚智还没开口，艾琳就侧着头问。

  傅易薇一愣，“有，有点吧。”

  “不是有点吧，你眼睛都哭肿了，你喜欢连昊空对吗？”

  傅易薇张了张嘴，艾琳又问，“你们在交往？”

  傅易薇一个劲摇头，“没，没有！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你刚才不是说你们平时没什么交流的吗？”舒婕妤皱眉。

  “我、我”

  “傅易薇，连昊空自杀了，但他自杀前杀了两个人，我们需要弄清楚他杀人的动机，如果你知道什么的话就告诉我们。”姚智严肃道。

  傅易薇傻了，“他杀了人？谁？他，杀了谁？”

  “乌宏铭和季鸿远。”

  “是他们。”听到这两个名字，傅易薇的眼泪就下来了。

  “你知道什么？”舒婕妤紧盯着她。

  “你们知道昊空被他们欺负的事吗？”

  “知道，但是具体他们做了什么就不太清楚了。”

  傅易薇打开智脑，连上二中的校园论坛，打开一条置顶的帖子给他们看。帖的名字叫人类叛徒连昊空评论会。

  第一楼是个视频，主角是连昊空、乌宏铭和季鸿远三人，背景应该是学校某个角落，乌、季两人命令连昊空钻他们的裤底，让他四肢跪趴在地上给他们做人肉凳子，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侮辱性的话，季鸿远甚至将烟头烫在连昊空身上。

  剩下的几个视频内容都大同小异，楼下的学生大多都说乌、季两人做得好，看得很爽之类的话语，只有零星几个是说他们做得过分的，学生们的言论看得众人直皱眉。

  “这就是他们的欺负方式？”

  “这根本就是侮辱，是犯罪！”斯蓝气道，“你就没有告诉老师？”

  傅易薇点头，“有，但是老师也只是象征性地跟我们说了几句，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学生这么多，为什么只针对连昊空一人？而且这种针对还不是一个两个学生，而是大部分人。”维尔不解。

  傅易薇道，“昊空他的表姐是新人类，他从小就跟她玩得很好，连带着，他认识了不少新人类。昊空性格很内向，也许是他父亲不怎么关心他的缘故吧，他不太喜欢跟人类交往，所以就经常跟她表姐他们出去玩。偶尔又一次被乌宏铭看见了，他是那种极端的反新人类的人，知道昊空跟新人类要好后，就开始在学校里散布昊空的流言，还经常侮辱昊空，将视频放上论坛。”

  “就因为他跟新人类玩得好所有就针对他？简直荒谬！你们学校的人都是白痴吗！？”艾琳气得咬牙。

  其他人也蹙眉，显然也不能认同这种做法。

  傅易薇苦涩一笑，“二中在西区是出了名的学校，你们知道为什么吗？正是因为二中很多领导老师学生都是讨厌新人类的，说白点，二中就是反新人类的人的集中营。”

  众人听得张大了嘴——真的假的？！

  “哼，丑陋的人类。”艾琳冷笑。

  “这种侮辱的行为持续了多久？”

  “有半年了，每天都会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昊空，冷嘲热讽。”

  众人都能理解连昊空，被人当牲畜那样来使唤，周围又没有人愿意帮忙，只是在他被欺负时站在一旁捂着嘴偷笑，这种生活还长达半年，任谁都会忍不了的。这应该就是连昊空杀乌宏铭他们的理由了

  半个小时后，卫宸轩发来通讯，尸检以及各种检测证明连昊空就是杀害乌宏铭和季鸿远的凶手，另外，三名死者体内都没有发现药物残留。

  这两个消息都在众人的预料之内，剩下的就是去跟连昊空的家人查证连昊空到底有没有梦游症。

  连昊空家是一幢普通的两层小洋房，客厅里放着不少家庭合照，只是照片中大多都没有连昊空的身影。姚智等人来到的时候，连昊空的父母正坐在客厅里吵着什么，看到警察来了，两人赶紧请他们进去。

  在两人忙着给他们倒茶的时候，众人先给这两位为人父母的男女相了相面。连父五官冷硬，眉间有一道浅浅的皱褶，可见是一个经常皱眉的人，从他指挥连母工作时的言语中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十分大男子主义，脾气有些暴躁的男人；连母长得清秀，三十多岁的人保养得跟二十多岁的女人一样，乍看之下是个扶弱柳风的柔女子，只是她不经意间看向姚智等人的眼神里带着审视以及些许的算计，可见是个有心机的女人。

  “警官，查到是谁杀了昊空了吗？”一坐下，连父就迫不及待问。

  “也不知道昊空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惹得对方竟然要杀他，警官，你可要帮我们家昊空拿回一个公道啊！”连母摸了摸发红的眼角，悲痛道。

  艾琳冷笑，这女人明明连连昊空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断定他是被人杀死的，而且还说连昊空自己惹回来的杀身之祸！真是演得一手好戏！

  姚智淡淡地开口，一句话就将夫妻俩吓蒙了。

  “连昊空不是被人杀死的，他是自杀的，自杀前他杀了两名他的同校同学。”

  连父瞪大了眼，“杀人怎么可能！？”

  连母不敢置信地尖声道，“他杀人了！！”

  “没错，案发时间是昨晚凌晨两点多，连昊空半夜起床离家你们一点都没有察觉到的吗？”舒婕妤冷冷问。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连母连连摇头，第一时间撇清所有关系。

  “我也没有察觉到。”连父紧紧皱眉，眼中有怒火在燃烧，“他竟然杀人了？所以他是畏罪自杀？岂有此理！杀人后就自杀，将这样一个烂摊子留给我，真是”

  “你就为了这个生气？就算他是杀人了，但他也死了，他可是你儿子，你难道一点都不伤心吗？就不奇怪为什么他会杀那两人？”雷悦翔看不过眼，皱眉质问。

  连父脸上有些尴尬，他扭脸粗声道，“我儿子死了我当然伤心！至于杀人的理由？他都杀了人了，现在再来问理由还有什么用？”

  众人都皱眉，艾琳冷笑道，“哼，你说这么多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你根本不关心这个儿子！他在外面做了什么你根本不屑去管！”

  “胡说八道！”连父大怒，“我当然关心他！”

  “你说你关心他，那好，我问你，连昊空在学校被人排挤，被人欺辱，你知道吗？”艾琳眯着眼质问。

  连父连母愣了下，反问，“他在学校被人欺辱？什么时候的事？”

  这下连竹心怡都忍不住冷笑了，“什么时候的事？时间都长达半年多了！”

  闻言两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尤其是连父，闷闷地道，“我怎么知道，他从来都没有跟我们说过。他该不是因为这个去杀人吧？”

  “他不说，但你们有眼睛，有嘴巴啊，你们可以问，可以看出来他的异样啊！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半年诶，你们居然都没有发现他的不同，这还叫关心他？”雷悦翔不爽地道。

  司马剑也冷声道，“如果你们多关心他一点，也许他都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连父抽着烟不说话，连母捂着嘴巴哭道，“呜呜，都是我不好，平时工作太忙了，没有时间关心照顾他”

  “我回来了。”这时，一个穿着校服的高大男生抱着篮球走了进来，嘴里还在叫喊着连母给他拿来冰冻饮料，看到客厅里的陌生人愣了愣，“妈，他们是谁啊？”

  连母道，“景耀，你哥哥他自杀了！”

  连景耀愣了，自言自语道，“自杀了？那个胆小鬼会自杀！？”

  连母赶紧瞪他，“景耀！不准这么说你哥哥！”

  “呵！连太太，你刚才说你平时工作忙没时间关心连昊空？我看你不是把时间都放在工作上，而是放在照顾关心你自己的儿子上吧！”舒婕妤冷冷嘲讽道。

  连母脸上一阵尴尬，连景耀皱眉，“我妈照顾我是应该的，有什么不对啊？！”

  艾琳双手抱胸，“没，对极了！我今日终于是见识到什么叫作后妈了。”

  姚智问，“连昊空有梦游的习惯吗？”

  三人愣了愣，斯蓝轻笑道，“问他们没用的，他们连昨晚连昊空出去了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他平时有没有梦游呢？对吧？”

  三人不说话。

  姚智轻轻点点头，起身，“那我们不打扰了。”

  离开那个气氛沉重的家，竹心怡道，“这么看来，这跟前几天那个分尸案都有相似之处，确定并案处理了？”

  姚智沉吟了片刻，道，“嗯，查一查樊景彤和连昊空死前都跟哪些人接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