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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
作者:鹿唯      更新:2015-12-11 09:33      字数:0
  坐在男人的车里,靠在久违的副驾座椅的皮面上,车窗外夜色里向身后流转的夜灯,让立原的双眼和意识愈加恍惚起来,刚刚发生的事情和现在的自己,仿佛都还存在于同一个未结束的梦境中。

  看向车窗外的立原,用身体和直觉,也能感觉到身边那个男人的存在,空气传递过来的体温,慢慢温暖着自己的周围。

  冬峰洋一,公司里最干练的男人,有着让无数同期望尘业绩,和无数人渴望的潜力和前景,刚刚却在自己的面前,卑微的拉住自己的衣角。

  “我要做你的情人……只要在愿意的时候爱我就好了。”

  这样的话。

  一股热度从胸膛里溢出来,立原抬起手抓紧自己的胳膊,想把这异样的热度控制在胸腔里,却引来身边正在开车的男人的注意。

  “是胃又开始疼了吗?”专注于开车的男人关切的闪过视线。“对不起,不该留你到这么晚,明明知道你的身体不适,对不起。”

  男人接连道歉的话语,像平常一样从容到冷淡,但是今天听起来,却仿佛能感觉到声音下掩藏的不安和香烟一般的苦涩。为什么会这样呢,立原看着窗外晃动着划过的街灯和沿街店铺的招牌,慢慢的闭上眼睛。“没事的。”仿佛梦境一般的时刻,竟然希望这辆车,永远这样行驶下去。

  ……

  “立原君,立原。”肩膀上被摇晃的感觉让立原再次睁开眼睛,眼前冬峰满是苦涩的表情,让立原清醒大半。“本来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可是,已经把你送到这里,想必,家里还有人在等你吧,虽然有点晚了,但一起吃晚饭也许还是……”

  立原愣愣的看着车窗外熟悉的街道,是自己和前妻结婚后一直共同居住的公寓,明明是结婚后才迁入的新居,自己没可能带冬峰来过,为什么,他会直接开成带自己来这里……

  冬峰想必看穿自己的表情,脸上现出苦涩的笑意,“你想得没错,的确,曾经有几次,跟在你的身后来到这里,对不起让你得知这么恶心的事实。不过,我什么都没有做过哦。”东峰轻松的说着,仿佛在谈论一件有趣的事。

  “我的确曾想过,就这样冲上楼去,妄想可以改变些什么,不过,那只是一开始,还没能学会控制自己的时候,后来我发现,只要能看到那扇窗里的灯光,就足以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很庆幸自己没做出那样的傻事。”

  男人低下头,再抬起,望向立原寓所的窗口,里面亮着橙黄色柔软的灯光。大概是自己上班离开家时,忘记关掉的,被他当成妻子在家的等候吧,这几天混乱的生活状态,让立原对按时关灯这些日常的行为都忘在脑后。

  “对了,我一直想对你说,你那时的决定是正确的,两个男人一起生活,接受身边的人异样的目光,对你来说,带给你的困扰,是不公平的,我如果了解你,就不会对你提出那样的要求。”男人收回目光看着自己。“对不起,不过之后都不会有了,我会像我刚才说过的那样,不会给你的生活带来困扰。”男人看着立原的脸微笑了。“所以,请下车吧,就像我所说的,在你方便的时候,发一封邮件给我也可以,讨论工作的事情之类也可以,我会乐于随时奉陪,这样,就足够了。”

  说着这些话的男人,让立原的脑海中形成了那样的图画,深夜的路边,独自站在街边角落里仰望的男人,明明是曾经那样害怕寂寞的人。立原拉住男人的手腕。

  “请和我一起来。”立原用不容置疑的确定声音说着,看到男人脸上惊诧的表情,一贯从容冷静的冬峰竟会如此失态。

  “不可以,立原你不要冲动。”冬峰摇着头拒绝着。 “这样的事情是不可以发生的。”

  语无伦次的冬峰让立原不知为什么,眼泪有夺眶欲出的冲动,立原握紧手指,看着冬峰的眼睛说:“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我想请你坐下来听我说,所以请务必跟我一起来。”

  一向从容的冬峰惊呆在车厢里,立原第一次看到无所适从的冬峰。

  “你真的,要这样做吗,这样做会让很多人受到伤害的不是吗?我去了,然后会怎样呢?”冬峰木然的说。

  是啊,会怎样呢?仿佛睡梦被清晨的闹钟惊醒一般,立原愣在原地。是的,一切都将被改变,带这个男人上楼,向他坦白自己已经离婚的事实,然后呢?

  一个完全混沌未知的世界,立原能够清楚想象的,只有遵从于原始的欲望相拥的两个人,可是然后呢?两个男人在一起,要如何面对这个冷酷的社会?离开自己熟悉和安全的人群和环境,以一种自己过去的世界从来都不被接受的身份生存下去吗?

  立原一瞬间的犹豫,在冬峰的眼里化作一团苦涩。立原感到胃部一阵剧烈的刺痛。

  “立原将之!”忽然间一个毫不客气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视,立原全身打了一个寒战,妻子,不,自己的前妻竟然出现在公寓的入口处。

  这个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应该居住在娘家的前妻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在干什么?”前妻疑惑的看着立原和冬峰纠结在一起的手臂,立原像石像一般愣在原地。

  “让您见笑了,我们在争执刚才请客户吃饭的餐费应该由谁支付这样琐碎的问题。”只一瞬间,冬峰便恢复了常态,“那好吧,就交由你来处理,我也要走了。”立原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冬峰用力地推开,立原抬头看到冬峰的表情,分明的苦涩清楚的写在眉间,冬峰无声的蠕动嘴唇:去吧。

  “立原将之,你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前妻的催促不由分说的响起。

  一个念头在立原心中涌起,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男人今晚就这样离开,多一个寂寞痛苦的夜晚,哪怕多一个小时也不行。

  在前妻刺耳的抱怨和异样胃痛的夹击之下,立原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拉着冬峰下车,走进走廊,又三个人一同站在电梯前,等待下行的电梯。直到此刻,冬峰的手腕依然被紧握在立原的手中,立原从手心里感觉到了冬峰的脉搏,强有力的跳动。

  “我大学的毕业证书为什么会被你锁在写字台的抽屉里?而钥匙偏偏被你带在身上。”前妻的话语终于进入立原的脑中,“我明明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一个都没有接到,我在这里足足等了两个小时。”

  原来是这样,是来拿东西的吗?立原用模糊的意识努力的思考着。婚后租住的公寓还有几个月的租期,虽然已经把前妻“分摊”的那部分租金以补偿金的形式付给了前妻,但前妻依然保留着公寓的钥匙,时不时回来取走房间里留下的物品,而这一次,大概要取的东西被锁在了房间的某处,而刚好钥匙留在自己的身上。从刚才下班开始,手机就被遗忘在皮包的角落里,不知错过了几次前妻的电话,才让她赌气等到现在吧。

  “虽然我早知道,你一直是不在乎他人感受的人,但是让人等这么久,难道不是失礼到失去社会常识的地步了吗?”前妻对着低着头的立原,毫不留情的指责着,立原闭上眼睛,试图将这刺耳的声音排除在脑海之外,不去在乎她说什么,不过是听过无数次的同样的抱怨和指责,现在只要带这个女人回到房间,给她她想要的东西,然后这个女人就会很快消失不见,然后,他和冬峰,所有那些必须要说的话,现在立原在乎的,就只有这件事而已。

  “对不起,请不要责备立原君了。”冬峰低沉的声音忽然在立原的背后响起,“其实是我们几个下班后无处可去的单身汉拖他到这么晚,耽误了您的时间,实在是很抱歉。他有些喝醉了,当然这也是我们几个不好。不过我不会久留的,已经很晚了,我不会耽误你们的生活。”

  “啊……”立原听到女人小声的惊诧,夸张的用手掩住张大的嘴巴,接着向自己投来令人不快的目光,仿佛在对立原说:原来你还没有把离婚的事告诉公司里的人,我能够同情你的自卑,但是我究竟要不要拆穿这个谎言呢?

  “等下我和冬峰先生有话要说。”不能让女人开口,这件事一定要由我来告诉他,立原强忍住胃痛,打断两人的对话,痛苦的发出声音,然后再次看到女人同情却轻蔑的眼神。

  “不,真的,立原先生,想必是想和我谈论明天汇报的企划书吧,完全没有关系,后天再拿给我也可以,立原先生今天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再讨论工作的事情,您和令夫人早些休息才好。”

  “哦?”不知为什么,东峰徒劳的推辞好像在哪里吸引了前妻的注意。“这位先生是立原的上司吗?”

  立原在前妻的脸上看到了异样的光彩,前妻似乎在这时才仔细看清了一直被立原拦在身后的东峰,一种和年龄不相称的少女般的羞涩笑容显露在她的脸上,一种不祥的预感,让立原从心底里腾起一股厌恶,化作想呕吐的感觉,让立原低头捂住嘴巴。

  “之前都没有听立原提起过你,初次见面,刚才多有失礼。”前妻态度突然的转变,让东峰也始料未及。立原痛苦的感到自己的预感得到了验证,是啊,东峰俊朗的外貌,高薪的职位,加上刚才谈话时透露的单身汉的身份,对恢复单身的前妻,都是莫大的吸引力。只是,这些难道甚至都急切到在自己面前进行吗?立原实在不敢想象,在几个月之前,还让他想与之共度一生的这个女人,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自己如垃圾一般抛在一个可以视而不见的位置上。立原的心中腾起更加分明的厌恶。

  “其实没关系的,因为我也不会停留,拿好东西就马上会离开,明天一早我还定了去欧洲游学的飞机。”

  立原感觉到手中紧握的东峰的脉搏,随着前妻的话语,不安的快速跳动,立原在心中祈祷,这个女人能否不要再说下去,可前妻依然带着少女般的微笑继续着与东峰的对话。

  “不过,现在的情况还真是让人困扰呢,我很着急的想赶回住所去,可是被那些不在乎他人感受的人耽误到这么晚,电车很快就要结束营运了,而这里距离电车站还有不少的距离,而且这个地方的出租车又一向少的可怜。我一直都是很讨厌这个社区的,偏僻,且居住着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就在刚才等待的时间里,我实在无聊到旁边的咖啡店里读书,竟然看到两个男人在角落里靠在一起,两个人竟旁若无人的像情侣一样拥抱在一起,您能够想象吗?在这个正常的社会里,会有这样异常的恶心的人存在。所以,我实在忍受不了在这里的停留,实在想快一点离开这里,刚才我好像看到您是开车过来的,还真是很羡慕呢。”

  那一刻,绝望和厌恶涌上立原的身体,他清楚的意识到前妻的目的,在女人这样的话语下,像东峰这样社会地位的男人,无论在礼节上还是常识上,都很难拒绝开车送女人到电车站去,然后,在开车的途中两个人将发生什么样的对话,这个女人将用什么样自私的言论搅浑这段已经复杂到令人窒息的关系,立原感到一丝血腥的味道涌上自己的喉咙口。

  “可是,我并不太明白,这样的话,您和立原先生……”立原的呕吐感让他失去了打断二人对话的机会,东峰疑惑的声音已经发出。不要询问,我不希望你在这种情况下听到这个事实。

  “啊!立原一直都没告诉您吗?我和立原将之已经不是夫妻关系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立原分明的感受到东峰手腕在那一瞬间的僵硬。

  “怎么会……”呆住的东峰只能发出这样含糊的疑问。

  “请不要……”立原的打断被前妻彻底的无视,立原听到前妻毫不迟疑的继续说下去。

  “是的,正因为如此,我才急于找到立原先生,离开这个满是痛苦回忆的地方。您一定会关心我和立原分开的理由,任何人都会关心的,这我相信。当然发生这种事百分之一百是两个人共同的责任,我也不想在他同事面前说太多关于他私人的事情,特别是道德方面出现的问题对婚姻的影响,可是,发生这一切,知道的人对我有多少误解,甚至对我有那么多指责,这样的感受,又有谁能够理解呢?我多想有个客观理性的人,能听听我心里的想法。”

  “不要再说下去了!”立原终于发出了怒吼,前妻倒退了一步,惊诧的脸上,下一秒,泪水已经滚落下来。

  “对不起,难道……我又做错了什么?”前妻捂住嘴哽咽起来,穿着精致套装的苗条的身体在抽泣下微微颤抖着,弱不经风的样子几乎让大多数男人都能燃起保护她的冲动。“立原,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你一直要这样对我,我只是想要一个普通平静的家庭罢了。”

  此时的立原几乎想抱住头大叫起来,这场闹剧究竟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可就在这时,等待已久的电梯终于叮的一声停落在一楼,电梯门在三个人面前打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电梯内。

  立原看到青木站在打开的电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