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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怨东风当自嗟
作者:湮言芫鄢      更新:2016-03-29 16:15      字数:0
民国二十七年七月十七日傍晚,银川最为繁华的柳树巷的深处青灰色矮墙有些残旧的小院迎来了一位客人。来开门的小院主人似乎并不奇怪来人,也不开口询问,倚着门等来人自报姓名。

  “在下国民党78旅的唐古镆,汉卿将军介绍来拜访銮金阁陌铘陌老板。”这位穿着笔挺的美式军装的男人介绍完毕向开门的人行了个端正的军礼“请先生通报。”一边出示了将军交给他的刻着陌字的信物。

  开门的小院主人见信物了也不接过来只道,“久仰唐上校大名,有失远迎还望见谅,鄙人正是陌铘。”一边将男人迎进了院子,“汉卿将军别来无恙?”

  男人却不答,对将军的现状很是无奈。

  进了院子唐古镆方才知道这小院远不似外头看起来那般颓败,倒是令人意外的精致,青石板碎石铺成的小路绕过两人抱臂那么粗的榕树沿向靠外街的两层木楼。几从翠竹随意的错落在小院里,或生在青石板路旁或长在小院开着不知名蓝色小花的角落里。

  唐古镆眼见这小院有些失神,见惯杀戮的他内心早不似外表看起来那么谦和了,这样安逸的地方他许久没见过了,“陌老板这里很是精致安怡,有这样的好地方难怪陌老板愿意隐退。”

  “呵,让唐上校见笑了才是,比不得那些大户人家会伺弄,不过是鄙人随手玩玩罢了。”陌铘侧头笑笑,引着来人穿过青石板路进了内坛。

  “不,陌老板这里美得紧。”唐古镆亦轻笑,诚心赞道。

  “多谢上校阁下赞美,上校阁下一路过来想必车马劳累,不如去客房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谈,如何?”陌铘瞟了眼唐古镆的竹编的约有60厘米长的行李箱,笑道,“漓生,带上校阁下去二楼客房。”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唐古镆颔首,微微向陌铘鞠了个躬,便随着叫做漓生的仆人上了楼。

  “漓生是我的管家,上校阁下有什么需要尽管向他说。”陌铘在俩人身后道。

  陌铘大略也知道这个时候国军的汉卿将军介绍唐上校来找他这个隐居一年之久的古董商做什么——1931年的时候他在辽宁锦州做生意,后来日本发动九一八事变,锦州城逐渐沦陷,汉卿将军在蒋委员长的要求下撤出锦州,顺便也就将陌铘带了出来。那时陌铘送了那枚和田玉派给汉卿将军并承诺,“承蒙将军今日之恩,他日若将军有需要只管遣人带着玉牌来银川寻鄙人。鄙人必不推迟。您知道的,陌铘虽只是区区一介商人,有些方面却也是帮得上忙的。”

  1937年7月爆发了卢沟桥事变,日本全面侵华,中原大地战火不断。隐居于银川的陌铘不轻易与人做生意,若不是那句承诺汉卿将军的人必也是寻不着他的。陌铘自是知道36年的西安事变后汉卿将军就让蒋委员长软禁起来与外界的联系寥寥无几,唐古镆是他的旧部下,西安事变前因国军78旅缺了个副旅让汉卿将军调了过去。想来那时汉卿将军就猜到自己的后果了罢

  “越王勾践剑?!”陌铘打量着唐古镆带来的货,一脸钦羡。“漓生你说,他们都哪里弄来的好东西,怎么我就遇不上啊!”

  “老板,那是上校阁下的东西,你别一脸要把它私吞了的表情。”小院的管家林漓生侍立在一旁,用[老板你奸商表情太明显了]的口吻向自家老板道,继而又向在一旁悠闲喝茶的唐古镆道,“上校阁下还请见谅,我们老板见到好东西就变成这模样了。”

  “哪里,自是唐某带来的是好的,才能赢得陌老板如此赞赏。”唐古镆笑着应道,却在看到陌铘敛色的模样时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郑旦?”陌铘喃喃道,大拇指拂过剑柄顶部的细小铭文这是个人名么?郑旦郑旦!“漓生!这个郑旦不是”古董店的小老板的话语骤然停止,大厅里的另外两个人不见踪影不,不对!是他离开了他那个设了楠木掐金丝的太师椅,摆了添红花雕檀木收藏柜,挂了秦太虚山水字画的小小古董店子。

  “没有打招呼就擅自将陌先生请了来,是妾身唐突了。”陌铘身后突地有人发话了,屋子的主人坐在主座的彩漆台边,那绝美的女子粉白黛黑,施芳泽只。三千青丝挽成春秋时后宫夫人常做的高髻,斜斜的插着一支花穗钗。小巧的耳垂挂着一双水晶玦,颈上带着一串白石项饰,身上穿着百鸟朝凤的大红嫁裳凭陌铘闯荡古董界多年的眼力,一眼便瞧出那女子身上的嫁裳出自春秋时的名家手笔。

  “是郑旦姑娘?”陌铘向座上的女子拱手作揖,“姑娘即请了我来,便说是何事罢.”

  “唐突的请了陌先生来,是想请先生帮妾身寻一个人。”

  “哦?是何人,竟叫姑娘你如此牵挂。”陌铘浅笑,手中的折扇轻微的滑动丝毫不惊讶坐上女子的要求。

  “他啊是我的王啊”

  女子的话音还未全落,陌铘便感觉眉心一阵刺痛,眼前场景虚晃一圈,天地乾坤如水波般轻缓的晃动,那女子变得模糊不清,他仿若被人从梦靥中拉了出来,刹那间便清醒了过来。

  “谢天谢地,老板你终于醒了!”

  “我这是回来了?”陌铘有些茫然的用手揉揉眼,看着他那个雕了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花雕床顶。还没再发问身边的漓生就大叫起来

  “老板!我说过多少次不要用手揉眼睛!你又不是小孩了!怎么就是说不听!”

  “你身后的是谁?”陌铘直接无视自家管家的惊叫——听太多都已经懒得理会了

  “哦,这位是越舟道长。若不是他,我和上校阁下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叫醒老板你。”漓生低声向陌铘道

  “陌先生是进了那剑上负着的魂魄的幻境。”漓生身后的带着斗笠的男人道,“莫要再念那铭名了。”

  “多谢道长。”陌铘向那名叫越舟的道长一颔首。那女子要他寻得人必是她想念千年之久的人,若不然怎么会耗了大量灵力“请”了他去她的幻境。

  “道长可有法子将这魂魄封住?”一直未曾出声的唐古镆问道。

  “贫道技艺不精,帮不了这个忙。”越舟一手竖立在胸前向唐古镆作了个带着歉意的揖。

  那个叫越舟的道长被漓生留了下来,理由是——“道长你走了我们老板又进了那个幻境怎么办?他从来是不听话的,不是您劝说了他就不念那个铭名的”

  于是在陌铘咆哮的叫着“林漓生你给我闭嘴”声中越舟留在了小院,住在二楼陌铘的左边房间,而陌铘的右边是上校阁下。

  自那日陌铘醒后,那剑就让唐古镆收了起来。

  “上校阁下不卖那剑了?”

  “不,要卖。”

  “那为何收起来?”陌某人故意这般问道。

  “等陌老板找到买家,唐某自会奉上。”

  “上校阁下信不过鄙人?”陌某人再次故意曲解上校阁下的意思。

  上校阁下不说话了

  越舟一直很奇怪,为何这小院会有这样的气息——一种不可名摹的檀心晕香,让他觉得异常熟悉却又悠远得仿佛前世记忆。他问过陌老板,屋里熏得是什么香,那人摇着手中的折扇笑得好不灿烂——“我的院里没有熏香啊,我对好些香料过敏,所以我们这里从来不熏香,唔最多也就是果香,漓生喜欢吃果子。”

  如若真如那人所说,那这檀心香从何而来?还是,着是为他而来——否则那对香料过敏的陌老板为何没有反应?——是了,是那个人吧。

  陌铘歪着头望着眼前陷入沉思的道长,想到了昨夜的梦————漫天的忧伤几乎要将他吞噬。如此杀戮的场景,火烧燎原,胜败一眼便让他瞧了个明白。他站一切之外看着那位故娘换了他人的百鸟朝凤,替那个人挥剑御敌,一招一式只防绝不攻,不伤害任何一个进犯的士兵。

  “纵你有通天的本事,若继续如此,你也会倒下啊。”陌铘低喃着,有心要阻止却是无力从心。“姑娘你便是要我来看这个?”叫他眼睁睁的看着越来越多的士兵涌上前去,看她怎么样被敌国的人杀死。

  “住手!”那个向吴王进献她们的使者不,现在是越国的将领的男人阻止了所有人进攻,将她带走,陌铘心中一急,她已是他敌对国家的夫人,让他带了去,可会受辱?眼见他们走远,他竟眼前一花,便进了另一个场景。看着奢华璀璨之处,想来便是那战胜之国。

  那姑娘进了偏殿,那儿临窗候着一个男人,傲视天下,遗世而独立——是王吧,是那位卧薪尝胆的越王吧。陌铘揉了揉因为殿里的熏香而发痒的鼻头,看着那有 些熟悉的背影尚还在揣测,就见那男人转过身,对郑旦笑,“夷光你回来了”本来还因为他的样貌陷入惊讶之中的陌铘听到他唤出的名和女子脸上的诧异后吼了出来“夷光?夷光个屁啊!这分明是郑旦啊啊啊!”

  然后就让上校阁下做的美味给熏醒了,陌铘半眯着眼还没从梦里回过神鼻子却自动的耸耸着寻美味巴到唐古镆身边去了“好香上校阁下没想你还有这一手不然我雇你留在我这好了工资肯定比你们部队高!”

  唐古镆还没客套的推辞说话一边的越舟却开口了,“陌老板,做梦了?”道士盯着陌铘一丝也不肯放过他,“是个什么样的梦?”

  “是个留传千古的故事,我同诸位讲讲,可好?”陌铘道,便再不管那三人的反应径自当起了说书先生——

  春秋末年,越王勾践在越国都城会稽接见了两位准备进献给吴王夫差的绝色美女,一位是后世妇孺皆知的西施,另一位是和她一块从若耶溪出来的郑旦。王命俩人习以歌舞礼仪,赠俩人珠宝首饰——为的是实行那个叫范蠡的谋士给王出的美人计

  西施一直不知道王私下里赐了一柄剑给郑旦,他是这样说的,“寡人听闻郑旦姑娘好剑,便将这柄剑赠与姑娘。”郑旦聪明如斯,自然明白王的意欲。领了谢接了剑这是她才有的,和西施和其他女孩不一样的独有的赏赐,哪怕这会要了她的命,他也一定会接受

  公元前490年,越王勾践向吴王夫差进献珍贵的丝绸和大量的绢布及五谷六畜美玉宝石——这是当年吴国打败越国后越王降于吴王时所答应的条件。

  在那堂皇的仪仗犹胜仙家的吴国九重宫殿之中,吴王接见了越国那位叫范蠡的使者。

  “你为寡人带来的贡品,不过尔尔。”御座上那位刚到而立之年的陛下对越国进献的东西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年年如此,他早腻烦了那一套。

  “日前我王偶得一组舞乐队,见她们起舞拨弦仿若天人,我王不敢独享,便遣臣下将这支舞乐队一并带了来进献于尊贵的大王。”御前跪着的小小谋士呈上了这最后一件“贡品”

  “哦?果真如此?便传上来予寡人看看。”对男人最有吸引力的不外乎是女人

  御前的谋士退到一边,听到吴王身边尖嗓的家臣一声令下“传——”那二十名女子便被带了上来,起领鼓瑟的西施一掌起乐,带着一丝冷峻的郑旦便在九名女子之中傲然起舞,带着她的王对她的期许,挥动着手中的长剑。

  吴王夫差最先注意到得是一旁起乐的西施,即便是郑旦在殿中央舞剑,吴王的目光也频频投向离他最近的鼓瑟女子,那女子全不似那舞剑女子一般淡漠,不经意的向他颔首轻笑,果如那使者所言仿若天人。

  随后西施和郑旦被封做夫人。先时夫差对两个美人的宠爱同等,时日一长久,便对那泛冷的郑旦再无多大兴趣,不常去她宫里,独宠西施一人。他为西施建了馆娃宫,而郑旦却还住在椒房殿的偏殿里。

  日渐失宠的郑旦倒也无所谓,反正他还宠西施,迷惑吴王离间他们君臣完成越王的任务有西施也够了。她生性冷淡早在当初入越国时便让那个人吸引了去,再是爱不了别人对被人上心了 。好在西施尚还记得这个同乡出来从前一直很照顾她的姐姐,若不然以她的现状在这深闺后宫的勾心斗角中她不沦为受害者也会让宫里些趾气高扬见见风使舵的宫人短少她的衣食住行。

  她的日子一向安逸,她不是会说人长短的人,除了西施连吴王也很少来他宫里。她也不曾忘却越王对她说的话“寻个机会杀了他”——

  郑旦我赠剑与你并不只是要你以剑舞迷惑他,还希望你可以找个机会杀了他。

  她并不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亦有这样的身手,可是——

  “郑旦姐姐!王赐了我一对玉佛珠,我特地带了一串来送给你。”

  “郑旦姐姐!西域使者带来了顶好的织云帛,前几日王赐了我几匹,我带了两匹来送你。”

  “郑旦姐姐!南方进贡了些画眉极好看的云罗黛,王赐了我几斛,我带了两斛来送你。”

  每每看到西施眉飞色舞的谈论着王昨日赏了她些什么今日有什么好东西赐了给她,郑旦便下不去手,不为任何什么只为这个恋上吴王的西施妹妹。他必定是真心爱西施的吧.若不然为何这般宠她。进吴宫这么多年在他们之后吴宫就再无新晋女子,他专宠于西施将她护得滴水不漏,吴国后宫里的勾心斗角竟一点也没有波及到她,让她至今都天真烂漫的如同还是当年若耶溪边浣纱时的模样。

  这叫她怎么下得去手,去夺西施的爱人的性命。她今生是再无望见到她的王,她怎么狠得下心让西施去受她受的苦。可是她亦知道,她这里没下手,越国也会发动战争。知道有这样结果的西施一定很痛苦吧

  她所料的这一天来得这样的早——越国向吴国发动战争,直逼吴都。她是后宫女人不论朝政不知道为何这吴军如此不堪一击,那仿若九重天之上的宫阙如今却残破得令她几乎找不到方向。

  她在西施的馆娃宫里找她和吴王。

  穿着百鸟朝凤的西施向郑旦笑道,“姐姐快逃吧!以姐姐的身手定然逃得出去。”

  “那你呢?”多年来从不惊慌的面容有些动容。

  “我要和王在一起啊!”

  她夺了西施身上的大红嫁裳,执意为他们御敌。

  她未曾想过有一天还可以见到她的王,可他面带喜色,这样说的“夷光你回来了,我要为你接风洗尘”他说“我”却是对西施说的,郑旦觉得自己万念俱灰。为何他竟将她认做西施,那么他将郑旦置之何地?当年寄予厚望的郑旦他将他置之何地?她至今还记得当年王赠她剑士对她说的话,记得他的举手投足,而他,便这样轻易的忘了她么?她便在他和西施的宴会上一杯接一杯的灌自己想醉倒了之,因而错过他眼眸之中的感情,自然,若她不错过也会以为那是他对西施的感情。

  三两杯下肚她便眼前一黑不醒人事。这男人原是如此狠心呵

  陌铘眼眸流转,盯着他对面至今都神色坦然的越舟,“诸位对这个故事有什么想法?”

  “郑旦姑娘死了?”陌铘握拳有些忿忿不平。“让越王勾践给杀死了?”

  “不”越舟依然坦然,“越王下的只是迷药,他让想要辞官隐退的范蠡带走了她。因为”

  “因为越王勾践早在初见时也爱上了郑旦,对不对?越舟道长”陌铘浅笑着问。

  而被问的人点头毫无怯色的承认了。

  “所以越舟道长是不是要将那柄剑买走?”像是知道什么了的唐古镆也浅笑。

  “有劳唐上校将它交给我。”

  “好说好说”

  “多谢陌老板的招待,越舟告辞劳”

  “道长一路好走,恕不远送。”

  “再会。”

  一介道士自是无多余的钱来买这柄珍贵的上古宝剑,所幸他手中还有一枚前些年为北平一户大户人家做法所得的春秋战国麒麟玉佩,陌铘难得好心的出主意以物换物。

  “可老板,为什么他要给郑旦姑娘下药让范蠡带走她?”漓生问自家老板

  “林管家可还记得传说中西施后来怎么了?”唐古镆笑道。

  “有人说沉湖而死,有人说她与范蠡泛舟西湖。”

  “沉湖的不过是个略有姿色新晋的宫女,与范蠡泛舟西湖的却是郑旦啊。”陌铘打量着新到手的麒麟玉佩不经意的道。

  两千一百一十一年前那个只有他与她的宴会只是为了救她呵,让所有人都以为回来的是西施,让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西施,他甚至想到了她的生后名,让所有的谩骂都指向西施,让人代替她沉湖。这一切都是他与范蠡商榷的结果,只为了保全这个他如此深爱却不能表达的女子呵——

  莫怨东风当自嗟.完

  “莫怨东风当自嗟”是欧阳修《明妃曲》中的一句,明妃昭君也是和汉帝相爱却不得不出使他国,和郑旦的遭遇多少有些相似,后世也没有什么写郑旦的诗,所以就借用了欧公的这一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