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莫語並不把那些西秦人放在心上，這不是她第一次被拋橄欖枝，她現在這家族是公測一開始就加的家族，當時的族長貓奴才是她好友欄的其中一個，可在她某次為了工作而離開之後，回來時，人就不見了，連族長都換了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對方有特別吩咐過，明明莫語自從貓奴才離開遊戲後就再也沒在家族裡發過話，也不參與什麼活動，但每次家族清裡成員時，名單裡總是沒有她，資訊窗裡的家族那欄始終一直掛著「愛貓一族」，從未變過。

　　不過愛貓一族也不是什麼知名的大家族，不過一百多人的六級家族，算是中等家族，巔峰時間的上線人數大概有70來個，平常大概還是有50個左右，還算可以。

　　名聲也就普普，沒做什麼一番大事業，打國戰競技場甚至組隊下副本刷BOSS什麼的都可以，因為是老字牌家族，雖然並沒有大肆發展，但也穩穩當當的持續了下來，北燕的玩家看到這家族名，還能哦一聲，說出「就是那個家族嘛」這樣的話。

　　這遊戲裡的家族多不勝數，光是北燕一國的家族數就難以計算，家族名能夠讓人有點印象的，哪怕說不出全名，也算是有點名聲了。

　　莫語還記得遊戲剛開始那會，她打競技場打得十分火熱，戰績是刷刷的瘋狂直漲，雖不至於零敗績，但那不過是早期還不熟悉操作害的，後來等她熟悉了，那時的競技場霸主足足有兩個月不曾換人，那一段時期絕對是莫語戰四國遊戲生涯中最輝煌的時刻。

　　因此，這樣的莫語又怎麼可能不被其他家族看上呢？

　　橄欖枝那是成堆成堆的拋過來，說是用砸的也不為過，條件也是一個又一個的往上加，遊戲那時才結束公測沒幾個月，玩家越來越多，許多家族正開始發展，競爭很大，因此十分需要莫語這樣一個高手來吸引人氣。

　　不過那時愛貓一族的族長貓奴才還沒離開遊戲，莫語當然不可能會同意跳槽，全都給拒絕了，那時「無鹽」的稱號也跟著被傳了開來，莫語本身並不在意，但貓奴才卻和莫語說，那些人都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的人，明明「無言」這名字挺好，在這種人人都要說上一句刷存在的世界裡，無言是一種多麼珍貴的好品德，那些人真該和她多加學習才對。

　　莫語大概也沒想到會有人會這樣評價她用自己真名所取的ID，大概就是因為這件事，即使好友欄裡貓奴才的名字已經不可能亮了起來，莫語依舊呆在貓奴才所創的家族裡頭，即使從來不參與，卻也不肯挪窩。

　　當然，像莫語這樣特殊的存在，在家族裡肯定會有人注意到，但也不過提個一兩句，就沒了聲。

　　每回這種時候，莫語總想，可能是貓奴才離開時真的特別吩咐過了，否則哪個族長會容許她這樣一個如此特別的存在呢？更別說，那些疑惑大概都是如今這個族長出面解決的，否則又怎如此容易消聲呢？

　　大概是因為已經好久沒見人招攬她了，莫語竟然想起了過去的事，她其實算是個念舊的人，只是卻不太願意回想過去，總是孤身一人不代表她就是如此享受這樣的生活，回憶有時候會讓人更覺得不捨，但難得想了起來，莫語便鬼使神差地開了大多數時候都是屏蔽的家族頻道。

　　這時已經晚上，雖是平日，但家族還是有五十多人在線上。

　　家族頻道還算熱絡，有聊天的，也有開團找人的，或者約競技場的，甚至到邊境獵人頭的都有。

　　愛貓一族如今的族長叫做洛煙寒，是一名男術士，當初和貓奴才的關係不錯，據說是上個遊戲就認識的，所以貓奴才才會將族長的位置交給他。

　　貓奴才還在時，因為她的關係，莫語和洛煙寒也有一些接觸，不過兩人也沒說過幾句話，所以不是太熟，記得是個性子蠻溫和的人，和貓奴才一樣沒有什麼太大的心思去發展家族，就只是給親朋好友一個交流平台罷了，所以愛貓一族至今還是個沒有特別重心的家族。

　　不過大概也就是如此，家族裡的人性格一般也比較溫和，偶有幾個性子比較衝的，也不會在外頭給家族惹事，家族裡氣氛也十分不錯。

　　不過這是莫語幾個月前的心得了，久未打開家族頻道的她，才看了一會，就發現了不對勁。

　　「有人要來天青嗎？」

　　莫語靜靜地看著這句話如同將時間給凝固似的，一出現就讓原先熱絡的家族頻道止了住，像是被人硬生生給掐了脖子一般，任那句話突兀地停留在對話欄的最後一行，就這樣被嫌棄著，沒人願意回復，甚至連把它頂上去直接給刷沒了，當作沒這回事也沒有的，任那句話繼續窩在下方紮著人眼。

　　莫語閉了閉眼，想起了貓奴才，輕輕地嘆了口氣，於是，她的名字在睽違一年之後，終於出現在家族頻道裡。

　　「我。」

　　更長的沉默出現在家族頻道中，明明無人說話，卻只覺氣氛更加尷尬，但莫語卻依舊平靜地看著對話欄，靜靜地等著。

　　她雖和對方不熟，但卻知道在這種時候，那人不會拒絕她甚至無視她的。

　　果然在詭異的靜謐在家族頻道裡迴盪許久之後，對方終於給了回應。

　　「入隊吧，無言。」那人，也就是如今愛貓一族的族長洛煙寒，說道。

　　莫語垂下了眼眸，打開家族名單，點了洛煙寒入隊。

　　她的隊伍申請很快就被通過，她換上了隊伍頻道，淡然地出了聲。

　　「我在邊界，現在過去。」

　　隊伍頻道裡依舊安靜，莫語掃了一眼名單，發現全是家族裡的人，加上了她，還有個空位，但洛煙寒卻沒有繼續找人的打算。

　　莫語沒有多言，說完話之後，就往天青山趕去。

　　還沒等莫語趕到天青山，隊伍頻道「噹」地一聲，突然又加上了一個人，莫語一看，ID有些陌生，叫做洛雨寒，拉開家族名單看，果然是家族裡的人。

　　大概是她那陣子忙碌時才加進來的人吧。

　　看那ID，莫語猜測大概是洛煙寒熟識的人，果然不到片刻，那人就像是嘴巴闔不起來般，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今天網路真不知道怎麼回事，害人家一直上上下下的，好痛苦。」

　　「要是等會還這樣，人家一定要打去客訴！」

　　「還是煙寒家網路比較好，下回上遊戲，我去你家好不好？」

　　洛雨寒的聲音嬌滴滴的十分好聽，用語雖然並沒有刻意賣萌，但光是那聲音就足夠了。

　　莫語一邊趕路一邊聽著，心想這人大概是洛煙寒的現實女友，果然她才這樣一猜，就聽見洛雨寒約洛煙寒這周末一起去看電影約會。

　　雖然洛煙寒答應了下來，但身為旁觀者，莫語卻只覺違和感十分濃厚，好似兩人的相處有什麼不對勁那樣，可她又說不太出來。

　　畢竟是他人的事，因為牽涉到洛煙寒，莫語才會多想了一些，但兩人也沒太多的交情，莫語想著大概是自己多心了，所以就擱在腦後不去理會，卻沒想，始終沉默的她，竟然會被點名了。

　　「那個無言是誰？怎麼到現在還沒來呢？大家都等好久了耶，再不來要換找別人囉！」

　　莫語一聽這話，眉頭微蹙，卻沒有吭聲，若不是後來洛煙寒說了話，說不定就要冷場了。

　　「無言就快到了，不用急。」

　　洛煙寒大概只是不想場面冷下來，但沒想到被救場的人完全沒自覺，還繼續說道：「人家今天只能玩到十一點呢，再不快點，會來不及打完的！」

　　洛雨寒的語氣像是在對洛煙寒撒嬌一般，嬌滴滴的聲音更顯得好聽，但卻只聽得莫語直想把隊伍頻道給關了。

　　但莫語終究還是沒關上，只是仍舊不說話，兀自趕著路。

　　邊界距離天青山挺遠，即使搭了馬車也要花上一會，莫語這時也快到了地方，洛煙寒身為老玩家，對這點距離的時間估算還是挺準的，更何況，他可是經歷過莫語輝煌時期的人，因此便說道：「再等一下吧，無言很快會就到了，十一點前肯定能打完。」

　　「真的嗎？」洛雨寒這話肯定是嘟著嘴說的，有些不太清楚。

　　光是聽聲音，莫語大概能推測出洛雨寒是怎樣的一個女孩。

　　果然當她趕到天青山時，看到了本人，人和聲音一樣嬌滴滴的，身材嬌小，臉蛋可愛，頭髮微捲披肩，眼睛像是洋娃娃般，又圓又大，表情氣嘟嘟的，卻更顯可愛。

　　「無言到了，走吧。」洛煙寒說完後，其他在一旁等待的人都站起了身，跟在洛煙寒後頭，進了天青副本。

　　天青副本的地圖是一個峽谷，90的副本不算太難，除了莫語之外，其他人的等級都上了90，只是洛煙寒知道，這隊伍裡最厲害的，卻是莫語。

　　他一直以為莫語是從來不開家族頻道的，其實他幾乎要忘了家族裡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或者說是刻意的遺忘……

　　當初他和貓奴才的關係不錯，是一起結伴來這遊戲的，後來貓奴才說要創個家族，但必須要有五個人才能創立，那時他當然是支持的，而莫語也是其中一個，後來貓奴才又拉來兩個路人，這才有了愛貓一族。

　　洛煙寒其實一直對莫語很感興趣，因為莫語就像她的ID那樣的沉默，即使像貓奴才已經算是遊戲裡和她比較親近的人，也很少和莫語聊天，基本上都是貓奴才說，而莫語聽著。

　　洛煙寒一直以為自己已經算是個少言的了，但他沒想到，這世上，還有人能比他更少說話。

　　而他更想不到的是，莫語玩起遊戲，明明是個女子，卻是如此的犀利，他可是看著莫語從對PVP陌生一路向上贏到競技場霸主的位置，那蟬聯兩個月的紀錄，至今無人能破。

　　只可惜，當有希望再度連任第三個月的競技場霸主時，莫語就消失了，而洛煙寒和貓奴才只能惋惜地看著排行榜上「無言」二字不斷地下落，直到再也看不見了。

　　無言，最終也只成為一個如今少有人提起的傳說了。

　　說不可惜，是一定的。

　　只是洛煙寒知道，莫語本人大概是不在意的，他看得出，莫語當初不過只是一時興起，覺得好玩罷了，於是當莫語在長達二個月的失蹤後回歸遊戲，不再混跡競技場，去奪取曾經輝煌時，相較於貓奴才的惋惜和訝異，他卻覺得那是理所當然的。

　　洛煙寒看著最後出現在副本裡的身影，拉開了家族名單，點下了那個人的名字，將兩個字發送了出去。

　　「謝謝。」還有歡迎回來。

　　最後那句，是他每回在莫語離開之後再度回來時，都想說卻從未有機會說過的話。

　　他靜靜地盯著占據整個螢幕的私人頻道，一直到那邊出現了字，他才關起了視窗，領著眾人，向副本邁進。

　　「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