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作者:唐棻 更新:2019-02-08 00:37 字数:2803
聆聽著水芙蓉與樊堯的對話,雷霆不禁緊抿薄唇,莫名的寒意直竄腦門,冷得讓他打起哆嗦。
照樊堯的說法,水芙蓉根本是深恨木芙蓉,與慕雲心中所想南轅北徹。
果然最毒婦人心吶!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到如女人這麼嚕嗦又麻煩的動物了!像水芙蓉這麼靈靈透透的女孩兒,都會變得像個妒婦,誰知道一般女人又會變成什麼?
看著水芙蓉失神的跌坐在涼石上,樊堯深嘆了長氣,隨即抬首說道,「你還想看多久?聽多少?」
他的問話,讓隱身樹上的雷霆嘿嘿乾笑起來,大大方方的翻身而下,「你早就知道我躲在上頭,還說得像匹布那麼長?不怕這個女人殺了你?」
乍見久違的雷獅,水芙蓉刷然白了臉龐,胸口一陣窒悶哽得她不覺喘起大氣。
雷霆低睨了一眼,「很久很久不見了,水芙蓉。」
「你怎麼會在這兒?」她顫著嗓音問道。
「妳早知道,我和慕雲是什麼樣的交情。」他咧嘴笑著,「但我可現在才知道,妳是什麼樣的女人。」
一句話,刺傷了她的五臟六腑,淚花在水眸裡打轉,苦不堪言。
雷霆懶懶的望向樊堯,「拜你之賜,木芙蓉的魂魄在夢境裡,你究竟要作孽作到什麼時候?」
樊堯笑了,「慕雲很希望木芙蓉回想起過去的,不是嗎?我不過是順著他的心意施了法罷了。」
「你這傢伙!」雷霆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木芙蓉現在可不是花妖花仙之輩,她只是個凡人!一旦入夢過久,她……」
「醒不過來?」樊堯仍是無謂笑著,眼底閃過一絲狡獪,「她能不能醒,得看慕雲有多大的誠意。」
「什麼意思?」雷霆咬牙切齒,天知道,他真想殺了眼前這對男女。
「我說……」樊堯輕輕扯開他的掌心,「木芙蓉是死是活,全在慕雲一念之間。」
*******
凝視著床上沈睡不醒的木芙蓉,慕雲心底百感交錯。
懊悔,焦急,不安,恐懼,尤如蟲蟻般啃蝕著他的五臟六腑。
他伸出指尖,輕觸她的鼻息,那微微的呼吸風動,證明了她仍存在人世,讓慕雲有些心安。
至少,她不是再度赴上酆都之城,不再是飲下忘川孟婆湯。
吁了長氣,他望向寂寂的天。
又是黃昏了。
愈是接近冬季,天色愈易向晚,黑鴉嘎聲歸巢,一股不祥襲上他的腦海。
倘若,她就這麼沈睡不醒,他是否再也聽不見那銀鈴似的笑聲?再也看不見那如夜色的黑瞳?再也聞不到那似嗔似怒,似喜似愁的隻字片語?
門板一陣吱嘎聲響,打斷了那排山倒海的妄想,看著雷霆一臉的寒憺,慕雲有些納悶。
「你怎麼悶不吭聲的跑了出去?」
雷霆閃將過身子,「我找到一個人,喔,不,是兩個。」
慕雲還未及反應,映入眼前的身影,讓他瞬間愣住了。
她,一如往昔,嬝嬝婷婷的身影,在月光下仍是如此聖潔,而伴在她身畔的仙獸,臉上有著篤定的笑意。
「水芙蓉?」
秀眉緊擰,她未曾想過,兩人是如此重逢,望著他略帶疲憊的神情,那雙大掌,盛著另一個女人的掌心。
她,也看見了她,即使重新轉世,但那張姣好容顏卻絲亳未變。
這麼多年了,慕雲不曾想過她流落何方,過得可好?
他只知道痴守著一個早已忘卻他的木芙蓉,即使她的前身元神俱焚,即使她轉世為人,這隻尊貴天庭賜臨的麒麟聖獸,卻仍痴守不悔。
是自己錯了?還是慕雲錯了?還是……
看出她的異樣,慕雲還未開口,卻聽得一陣哽咽。
「慕雲,你眼底,僅僅容得下木芙蓉,是不?」
他怔住了,那一瞬間,字字珠磯尤如醍醐灌頂。
『與其要我幫你,你怎麼不去問問另一個人?』
『你去問問水芙蓉,當初她是怎麼對木芙蓉說的。』
雷霆不只一次的打趣,說他周旋在兩朵芙蓉間……
「不,這怎麼可能?」慕雲喃喃說道,「妳和她,是那麼的好,她總是喚妳一聲姐姐……」
姐姐……水芙蓉撫著額際,嬌顏再無一絲血色。
她當然記得。
只是姐妹之情,敵不過嫉恨的心火,手帕之交,勝不了情愛的誘惑,這些,是慕雲不懂,也永遠懂不了的。
水芙蓉深吸吐納,復抬起螓首,看著慕雲那張盛著不可置信的俊臉,「告訴我,你眼底,是否只有一個木芙蓉?而我,在你心裡,又是什麼?」
他緊握著掌心那小小的柔荑,啞聲問著,「對妳來說,木芙蓉又是什麼?」
僵滯的氣氛,凍結在小小的屋宇,雷霆再度被惹毛了。
「夠了!別再追究這種不成問題的問題,成不成?慕雲,木芙蓉再睡下去,會永遠醒不了!」
一席話,點燃了慕雲的怒火,遂悄然安妥的替木芙蓉蓋上暖被後,信步踱至樊堯面前。
「是你做的?」
「有何不可?」樊堯無謂的笑著。
冷眸閃過一道恨意,慕雲啞聲問道,「為什麼?」
樊堯眸光掃過身旁的水芙蓉,平心靜氣的,「我不過是實現你們兩人的意願罷了,你不也很希望木芙蓉記得你嗎?」
聞言,他一時語塞。
他當然希望她記得,卻要她只記得兩人的濃情蜜意,而不是最後的折磨。
樊堯低笑著,「想不想看看,她現在夢見什麼?」
話語一出,三人登時愣在原地。
慕雲微瞇了黑眸。
他當然想,想知道,此刻夢境裡的木芙蓉,究竟想起那共有的時光沒有?
水芙蓉不自覺的撫著胸口。
她也想,她不願木芙蓉想起太多關於慕雲的種種,如果可以,恨不得將慕雲的身影,從木芙蓉的記憶裡連根拔起。
「你想怎麼做?」雷霆淡聲問道。
「帶你進入木芙蓉的夢裡。」樊堯望著慕雲,扳扳十指,「就算要麒麟當罪人,這五百年,也夠久了。」
「樊堯!」水芙蓉一臉的驚恐,待要伸手,卻反被樊堯撫住雙眼,剎時昏睡過去。
初見樊堯法力的兩人,不禁瞠目結舌。
「這就是你的神能嗎?」雷霆喃喃說道。
「當然不只。」樊堯斂去笑意,「雷獅,要麻煩你,看著水芙蓉,如果她醒來,依你的脾性,絕對鎮得住她。」
「嘖!」雷霆哼了哼,「為什麼我得接下這種討人厭的差事?」
仍不明白他的企圖,慕雲狐疑的質問,「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樊堯踱至木芙蓉跟前,十指結印,點出七星陣法,眼底卻是閃過一絲痛楚,「救人。」
*******
一切如昔的御園。
看似平靜無波,卻仍嗅得一股淡陌的氣息。
木芙蓉在園子裡呆坐著,看著池上孤零零的白蓮。
「妳在想什麼?」一名打著髮辮的鳳尾草小妖問道,「這兩天,老是望著水芙蓉發呆。」
「小鳳。」木芙蓉仍是看著白蓮,「妳覺不覺得,水芙蓉姐姐……怪怪的?」
「怪怪的?」小妖攢起秀眉,「怎麼個怪法?」
「我總覺得,她近來不大理睬我。」木芙蓉嘆著氣,顯得無精打彩,「是不是我那兒惹她生氣了?」
「是嗎?」鳯尾妖偏著首,「我倒不覺得,妳太多心了吧?欸,聽說外街的城隍廟口今天有唱戲的,我們去聽聽,好不好?」
木芙蓉輕搖螓首,「妳去聽吧,我沒心情。」
「這樣啊……」鳯尾妖起了身,拍拍蘿裙上的灰塵,「那我約柳樹精一起去囉!妳也別胡思亂想了!」
木芙蓉隨口應了一聲,待鳯尾妖走遠後,一個人索性逛起園子。
繞過曲曲折折的遊廊,看過名貴列仙班的眾家花仙,她看到了在石造船舫上的水芙蓉。
那一身的白,襯在牡丹與薔薇及百家仙子裡,顯得獨一無二,木芙蓉無比欣羡的看著,竟是杵在原地動也不動。
「欸。」其中一名花仙悄悄拉著水芙蓉的衣袖,「那不是木芙蓉嗎?」
石舫上的花仙們紛紛抬首看著,只見向陽的木芙蓉,竟是瑰麗得有若斑爛的夕陽,而令水芙蓉刺眼的,不光是她出類拔萃的美麗,還有她烏髮上那枝白玉簪子。
那枝白玉簪,算不算慕雲送她的訂情物?
回想起初見木芙蓉綰髮的那一眼,心頭就莫名有恨。
看著水芙蓉青黃不接的玉容,薔薇沈不住氣的排開眾人,「我叫她來問問。」
照樊堯的說法,水芙蓉根本是深恨木芙蓉,與慕雲心中所想南轅北徹。
果然最毒婦人心吶!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到如女人這麼嚕嗦又麻煩的動物了!像水芙蓉這麼靈靈透透的女孩兒,都會變得像個妒婦,誰知道一般女人又會變成什麼?
看著水芙蓉失神的跌坐在涼石上,樊堯深嘆了長氣,隨即抬首說道,「你還想看多久?聽多少?」
他的問話,讓隱身樹上的雷霆嘿嘿乾笑起來,大大方方的翻身而下,「你早就知道我躲在上頭,還說得像匹布那麼長?不怕這個女人殺了你?」
乍見久違的雷獅,水芙蓉刷然白了臉龐,胸口一陣窒悶哽得她不覺喘起大氣。
雷霆低睨了一眼,「很久很久不見了,水芙蓉。」
「你怎麼會在這兒?」她顫著嗓音問道。
「妳早知道,我和慕雲是什麼樣的交情。」他咧嘴笑著,「但我可現在才知道,妳是什麼樣的女人。」
一句話,刺傷了她的五臟六腑,淚花在水眸裡打轉,苦不堪言。
雷霆懶懶的望向樊堯,「拜你之賜,木芙蓉的魂魄在夢境裡,你究竟要作孽作到什麼時候?」
樊堯笑了,「慕雲很希望木芙蓉回想起過去的,不是嗎?我不過是順著他的心意施了法罷了。」
「你這傢伙!」雷霆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木芙蓉現在可不是花妖花仙之輩,她只是個凡人!一旦入夢過久,她……」
「醒不過來?」樊堯仍是無謂笑著,眼底閃過一絲狡獪,「她能不能醒,得看慕雲有多大的誠意。」
「什麼意思?」雷霆咬牙切齒,天知道,他真想殺了眼前這對男女。
「我說……」樊堯輕輕扯開他的掌心,「木芙蓉是死是活,全在慕雲一念之間。」
*******
凝視著床上沈睡不醒的木芙蓉,慕雲心底百感交錯。
懊悔,焦急,不安,恐懼,尤如蟲蟻般啃蝕著他的五臟六腑。
他伸出指尖,輕觸她的鼻息,那微微的呼吸風動,證明了她仍存在人世,讓慕雲有些心安。
至少,她不是再度赴上酆都之城,不再是飲下忘川孟婆湯。
吁了長氣,他望向寂寂的天。
又是黃昏了。
愈是接近冬季,天色愈易向晚,黑鴉嘎聲歸巢,一股不祥襲上他的腦海。
倘若,她就這麼沈睡不醒,他是否再也聽不見那銀鈴似的笑聲?再也看不見那如夜色的黑瞳?再也聞不到那似嗔似怒,似喜似愁的隻字片語?
門板一陣吱嘎聲響,打斷了那排山倒海的妄想,看著雷霆一臉的寒憺,慕雲有些納悶。
「你怎麼悶不吭聲的跑了出去?」
雷霆閃將過身子,「我找到一個人,喔,不,是兩個。」
慕雲還未及反應,映入眼前的身影,讓他瞬間愣住了。
她,一如往昔,嬝嬝婷婷的身影,在月光下仍是如此聖潔,而伴在她身畔的仙獸,臉上有著篤定的笑意。
「水芙蓉?」
秀眉緊擰,她未曾想過,兩人是如此重逢,望著他略帶疲憊的神情,那雙大掌,盛著另一個女人的掌心。
她,也看見了她,即使重新轉世,但那張姣好容顏卻絲亳未變。
這麼多年了,慕雲不曾想過她流落何方,過得可好?
他只知道痴守著一個早已忘卻他的木芙蓉,即使她的前身元神俱焚,即使她轉世為人,這隻尊貴天庭賜臨的麒麟聖獸,卻仍痴守不悔。
是自己錯了?還是慕雲錯了?還是……
看出她的異樣,慕雲還未開口,卻聽得一陣哽咽。
「慕雲,你眼底,僅僅容得下木芙蓉,是不?」
他怔住了,那一瞬間,字字珠磯尤如醍醐灌頂。
『與其要我幫你,你怎麼不去問問另一個人?』
『你去問問水芙蓉,當初她是怎麼對木芙蓉說的。』
雷霆不只一次的打趣,說他周旋在兩朵芙蓉間……
「不,這怎麼可能?」慕雲喃喃說道,「妳和她,是那麼的好,她總是喚妳一聲姐姐……」
姐姐……水芙蓉撫著額際,嬌顏再無一絲血色。
她當然記得。
只是姐妹之情,敵不過嫉恨的心火,手帕之交,勝不了情愛的誘惑,這些,是慕雲不懂,也永遠懂不了的。
水芙蓉深吸吐納,復抬起螓首,看著慕雲那張盛著不可置信的俊臉,「告訴我,你眼底,是否只有一個木芙蓉?而我,在你心裡,又是什麼?」
他緊握著掌心那小小的柔荑,啞聲問著,「對妳來說,木芙蓉又是什麼?」
僵滯的氣氛,凍結在小小的屋宇,雷霆再度被惹毛了。
「夠了!別再追究這種不成問題的問題,成不成?慕雲,木芙蓉再睡下去,會永遠醒不了!」
一席話,點燃了慕雲的怒火,遂悄然安妥的替木芙蓉蓋上暖被後,信步踱至樊堯面前。
「是你做的?」
「有何不可?」樊堯無謂的笑著。
冷眸閃過一道恨意,慕雲啞聲問道,「為什麼?」
樊堯眸光掃過身旁的水芙蓉,平心靜氣的,「我不過是實現你們兩人的意願罷了,你不也很希望木芙蓉記得你嗎?」
聞言,他一時語塞。
他當然希望她記得,卻要她只記得兩人的濃情蜜意,而不是最後的折磨。
樊堯低笑著,「想不想看看,她現在夢見什麼?」
話語一出,三人登時愣在原地。
慕雲微瞇了黑眸。
他當然想,想知道,此刻夢境裡的木芙蓉,究竟想起那共有的時光沒有?
水芙蓉不自覺的撫著胸口。
她也想,她不願木芙蓉想起太多關於慕雲的種種,如果可以,恨不得將慕雲的身影,從木芙蓉的記憶裡連根拔起。
「你想怎麼做?」雷霆淡聲問道。
「帶你進入木芙蓉的夢裡。」樊堯望著慕雲,扳扳十指,「就算要麒麟當罪人,這五百年,也夠久了。」
「樊堯!」水芙蓉一臉的驚恐,待要伸手,卻反被樊堯撫住雙眼,剎時昏睡過去。
初見樊堯法力的兩人,不禁瞠目結舌。
「這就是你的神能嗎?」雷霆喃喃說道。
「當然不只。」樊堯斂去笑意,「雷獅,要麻煩你,看著水芙蓉,如果她醒來,依你的脾性,絕對鎮得住她。」
「嘖!」雷霆哼了哼,「為什麼我得接下這種討人厭的差事?」
仍不明白他的企圖,慕雲狐疑的質問,「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樊堯踱至木芙蓉跟前,十指結印,點出七星陣法,眼底卻是閃過一絲痛楚,「救人。」
*******
一切如昔的御園。
看似平靜無波,卻仍嗅得一股淡陌的氣息。
木芙蓉在園子裡呆坐著,看著池上孤零零的白蓮。
「妳在想什麼?」一名打著髮辮的鳳尾草小妖問道,「這兩天,老是望著水芙蓉發呆。」
「小鳳。」木芙蓉仍是看著白蓮,「妳覺不覺得,水芙蓉姐姐……怪怪的?」
「怪怪的?」小妖攢起秀眉,「怎麼個怪法?」
「我總覺得,她近來不大理睬我。」木芙蓉嘆著氣,顯得無精打彩,「是不是我那兒惹她生氣了?」
「是嗎?」鳯尾妖偏著首,「我倒不覺得,妳太多心了吧?欸,聽說外街的城隍廟口今天有唱戲的,我們去聽聽,好不好?」
木芙蓉輕搖螓首,「妳去聽吧,我沒心情。」
「這樣啊……」鳯尾妖起了身,拍拍蘿裙上的灰塵,「那我約柳樹精一起去囉!妳也別胡思亂想了!」
木芙蓉隨口應了一聲,待鳯尾妖走遠後,一個人索性逛起園子。
繞過曲曲折折的遊廊,看過名貴列仙班的眾家花仙,她看到了在石造船舫上的水芙蓉。
那一身的白,襯在牡丹與薔薇及百家仙子裡,顯得獨一無二,木芙蓉無比欣羡的看著,竟是杵在原地動也不動。
「欸。」其中一名花仙悄悄拉著水芙蓉的衣袖,「那不是木芙蓉嗎?」
石舫上的花仙們紛紛抬首看著,只見向陽的木芙蓉,竟是瑰麗得有若斑爛的夕陽,而令水芙蓉刺眼的,不光是她出類拔萃的美麗,還有她烏髮上那枝白玉簪子。
那枝白玉簪,算不算慕雲送她的訂情物?
回想起初見木芙蓉綰髮的那一眼,心頭就莫名有恨。
看著水芙蓉青黃不接的玉容,薔薇沈不住氣的排開眾人,「我叫她來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