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自那天以後，柳琰夏想著兩人的關係會變得不一樣了，可是那天當白詠夜從浴室裡出來後，除了從臉頰上尚未褪去的潮紅看出些端倪外，白詠夜又恢復成原先的樣子，就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般，眼神依舊空洞木然，沉寂的好像一池幽森冰寒的湖水，面對柳琰夏時也不曾起任何波瀾。

　　要不是柳琰夏在被反過來吻住時，不意地從對方眼裡看見了激情，或許他會以為白詠夜本就是如此，什麼情緒也躍不上他的眼裡，蓋不去裡頭的冷寂。

　　頹喪感隨著白詠夜如同以往般，正常地對待他時，立刻襲上了柳琰夏的身軀。

　　他很少感到這麼挫折，可是近來遭遇挫折的次數益發的多，還幾乎都擠在這個時候……果然是因為拿了別人的東西才遭天譴。

　　柳琰夏的脾氣並不好，放在以往早就發飆了。可這一次，他卻什麼也沒做，甚至什麼也沒說，日子該怎麼過就怎麼過，除了不再發脾氣以外，他依舊偶爾酸幾句對方，但卻不再揪著過往的事，大都是在挑剔飲食上。

　　他可不想和對方在地上再躺一次，即使是炎炎夏日，在有空調的室內，地板還是挺冷的。

　　不過雖然柳琰夏老是挑剔白詠夜的手藝，但從每次都被清空的盤子來看，肯定是口是心非，一點說服力也沒。

　　白詠夜的食量依舊很小，雞湯也偶爾的會出現在餐桌上，當然那都是柳琰夏給嗑掉的，白詠夜基本上不吃太過油膩的東西，頂多會在柳琰夏的強迫下喝一兩口而已。

　　兩人的生活開始歸於平淡，雖然柳琰夏總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什麼，但其實他是挺滿意這樣的生活，甚至覺得一直這樣下去也不錯，在那之後，總是會傳出巨大聲響的別墅沉寂了下來。

　　即使如此，在白詠夜回鎮裡上菜市場買菜的時候，還是有很多婆婆媽媽甚至攤販勸他辭掉那工作，有人還拍著胸脯打包票要提供工作給白詠夜，只是都被白詠夜給拒絕了。

　　白詠夜覺得那工作很好，不認為有換的必要，但他還是很感激鎮上的這些人。

　　雖然他無法說話，甚至無法笑臉以對，但總是有禮的向他們打招呼，即使依舊冷冰冰的，但鎮上的人也已經習慣了。

　　其實白詠夜並不是一開始就這麼被鎮上的人給接受的。

　　雖然鄉下人的確熱情好客，但也是要看人的，像白詠夜這樣死氣沉沉，又不說話，走在路上輕飄飄地活像是幽靈似的，其實不怎麼討喜，鎮上有些孩子還私底下叫他「魔神仔」，是台語裡「鬼」的意思。

　　鎮上很多人都不太敢接近他，但旅店老闆夫妻倆卻不是如此。

　　好似從一開始，這兩夫妻就不怎麼怕他，老闆娘大概是天生熱情，從第一次見面時，就總是不停地和他說話，而老闆有些寡言，是個性相差很大的夫妻，卻同樣的心善。

　　老闆娘會掛在嘴邊關心，老闆卻是背後支持派的，他的關心都不在他的言語裡，而是表現在行動上，因為他們兩人的關係，漸漸地，鎮上也有人開始敢於接近白詠夜，甚至說上幾句話。

　　可那依舊少數人，真正讓白詠夜被鎮民們接受的關鍵，卻是白詠夜無意間救了個孩子。

　　放假日，那孩子在田邊玩，結果掉進溝裡，把腿給摔斷了，大人不知道他從家裡溜出來，又是中午時分，大家都回家吃飯休息了，大概是鎮上人彼此關係好，孩子時常到處串門子，被留在別人家吃飯也時來有之，因此硬是沒人發現孩子摔在田裡了。

　　那時正是炎炎夏日的正午，溝裡沒什麼水，在上頭被截了灌溉用，要不是白詠夜發現，那孩子的情況大概不太妙。

　　也因為如此，白詠夜在鎮上成了「英雄」，開始會有孩子主動來找他，漸漸的鎮上的人也接受了他，即使無法說話，卻無礙於大夥和他說話的興致。

　　在鎮上被熱情對待的白詠夜，也因此決定在鎮上待了下來。

　　其實，最讓白詠夜感受到濃厚人情味的地方就是在菜市場，大概是他的「英雄事跡」每回來買菜，老闆總是半買半相送的，而且還只有他有這種待遇，其他客人竟也不在意，有些人甚至會多買一些送給他。

　　白詠夜實在拒絕不了這些人的熱情，他說不了話，而大夥都不是口頭上說說，總是在把東西塞進他袋子裡才開口，搞的白詠夜都不太好意思了，於是，白詠夜索性做一些小甜點來送人。

　　他本來就喜歡下廚，口味雖然清淡，但卻喜歡吃甜的，偶爾會自己做些餅乾小甜點的，只是他現在不太吃了，柳琰夏也不吃，所以每回做好的，全都拿來送人。

　　白詠夜做的那些餅乾甜點的還挺受歡迎，一來鄉下地方沒幾間麵包店或者蛋糕店，選擇少花樣也不多，二來自己做的不需考慮成本利益，用料實在也不會添加奇奇怪怪的東西，味道自然好，當然就受到熱烈的歡迎了。

　　在菜市場繞了一圈，白詠夜的雙手基本上就拎滿了東西，朝幾個人點頭，白詠夜就往市場邊的雜貨店走去。

　　家裡的米桶見底了，溪邊鎮沒有專賣的米店，一般都是在菜市場或是雜貨店裡買，菜市場上的米基本都是去大市批的，是外地產的米，但雜貨店的米卻是當地產的米。

　　這裡產的米香，飽滿有粒，因為是當地產，米廠也是附近的工廠，來源和製作都讓人放心，所以溪邊鎮的鎮民一般吃的米都是當地產的白米。

　　這些都是旅店老闆娘說的，白詠夜雖然味覺不似以前的靈敏，但也覺得這裡的米吃起來好，別墅裡的米因先前雇的幫傭都是當地人，買的米當然也是當地產，白詠夜自然也是繼續沿用。

　　「詠夜哥……」還沒近雜貨店，白詠夜就聽到一聲怯生生地叫喚，他停下腳步，轉過頭看，果然是阿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