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古猗的双脚几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怎么会这样，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熬到今天。”

   “我们已经尽力了，接下来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你是说……”他抬起带着希冀的脸，“她还没有……”死这个字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医生摇了摇头：“她头部伤得很重，还没有脱离危险期，现在我们正把她送往加护病房。”

   “是吗？”他软倒在地上：“太好了，太好了……”把头深深的埋进两腿中间，“洁，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 * * * *  

   “洁，你说话一向算话的，不是吗？”他深情地看着那张缠满绷带的脸，眼里带着水光，轻轻的握住那插着点滴的细瘦小手，仿佛稍稍一个用力，就会碎。“你说过的，如果我们的感情不会被时间冲淡，你就会回来，我爱你，越来越爱你，眼看六年的约定就要到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的感情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却逃不过命运的捉弄呢？醒过来好不好，只要你活得好好的，我可以什么都不要，真的什么都不要……”

   在病床旁边守了一天一夜的古猗终于被拉走了，拉到警察局。

   “到底有什么事，你们快点说，我还要赶着去医院，”古猗焦躁的踱来踱去。

   “嫌疑犯抓住了，叫王冶芳。你认识吗？”

   “是她？又是她？她害得我还不够吗？我要告她，告她故意伤人，不，告她蓄意谋杀！”

   “经过审讯，我们怀疑她有轻度妄想症，现在正在进行进一步的检查。”

   “不是轻度，是严重！我根本就不认识她，神经病。”古猗气得跳脚，“还有什么事？没事的话我要回去了，洁还没有脱离危险期。”

   “还有，”一个女警牵来一个瘦小的男孩，“他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古猗不在意的瞄了眼：“没我的事了，那我先走了。”

   “可他毕竟是你儿子啊！”女警焦急的开口。

   他僵住了，机械的转头，看向那张陌生而又熟悉的小脸，真像他啊，特别是那眼睛，那睫毛。那小嘴像洁，不，他冷了下来，他不是洁的孩子。而是他即使用再长的时间冲刷，也洗不去的罪证。如果他和洁有了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呢？他想象着，拼凑着，竟拼出了眼前这张透着早熟的小脸，怎么会？他重新开始拼凑，如果是像洁的眼睛，洁的睫毛，洁的嘴巴，而且是个女孩，他想象着小一号的洁的模样……

   “如果你不要我，就送我去孤儿院吧。”早熟的小脸透着倔强还带着微微的敌意。

   “你……，”他看着那张和自己相像的脸，他不知怎的冲口而出，“跟我去医院。”说完，迈开大步朝前走。

   小男孩挣开了女警的手，迈着小短腿，连走带跑的急急跟上。

   “古先生，那过户手续……”

   “我的律师会处理。”

   * * * * *  

   “古先生，”古猗到达病房门口的时候护士刚好关门出来。

   “她怎么样？”

   “已经醒了，可是……”

   古猗已经推门而入，“洁，你醒了？怎么样？头疼不疼，怎么坐起来了？快躺下……”

   “你……”她怯怯的开口，“是谁？”

   他僵愣了两秒，“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抓住护士的手臂。

   “古先生，你冷静点，伊小姐撞到了头部，暂时性失忆。”

   “暂时，要多久？”

   “我不知道，你吓到她了。”

   古猗松开手，看到伊洁明显受到惊吓的表情，放软了语调，“我是古猗啊，你最爱的古猗啊，不记得了吗？”

   她缓缓的摇了摇头。

   “好，不记得就算了，慢慢来。”他拉开一抹难看的微笑，“你现在需要休息，”他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躺下，“好好睡一觉，什么也别想了。”

   “那……你是我的谁？”

   他哽住了，他是她的谁？前夫？那岂不是又回到六年前的原点了？不，他不要，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熬过的六年，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等一个六年了。”

   “妈妈，”软软的童音突然响起，“你不记得爸爸，也不记得我了吗？”

   “你是？我的孩子？”她不确定的问。

   “呜呜呜，妈妈不记得我了，妈妈不要我了。”说着说着，竟然大哭起来，妈妈，真的不要他了。

   “乖，不哭了，不哭了，”艰难的抬起手，擦擦他的眼泪，“对不起，是妈妈不好，妈妈不会不要你的。”

   古猗双眼冒火的瞪着那拼命往伊洁怀里钻的小脑袋，这个死小鬼！

   * * * * *  

   “伊小姐其他地方伤得不重，主要是脑部，”医生指着电脑屏幕中的几副诊疗图说，“这个部分有块血块，影响到她的记忆。”

   “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没有，只是可能会有点头痛的后遗症。”

   “能不能把血块取出来？”

   “血块的位置有点特殊，取的话危险性很大，原则上我们不建议你们把血块取出来，当然这个由你们自己决定。”

   “那她岂不是不能恢复记忆了？”

   “这，理论上是如此，不过也有血块自然消失的案例。”

   “让我好好想想。”离开医生的办公室，往伊洁的病房走，让她做手术吗？怎么可能，任何让她有危险的事他都不会让她做，更何况是脑科手术，可是，好不甘心啊，他的洁忘了他了，难道，她不会再宠着他，爱着他了？不，他不要。把手放在门把上，里面的谈话声隐隐的传来。

   “你叫什么？”

   “古典。”

   “哪个典？”

   “字典的典。”

   “哈哈，谁给你取的名字？”

   被取笑了，他就知道，这名字是妈妈当初带他报户口的时候才随便取的，从小到大他不知道被人取笑了多少回。“妈妈。”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说。

   “我就知道，这么有深度的名字肯定是我取的。”她得意洋洋的说，“我当时是不是还想取古代？古文？古时候？对，我怎么没取古时候呢？这名字多好，别人听故事的时候肯定第一个想到你。”

   “我不知道，那时候我还小。”古典的笑有点僵，有些庆幸，他只是叫古典，而已。

   “小典，我发现你长得很像爸爸哦，特别是眼睛，特别像，可惜我现在头被包住了，照不了镜子，不知道你哪里长得像我。”

   他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也不知道，他至今还没看过“妈妈”完整的脸。

   “他嘴巴像你，”古猗推门进来，“一样是小小的嘴，他全身上下也就嘴巴能看。”

   “喂，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家小典长得这么帅，长大一定是个迷倒众生的大帅哥，特别是眼睛，又大又亮。”

   “我的眼睛不是更漂亮么？老婆——”他眨巴着眼睛凑过脸去。

   “漂亮，你们两个一样漂亮，”伊洁一手一个的揉着他们的头，真是，一大一小两个小孩。

   “老婆……”大小孩偷笑着，偷偷体会着终于可以重新叫她老婆的幸福，也许，这样也不错。

   “我们家小典……”小小孩傻笑着，终于，他也有爸爸，有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