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高广风还躺在客厅内侧的休息塌上浅眠，电视开着，万年不变的财经频道。高广芸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他浅灰色的睡衣睡裤，光着脚侧躺在内侧的榻上，并没有因为自己进门的动静转醒。

  “哥？”高广芸轻声靠近，把手里的袋子放在茶几上，附身轻轻问了一句。

  只见高广风的一副粗眉微微皱了一下，又归于平静。

  高广芸瘪瘪嘴，一屁股坐在正位上，拿起遥控器换到娱乐频道。

  背景音由平淡的新闻播报换成了添加各种效果音、一惊一乍的真人秀节目，高广风敏感地蹙眉，翻身平躺住，抬手按住眼睛。

  “我说你，学不会敲门么？”高广风的声音满是慵懒。

  高广芸从袋子里翻出两根香蕉，递给高广风一根，并不回答他，而是问道：“你吃不吃？”

  高广风撑起身子，没有接香蕉，而是光脚走进厨房，片刻端了一杯酸奶走出来，问：“你吃过早餐没，我做奶昔给你喝。”

  “谢谢哥。”高广芸将香蕉朝他丢过来，说：“我给你带了小笼包，素馅的，要不要吃？”

  高光风面上没有表情，扭身走回厨房，须臾，高广芸听见他让自己把包子拿进去。

  “你想让我带你去哪里？”就算主食变成了包子，高广风搭配的还是果汁，他捏着杯子喝了一口，问道。

  高广芸抱着奶昔一口气喝个爽快，说:“难得你妹妹我主动陪你，你倒是拿出来一点诚意好嘛！”

  高广风咬了一口小笼包，“这种事情你应该找男朋友，而不是你哥！”

  高广芸调皮地笑了一下，嘀咕道：“你连嫂子都没有找，我干嘛着急着嫁人……”

  放下果汁杯，高广风盯着碟子里的小包子，淡淡说：“你要是嫁个好对象，就不用老让我操心了。”

  “我不想找”，高广芸抱着奶昔逃到沙发上，“我想陪着你。”

  “哼”，高广风无奈地说：“我能走能跑，你陪着我干嘛？再说……”话至此处，高广风突然顿住。——他其实是有病的，他需要定期去做测试，需要找大夫治疗自己。

  高广芸察觉到了这一点，晃了晃手里的空杯子，转移话题笑着说：“喝完了，好喝！！”

  冲她笑笑，高广风起身将杯子收到自己手里，转回厨房的时候冲她说：“收拾一下就出发，你考虑一下要去哪里逛。”

  “噢耶！！”高广芸握拳屈肘做了yes的动作，抬高声调说：“哥你今天要陪我一天啊，我下午还想去一趟博物馆。”

  高广芸一档综艺节目看到结尾，高广风收拾好碗碟还了一身休闲服回到客厅，朝妹妹说：“走吧，出门！”

  高广芸看他穿的那一身衣服，边走向大门边说：“今天也给你看两身衣服，我看你平常西装穿多了，周末又不出门，连衣服都没两件像样的了……”

  高广风任她balabala说一路，自己则拎着车钥匙跟在妹妹身后。

  “哎，哥，你车洗了没?”高广芸站在电梯间里，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

  高广风心口一怔，面无表情摇摇头。

  高广芸愣了一下，到电梯门口开，一直扶额不吭声。

  高广风开着灰不溜秋的车子，转了好几圈才找到一个车位，一路上两个人没说话，下车往商场电梯走的时候，他突然没来由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要准备毕业实习了？”

  “哥……”，高广芸撒娇地拉住他的胳膊，“我才大三，还没到时候呢！”

  高广风若有所思点点头，按下电梯按钮，“你是学金融的，我是想问问你的兴趣在哪里。”

  高广芸走进电梯，摇摇头，“别的我是不知道，哥你这种就算了……”

  高广风想继续再说些什么，但是另外有人进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陪女孩子买衣服是极度考验耐心的一项工作。

  高广风坐在小沙发上，等着自己妹妹试穿衣服。高广芸每试一套衣服，都穿出来让他看看。高广风看来看去，只要不是太短太露太花，他都点点头说“好看”。这样子反复几次，高广芸就不太高兴了，嫌他不用心帮自己选。

  高广风拨着手机看财经新闻，更是惹得高广芸头上冒火。

  “哥，你答应了陪我，就不能认真点？”她把他的手机夺下来，“什么时候都看新闻……”

  高广风把手机抢回来揣进衣兜，无奈地解释道：“我不看，就不能操作哦；不能操作，就不能拿到佣金；拿不到佣金，就……”

  “就全家人都要挨饿啦！！”高广芸接着他的话茬说道，一脸不耐烦:“行啦行啦，我自己挑行了吧？！还不如……”

  “还不如……？”高广风问。

  啧，总是关注到不想让他关注的事情，高广芸借口换衣服赶紧跑回试衣间。高广风看她终于肯放过自己，重新摸出手机看起来。

  高广芸的不爽一直到买买买拎了好几个手袋才缓和不少，拉着高广风去附近餐厅午餐。稍微上档次有名气的餐厅，都是要排队的，高广风拿了个号，两个人被服务生引到排位休息区。

  高广风一只脚刚一踏进门，他就想转身离开换一家。——正对着门口，谢晓依那个姑娘太显眼了。

  高广芸见他突然停下不走了，回过头来问他：“哥，过来坐啊！”说着，她拉住高广风的胳膊就往里走。

  谢晓依原本在跟岳雨芹聊的甚欢，并没有太留意周围，有人从身前走过，下意识地抬头一看，正好对上高广风一张冰脸。

  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噎着。

  岳雨芹看她明显身子一僵，还以为她突然不舒服，笑脸一收问：“想到明天要跟你后妈一起出席活动，压力太大了吧？”受自家生意和父母的影响，她在这些大小姐里属于说话少有的直爽，说起谢晓依的后母一点也不避讳，经常直接在谢晓依面前“后妈”、“后妈”去。

  谢晓依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眼神跟着高广风和他妹妹一起坐下，说不清自己是惊讶还是……惊讶。——这也太凑巧了吧？！两千多万人住在这个城市，偏偏就能在同一个时间到同一个地点来吃饭？而且……他旁边的那位小姐是谁？女朋友？！

  岳雨芹见他盯着别人目不转睛一个劲地看，用胳膊肘顶了她一下，“看什么呢？”顺着谢晓依的目光，岳雨芹发现了高广风，打量几眼，瘪瘪嘴：“帅哥咱没少见，不带你这样的！”

  谢晓依回过神来，扭头看向岳雨芹，用手把眼角唇角往下拉，压低声音说：“就是那位。”

  哎哟！！岳雨芹眼睛一瞪，立即变身情报工作人员身子往后一猫，又细细盯着高广风看了几眼，点点头：“果然，一副冰山脸。”这时候，岳雨芹也发现了坐在高广风身边一直有说有笑的高广芸，又戳了戳谢晓依：“边上哪位是谁？”

  “我怎么知道！”

  “女朋友？”岳雨芹的八卦魂在熊熊燃烧，“你说他性格那么扭曲，竟然还能有女朋友!”

  谢晓依翻她一个白眼，“得啦，我现在想的是咱俩要换到哪里吃饭……”。听她这句话，岳雨芹不干了，说话大声起来：“哎，都等了这么久了，你现在说要换？这家的鱼羹不是你的最爱么？”

  啧……，谢晓依咬唇，要在避开高广风和想了好久的鱼羹之间取舍，简直就是折磨。

  “我……”，不能光明正大地跟高光风对视，谢晓依偷偷瞄了一眼旁边两人，犹豫起来。——要是只有高广风一个人，或许自己还可以大方打个招呼；现在人家边上坐了个女的，自己再去会不会不太好？！

  “我不管，咱们先来的！”说着，岳雨芹两腿一搭，身子往后一靠，妥妥要等到底了。

  谢晓依见她下定了决心，默默念了一句“死就死吧”，也踏实靠在沙发上，把头扭开，装作跟岳雨芹小声说话。

  他看见了吧？自己坐在正对门口的位置，怎么可能看不见！！谢晓依为了避开高广风，身子略微侧向岳雨芹，心里却在一直嘀咕。

  高广风怎么可能没看到她。不仅看到了，还把她和朋友反复打量自己的小动作用余光尽收眼底。不用费多少脑子，他也能猜到谢晓依的打算:很显然，谢晓依有一阵打算走了，最后却又坐定，跟好友相谈甚欢。

  微微侧着身子，是为了不用跟我正面打招呼么？高广风暗自衬度，又不动声色扫过岳雨芹。——是带着朋友的缘故？因为自己的强迫症让人这样做、那样做，会将人推到千里之外也是人之常情。

  唉……

  餐厅翻过台，谢晓依和高广风前后脚被领到用餐区，两个人似乎很有默契，背对背坐着。两桌的菜几乎同时端上来，同样的鱼羹，一桌一份。

  岳雨芹成了谢晓依的侦察兵，冲她挤眼睛，“哎哎，倒是挺会吃，点的跟咱一样。”

  谢晓依给自己盛了一碗先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想：赶紧吃完了好走人。

  高广风这边，因为谢晓依的缘故，虽然脸上表情看不出变化，但多少还是介意，吃起来不向平时放得开。就连对面高广芸的说的话，他也只是听了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