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记忆之金
作者：鹿唯 更新：2016-04-24 20:01 字数：0
如果记忆能用颜色来形容的话，对天朗来说，那个下午的记忆是金色的。
金色的阳光在集市熙攘的人群身上滚动，拥挤的集市像一条泛着粼粼波光的河流，在奔跑的两个孩子身边流淌，人群的喧嚣如同河水的轰鸣，一切都像梦境一般恍惚，天朗在乎的，只有狼烟眼中的笑容。
“糖葫芦的摊子，居然还在！”狼烟一手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手举着刚买来的糖葫芦。
“等一下，找没人的地方再吃，我帮你拿着。”天朗同样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在狼烟的身边，看着狼烟掀开挡脸的围巾吃糖葫芦的样子哭笑不得。
“给你就都被你吃完了！”
“又不是小时候。”天朗抢过糖葫芦，咬下一个，又凉又酸的味道，远古得让自己想笑。
“居然和小时候一个味道。”天朗笑着把糖葫芦还给狼烟。
“说得像很久没吃的样子。”狼烟接过糖葫芦，一边性急的吃着一边说。
天朗便不管，乐呵呵的看着他:“自从你走了，我再没吃过。”
咬着糖葫芦的狼烟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天朗。
“小时候家里不让吃零食，你知道的嘛。要不是你那时没事了带我翻墙出去吃，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味的。后来你走了，再没人带我出来了。”
“哦。”狼烟瞪着大眼睛听着。
天朗笑着说:“后来，我才知道，吃糖葫芦的钱都是你从家里偷的，每次回去都挨打，可下次还去找我出来，你说，你那时怎么想的？”
狼烟想了想，把头转向一边，看着其他的方向说:“因为你喜欢吃啊，那时，只要你喜欢的事情，什么我都愿意做啊。”狼烟轻描淡写的声音，在嘴边化成一团轻飘飘的白气，飘过被山楂染红的嘴唇。
不知为什么，那一瞬间，天朗的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微微的浮起一层战栗，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天朗惊慌的愣在原地。
“怎么了？”没等到天朗答话的狼烟转过头，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直直的看向天朗。
“啊，没，对了，还要买什么？”天朗手足无措的说，一双眼睛尴尬的四处寻找，这时，不远处的一个招牌闯入视线。“哦，初阳，答应给他买的弓箭！”
弓箭两个字像火星一样，顺间点亮狼烟的双眼，下一秒，天朗已经被狼烟拉着，朝卖弓箭的方向奔跑起来。
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天朗在心里，默默的询问着，却陌生得一无所知。
“这个怎么样？挺好看的？”天朗从排列在地上，琳琅满目的弓具中拎起一把木色发红的长弓，不轻的重量压得自己的手腕发痛。
“那是重弓啊，列阵的时候，排在阵前的，跪在地上射的那种啊，那孩子要骑射的，给他买轻弓啦。”狼烟盯着挂在墙上的一排排弓箭，颇不耐烦的说。
“那这种？”天朗又拎起一把。
“哎哟，那边，竹子杆的那种，怎么这么笨啊。”
“哎，我是书生好不好，术业有专攻。”
“无缚鸡之力。”狼烟不屑的叹口气。
天朗又好气又好笑，便不去管他，喊来老板，让老板把那只“轻弓”连同箭和箭筒之类一起包上，再回头，看到狼烟已看着墙上一张张长弓出了神，几乎忘了自己的存在。
天朗觉得好玩，不出声的看着，只见狼烟用指尖摸了摸，拎起其中一把，双手用力，熟练的拉开满弓，端着漂亮的姿势，让天朗看得出神。
“这位小爷真是识货啊，这把可是我们店里最好的弓。”店老板包好了刚才那幅弓箭，陪笑着走上前来，把天朗吓了一跳，狼烟冷冷的看了老板一眼，收了姿势。
“看着比用着好。”
狼烟直截了当的语气，让天朗有些慌乱，谁知店老板却丝毫没被冒犯，堆着笑连连称是：“这儿的东西，都是卖给公子小姐们平时打猎玩儿的，您要是想要‘能用’的，恐怕得到‘场子’里看看。”
“哦，听说过。”狼烟把手里的弓放回去，冷冷的回答。
天朗听得有些懵懵的，却看到老板依然带着面具一样的笑容，压低声音说：“这位老爷，您要是真想买好东西的话，不妨去看看吧，这两天，刚从‘船上’下来一批好东西，再晚两天，可就捡不到了。”
狼烟的肩膀明显震了一下，虽然没有说话，可是天朗在狼烟的眼睛里，清楚的看到了期待和犹豫。忽然，天朗想起了刚才狼烟的话：只要你喜欢的事情，什么我都愿意做啊。
“既然有好东西，那就去看看吧。”天朗的话几乎脱口而出。“老板，有劳您带个路。”
“两位爷，这边请。”老板夸张的弯下腰，恭敬之极的指引前行的方向。
狼烟略带意外的看着天朗，“你确定要去？
天朗点点头，狼烟一笑，转身冲出店铺。天朗看着狼烟步伐轻快的背影，心里像是刚喝下一口清泉一般惬意，回头不忘嘱咐老板说:“等下他看着喜欢的，都帮我包起来。”
……
“两位老爷，就是这边了。”
原来是这里！天朗在心中无声的呐喊着，这里不就是小时候，自己不敢进去的地方吗？小的时候狼烟曾经拉自己来过这里，可是自己动物一般的直觉让自己在门口拖着狼烟的手，死都不肯进去。看来当年自己的直觉，真是准得神奇。在老板的指引下，一排排嵌着黑铁的武器，在阳光下泛着青黑色的寒光。
这里是集市尽头的一处不小的空地，平日里用高高的苫布围着。天朗只听说这里是春秋两季马匹牲畜交易的地方，却不知角落里，摆着这些不寻常的交易。
而此刻，看着那些黑铁的狼烟，眼睛里却闪着兴奋的光芒。天朗心想，算了，他开心就好，而且这个地方，大概是京城里，最不会有人认出自己的地方吧。转眼看去，不小的围场里，在各类武器、猎具、鞍具摊子只见走动的，几乎都是四肢粗壮，脸上点缀着伤疤的人，围着兽皮的猎户，扎着宽腰带的走镖人，更多的是和狼烟一样，罩着陈旧斗篷，外表低调得看不清外貌，像一座座阴沉的灯塔，在摊位间无声的移动着。
后来，狼烟告诉天朗，这里其实是京城武器的黑市，很多江湖上不能见光的人，会在这里挑选自己“吃饭”用的东西。而黑市上贩卖的东西，则来自四面八方，各种不可说的途径。
就像此时，狼烟从摊位上拎起一把黑色木质的长弓，弓身上没刮净得漆纹，天朗认得出是西蛮丹允国的军番。
“这也能流出来。”狼烟自言自语道。
天朗知道，按本朝的制例，与他交战时，缴获的对方军中的武器，如果是对方高官佩用的当战后运至京城，供在庙堂里专用的位置，以告慰历代战亡的将士，或者行外交之礼，适时奉还。普通士卒的武器，除战急时自用，战后则要及时销毁，木棉焚烧归田，铜铁融销铸犁，以显息武安居的用意。可如今，那把黑弓连天朗都看得出制作精良，理应供奉庙堂，如今竟能流落到这里贩卖，另天朗暗暗乍舌。而除此之外，放眼看去，集市上，军需之物，国外不可入境之物，都隐约可见，天朗早有听闻兵部和户部在这些方面有些疏于管理，可却没想到竟到了如此地步。
不过，现在在狼烟的身边，天朗并不想浪费时间在思考那些事情上，只裹紧了身上的斗篷，凑到狼烟身边问:“你喜欢这个啊？买回去。”
“他们的东西，我才不要。”狼烟一脸不屑的边说着，边把长弓放回去。就在这时，从围场的深处，忽然传来一声马的嘶鸣。瞬间，天朗看到狼烟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惊诧。
“不是秋天，怎么会有马匹交易？”狼烟奇怪的问站在不远处的店主。
那店主脸上的笑容几乎没有变过，毕恭毕敬的回答:“老爷，那可就是刚才我跟您提起过的，刚下来的货。”
随着老板手指的方向，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群人中，一匹栗色的马，腾起前蹄，在人群头顶跃起。
那一瞬间，天朗感觉到身边的狼烟几乎停止了呼吸。
金色的阳光在集市熙攘的人群身上滚动，拥挤的集市像一条泛着粼粼波光的河流，在奔跑的两个孩子身边流淌，人群的喧嚣如同河水的轰鸣，一切都像梦境一般恍惚，天朗在乎的，只有狼烟眼中的笑容。
“糖葫芦的摊子，居然还在！”狼烟一手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手举着刚买来的糖葫芦。
“等一下，找没人的地方再吃，我帮你拿着。”天朗同样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在狼烟的身边，看着狼烟掀开挡脸的围巾吃糖葫芦的样子哭笑不得。
“给你就都被你吃完了！”
“又不是小时候。”天朗抢过糖葫芦，咬下一个，又凉又酸的味道，远古得让自己想笑。
“居然和小时候一个味道。”天朗笑着把糖葫芦还给狼烟。
“说得像很久没吃的样子。”狼烟接过糖葫芦，一边性急的吃着一边说。
天朗便不管，乐呵呵的看着他:“自从你走了，我再没吃过。”
咬着糖葫芦的狼烟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天朗。
“小时候家里不让吃零食，你知道的嘛。要不是你那时没事了带我翻墙出去吃，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味的。后来你走了，再没人带我出来了。”
“哦。”狼烟瞪着大眼睛听着。
天朗笑着说:“后来，我才知道，吃糖葫芦的钱都是你从家里偷的，每次回去都挨打，可下次还去找我出来，你说，你那时怎么想的？”
狼烟想了想，把头转向一边，看着其他的方向说:“因为你喜欢吃啊，那时，只要你喜欢的事情，什么我都愿意做啊。”狼烟轻描淡写的声音，在嘴边化成一团轻飘飘的白气，飘过被山楂染红的嘴唇。
不知为什么，那一瞬间，天朗的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微微的浮起一层战栗，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天朗惊慌的愣在原地。
“怎么了？”没等到天朗答话的狼烟转过头，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直直的看向天朗。
“啊，没，对了，还要买什么？”天朗手足无措的说，一双眼睛尴尬的四处寻找，这时，不远处的一个招牌闯入视线。“哦，初阳，答应给他买的弓箭！”
弓箭两个字像火星一样，顺间点亮狼烟的双眼，下一秒，天朗已经被狼烟拉着，朝卖弓箭的方向奔跑起来。
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天朗在心里，默默的询问着，却陌生得一无所知。
“这个怎么样？挺好看的？”天朗从排列在地上，琳琅满目的弓具中拎起一把木色发红的长弓，不轻的重量压得自己的手腕发痛。
“那是重弓啊，列阵的时候，排在阵前的，跪在地上射的那种啊，那孩子要骑射的，给他买轻弓啦。”狼烟盯着挂在墙上的一排排弓箭，颇不耐烦的说。
“那这种？”天朗又拎起一把。
“哎哟，那边，竹子杆的那种，怎么这么笨啊。”
“哎，我是书生好不好，术业有专攻。”
“无缚鸡之力。”狼烟不屑的叹口气。
天朗又好气又好笑，便不去管他，喊来老板，让老板把那只“轻弓”连同箭和箭筒之类一起包上，再回头，看到狼烟已看着墙上一张张长弓出了神，几乎忘了自己的存在。
天朗觉得好玩，不出声的看着，只见狼烟用指尖摸了摸，拎起其中一把，双手用力，熟练的拉开满弓，端着漂亮的姿势，让天朗看得出神。
“这位小爷真是识货啊，这把可是我们店里最好的弓。”店老板包好了刚才那幅弓箭，陪笑着走上前来，把天朗吓了一跳，狼烟冷冷的看了老板一眼，收了姿势。
“看着比用着好。”
狼烟直截了当的语气，让天朗有些慌乱，谁知店老板却丝毫没被冒犯，堆着笑连连称是：“这儿的东西，都是卖给公子小姐们平时打猎玩儿的，您要是想要‘能用’的，恐怕得到‘场子’里看看。”
“哦，听说过。”狼烟把手里的弓放回去，冷冷的回答。
天朗听得有些懵懵的，却看到老板依然带着面具一样的笑容，压低声音说：“这位老爷，您要是真想买好东西的话，不妨去看看吧，这两天，刚从‘船上’下来一批好东西，再晚两天，可就捡不到了。”
狼烟的肩膀明显震了一下，虽然没有说话，可是天朗在狼烟的眼睛里，清楚的看到了期待和犹豫。忽然，天朗想起了刚才狼烟的话：只要你喜欢的事情，什么我都愿意做啊。
“既然有好东西，那就去看看吧。”天朗的话几乎脱口而出。“老板，有劳您带个路。”
“两位爷，这边请。”老板夸张的弯下腰，恭敬之极的指引前行的方向。
狼烟略带意外的看着天朗，“你确定要去？
天朗点点头，狼烟一笑，转身冲出店铺。天朗看着狼烟步伐轻快的背影，心里像是刚喝下一口清泉一般惬意，回头不忘嘱咐老板说:“等下他看着喜欢的，都帮我包起来。”
……
“两位老爷，就是这边了。”
原来是这里！天朗在心中无声的呐喊着，这里不就是小时候，自己不敢进去的地方吗？小的时候狼烟曾经拉自己来过这里，可是自己动物一般的直觉让自己在门口拖着狼烟的手，死都不肯进去。看来当年自己的直觉，真是准得神奇。在老板的指引下，一排排嵌着黑铁的武器，在阳光下泛着青黑色的寒光。
这里是集市尽头的一处不小的空地，平日里用高高的苫布围着。天朗只听说这里是春秋两季马匹牲畜交易的地方，却不知角落里，摆着这些不寻常的交易。
而此刻，看着那些黑铁的狼烟，眼睛里却闪着兴奋的光芒。天朗心想，算了，他开心就好，而且这个地方，大概是京城里，最不会有人认出自己的地方吧。转眼看去，不小的围场里，在各类武器、猎具、鞍具摊子只见走动的，几乎都是四肢粗壮，脸上点缀着伤疤的人，围着兽皮的猎户，扎着宽腰带的走镖人，更多的是和狼烟一样，罩着陈旧斗篷，外表低调得看不清外貌，像一座座阴沉的灯塔，在摊位间无声的移动着。
后来，狼烟告诉天朗，这里其实是京城武器的黑市，很多江湖上不能见光的人，会在这里挑选自己“吃饭”用的东西。而黑市上贩卖的东西，则来自四面八方，各种不可说的途径。
就像此时，狼烟从摊位上拎起一把黑色木质的长弓，弓身上没刮净得漆纹，天朗认得出是西蛮丹允国的军番。
“这也能流出来。”狼烟自言自语道。
天朗知道，按本朝的制例，与他交战时，缴获的对方军中的武器，如果是对方高官佩用的当战后运至京城，供在庙堂里专用的位置，以告慰历代战亡的将士，或者行外交之礼，适时奉还。普通士卒的武器，除战急时自用，战后则要及时销毁，木棉焚烧归田，铜铁融销铸犁，以显息武安居的用意。可如今，那把黑弓连天朗都看得出制作精良，理应供奉庙堂，如今竟能流落到这里贩卖，另天朗暗暗乍舌。而除此之外，放眼看去，集市上，军需之物，国外不可入境之物，都隐约可见，天朗早有听闻兵部和户部在这些方面有些疏于管理，可却没想到竟到了如此地步。
不过，现在在狼烟的身边，天朗并不想浪费时间在思考那些事情上，只裹紧了身上的斗篷，凑到狼烟身边问:“你喜欢这个啊？买回去。”
“他们的东西，我才不要。”狼烟一脸不屑的边说着，边把长弓放回去。就在这时，从围场的深处，忽然传来一声马的嘶鸣。瞬间，天朗看到狼烟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惊诧。
“不是秋天，怎么会有马匹交易？”狼烟奇怪的问站在不远处的店主。
那店主脸上的笑容几乎没有变过，毕恭毕敬的回答:“老爷，那可就是刚才我跟您提起过的，刚下来的货。”
随着老板手指的方向，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群人中，一匹栗色的马，腾起前蹄，在人群头顶跃起。
那一瞬间，天朗感觉到身边的狼烟几乎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