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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牢
作者:鹿唯      更新:2016-01-01 13:35      字数:0
  第一章

  慕斓天朗曾经听说过,朝廷的天牢里是怎样一个恶劣的地方,但是如今自己真的身处在天牢的走廊里,天朗依然难以压抑自己震惊的心情,世界上竟然有这样阴暗、脏乱的地方。

  不知陈年到何种地步的石砖,狭窄大仅容得下一人侧身走过的楼梯走道,不知沉积了什么秽物的滑腻的台阶,还有墙壁上燃烧的半死不活的油灯,散发出刺鼻的动物油脂味道。

  “还要走多久?”天朗掏出手拍捂住口鼻,身上这件不知于伯从什么地方借来的粗麻衣服,散发着阵阵恶臭,混杂着牲口和酒后呕吐物的味道。

  “快了,快了,再下面一层就到了,这死囚房,可不像上面两层,那么好的条件。”甬道前方的阴影里,传来狱卒醉醺醺的口齿不清的回话。

  上面两层的条件和下面比起来,只是恶劣和非常恶劣的差别而已,这些没有见识过优越生活的底层狱卒,还真是可悲。天朗心里嘀咕着,忽然脚下一滑,“啊!”的惊叫一声,手臂立刻被身后一只力量不小的手牢牢抓住。

  “天朗少爷,您没事吧。”前方的阴影里,颤颤巍巍的探出一个衰老臃肿的身体,一张肥胖却布满皱纹,被灰白胡须覆盖一半的面孔,就是慕斓家的老臣于伯。

  “没事,没事。”慕斓说着,忙的推开握住自己胳膊上的怪力。

  “要不,您在这儿休息一下,下面的事就让老臣和海子去办就好了。”于伯苍老的声音像是松掉琴弦的破旧乐器的声音。于学士大概快七十岁了吧,慕斓府上下几十号下人里,最让天朗信赖的,就是这位从记事起就服侍在自己身边的,总是带着慈爱笑容的老人了,而于伯刚才提到的海子,则是于伯最信赖的人。

  海子就是走在天朗的身后,刚刚抓住天朗胳膊的人。这个人有着铁塔一样高大的身材和骇人的怪力,却意外的沉默几近阴暗,一直都让天朗喜欢不起来,但是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于伯少见的坚持了这件事:“这一次非常重要,一定要有个身手好且能够信赖的人,海子是最适合的人选。”

  非常重要,天朗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存放在怀中暗袋里的锦囊,正因为重要,所以一定要亲自。“已经说过了没事,快点,别耽误了等下和洪家的小姐的晚宴。”天朗提高声音,催促前方的于伯。

  于伯的眼光似乎在油灯飘忽的光线下闪了一下,随后躬身退回阴影里。“天朗少爷说的是,有勇有谋,不愧是慕斓家的血脉啊。”

  在于伯苍老而夸张的感慨声中,队伍再次在黑暗中缓慢的前行,为了与作呕的感觉对抗,天朗努力将洪家小姐的安插进此刻的脑海中。

  现在的所作的一切,为了那个美丽的女人,都是值得的。

  不用太多努力,天朗便回想起和洪家小姐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那是三个月前,父亲慕斓辅安的葬礼上,半个京城的朝臣挤在慕斓家的正堂里,表达对这位两朝重臣的哀悼。

  洪家小姐枫仪是人群中很容易辨认的一个,又高又瘦的身材,在一群低矮的女眷中,露出高高的发髻。

  “听家父说,慕斓世伯辞世,倍感哀悼,望天朗兄节哀。”

  没有哪个女眷能把凭吊说的这么情真意切,也没有哪个女眷能把丧服穿的这么韵味得体,在别人身上黑乌鸦一般的黑色的斗篷,反而在她身上烘托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那一双眼角翘起的凤眼,仿佛一双镶金的宝石,让天朗大气也不敢呼出一口,只呆呆的站在那里,连回礼都忘记了。

  应该娶这个女人为妻,天朗对自己说,这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天仙一般的女子,就是自己梦中的理想伴侣。更不用说,洪家和慕斓家又同是朝中重臣,不仅门当户对,联姻后洪家广泛的人脉能给刚袭了职位资历尚浅的天朗,带来莫大的仕途帮助,这一切都让天朗喜不自禁。在他看来,这简直是天造地设的良缘。

  于是,短暂的丧期一过,天朗便将工作和应酬之外,为数不多的闲暇时间,都用在了洪家府上。

  所谓凤鸟择良木而栖,天朗深信自己是一棵值得凤鸟流连的良木,慕斓家是当朝开国功臣,开国皇帝便册封慕斓家世代袭官,不论是财力还是人脉,在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盛氏。

  而自己,作为家族的第六代单传,慕斓家长子,自出生起便注定继承慕斓家庞大的家业,衔金而生。最近年方二十,虽尚官职尚低,但也称得上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再加上慕斓家的血统,算得上面容端正,身材挺拔,气质也算风流,举止也算尊贵,若是平常大户家的女儿,只需自己应承些,便有家人急着抱着帖子来提亲事。

  所有这些,都让天朗觉得,和枫仪小姐的亲事,只是水到渠成一般的便利。

  果不其然,三番五次拜见的天朗,受到了洪家世伯等人的热情款待,和自己的意中人也得了不少同桌赴宴,品茶评琴的机会。可是,每当天朗觉得铺垫得当,该详谈凤栖良木,水到渠成时,却每每被意中人低头推过。看着美人冷如冰霜,哀怨暗藏的神情,不明就里的天朗急得心急火燎,辗转反侧,抓心挠肝,求之不得,越加觉得没了洪家小姐的日子,哪怕一天一刻也活不下去。

  终于有一天,让天朗逮着了一个花前柳下的机会,趁四下无人,天朗扑在枫仪面前,双膝下跪把心里百般如火的思念倒了满怀满地。

  “你不知你慕斓家的咒吗?”那天穿了一袭紫装的洪家小姐,摇晃着手中的扇子,冷冷的说。

  “都是谣传而已啊!”天朗被这没料到的回答砸了当头一棒,满腔的热情被当面一盆冷水浇到透心凉。

  “家父和令尊,是几十年的交情,别人不知,我们世交之家,是清楚的。不瞒你说,早十几年前,家父便和令尊商量过你我二人结亲的事,可是被令尊推托了,令尊说,不想害我早死。既然令尊都这样说了,那就知道,那谣传,是真的。”

  跪在地上的天朗像块木头一样戳在那里,那个荒唐的谣传,自己当然听说过,只是……

  看着惊呆到嘴都忘记合上的天朗,洪枫仪收起扇子,从石凳上站起身来。“只看看你自己,六代单传,就知道,不会错了。原谅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只想过平常的日子,年纪轻轻便死在产床上,我并不想。无儿无女孤单的一辈子,我也不想。所以,蒙天朗兄错爱,有缘无分。”

  愣愣的看着洪枫仪从眼前飘然而过的天朗,只来得及抓住轻飘飘的紫色裙摆。

  “不行啊,枫小姐,没有你我会死的。我们,我们不能被一个咒就打败了啊!你知道,我是多么的爱你啊!”

  美人低下头,施舍了片刻的停留,“你要真的爱我,会愿意让我去死吗?你也说了是个咒,但凡是咒,就有解咒的方法。你要有心,就把这咒解了,我们俩可以在一起。要是不能,你我也就罢了,别执着这些没用的事了。”

  天朗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搬运回慕斓府的,只记得若有所思的于伯,将一封盖着父亲印章的薄薄的书信递给自己。

  “单胎传世,子在母亡,时代如是。

  有解铃人,莫问。”

  天朗坐在书房冰凉的地板上,看着薄薄的信纸从手中滑落。一直忙于朝政和应酬的父亲,平日里连看自己一眼的都不屑一顾,而自己对父亲唯一的印象,莫过于字字如山,落地生根,从无戏言。信纸上短短两行字,让天朗没有怀疑的余地。

  慕斓家世代只有一胎,孩子出生时,母亲注定难产而死,而此后的续弦,都不再有身孕。这就是自己的命运。

  自己是慕斓家六代单传,而对母亲所有的记忆,不过是家族祠堂里,挂在墙上一排排牌位中的一块。

  一股绝望从天朗心底腾起,如婵娟一般的洪家小姐,怎可能投身于自己,或者落个红颜早逝的命运,或者无儿无女的孤零一生,抑或做个续弦,抚养别人的孩子长大,哪一种对洪家小姐来说都是不可想象的。

  那一瞬间,天朗只觉得五脏六腑被人硬生生的扯碎了挖出去,疼得自己断了活下去的念想,在房间里狂奔几个来回只想找一个寻死的去处,末了撞进等在门外的于伯的怀里。

  “解铃人。”叹息过后的于伯,只拉过信纸,用力点了点那几个字。“有解铃人啊。”

  “但凡是咒,就有解咒的方法。你要有心,就把这咒解了,我们俩可以在一起。”

  枫仪小姐冰山雪莲一般的声音让天朗醍醐灌顶,下一刻,慕斓天朗便奔出门去,一头扎进祖国的大好河山里寻仙访圣去了。

  整整一个月,慕斓天朗都沉浸在解咒的事业中,投掷大笔的金钱,派人在深山古庙和文字书堆里寻着。一月过后,竟皇天不负有心人的,家丁学士在并不偏远的一处深山里寻到了一位莫测的高人,听闻此事,只微微一笑:“我还当这辈子也等不到呢,告诉他,想好了,就来找我。”

  天朗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二话没说便跳上了马背。却全然忘了两件事,那人所说的“想好”,和父亲纸上的“莫问”。

  后来,当天朗赶到那间摇摇欲坠的草房时,所谓高人已经人去屋空,只在屋中间的茶几上,留了一包陈旧的锦囊,就是此时此刻,深藏在天朗胸前的那一个。锦囊里包着一封短信,和一枚精致的丸药。

  信上的文字天朗已经烂熟于心:荒唐咒需荒唐解,荒唐解需荒唐人。寻不可能之人,成不可能之亲,行不可能之礼,聚不可能之魂。只颠覆了乾坤,混沌了阴阳,抛开伦常情理超脱了他去,才踏得出轮回的铁槛,再看山河家国。

  文下再一行小字:切记,所寻之人,必须诚心自愿,无怨无悔才行。

  那时的天朗,对着行文看了几天,回到京城府上,还懵懵懂懂,交给于伯再看一遍,更不得甚解,只觉得那枚刻着篆字的丸药多少有些线索,便偷偷的在京城找了个懂古方的老医者抱了古典前来。

  老医埋头了三天,而后悄悄拉了天朗和于伯,给出个让天朗瞬间抓狂的答案,这是上古时失传的一个古方,这丸药只有一个效用,能让吃了这药的男子做胎生子。

  “这丸药卖与老夫,倾我所有家业都愿意拿来交换,这种上古的神药,老夫能得亲眼见一次,也死不瞑目了。”

  在老医激动无比的嚎叫中,锦囊给出的答案在天朗心中成形,找一男子成亲生子,彻头彻尾的荒唐事来颠覆家族的诅咒吗?

  哄走了癫狂的老医之后,天朗在心中痛骂了世外高人整整一夜,然后再花了三天两夜的时间憧憬与洪家小姐的百年好合,最后,天朗终于在黎明破晓之时,下定了可以为枫仪付出一切乃至生命的决心。这也是为了解开慕斓家世代的诅咒,荫及子孙的一件大事。天朗这样想着,便和于伯私下里谈明了自己的决定。

  “只能如此了,只不过苦了天朗少爷你。”

  于伯的理解让天朗热泪盈眶。

  “只是,这样的人,要到哪里寻找呢?”

  命运总是让人措手不及,当天朗还未来得及为这件事烦恼,命运已经将答案推到天朗面前。

  “魏家倒了,勾结叛党起兵反朝廷,被抄家了,全家上下几十口被打入天牢,择日满门抄斩。”

  听到这个消息的天朗,将一杯茶都泼在上书房的公文上。在震惊、愤慨,或是惋惜之外,一个异样的念头出现在天朗的脑海里。

  那个人,一定在。

  所以,慕斓天朗才会在此刻,裹着乔装的衣服,行走在肮脏阴暗的天牢里,他要去见一个人,这是命运安排给他的一个人。

  “到了,到了。”阴影里狱卒的声音愈加含糊难辨,“就是这儿了,都老实点!别说话!”

  踏下最后一级台阶,狱卒抬起火把点燃挂在墙上的一盏油灯,腾起的火苗晃花天朗被油烟熏得流泪的眼睛。

  “老爷,这里面的,就是你想见的人,魏狼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