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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作者:妙颂九方      更新:2015-11-28 18:51      字数:0
  20——

  蒋敬璋刚到新楼门外,就听闻陈佳耀在书吧被人纠缠争吵起来,便毫不迟疑的拔腿跑过去。

  当看清挑事人又是王靖玖,蒋敬璋已经怒不可遏。他从陈佳耀附耳辩解中,也觉出王靖玖有挑衅意图,想必是欲抓少爷的茬,寻机揪个由头将人顺手牵羊带走。粗看四下能明显觉出另有其他来路者,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只等闹起混乱浑水摸鱼。他按住陈佳耀握冰锥的手,极自然的将之圈在身后,过渡到自己手里。两人身高体型相差不大,就此挡严了少爷大部分正面身形。

  王靖玖迈前一步向开口,蒋敬璋抬起空手指着对面喝道:“都给我住手!我是今天值班经理,有话直接跟我说。想动他的,也得先从我身上迈过去!”

  蒋敬璋极其反感这公门中人,因为目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都是拜此人所赐。每次他费劲把火的刚把事理顺些,这人就总是不知从哪窜出来,一通的瞎搅合。他不抱怨生活中诸多麻烦,人活着就注定含辛茹苦。为沈隆祁三人辛苦奔忙属于在其位尽其责;但为个连自己走路都拌蒜的废物点心,反反复复的擦屁股,就得问凭什么,就因为你披身官皮,我就得被牵着走还要白伺候你?!

  蒋敬璋也有“护犊心理”,认定自家孩子轮不着別人管。于是对少爷郑重道:“佳耀,听我的话,让我来处理。”陈佳耀对他家户主是由衷臣服受管的,虽已气成青筋暴起,喘得风箱一样,看到蒋敬璋不容置疑的脸色,还是咬牙切齿的强压住情绪。

  蒋敬璋盯着王靖玖真是怒从心头起,恨不得断其喉尽其肉。“王警官,之前看在邵经理的面子上,我对你一再容忍。现在我谨以陈佳耀合法监护人身份郑重警告你,不许再骚扰我的家人。陈佳耀作为在华外籍公民,其言行奉公守法,有权拒绝抵御一切直接、间接的侵犯骚扰,包括像你这样假公务之名的不良骚扰。如果再发生类似今天的情形,只要你不怕把事情捅破,我更不介意把你的作为公开出去!无论是公安厅还是法庭,我奉陪到底。不让你脱了这身官皮,我就不姓蒋!”说话间他举起手机将拇指按在拨通键上。

  千钧一发邵明远分开人群进来,揪着王靖玖连拖带拽的推出门去。回头对蒋敬璋说:“小蒋,全当给我面子。不早了,你们俩赶紧回家。改天咱再细聊。”然后又吆喝手下保安,将人群驱散开。

  在一片“敢担当、纯爷们儿”的赞叹中,蒋敬璋锁好书吧门拉着陈佳耀出门。大少爷从没见过狐狸像今天这样杀气四溢过,一时之间也被唬住,夹着尾巴乖乖跟着回家。

  进到家门里,狐狸的冷脸子立即融化得毛顺眼弯,哄着少爷褪净衣衫钻进内室。他早摸清了少爷每根肋条骨,知道把这么个半疯类的人物安稳住得费点事儿。得一巴掌一颗糖的,胡搅蛮缠、撒泼耍赖,还得加些色诱。以最快速度,耳提面命真抓实干的把少爷从头到尾捋顺。

  狐狸难得主动示好,于少爷而言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搂着狐狸就磨蹭起来。继而被手掐把攥的撅把在到床上,欲焰腾空情海翻涌,燎得两人出了一身透汗,八爪鱼样的相互摽着冲刷干净,气和毛顺躺倒床上搂成油条状态。

  蒋敬璋只大事化小的数落陈佳耀冲动,险些踩进警察的套儿。把少爷抱在怀里,顺毛抚摸、蹭脸咬耳朵的行“家法”,并加以谆谆善诱。见少爷不吱声,狐狸就伸手揪住少爷的命根子,疾言厉色说是不从夫命就休了他。少爷早被拾掇的浑身通泰,对训教一律抱以虚心接受。狐狸也随之变回温情脉脉。

  终于等到陈佳耀在怀里睡熟,蒋敬璋睁开眼看向昏暗的天花板。他还不能稀里糊涂的睡,得把今天所有的事理清头绪。

  王靖玖突然造衅绝不是平白无故,最直接的推测就是又被勒令限期破案。杨成才和詹旭内弟女儿的死,表面上看和陈佳耀扯不上任何干系;但王靖玖偏偏来找他采证,那么唯一能把这条脉络联到一起的理由,就只能是“名单账”。

  想到那本名单账时,蒋敬璋突然不敢往下想了。他只把那份名单给了祁思源,且师父明确答应过,为保证他俩人身安全,绝不会透露证据来源。既然如此,王靖玖再三再四来找陈佳耀,又出于什么目的?

  詹旭的内弟用黑客软件,盗取了警方系统中的存证,待价而沽没玩好,玩丢了自己和外甥女的命。同时也暴露了警局内部对于重要证据泄密一案,隐瞒不报的行径。杨成才必定是被嗅出反水的危险气味,于是被及早消灭了。那么他手里一定有或曾经有过某样证据,其危险足以一篙打翻一船人。

  周一早上睁眼时已经差一刻八点。蒋敬璋赶着少爷起床洗漱,他进厨房一边准备早点,一边给曲阜总经理秘书打电话,让她把今天日程重新安排一下,他要在总店这边办事,暂时不回去。

  蒋敬璋在后楼叮嘱好陈佳耀就往前楼来,到前厅大堂,恰与沈赫筠隆澔走个对脸,便迎上前问候。隆澔一见他在就笑了,让他先不忙回分店,再替他盯一天岗。他今天约了三院骨科、神经科主任,帮他做旧伤会诊,有小蒋在这儿押场,沈赫筠就可以陪他一起去,以便当时确定二次手术日期。

  部级经理会上,隆澔很干脆的宣布了任命决定,即日起由蒋敬璋兼任总经理执行助理,以便在总经理不在时,协助董事长顺利实行常务工作。前总经理办公室即时交付使用,由系统部虞颂方随即领人调整办公室通讯网络,务必要保证随时与曲阜联络畅通。

  蒋敬璋简要叙述了分店当前经营,就权属转移前期预备、及有待补充的事项建议,向隆澔和沈赫筠进行请示汇报。遂即商定,由工程部总监宋振中带领属下,即日赶往分店进行所有资产估价。由人事部调出分店所有人员佣工合同,尤其将外派人员合同另分出来;在未来一个月内完成人员最后去留定位。系统维护部在十月底前,完成所有字面、电子内部资料回收删除。

  散会之后,现任餐饮部江姓副理过来汇报工作。原经理助理红桃Q调走了,他是7月份刚调来的。前时虽未拜山头,也听闻说餐饮部真正当家人在分店任总经理;正式会面见主位竟这般年轻俊逸,且又提职为总经理执行助理,因之硬着头皮过来补课。

  可惜预习没做扎实,刚开口叫声“蒋副总”,就被截住了话茬。“看面相您的年龄比我大,应该很清楚总助和副总,是不可能模糊混淆成一个职务的。您知道涉外酒店副总的年薪水平吗,就敢给我提成副总;这份薪水您给发吗?”

  蒋敬璋翻看着餐饮logbook,在最后一篇上敲了几下。“如果我没记错,您是七月份调来的。请告诉我,九月份餐饮部整体经营创收活动计划是什么?今天距离中秋节还不到十天,logbook上对这个节如何安排只字不提。一个多月时间还没有进入新工作状态,看来试用与否对您没有意义。”看了一下腕表后,他把logbook推给江副理。“十分钟后我旁听餐饮部例会。如果事实证明这logbook是写给我看的,那么我有两个意见:您立即调整工作日程和自己的生理钟,或者我通知人事部调整您的职务。”

  确如蒋敬璋预料的,餐饮部例会内容无非就是报账、汇报上周投诉应对等等。言及中秋餐饮活动,江副理嗫嚅而言,鉴于时间仓促,要不就仿效往年惯例格调,搞一个小型主题美食节。

  蒋敬璋正想拍桌子质问,人事部来电报告已备好人员合同汇总表。蒋敬璋实在顾不上和这混事儿副理废话,于是指示他立即会同销售、采购拟定食品节方案;午后拿出策划构想预算案给他。

  总助理郑重交代人事部,按核定人数准备出留存意向确认书一式两份,分发给每个驻派分店人员,白纸黑字标明个人意愿。即将进到摊牌阶段,他必须将人员逐个过筛子。

  隆澔到三院等做x光造影时,猛然想起出门匆忙忘了关照几件事,就打来电话口口相传:行政办公区准备搬去新楼,需要助理协调工程、系统部联合定方案。另外从公寓区辟出一个高标套间长期备用,这件事要由助理亲自落实。

  总店分店所有事情暂告段落之后,蒋敬璋觉得严重脑缺氧和胃亏肉。他夹着自己的logbook直接去了西餐厅,签staff单点了两份双拼套餐外带,径直来到新楼。

  陈佳耀对蒋敬璋没回曲阜和升职两个事,并不意外而是由衷高兴。吃午饭时他和蒋敬璋请示:想把扣扣直接交给婆婆看管;年底这段时间,由他开车随时跟着接送狐狸出行。

  蒋敬璋和少爷说了活话,因为真的不好确定,如果隆澔的手术定下日子,他就要隔天往曲阜走一趟,料理包括与那边官方会面的事情。那时就要有人随时跟他走。陈佳耀不再催他,听见他的手机又响起来,知道忙起来就能脚不沾地;就朝他挥挥手:赶快忙去吧。

  隆澔想把二次手术推延到年底,分店交接完成之后。骨科主治医生给的答复很干脆:早做手术的选择是要腿还是要钱;拖下去哪怕仅一两个月,选择都可能变成是保命还是保腿。沈赫筠听了这个结论,当即拍板预定了手术日期。

  分店的转卖价位,在汇集参详所有数据后,定出浮动价位限在1.5~~3之间。沈赫筠、隆昊就此授意年轻的执行助理,越到临门一脚之际,越可能因天降、人为不可抗力,导致任何一方乱了阵脚急不可耐。故于此间授便宜行事之权以防不测。

  蒋敬璋复念一遍“便宜行事”都要哭了,其间不乏有被感动,更多是被吓的。

  十一放假,薛昌华请客让蒋敬璋好好解了回戏瘾。那晚是京剧院评梅花奖的选拔演出,戏码绝对精彩无比;老生《定军山》、青衣《霸王别姬》、黑头《探阴山》、老旦《对花枪》,真个是异彩纷呈。

  美中不足,看到倒二戏花旦《红娘》时,分店秘书疯狂的往他手机上打电话。待布置完工作回到位子上,大轴戏大武生的《挑滑车》已接近尾声。台上的高宠抓住代表滑车的车旗后抢倒地,伴随着锣鼓场面收场谢幕。

  转天在曲阜分店值班,蒋敬璋接待了刘广胜的新任秘书毛则凯,曾经跟王靖玖采证,问蒋敬璋有没有大姨妈的年轻搭档;一位体貌清瘦、两眼带钩,唇薄如削的男人。

  两下一握手便彼此意会。蒋敬璋心间暗笑,现实中的折子戏也是越唱越精彩。青衣老生戏不叫好,就另辟蹊径直接上刀马旦了。

  对礼物份量稍加盘桓,蒋敬璋便以展示婚戒的旧法婉转回绝了。他有固定伴侣且感情很好,无意尝试其他口味。狗再忠诚也有不容忽视的嫉妒心,‘他家那位’的疯劲上来,及不上藏獒也够得上杜宾犬;他不想放着安生日子不过,偏把那条狗惹疯了。

  毛则凯对个人魅力受挫败很不甘心。蒋敬璋端起回敬酒笑道:“毛先生不必自贬。你我无缘并非在于孰优孰劣,而是机缘不对。首先我不会把工作和个人问题混淆,尤其不可能在榻席之间谈生意。逞一时之兴把小数点错一位,其损失价值足以令我身败名裂,届时便有天大的后台,也不见得盖得住。再则直如婚戒涵义表述,我已有了确定爱人,恪守承诺彼此尽责忠诚乃为人之本分。我相信您的首长对不忠不义放浪之徒,也是不屑一顾。”

  毛则凯发出灿烂悦耳的一串笑,端起酒杯和蒋敬璋碰了一下:“毛某不才借花献佛回敬蒋总一杯。之前常听长辈们赞叹,说是思源公子选徒弟比选老婆还严格。遴选时堪比沙里澄金,历练时不逊于九转提炼,出道后也自然以一当百。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看蒋总骨相气度具秀端非凡品,颇呈旺夫之象。”

  蒋敬璋滋滋的抿着酒,眼带魅色的笑道:“毛先生,道听途说尤其幕中笑谈,最好不要妄作采信。如果你是从王靖玖那听闻结论:蒋敬璋是个当0的。我劝你回去二话不说先把他撅弯了,说不定能逼出几句真实口供。不然您早晚崴在他手里。”——毛凯闻言一口酒就吸进了肺管子里,吼喽带喘捯匀了气儿,眼泪啪嚓惊悟道:“我累个去,你连他都惦记?!”

  蒋敬璋不屑一顾从两排好牙缝里呲出一丝凉气:“嘁,你那搭档“用力不用心,会挣不会活”,活脱落个‘大踏步前进并有大幅度扯蛋’的臭手。我若真是荒出锈来,干嘛不包个MB磨枪,视觉欲望知情识趣都有了。何况我又不急着练采阳功,到了饥不择食程度,非要去凑合那类皱巴成沙皮狗的形状。”

  毛则凯听罢评述咣当一下把脑袋磕在桌面上,哆哆嗦嗦举起大拇指晃着,表达不胜钦服。蒋敬璋痛快了嘴,用银筷子插起一枚甲鱼蛋送进口,碎碎念着‘嚼碎这个王八蛋’。

  “阿嚏——!酿了个笔,有人说我咧!”王靖玖刚含了一口川贝枇杷膏,就一个喷嚏慌不择向打出来;他操着郑州乡音骂着牢骚,拽起纸巾把自己抹干净,也没管其他。交给大猫上司的检查,就撂在了大猫上司的汇报材料上,没过多久招了满纸红蚂蚁。

  邻桌小警花是上周分来的警校生,眼下还只能干沏茶倒水擦桌提包的打杂事。看到满纸蚂蚁,被膈应得要把头皮揭起一层才解恨;抄起驱虫剂就是一通喷,于是检查和汇报资料都白写了。

  结婚周年庆连上中秋,蒋敬璋顺着少爷要求,玩了一把情侣装扮。发型、穿衣配饰都复制的象一式两份似的,从侧后面乍看也容易看走眼。少爷说这样买衣服省事,看好式样拿两份就行。

  蒋敬璋是就当养了一大一小两个娃,只要是不招灾不闹病,他就怎么都行。过日子靠的就是个精气神儿;万千喧嚣中,终有人乐于执手为伴并相约来年时日,他已经很知足。

  十一长假后上班,宋振中出面给陈佳耀办了临时聘用工卡,扣扣和书吧拜就托给了吴筱梅。蒋敬璋的工作提前进入隔天一行的状态。座车可以随时待命,司机却不能像陈佳耀一样无条件随行左右。

  邵明远亲自挑了一辆性能好的越野车,连同专属加油保养卡、特制遥控锁一起交给陈佳耀。并特别嘱咐他:闲来无事不妨常练练飙车技术。不夸张的说,但凡突发紧迫状况,蒋敬璋的生死就握在他手里。

  “锦衣玉食惯了的大少爷,降格给我做司机,在下诚惶诚恐。”狐狸从手包中取出新买的护目镜,亲手架在少爷脸上。随后才系好安全带,将副驾座椅调成合适角度。

  陈佳耀有意把狐狸的手拿到自己腿上,熟练地启动车子拐把转向上主路,毫不耽误逗贫嘴:“你不是说吗,有钱难买我乐意。转眼都结婚一年了,日子越过越觉得来劲儿。前些日子我总是琢磨,怎么就越来越对你着迷呢。后来听门卫说,国际医学界早就有定论,性向差别是先天的,没治。我突然就想明白了:蒋敬璋就是我心甘情愿得上的绝症,既然没得治干脆就不治,就算死在你手里,我也不悔。”

  蒋敬璋捂着眼睛畅笑了起来:“嗨哟,少爷,这是我认识你以来,听到最有技术含量的一句话。”他直起身搂着少爷在其颊边印上一吻。“好狗狗,晚上不用挤司机值班室,跟我住在办公室,我好好疼你啊。”

  陈佳耀拾起蒋敬璋的手擎到嘴上亲了一口:“璋璋,走高速容易犯困,和我说说话,唱歌或练嗓子唱戏都行。”——“别唱戏了,最近心火重嗓子不行。唱歌吧。”

  陈佳耀公开身份是专配司机,开车接送之外的空闲,就守在蒋敬璋办公桌对面,戴着耳机拿笔记本上网。除蒋总之外的任何人无权差遣他。分店中领教过蒋总发飙的人等对此皆无异议,虽有几个认识他的人,偶尔遇见少爷在走廊抽烟,也只点头一笑,并不敢去妄作搭讪。

  蒋敬璋有时见少爷在对面看G片也不嗔责,知道他是闲得骨头痒,只往他头上胡噜一把提示注意收敛。若发现其小眼眯缝的窃笑,就干脆把陈大少拖进内室,拉着他松范筋骨。

  正经在健身房抻练时,见蒋敬璋轻松把腿一抬,就放在健身器横杆齐眉高位置上,陈佳耀和许多人一样,咽口吐沫把脸转开。就冲这柔韧的腰身腿脚,再说保驾护航这种话他都不好意思了。

  蒋敬璋练完去冲澡,让陈佳耀替他看着电话,结果真被说中了,是邵明远打来的。陈佳耀说笑两句就叫了蒋敬璋接电话,他转而被轰进浴室。

  邵明远转达了又一个骇人消息,十一放假期内,某郊外别墅区发生一起入室灭门案,凶案数日内告破,却是买凶杀人。被害两男三女包括一四岁女童,都死于颅脑中弹。其中男性死者年纪较长者,为本次监察行动的负责人。

  其后闲话又扯上了天气,邵明远说市内有飘雪的迹象,预计高速路上会很滑,让他俩不要赶夜路回去。蒋敬璋明白示警的意义和来处,他让邵明远替他转达谢意。

  《挑滑车》中高宠最终因马匹力尽,被最后一辆滑车砸死。如此也可以猜度,检查行动直冲下坡的趋势,狠狠切中主要人员痛处。狭路相逢最后一击,拼的是耐力更有技术。

  少爷涮白白出来,被狐狸扑上来压倒在床上顺毛抚摸,满脸淫笑谝着西北口音:来吧来吧小宝贝儿,关灯上炕造小人儿。难得一见狐狸这般魅惑动人,少爷摸着怀中满捧白肉,心里美的乱七八糟的。

  入冬降温的速度简直像是从天直接掉进井里,11月的第一天,柳叶稍黄,花坛里还有绽放的蔷薇,就被一场随风潜入夜的快雪,铺盖赘弯了许多枝桠。猝不及防的雪,致许多道路因断枝阻碍交通,或断电致使信号灯损坏,带累的上班早高峰提前并泛滥,直至出现了大范围的交通瘫痪。城市多条干道环路上,因接连追尾剐蹭事故,摆成了大型停车场。

  蒋敬璋和陈佳耀一路左躲右闪,到进市区高速路口,又遇上了交警分流车辆。交通新闻反复报道称:雪天路滑导致交通事故多发,呼吁及时采取措施听从交警提示,及时绕道分流···

  陈佳耀跳下车踩到围栏上向前张望,随即幸灾乐祸的说:“得,起大早赶晚集。前面的情形没有两小时择不开。昨晚不行善,今早被冷风灌呐。”——“昨晚上哪只小狗紧搂着我,不住声浪叫着要再来再来的!别在外面干冻着,回车上来,熬过收费站咱们绕路走。”

  蒋敬璋摸出手机直接给隆澔办公室打电话,恰好是沈赫筠接的电话,关照他安全为上,不必急着赶路。若赶不上经理会,到酒店就直接来办公室面谈。

  等着警察蜀黍疏导分流时,陈佳耀说儿子满一周岁,有一笔生存金要上缴给户主。他问家里是否有添置更换的,或者就把钱直接转到户主卡里。蒋敬璋把身份证银行卡都给了陈佳耀,关照他也留点零花钱。

  随着车流一点点向前晃荡,无意中给狐狸晃出个疑问。扣扣的生母若知道生了个小提款机,会不会反悔跑来要回抚养权?少爷听完笑了摇头说:“你把心放肚子里。这钱是进不到法律争议范围的,咱俩是法定监护人,我的身故受益人全部设定成了你和孩子。除非咱俩跑回去离婚,要不就我死在你前面,你因为另外结婚又不要扣扣了,才会发生监护人变更的事”——“别说这丧气话!”狐狸甩手给了少爷一下子。

  少爷被捎一巴掌挺疼,心里却美滋滋的:“对,不说丧气话。我还没和你好够呢。等他上学了就送进寄宿学校,然后咱俩满世界玩去。把咱俩牺牲掉的时光补回来。”——“扯吧你···到那时你舍得扔下他吗,我现在几天不见他都会想。”

  一路弯弯绕绕打情骂俏倒不闷得慌,待车子停在酒店大门口时,都快十一点了。蒋敬璋抓了手机、钥匙串,就快步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闭的刹那,听到陈佳耀在后面喊:衣服和笔记本没拿···他去书吧看儿子,其他东西全拿到那去,是否等他吃午饭?

  蒋敬璋回答:要下班才能过去了,有事再打电话。可是到地上一层时,他还是去淮扬餐厅订了餐,分别送到办公室和新楼书吧。他如果不理会,那少爷肯定喂饱儿子之后,自己就凑合垫垫肚子完事。

  服务员把餐盒送到办公室不久,果然接到少爷的电话,说他吃完饭去银行,所以儿子交给婆抱走了。他回来时顺便买些食材,想吃狐狸做的饭了。“你外出把我的外套穿上,别耍单卖酷。想吃什么就把东西买了,回去再晚我也做给你吃。”——少爷感动得隔着手机就叭叭一通亲:“璋璋,我爱你。”

  蒋敬璋被逗起玩性,也没看周围就眉眼弯弯的抱着手机,音色妩媚的笑答:“好,办完事早点回家,等我回来好好爱你啊~~”

  路过的行政部秘书见得这番魅惑之状,手一哆嗦把美瞳镜片掉进了酸奶杯。暗自猜测究竟何等姿色,能得帅哥助总这般缱绻青睐。

  毛则凯不期造访,与蒋敬璋一见面,就不约而同都有消化不良之感。价位谈定之前,两边上司都不能正式露面,既要上传下达要左右逢源。毛蒋二人彼此面对的复杂,不亚于当年国共合作会谈。

  说实话毛则凯真后悔错信人言,不该多事私下调查蒋敬璋的底细。不知道时还可以动手蛮干;但摸清楚就再不能稀里糊涂。难在蒋敬璋摆出的表象,简直是无懈可击;平地抠出照妖镜未见得能镇住这只狐狸精。收入透明清白,工作成绩优异,家庭成员简明,人际关系良好。就算想咬作风问题,至多能翻腾出他是homo的事实,可人家固定配偶是外籍华人,两情相悦依法注册的婚姻,绝非他祸祸散任何正常家庭而得。何况又真不能抛开身后那层干亲的背景。

  假以时日当然能摸出某样疏漏,可是蒋敬璋能等,刘广胜等人是时不我待了。但刘广胜说,绝对不能让蒋敬璋在曲阜地界上有闪失。不然的话此地无银三百两,真作假时假亦真。

  毛则凯初步设想搞把酒后生乱,趁酒酣耳热签字画押。蒋敬璋则见招拆招,摆出了办公室规章制度——行政层级人员严禁以任何理由在工作时间内饮酒。连董事长总经理都自觉遵守,况乎他这个助理;换言之你毛则凯真没资格和魅力,能令蒋助总为之破例。

  极品雀舌再加水就淡得连刷锅水都不如,毛则凯踮着脚尖钻进洗手间,拽拉链掏家伙放水差点尿虚脱。听到蒋敬璋吩咐服务生换茶,连忙提高嗓音制止:“你饶了我吧!可不能再品茶了,我撒尿都有绿茶味了。”洗了手转身出来,见蒋敬璋正冲他打手势,意思是你赶快出来,我也内急。两人忍俊不禁的在门口一蹭而过,蒋敬璋咣的一声甩上了门。

  “小蒋,都是男人就都痛快的交个底吧。你报个数,我去请示。如果上司觉得有必要,再过去单独会面。”——“您以后可别对外说自己是从曲阜来的。圣人故里可没有堵厕所门讨价还价的民风习俗。”

  话虽如此,蒋敬璋照样一丝不乱完成系列动作,对镜子检查了自己的形象无虞,才开门出来,朝窗边座椅让了一下,自己先行举步过去了。毛则凯依言跟过去落座。

  “你说说,我听听···”——“再想当初···!这段贯口的词儿我熟。你我也不要玩那套抓手比价的假把式,就这个数。”蒋敬璋比划出四个手指。“这是我们自筹建至今所有投入的成本最终汇总数。不带还价的。”

  “四千万?”——“您再重复一遍,我就拉着你从这楼上跳下去,你信吗?!这贪赃渎职的罪名要坐实了,咱俩不落个机枪扫射两遍,家里老爷子也能拔枪把我崩了。”蒋敬璋好整以暇的靠在沙发里,不带脏字的骂街道。“你替我和叔叔、兄长递个话,对自家人别使那类搞瓜把式杀熟的招儿。合着我把钱场人场都圈完整了,连个赔本赚吆喝都落不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怹两位也是这意思吧。”

  从蒋敬璋落座的角度看下去,正是那片仍旧蓬草丛生的地皮。为防止被胡乱侵入,仅用简易围栏圈着。

  反常的手机震动声打破短暂沉默,原来是两个人的手机都在响。因此相视一笑,各自接起手机。

  蒋敬璋这边是邵明远打来的,开口就问他坐去哪了。“我在公寓这边809呢。”——“那是保安看错了,说你一小时前坐着专车出去了。谈完事情能回办公室吗,有些事儿当面说。”

  蒋敬璋听点话的同时用余光注意着毛则凯,发觉他只是嗯嗯啊啊的应着声,脸色却越来越差。两边各自接完手机,会谈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礼貌性的握手寒暄后,各走各道。

  邵明远直接领着蒋敬璋去了保卫部办公室,不出意料,王靖玖正在熏蚊子般的沤烟。为防止开口就爆炸,邵明远抢先替王靖玖说明来意。

  长假灭门案已经告破,是某一方面的人狗急跳墙,利用买凶杀人,欲行剪草除根。检查行动失掉牵头人之后,势必成为一盘散沙。静待坐收渔利之人,此时开始挽裤腿下河,预备浑水摸鱼了。

  通过抓捕审问凶手起获证据:刘成东作为幕后指使之一,列出一串高标名单,这批被列为绊脚石的人,实在搬不开时将成为爆破项目。采用方式是伪装成各种看似毫无关联,入室抢劫杀人等低层次的恶劣犯罪。其中也有蒋敬璋的名字。经过多方面拉网协作,发现陈志新生前留下的账本中,多处有刘家人的痕迹。

  王靖玖等人据此推断,刘成东等人急于借用曲阜分店倒手的理由,将收受的巨额贿赂洗白。杨成才收买到黑客盗出的信息之后,被察觉到有招安的危险性,于是就连同证据一起化为灰烬。而陈志新手中一定有过一份名单账,足以将这艘贼船上所有人打翻落水。但刘成东等人显然是急病乱投医,以为只要斩首把经查牵头人拿掉,就可以把所有行动叫停。殊不知行动是各角度方位齐头并举的,如此行为之后,先就把自己暴露出来。

  “小蒋,请你耐心听我说两句。我们反复检查了从陈家提取的物证,以及大量录音录像,现在可以认为,确实存在着一本名单。我们推测陈佳耀也确实不知道有,而是在之前某个不经意的行为动作,转移或被掩盖了。请你相信我不会再骚扰他,那么请你帮着回想一下,你俩之前接触时是否有过物品交接行为。”王靖玖无比直接的盯着蒋敬璋,预备从所有细微表现中筛查破绽。

  蒋敬璋靠定座椅插着两臂,叠架着伸长两腿,很不情愿的回忆着:“笔记本手机是他家出事前送我的,在我出国进修前就查过;再有就是我们在结婚后的。”——“除去这些比较贵的物件,有过什么小玩意儿的东西吗?”

  “那就更想不起来了,我搬了两三次家,不需要的东西或扔或松,或者被干活的人顺手拿走,哪说得准呢。”——“哦哦,咱们就回想目前还剩下的东西。”王靖玖默念着佛号,两只手也下意识的做出合十状。

  “那就只剩下书吧里那只陆龟了。原先的养殖箱坏了,不知道扔了没有,我得回去问一下。”——“我和老邵陪你一起去看一下行吗。当着老战友我说句交底的话,这儿的线断了,我绝对不再来骚扰小蒋他们俩。同时我们只能静观下一个被害目标的出现,顺着新案子线索开始捋。”

  邵明远紧跟着按了按蒋敬璋的肩头,恳切道:“兄弟,就当是帮哥哥我的忙。老王现在还背着一个处分;如果没有长假灭门案及时告破,他真就双开了。你都不看,也得想想,万一你或者两位老董有个磕碰,我怎么跟你师父交代。”

  蒋敬璋领着王邵二人来到新楼,宋振中在玻璃幕墙远远里看到迎出来。蒋敬璋很自然的打了招呼又问陈佳耀在哪;宋振中说一小时前接到陈佳耀的电话,说要出去办点事,让巡厅保安帮着看门,请他过来帮着看一眼。蒋敬璋点头确认,陈佳耀确实跟他说过下午要去银行。

  邵明远又找来帮着看过门的保安,回述的内容却显然出了岔子。保安说陈佳耀吃完午饭锁门出去过一次,叫他帮着看店并说随后有人来接管,是他再次外出。且开车出地库路经书吧时,保安看到车上还有一个人,否则他不会误以为蒋敬璋也跟车出去了。

  蒋敬璋听得有点乱,干脆拨叫陈佳耀的手机,里面确是长串的无人接听声音。遂即又发现有一条未读语音短信,发送时间为午后一点半。打开是陈佳耀的声音:“璋璋,我买了个和你一样高的抱熊。以后你再值夜班,让它替你和我一起守空房了。哈哈。”

  蒋敬璋此刻没心思笑,他越听那串串忙音越觉得心慌,不停的按着重拨,同时念叨着:“陈佳耀,快接电话,接电话···”

  邵明远看出情形不对,立即举起手机往保卫部拨了电话,命令值班员立即搜索陈佳耀那部车的准确定位,继而答复为在西郊某公路旁。邵明远又命令定位陈佳耀的手机信号,回答为开机无接听状态。

  四个人立即决定先赶过去会面再说,于是一起坐上王靖玖的警车,开启警灯径直朝西郊公路赶。

  “西郊···他爸的骨灰存在西郊寄存处。不到续交寄存款的时间呢。”就算是急着交钱办什么事,也不至于急得连个电话短信都顾不上的地步。“爸,我妈和扣扣这会在哪儿?”——“公寓楼上的公司包房里,你妈带着扣扣睡午觉呢。”

  蒋敬璋听了这个回答更加慌了神,陈佳耀的手机还是无人接听。即使坐飞机出行,他会提前告知关机,但从来不会如此开机不接电话。

  刚到西郊公路盘道口时,王靖玖车上的报话机突然响了:“王队,王队!”——“王靖玖,请讲!”

  “西郊分局接到群众报警,发现公路外河滩上有越野车,车上有人受伤,已由救护车送往三院急救。据出现场勘验民警判断,伤者与所持身份证显有不符。身份证表明为蒋敬璋,男,本市户口···”——“那肯定是不对,因为身份证所有人现在就在我车上。你立即带小组的人赶过去,尽快保护好现场。我先赶去三院。”

  与此同时邵明远也在接电话,是祁思源打过来的。他突然接到秘书转达的消息,说三院刚收治一名重伤病人,送医报名记录为蒋敬璋。祁思源打不通蒋敬璋的旧手机号,就打给邵明远询问下落。邵明远回答道:“您放心吧,小蒋在我眼前呢。那旧手机可能留在办公室了。我们现在去三院。”

  蒋敬璋一行人跑到急救室门口,王靖玖亮了证件,处置医生瓮声瓮气的说了句:“让亲属进去吧。”然后侧身让过蒋敬璋,转头对门外的人摇摇头。“胸前两处伤,属于枪械弹药所致,拖延造成失血过多。就看今晚之后的危险期能否熬过去。”

  “佳耀,醒醒!你快醒醒,别这么制我,你知道我怕听这种仪器声音···以后我再不让你独守空房了。”蒋敬璋跪在床前,拉着又是被各种管子连接成奇形怪状的人形,抖如筛糠一般。他不知道陈佳耀是否能听到他的求告,唯其盼望心诚则灵罢了。

  “佳耀,你说过要和我好好过下去,等儿子上学,咱俩去度假···你还说过三年不够,咱俩还要续个再长些的期限。续到扣扣大学毕业怎么样···求你了,快醒醒···”四下的仪器运转声音简直要把人逼疯了,可蒋敬璋觉得只要能让床上的人,在下一刻睁开眼睛,他宁愿就在这耗着等着。陈佳耀睁开眼睛一定想要先看到他。

  “佳耀,你快醒醒吧,扣扣正在学说话呢。咱妈说这些日子咱俩和孩子见面少,孩子吃饭睡觉都不好了。以后我也不要孩子,咱俩有扣扣一个就行···”好不容易拼凑完整的一个家,难道又要被硬生生的裁成碎块儿,如果真是我做的孽,我绝不会推脱,为什么总要用我亲人的命来替我偿还?!

  “佳耀,求你了,醒醒。你说过还没跟我好够呢,我也是。只要你好起来,今后我会好好疼你爱你,再不欺负你,都让你在上面,好不好···”蒋敬璋轻轻探摸到陈佳耀的胯间,极尽温柔的抚摸着那团松垂的物件。记不得从何而知,那是男人最敏感处,只要那里有反应,这个人就还有生机。

  “璋璋···”一声呢喃含混不清已犹如天籁一般。——蒋敬璋瞬间弹起凑到陈佳耀眼前,惊喜的看到陈佳耀当真睁着眼睛。“我在呢。阿弥陀佛,你可醒了。”

  “璋璋,别不要扣扣···只要他活着···就能给你钱···”——“瞎扯,他姓蒋啊,我哪能不要他。你们俩,我要守一辈子。”蒋敬璋言无伦次的看着陈佳耀,四周围的仪器声响渐趋和缓,但这足以让他频临崩溃。

  “璋璋,咱俩···还没好够呢···”——“不怕,就算以后你不给我钱,咱俩也会白头偕老的。”有某样东西正在丝丝流散而去,蒋敬璋手足无措的握紧着陈佳耀的手,腾出另只手手将他的头慢慢托在掌心里。“佳耀,快点好起来,年底咱俩带扣扣去补蜜月旅行。”

  陈佳耀轻轻笑了:“你俩去旅行,带上我···,你自己值班,带着我···,将来陪他出去上学、毕业,带着我···把我放在离你近的地方,我好好守着你和他···爱···你···”随之缓缓垂下眼睑。

  “别走···佳耀,你回来!等等···佳耀——”

  蒋敬璋魂飞魄散的捧着陈佳耀的头,忍无可忍的惊叫着,随即嚎啕大哭起来。又碎了,费尽心力呵护捧着的温暖,刚有一点点形状就哗啦一声碎成齑粉,随风而散,快得来不及应变。眼睁睁的抓不住分毫······

  “把我放在离你近的地方,我好好守着你和他···”之后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是这句话,再也听不到其他。蒋敬璋看见有个抱着硕大玩具的身影,就在不远处回头望了望,头也不回的消逝在视线尽头。他追着那个声音拼命追过去,待跑到那里时,周遭空空如也。

  “爸爸,爸爸!”怀里的抱熊忽然夸口,连叫几声未得回应,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兀然惊醒弹坐起来,吸进肺里的每口气都拌着哀嚎的响声。半晌才看清楚四周围上许多面容似曾相识,经过一阵呜呜咽咽的低语声后,又突然间静寂下来。

  隔着帘子有个人影,双手撑在床栏杆上。那个身影曾经刻在心里梦里,现在则像是画在布上似的一动不动。

  “你死去活来的闹了两天,我甚至考虑如果电击起搏再不奏效,那么接下来该做什么?”——“那样倒好,一切就跟我全无干系了。可既然你非让我活回来,那就跟我做个交易吧。”蒋敬璋感觉左臂冰凉,他抬起手背发现吊瓶的针扎偏了。于是扯开医用胶带拔出了针头。“我续签一份不定期合同加上我后半生,换名单上的三条命。”

  “别扯这么操蛋的话。这些事不用你说,我也会做的。”祁思源的身影终于活动起来,却是快速的缩减,随之听到房门打开的响动,凝滞片刻关闭,室内蔓延开一片死寂。

  曲阜分店在安然沉寂了半个多月后,回复了正常秩序。总经理重新现身,主抓转卖洽谈所有事务。与以往会谈有所不同,这一回是有关方面人物亲自登门。

  刘成东看着对面一身墨黑穿戴的蒋敬璋,感觉自己一定有什么地方失算了。蒋敬璋则推了下脸上无框眼镜,从抽屉中摸出一个本子,翻一页朝着刘成东脸上扫一眼,再翻一页再扫一眼···如此一来翻不到一半,刘成东就觉得脚心冒汗了。

  “四个半,再多我也交待不了。”——“唔~看来刘叔的小秘书胃口不小啊,一口就敢照着小半个往下咬呢。他还正当自己是张能带牌的小猫儿。”蒋敬璋将本子收进手边抽屉,白牙森森的笑道。“刘哥,五千万买个市府职位是差点事儿,买条人命还是够用的。韩六儿早就把底儿撂了,你觉得毛则凯那副小身板儿,能抗几根电棍的?我半个月前刚练过,要不咱们试吧试吧?”

  十二月一日,曲阜分店转让合同正式盖章签字,有曲阜市府领导出席换约仪式。刘广胜与刘成东接过象征管理权的金质托盘,与雷金纳德方面签约代表一一握手。托盘中依次陈列着密码磁卡、万能钥匙、和员工名单。

  移交仪式之后,签约代表梁副总捏着修长的香槟酒杯,和刘广胜眉来眼去的欢快交谈着。梁副总卧薪尝胆多年,今朝新投明主为酒店平稳转嫁立下汗马功劳,真个是意气风发扫尽心头块垒。如果没有新东家拦着,他真想抄起麦克风高歌一曲《翻身农奴把歌唱》。

  蒋敬璋提着一只箱子,毫无留恋的快步走下台阶,坐进一辆商务车内。副座上的系统部经理虞颂方,回头看着他坐稳系好安全带,示意司机开车,启程回家。

  “如果最后一笔资金不能如期入账,当前使用的管理系统,将启动自我销毁程序。届时所有数据运转将在十分钟内回到珠算时代,只要他们能及时培训珠算记账法,加上现有的计算器,把酒店开下去是不成问题的。只不过‘运送靠走,消息靠吼;取暖靠抖,保安靠狗’。”虞颂方本想调侃两句活跃一下气氛,不料后座上的蒋敬璋全然没有反应。他就那么抱着手提箱,把头放在箱子上默然无语,不知所思。

  12月24日平安夜,外面冷得出奇玻璃上哈气成冰。蒋敬璋立在沈赫筠办公桌之侧静静等着。心间默默计算着某些时段的动作连缀,可以精细到读秒。

  电脑屏幕跳成17点时,案头座机响起铃声,沈赫筠向蒋敬璋点了下头。示意他来接听电话。

  蒋敬璋伸手捞起了话筒:“你好,雷金纳德总办。不,隆董不在,我是执行助理蒋敬璋。哦是梁总。什么,怎么会这样?我无法解释是怎么回事,因为各部门移交是双方人员都在场的。哈,梁总您许愿许的太早也太轻松了,您知道这套管理系统开发价值是多少钱?两位老总前后几年投入不少于六位数。请转告曲阜接收方,或者等值购买,或者抓紧时间培训员工。很遗憾,我不能做主,更没资格替您做传话。隆董刚做完手术还在疗养期,沈董明确指示过,就算是总店楼塌了也不准惊扰隆董养病。所以您自己找沈董吧。”

  放好电话,蒋敬璋拾起湿巾擦手,靠在办公室桌沿边,稳住心中翻腾汇报:“老梁触动了自毁系统,曲阜店已经陷入全面瘫痪。刚在电话里请求咱们转让系统技术,我回绝了。老梁最后说,看能否督促曲阜出钱购买,或者以物抵偿换取。我让他自己登门来求。”

  沈赫筠大笑着拍了拍蒋敬璋肩头:“咱们不缺钱用,更不需要这种朝三暮四之徒慷他人之慨。让他等着刘家的三尺白绫吧。”说罢拢手指捏了下蒋敬璋的肩胛,愕然道:“孩子,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呢?失眠又严重了,这可不行。这样吧,隆澔29号出院,我联系好了一位世家中医给他调养,你也跟着看看调养一下。还不到30呢,可不能早早攒出一身病来。”

  蒋敬璋微微笑了一下,谢过沈赫筠关照。称需要下楼去寻看一下平安夜活动的情形。沈赫筠看出他有意回避私人话题,也不好紧跟催促,便虚让他以后巡检无虞不必耗着,早些下班亦无不可。

  回想起一个多月前的那晚,着实骇人。邵明远突然开车来接沈赫筠和隆昊赶往三院。在路上回述道:陈佳耀被毛则凯买凶杀害,蒋敬璋悲痛过度,哭至最后厥了过去,竟然连心跳都停滞了,目前正在急救室抢救。祁思源那边先一步得到消息,现正在现场坐镇;让来接两位老董过去,以防万一人抢不回来,下一步如何行动。

  万幸是最后拼着死马当活马医,用电击起搏恢复了心跳,把蒋敬璋从鬼门关里硬拉了回来。临走前祁思源承诺一定会报仇。蒋敬璋连挂了两天点滴后,就强弩着下地,亲手收殓火化了陈佳耀的遗体;当天就抱着骨灰盒径直奔回曲阜,继续接受谈判事宜。

  事后蒋敬璋对所有人回避提及,任何涉及陈佳耀的话题,尽管那个人的痕迹散落在他四周围,但他仿佛把感情乃至于全部的喜乐,随骨灰一起封入到那只随身而行的箱子里。

  沈赫筠照看隆澔出院那天,接到蒋敬璋打来的电话,报告两位老董一串好消息:刘广福为了摘清干系,督促京剧院长将总店附近的地皮,折抵了雷金纳德的管理系统;却因分赃不均暴露目标双双落网。曲阜店总经理梁强示被从酒店顶楼推下坠楼身亡。刑警通过多方排查,最终将行凶人毛则凯抓获;并通过突审揪出幕后主使刘成东,多方面收受贿赂、洗钱,尤其多次买凶杀人等恶性犯罪。现刘成东已被捕,刘广胜都已被停职听候处置。

  又是一年岁末,蒋敬璋怀抱着蒋陈偲从出租车中下来,一边走一边逗贫聊着小兔子的笑话。路边小杂货店的小电视依旧开着很大的声音,播讲着新闻,诸如某某市府查处巨贪,某某人员追认烈士报告会等等。

  蒋敬璋对这些一概没兴趣,他给儿子买好一兜水果,那是对儿子今天打针不哭不闹的良好表现的奖励。儿子问他,打针之后感冒就会很快好,那是否不会传染,就可以和爸爸一起回家?蒋敬璋说对哟,打针之后感冒就飞到别处了。之后他一下下和孩子亲着嘴儿,心中则在默念着:佳耀,你保佑扣扣的病快点好吧。

  身后忽然有人叫小蒋,蒋敬璋停住脚步,警惕的缓缓扭头,对着王靖玖上下打量一番,冷冷道:“哦,该叫你王警司了。有话快说,别靠近我们。愚蠢会传染的,别逼我当着儿子骂脏话。”

  王靖玖从警服口袋中摸出一只红包,伸长胳膊递过来。“这是我向上级为小陈申请的抚恤奖金,不多;多少是我们行动组的心意。给孩子添置点东西。”——“拿回去,我儿子不会要这种沾着人血的钱。”

  “这真是批给小陈的奖金。他是挺玩闹的,可我的由衷地说,他够爷们儿,是条好汉子。这不是快过年了,里面还有给小陈的奖状。以后你拿给孩子看,让他知道他有一位值得他骄傲的父亲。”王靖玖疾步向前把红包塞在蒋敬璋和孩子之间,转头三步并两步的跑着拐进弯道。

  邵明远听到关车门的动静,也没回头只是拧钥匙启动车子,拨转方向驶上干道。“你觉得这能有什么意义?”——“我知道没意义,他不在乎这点钱。只是换一份心理安慰罢了。”

  蒋敬璋把孩子交在吴筱梅手里,待祖孙俩坐进车,他按在摇下玻璃的车门上,和儿子蹭蹭嘴,完成了扣扣要求的摇头亲嘴程序。目送着车子驶进暮色中。

  转回头走回酒店先到前台,调看当日餐饮客房截止时下的数据。大堂值班经理等他转回身,才微笑着躬身汇报,有位女士称是您的好友,并事先与您约好,现已等在咖啡厅。

  蒋敬璋没答话,先摸出手绢捂住口鼻连打两个喷嚏,擦净鼻子时他趁机朝咖啡厅扫了一番,有位淑女正在翻看时尚报纸;是那位同派青衣师姐,京剧院长的亲戚。他收起手绢才道:“再有这类事,先去和总办秘书核实一下日程。我从不把私人结交约到工作场所。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处理了。”说完稳步拾级上楼。

  领位滕小姐笑盈盈迎过来挽手问候:“晚上好,蒋助总。您今晚值夜班吗,是否要知会后厨准备staff餐。”——“晚上好。你留在岗位上,我自己去后厨。”

  在川菜厅喝完一盅通窍开胃的胡辣汤,蒋敬璋觉得浑身的皱劲儿好多了。捏着湿毛巾擦着虚汗,信步出来。

  餐饮部江副理捧着logbook追过来。“蒋助总,公寓高标套房808许先生来电话订餐,明天下午三点六位用餐。每位标准580。”——“你和总厨说一声,五折走成本,让他定好菜单。让宴会何阳安排金器台裙摆台,出两人仔细服务。每道出菜后厨需留检验样品;楼下单设司机餐,司机用餐后餐厅经理负责到前台提司机费。以后高标808若无主人意思变动,都照这个规格。”

  蒋敬璋说着摸出笔在logbook上做了标注。走向室内梯时,他又给邵明远打了电话,请他关照明天当班监控,调整公寓八层的监控器方向角度。

  终于迈进办公室便反手推紧房门。推开内室门,极其自然的开口道:“佳耀,我回来了。扣扣的感冒快好了,放心吧。小家伙又长胖了,我抱一下午,胳膊就酸了。”

作者有话说:

借小狐狸蒋敬璋之口讲故事,不喜欢过多解释;故请喜欢穿凿附会、借题发挥、刨根问底者,自动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