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酒后相见

  “老是将工作推给别人，自己偷懒可不行！”葛兰轻轻啜了一口杯中的液体，将苍夜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你这么喜欢做事，就将……国王的位子让给你好了。”

  “这种话可不是随便乱说的。”

  “国王什么的，我根本不稀罕。”

  葛兰摇了摇头，苍夜太执着了，以他的才华原本世间没有什么事难得住他。可是他偏偏给自己下了个套，也许只要放开凯拉帝，他就可以看到更多的风景，找到别样的幸福。人生无法随心所欲，总是伴随着遗憾，苍夜却从来都不愿意接受这一点。

  “你呢，你又怎么样？”

  “我已经拒绝了海勒。”葛兰带领搜救队赶了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去看望了海勒，也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本来和他继续玩下去也没什么问题，反正他也不认为海勒真的有能力打倒自己，但是他发现海勒动了真情，便斩钉截铁的结束了这一切。

  “你可真够狠的啊！”苍夜冷笑道。

  “快刀斩乱麻，你懂不懂？我要是凯拉帝就清楚的告诉你，你没有机会。”

  “他……早已经告诉过我了。”苍夜有了几分醉意，含含糊糊的应着，“那海勒是怎么说的？”

  “海勒可不像你一样，喜欢逃避现实。他说既然我这么没眼光，就算了，这场战争失去同伴的小子们，还等着他去安慰呢！”

  “切，这是谎话，你听不出来吗？”苍夜感同身受，一次一次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欺骗对方也欺骗自己，只是不想将那一点点自尊也失去。

  “我不知道，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葛兰神情专注的望着苍夜，目光明亮，温柔，又带着几分暧昧的味道，苍夜似乎觉察了什么，痴痴的笑起来。

  “你看我怎么样？人们都说我们很相配。他们也都猜测我们是情人关系。”

  “非常高明的洞察力。”葛兰也笑了，苍夜泪水纵横的脸上绽放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滑稽。葛兰拿出手帕，为他擦去泪水。

  苍夜却忽然握住了他的手，“不如我们两个在一起吧，管它凯拉帝，还是卡兰特。从今往后他们都是路人。”那份深深的失落感和孤独感，时不时冲击着他的心里底线，也许放下这份执着就好，找一个爱着自己的温暖怀抱，从此逃离一切伤害。

  葛兰有一瞬间的失神，但是很快他就把手挣脱了回来，他知道苍夜一觉醒来，什么都不会当真，他可是调情的高手。“你就是这样子追男孩子的吗？这样子可不行。”

  “我还真没有追过男孩子的经验，是因为这样才失败的吧。来，让我们练习一下吧。”苍夜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走向葛兰，手中的酒洒在了雪白的礼服上，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他喝醉了。虽然酒量不错，但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很容易喝醉。葛兰皱了皱眉头，从他手中接过酒杯，放在桌子上。虽然这里是国会大厦里的酒吧，但是到处都是寻找八卦的眼睛，国王在大庭广众之下酒醉闹事明天就会成为王国的花边新闻了。虽然这位国王本着娱乐大众的态度，从来不缺乏新闻，葛兰可不希望自己也成为主角。

  “好了，我送你回家吧。”葛兰给苍夜的执事打了电话，让他开车来接苍夜回去。拥有私家车在这个国度中是国王的特权。为了节省资源，智能系统控制的无人驾驶公车随处可见，只要输入目标，就可以承载客人到这个国家的任何地方。私家车已经被废弃了。但是应苍夜的强烈要求，国会还是给他配备了私家车，让他稍微有了一点作为国王的尊严。

  苍夜喝醉了就像个孩子，揽着葛兰的肩头又哭又闹。葛兰有些无奈的安慰着他。葛兰有时候觉得这样放纵一下也不错，所以有些纵容他这样的行为，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却从来聚集不起足够的感觉去放纵。

  也许这就是看得太开的缺点的吧？

  “可以让我来照顾他吗？”凯拉帝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这里。

  葛兰微微一笑，将肩上几乎不省人事的人推到了凯拉帝怀中，“我真是不善于照顾这种酒量不好酒品又差的人呢。”

  “葛兰，你怎么还没走？”苍夜睡到半夜，感觉口干舌燥，来到客厅找水喝，却看到了昏暗之中坐在沙发上的人影。

  “苍夜，是我。”

  “是你……哦，葛兰，那个混蛋。”苍夜骂道。这是他最不想让凯拉帝看到的情形，自己喝醉之后一定表现的非常糟糕。原本的西装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已经被换掉，身上的睡衣难道是凯拉帝为自己换上的？想到在自己无意识的情况下，两个人如此亲密的接触过，不禁红了脸。很快他又后悔起来，如果没有醉的这么厉害该多好，至少他还能保留一些记忆。他按着痛疼不已的额头，为自己邋遢的仪容默哀了两分钟，稍微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才来到凯拉帝对面坐下。

  凯拉帝正想开灯，苍夜却急忙阻止了他。他还是不希望将自己不完美的细节一一暴露在灯光下。

  凯拉帝随手递上一杯解酒茶。

  “谢谢！”

  两个人都沉默着不知道如何开口，苍夜还在纠结于自己酒后糟糕的表现，凯拉帝却似乎在艰难的寻找措辞。

  时间就在无声之中流逝，气氛不由变得尴尬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凯拉帝开口道，“我真的很抱歉。”

  “哈哈，你在说什么啊，凯尔？我酒后的话你都不用当真。”苍夜哈哈一笑，用满不在乎的表情掩藏着难言的悲伤。一句抱歉，他已经可以想到凯拉帝的后文了，他不想听什么抱歉，他已经听了太多次！他不想完全戳破他们之间暧昧的薄纱。他希望在这层自己营造的薄纱中尽情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第二十二章 剪断情丝

  “苍夜，别再用这样的方式欺骗我，也欺骗自己了，好吗？”

  就算欺骗自己又怎么样？对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你难道还要将幻想也夺走？

  “放手吧，苍夜。放弃我吧，我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人。”

  “你老是说，你不是我想的那样，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你有花心思了解吗？”苍夜忽然感觉有些愤怒，不禁站起身，酒后的情绪也难以控制，不自觉提高了声音。“凯尔，我追了你几十年，不管你对我怎样的态度，我都没有放弃过，可你一分钟也不肯花在我身上。”

  凯拉帝抬起头来，两个人的目光却无法在黑暗，彼此的感觉都投进了无底洞，有种失重感。

  “苍夜，我不是不愿意花时间。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凯拉帝搜肠刮肚寻找合适的词汇，偏偏他对于感情一向缺乏理性的分析。“我觉得你就像开在山顶上的花，高贵优雅，芬芳四溢，而我只是山坡上随处可见的草，平凡朴素，随遇而安。现在只是因为我阻挡了你的视线，让你看不到别处的风景而已。”

  “我不要什么高贵优雅，我不要什么芬芳，凯尔，为什么你也会被外表所迷惑，去掉那些表面的东西，我和你没有什么不同？我也可以脱下这身华服，布衣相伴，和你远走天涯！请给我个机会！我想要的只有你！”苍夜殷切的望着凯拉帝，吐出了从来没有说过的肺腑之言。

  “我可以成全你的幸福，我可以装作若无其事看着你和麦伦双宿双栖，但是我也有自己想要的幸福，谁来成全我？凯尔，谁来成全我？凯尔，我为你打造了一个国度，你却将我放逐了。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呜……”愤怒的质问渐渐化作了悲伤的呜咽，在黑暗中回荡着忧伤的旋律。苍夜将自己的脸埋在了双手之中，将自己扔到了沙发中。既然已经破坏了以往所营造的假象，索性就将所有一切都撕碎吧！

  凯拉帝望着泪水从苍夜的脸颊上滑落，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有一颗心，却已经给了卡兰特，他没有办法。他起身来到苍夜的身边，将他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要哭就哭个痛快吧。

  “凯尔，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我们有共同的理想，我们一起完成了一个创举，可你为什么还是无法接纳我？我到底那里比不上卡兰特？”

  “苍夜，别这样比，你们没有可比性。”苍夜对自己的好他铭感在心，但卡兰特何尝不是为他付出所有？他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着天使之翼，包庇着自己，让自己在他的羽翼之下，尽可能自由的生活，那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全部。而他为了自己最终背叛了一贯的原则，背叛了帝国，背叛了义父，他没在自己面前提过一个字，凯拉帝却不能不感动。

  “苍夜，我们所做的不仅仅是为了我们个人的幸福，不是吗？我们所做的事已经远远超出了个人幸福的范围，我们为所有克隆人创造了一个自由的国度，我们成全了他们的梦想。没有你，我永远做不到这一切，没有你，我只能终生抱憾。把目光放在我身上，只会局限了你的视线。苍夜，你有能力开天辟地，你会成为一代明主，所有人都会感激你，祝福你。”

  “凯尔，我不要别人的祝福，我只要你？”

  凯拉帝柔声道，“我希望你幸福，苍夜，作为朋友。”

  “朋友……”苍夜喃喃重复着。

  “苍夜，我这一生交往的人中，能够称上朋友的人并不多，随着同龄人的离去，那些能够推心置腹的人越来越少了。朋友，对我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人。苍夜，我希望我们可以做朋友，开诚布公，和你分享我的感受，倾听你的意见。在我需要帮助时，第一个想到你；在我感到孤独时，想要倾听你的声音。”

  朋友？原来他们现在连朋友都不算。苍夜苦涩的笑了起来，谁要做什么朋友啊！但是他知道再说什么也无法打动他的心了。也许早就明白，撒娇于事无补，所以选择了坚强，一个人承受所有的苦果，但是今天，就让他任性一次吧。他将自己的双手绕上了凯拉帝的脖子，将自己的脸埋在了凯拉帝的肩膀上。

  凯拉帝试图挣脱出来，苍夜幽幽的道，“凯尔，就这样呆着吧，就一会儿，你的人生那么长，就让我这样抱着你一会儿。将你人生的三万分之一分给我好吗？”

  凯拉帝没有动，他无法拒绝如此简单的要求。

  苍夜能感觉到凯拉帝身上散发出的味道。让我全身都浸透这个味道吧，他想，今生，这是唯一次亲密接触，今后，每一个慢慢长夜，他都将沉浸在这个味道中幻想着这一刻……

  黎明的微光从窗口照进来，苍夜抬起头，一夜这样快就过去了。他抹了一下脸上干涸的泪痕。凯拉帝睡着了，也许这些天他太累了，竟然没有被惊醒。他轻轻抚摸着这张依然年轻的脸，轻轻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吻，在凯拉帝觉察之前，悄然抽身。

  他站在窗口，看着一轮红日升上天空，修长的手指理过长长的头发。他今年四十多岁了，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他已经开始衰老了，他知道他已经不可能再等凯拉帝一个十年，因为十年之后凯拉帝依然保持着今天的样子，而他的脸上将会爬满皱纹。他知道自己永远失去这个人了。

  或许，这二十年来，他自以为是的忙碌着，只不过是在作茧自缚，越陷越深。或许说是为了凯拉帝打造了一艘船，也只不过想要把他囚禁在自己的身边……他探出头望着朝阳之下，幸福生活着的人们，忽然有那么一瞬，他释然了。

  也许凯拉帝说的对，他不应该将目光仅仅局限在爱情上。除了爱情，人生还有很多事要做。如果不是凯拉帝，他也许只是一个生活在金钱王国中的花花公子，过着无忧无虑，糜烂无聊的生活，将青春交付觥筹交错之间，那么他的人生将一无是处。而现在他手中握着的是几十万人的幸福，是无数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

  他拿起剪刀，将留了十年的长发一丝一丝剪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