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海驻军司令部。

  叶明绅腋下夹着刚打好的文件“噔噔噔”上了楼，来到师长办公室门前，刚伸手还未来得及敲门，门里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操他妈的！老子现在就带人去剿了那帮日本兵……”

  他下意识觉得他要是说要去剿了青龙镇的土匪更好，但马上又注意到对方说得是“日本人”。

  潮海市什么时候来了日本人了？

  虽然很好奇里面的人在说什么，但是叶明绅知道偷听并不是个好主意，手上的文件韩东略又急着要，他只得敲了两下门，等了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一声“进来”。

  推门进去，屋里除了韩东略之外还有一个人，穿着军装，但是并不怎么整齐，脑袋上缠着绷带，一脸怒气，回头不耐烦地瞪了叶明绅一眼。

  叶明绅移开视线，目不转睛地上前将文件放到韩东略面前，“师座，您要的文件。”

  韩东略点点头，“谢谢。”

  “那我先出去了。”

  叶明绅转身走了出去，关门的时候听见里面韩东略说了一句“你的脾气要收敛一点儿……”

  在潮海驻军司令部工作了一个多月，叶明绅基本上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环境，军部与其他地方不同，说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也不为过，同时也充斥着明争暗斗，他虽未参与其中，但也时不时会被台风扫到一点儿。

  好在叶明绅明白在这种地方明哲保身最为重要，而且他身为韩东略的副官，无形之中多了一些别人没有的权力。

  忙了一天之后终于到了下班时间，叶明绅这几天为了躲王秘书的邀约，如果韩东略没有其他事情吩咐的话便每天早早离开。

  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叶明绅走出办公室，这几天他总觉得这身军装实在太招摇，走在路上尤其是回家的时候，胡同里有不少人都在看他，尤其是那些阿婆，每次看到他都一阵窃窃私语，他不喜欢被人盯着的感觉，于是就在下班之前将军装换了下来。

  出了司令部的大门，走了没几步身后突然有汽车声，叶明绅回头一看，认得那是韩东略的车，他以前跟着韩东略出去办事的时候也坐过几次。

  车在叶明绅旁边准确地停了下来，后车窗缓缓放下，韩东略坐在车里稍稍低着头问了一句：“回家？”

  “师座。”叶明绅一点头，“是的。”

  “我送你一程，上车吧。”

  不便拒绝，叶明绅说了声谢谢，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他和韩东略坐在后面，前面是司机和韩东略的警卫。

  “你家住哪儿？”韩东略问。

  叶明绅报了地方，其实就是说给司机听。

  虽然已经一个多月了，但叶明绅其实还没有太习惯和韩东略相处，两人平时在司令部里谈得都是工作，韩东略虽然不算严厉但很有威严，哪怕是笑着的时候，让你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不过叶明绅也算是习惯了一些，同韩东略在一起的时候，很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应该说。

  “你一个人来的潮海？”韩东略似乎想在下班之后跟他聊些家常，在这之前他和叶明绅都是在工作时见面的。

  “是的。”叶明绅回答，“我一个人，从家里带来了三个家丁，平时生活上的事都是他们照顾着。”

  韩东略“哦”了一声，似乎有些玩味地问了一句：“有女人么？”

  这是个属于男人之间的暧昧问题，叶明绅当然明白他什么意思，微微笑了一声，“没有。”

  韩东略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缓缓闭上眼，微微垂下头闭目养神，眉宇间有一丝疲惫。

  没过多久，车开到一个十字路口，遇上红灯停了下来。

  韩东略睁开眼，抬起头无意识地看了一眼车窗外，突然微微一皱眉，很快便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你……”抬手勾了勾手指，坐在前面的警卫员马上回过头。

  “师座，什么事？”

  “下车，跟上那个人。”

  年轻的警卫员回头看了一眼窗外，一点头：“是！”随后下了车飞快奔到了马路那一边。

  叶明绅也顺着韩东略的视线朝车窗外看去，看到警卫员跟着的那个人之后皱了皱眉，那个人是……他记得，是跟在路九身边的那個男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一般人是不会相信那样的人竟然是个土匪的。

  但是他现在更好奇韩东略为什么会让警卫员跟着那个人？

  他看了韩东略一眼，后者脸上的表情有一丝愉悦的感觉。

  “师长，那是……”叶明绅问了一句。

  韩东略回过头，微微一笑，“他很像我的一位朋友，所以需要确认一下。”

  点点头，叶明绅不再多问，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起来。说起来这几天没看见那个土匪，他都快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忘了，结果又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好像在提醒他路九也在这座城市一样。

  韩东略把叶明绅送到了住的地方，但因为胡同太窄车进不去，叶明绅在胡同口下了车。

  “谢谢师座。”他回头向车里的韩东略道谢。

  “不必，顺路而已。”

  叶明绅一点头，转身往胡同里走，身后韩东略的车也调头准备离开。谁知他刚走到胡同口，几个人突然冒了出来拦在他前面，一个个歪歪斜斜的站没站相，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人。

  “站住！”为首的一个吼了一声，上下打量了几眼叶明绅，猥琐一笑，一嘴的黄牙，“想过这条路得给哥几个留下买路钱。”

  叶明绅这才反应过来，光天化日的自己是在家门口碰上打劫的了。

  他要是穿着军服是万万没人敢劫他的，偏偏他把衣服换了，而且还换了套不错的西服，一看就像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看你这身衣服，身上应该能有不少大洋吧？识相的就快点儿拿出来！”那人指着叶明绅嚷嚷着。

  钱，叶明绅身上其实是没多少的，他出门除了要买东西之外基本不带多少钱，所以给他们也无妨。但是这帮人一看就不是善类，拿了钱如果不知足的话，他身上的衣服倒是值一些钱……

  叶明绅皱了皱眉，他绝对不能容忍衣服被抢了。

  而在他们身后，韩东略的车还没有开走。

  “师座，叶副官好像有麻烦了？”司机看着被人堵在胡同口的叶明绅，有两个流氓已经开始对叶明绅动手动脚，一脸下流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去扯叶明绅的衣服还是摸他的人。

  韩东略眉头微微一皱，看着他的副官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笑着叹了口气，刚想让司机下车去帮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人影三二下就蹦到叶明绅面前，紧接着一声大吼：“小王八蛋找死啊！”

  他挑了一下眉，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个像护犊子一样挡在叶明绅前面的男人。

  这一声“小王八蛋”可算是震耳欲聋，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比起被吓着的流氓混混，连叶明绅都被吓得不轻。

  等他看清挡在自己面前的是路九时，脱口一句：“你怎么在这里？”愣了一下之后又反应过来，这土匪难道一直在暗处跟踪他？

  路九现在无暇顾及叶明绅，全部注意力都在面前这几个小流氓身上，他一来就看到他们几个围着叶明绅动手动脚，跟他妈流氓调戏大姑娘似得，瞬间一股子邪火就冲上来了。

  真他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叶明绅也是你们这些臭蛆能摸的么！老子还没得手哪轮到到你们！

  “娘的！老子的人能让这帮王八蛋欺负了么！”说着上去就给了那为首的大黄牙一脚，正好踹在下三路命门上，后者当即“嗷”一声惨叫，整条胡同听着都糁得慌。

  一群人不由分说打了起来，路九打架绝不含糊，以一敌几丝毫不落下风，边打边骂：“我他妈都没摸够能让你们这些鸡巴玩意儿摸？”

  胡同口一时间尘土飞扬，叫骂声和哀号声响成一片。

  叶明绅站在一旁都有点儿傻了，对他来说路九的从天而降比那几个流氓还不可思议。

  而这几个混混平日里都是敲诈勒索，而路九则是实打实的土匪，怎样都是没有胜算的。

  那边打得正热闹，车上韩东略看着有万夫莫当之势的路九，低笑了一声，“身手还不错……”

  “师座？”司机有些为难地回头看着他。

  收回视线，韩东略闭上眼，说了声：“走吧。”

  路九打劫的时候一向提倡速战速决，很快解决了和几个混混，他一叉腰一脚踩着一个混混的肩，恶声恶气地说：“说，刚才哪只手摸的？给老子伸出来！”

  “饶命啊……”

  “呸！”路九撇过头啐了一口，“敢在你爷爷我面前耍流氓，也不打听打听你爷爷是干什么的！打劫？你爷爷我是打劫的祖师爷！”他身上穿着昨天刚买的衣服，让人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一群人趴在地上又哭又嚎的，路九将几个人骂了个通透，最后踹了一脚，“滚！再让老子碰上了拿烧火棍捅烂了你们的屁眼儿！”

  他说得凶神恶煞，几个人光想屁股后头就一紧，急忙道谢爬起来屁滚尿流地跑了。

  不远处，叶明绅看着眼前这场闹剧，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好像是个旁观者一样，这时路九一转身走到他面前，异常关切地问：“你没事吧？啊？有没有伤着哪？”

  回过神，他咬了咬牙，“我哪儿也没伤着，你不用摸我屁股！”

  路九没皮没脸地嘿嘿笑了两声，大手依依不舍地叶明绅挺翘的屁股上移开……可惜，应该再捏两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