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次親眼見到新種族的誕生，眾魔詫異極了。

  這不是第一批降臨這世界的種族，但也絕不是最後一批。

  天國神族由六神連手創造，就連六魔也有各自分創自己所屬的新族，只是由六魔所創的魔物幾乎消滅怠盡。

  就目前來說，魔族處在極度弱勢的狀態，要將躲過戰火波汲的殘餘份子找出，然後對抗神權時代，實在是不大可能的事情，因此，創造出新代的魔物是必須的。

  能讓一個前所未有的種族降生，並加以臣服，這同時是另種實力證明與有力保證，殘敗的魔域將再次繁盛，甚至非常有可能能與現在太過囂張的神族對抗，並刷洗過去滅族的恥辱。這想法，讓在場的諸魔紛紛激動起來。

  在六神的追殺纏迫下，新王的出現，本身就已經是個奇蹟，不會有人不想將自己的期望加諸在一個展現過神跡的王者身上。

  不敢再隨意放肆，麻花們先是低聲要求鬆綁，然後請求壓解自己的墮天使充當使者前去代為告知想要宣示表達臣服的意願，但全被站在天魔身後，適當性的保持一步距離的導師攔了下來，推說不是時後。

  注意力放在索亞特身上，祂點點頭，「死靈王，去把你的族人集合起來，跟著羅夫回去領地去等著。」突然遭到點名，從未報備過自己名子的墮天使被熊熊的大推了出去，在天魔的招手下，一臉傻愣傻愣的跑了過去。

  一眼就看見自己訓練多時的直系下屬居然會恍神，導師皺了下眉頭，在他經過自己的身旁時，飛快低拍了對方肩膀一下，他壓低了聲，提醒道：「好好幹，別出錯。」這名墮天使這才聚精會神的挺直腰桿，踩著軍步停在死靈王面前待命。

  微微偏首，天魔朝後瞄向已經自許為代理總管的他一下，淡淡的輕喚一聲：「霍克次。」

  「是，陛下。」向前踏了一步，霍克次恭敬的垂頭候令。

  目光一收，祂淡然的說：「叫其他人跟上。」一領令，霍克次馬上跑遠，一會，又迅速返回通報。

  只留了一個墮天使好處理死靈王，剩餘的眾魔再次前行。

  沼澤裡，越來越多的死靈族爬上岸，其中，也有不少尚未腐爛完全的骷顱骨獸接連的爬上沿岸，或是衝出水面，等著飼主認養。

  一匹爛到全身只剩白骨的骨頭鬼馬跑向索亞特身旁，因為沒有柔軟的毛皮，牠用長長的馬頭蓋戳推死靈王，被牠一頂，又推，還未熟希現今軀殼，長短腳的死靈王再次跌入沼澤裡，小小的豆子眼在向內凹的眼眶內氣炸猛轉圈。

  仰著長長的骨頸嘶鳴一聲，鬼馬得意的用骨蹄蹬了下地。

  死靈王氣的從沼澤衝出，向牠狠狠踢了一腳，然後，他驚奇的發現一件事，他居然沒有痛覺！不敢相信的多踢骨馬幾腳，甚至被骨馬用後腿踹入池水中，他依然沒有覺的痛。

  這讓他立馬就興奮得起來，小小的豆子眼溜溜轉轉，當再次望向骨馬時，基於生物本能，鬼馬一下子就逃的飛遠，順便踢了幾口濕泥，送給將想自己解剖好用來研究的壞主人以示抗議。

  被濺了一身汙泥，忿忿的朝牠瞪了眼，索亞特不甘不願的再次跳下沼澤洗澡。

  距離一拉開，有預感會有更有趣的事情發生，忍著部分黑暗神力損去後，帶來些許睏意不去，輕輕拍了圓滾滾的臉頰幾下，我努力的打起精神，改看著面畫前方不放。

  在彎彎曲曲的小徑上走了好一會，還未穿過佔地遼闊的沼澤區，灰濛的雲層裡，忽然傳了陣陣巨獸呼嘯的龍吼。

  眉毛一抖，太過清楚這是誰跑來了，天魔一手掩臉的兀自喃喃：「糟糕……」

  『糟糕什麼？』我好奇的問。

  祂的字句慢吞吞的傳來，『麻煩來了……』

  我愣：『阿？』什麼麻煩？

  仰高下顎，面朝天際看去，祂的字句有些無奈，『別阿，是來找我的，你不要說話。』

  又叫我不要說話……

  哀怨的扁了扁嘴，心知還是老樣子不到該我上場的時刻，什麼人也不認得的我只好閉上嘴，再次專心的看著畫面。

  劇烈的嘯吼聲，大到連地面都震動，耳膜內全嗡嗡作聲，逼著諸魔不得不摀緊雙耳往聲音的來源看去。

  天空裂開了個大縫，深縫灰雲間，伴隨著聲音徹響，能清楚看見有什麼正快速衝來。

  水晶般片片剔透的藍鱗，巨形又彎蜒的蛇身，一對相稱的威武犄角，炯炯有神的冰藍龍瞳，紅豔的火鬚長鬃，是隻古蛇。牠再次一吼，露出了滿嘴駭人的尖牙，利齒，銳利的長爪一揮，沼澤被撕裂開來，劃分成兩大半，激起萬丈白色浪花衝霄天際。

  一個接著一個站連在狹長的泥徑，根本無處可閃，豆大的陣雨怒降，弄得眾魔一身濕冷。

  全場只有天魔一個乾爽到底。

  巨龍筆直的朝天魔衝來，兇惡的張開了長滿利牙的龍嘴發出低鳴，不懂龍語，眾魔發出刺耳的驚叫。

  善者不來，來者必然不善，第一次看見傳說中得古蛇原貌，雖暗暗吃驚了下，卻比他人鎮定的很多，稍微冷靜的霍克次一揚手，想在祂身旁搶先佈下防禦術，卻被阻攔。

  手一揮，天魔的聲音淡淡的，「不用。」

  雖然祂說不用，卻不敢馬上鬆懈，盡責得導師還是暗中對祂佈了一層無形的防禦術罩。

  巨龍越衝越近，像是想要緊急煞車，卻距離太近，不得不改道，龍頭一歪，牠一頭栽入沼澤裡。

  漫天的水花再次漸濕本來濕透的眾魔。

  唉……又來了。

  天魔長長的，長嘆了一口氣。

  祂暗暗做好要丟臉的心理準備，然後───

  一道飽含磁性的男音乍響。

  混厚的震天嗓門，遠到連身到數百公尺遠的死靈王也吃驚的朝這裡看來。

  「老婆───！！！！」

  唉……小麻煩變成大麻煩。

  被他這樣一喊，才剛建立好的威嚴徹底掃地，瞬間成為在場所有生物的注目焦點，丟盡面子的天魔摀著臉不想見人。

  好不容易千里尋妻，好趕來這近千年的第一次相見，卻發現祂竟敢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冰藍的瞳孔一縮，甫化成人身的歐西里斯炸了似的從水裡一鼓碌的跳起，毛火的沖了過來，一把就捉住祂的手腕向後扯：

  「走！跟我回家去！」

  特清楚的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兩眼被迫吃冰淇淋的眾魔傳來一至性的猛抽氣聲，眼珠子瞪的一個比一個大。

  始終待再畫面前不曾離開的我也是，甚至近到與冥王沒有絲毫的距哩差，這效果特震憾的，我訝異到兩粒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被他扯著跑，天魔反手拉著他一下，訥訥的在他身後低喊：「慢著……」

  「不！」歐希里斯頭也不回，很堅持的繼續向前走，「我不要慢，我要你馬上跟我回去！馬上！現在！」

  看著兩瓣白饅頭在眼前晃，還隱隱約約能看見雄物在兩腿間跟著盪，再次掩著臉，天魔終於受不了他沒有絲毫的自覺，非常無奈的說：「你……你好歹也穿上衣服吧？」

  光溜溜的成什麼樣？專屬於祂的福利都被人看光了……

  雖然外表長大了，這點倒是沒有變，唉。

  遭祂提醒，這才注意到眾魔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歐希里斯愣了一下，順著他們的視線低頭往下看，這才想起來───

  急急忙忙的化龍衝出冥宮，衣袍早爆光了，他又忘記變成人身後，是沒有龍鱗遮體的。

  難怪老覺得有點冷……

  看著歐希里斯杵在原地對自己乾笑不停，了然他的窘況，天魔輕輕皺眉，「你過來。」

  他立即傾身靠了過來。

  天魔緩緩脫下披在身上的黑絨披風，遞了過去，「穿上。」

  歐希里斯剛要去接，霍克次就小跑了過來，停在祂身後低首建言：「陛下，這裡很冷……把下屬的給他吧？」還未等到答覆，他就迅速脫下斜批在肩的長披風，恭敬低放在雙手上，就要往冥王那遞去，冥王卻一把搶過天魔手上的，順便將他的推開，藍眸冰冷的瞪視著導師，「我老婆說要給我，關你什麼事？」真礙眼……

  望著多事的導師，深藍眸底變得更加陰沉。

  在導師皺起眉心，努了努嘴還想再說些什麼，天魔卻朝他橫去一手，偏首朝他淡淡道：「霍克次，你退下。」多心的看了眼冥王，導師應聲退到十步之遠。

  等霍克次一退遠，看著以往的童顏在如今已變成如此成熟的臉龐，心裡有些感嘆，卻沒表現出來，天魔向歐西里斯招了下手，「你再過來點。」

  在冥王更加貼近後，祂拿起他捉再手的披風，伸長手想替他批上，卻發現一件事情。「你變的好高……」比祂還高一個頭。

  那個孩子……竟然會長這麼高呀……

  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心裡頭不知道是高興多一些，還是……深受打擊，這感覺很複雜，祂也沒有表達在臉上，只是默默的放在心裡沉澱。

  看祂得墊起腳跟才能抅到他的肩，歐希里斯緩緩往下半蹲，又向祂微微傾著身方便祂替自己披上，他很理所當然的答：「做老公的，本來就要比老婆高一些。」

  銀眼淡淡低瞟他一眼，「又是普洛斯說的？」老胡說八道！

  「恩。」老實的應著，歐西里斯笑了笑：「我以前老抱不住你，現在可以了。」

  很不客氣的捏了他一下，天魔沒好氣的撇了撇嘴角：

  「人長大了，嘴裡就摻糖了？除了那張臉，你又騙了不少女孩子吧？」哼，早晚把你那張臉撕下來。

  吃疼的皺了下俊臉，朗眉鬱鬱的攏著，歐西里斯頗不甘願的回嘴：「我是說真的，不然你來給我抱抱看！」在他真要轉過身來面對自己，天魔用力的搧了他一掌，這掌打的又響又清脆，「給我轉過去！曝露狂！」

  揉著挨打的地方，歐西里斯乖乖的背對祂，委委屈屈的替自己小聲辯駁，「我太急了呀……一接到普洛斯的通報，只想要馬上來見你，就忘記要多帶衣服出來了。」他又不是故意的……

  沒有真的生氣，嘴角反而高高的揚著，銀眸微彎，只有聲音裝著薄怒，壓的又低又沉的，「少廢話，蹲好。」

  「唷……」被輕斥了下，冥王立刻低下頭去，身子壓的更低。

  一替他確實批上，又繫上繩結，緩緩收手後，先上上下下掃看一會，目光停在他那向外暴露的一節裸腳，天魔說：「我的有些小……」頭一偏，祂看向霍克次肩上的那件，「他跟你差不多高，你穿應該會適合些。」

  一聽祂又提那個礙眼的，歐西里斯握緊了披身上這件，像是怕被人搶走，一臉堅決的說：「不要！我不要他的！」大手左右拉緊了披肩，他壓低下巴往黑絨上吸吸嗅嗅，又說：「這件有老婆你的味道，我就要這件！」

  沒有真的要跟他搶，天魔烊怒道：「脫下來，換他的才不會冷。」

  「不要！」歐西里斯大搖一下頭。

  向他攤張一手晃晃，天魔說：「拿來。」

  歐西里斯邊搖頭邊退，「不要！我不要！」

  大張的手又晃了下，天魔淡淡的重覆說：「拿來。」

  「不！！」大聲的拒絕後，看到祂好像不大高興的板起臉來，歐西里斯可憐兮兮喊：「老婆～～」

  緩緩收回手，天魔緩了下冷臉，聲音淡淡的說：「你過來。」

  「不可以把我的衣服拿走唷……」小小的要求沒有得到該有的答覆，明顯的猶豫一下，歐西里斯才硬著頭皮緩緩走近祂。

  等他一走近，細長的手尖在他身前一點，又收，天魔輕聲的應允：「就穿著吧。」

  感覺原先漫在全身的寒意被驅走，清楚祂還是老樣子，關心不會嘴上掛，歐西里斯高興抱著祂，用臉猛譖著祂的頸項，「我就知道老婆對我最好了……」

  「你少來這套……」頭一偏，避著這次的磨臉攻擊，又一手緩緩推開巴著自己不放的臉頰，天魔看著一排排正整裝準備出發的死靈族說：「好了，你看也看到，抱也抱到了，可以回去了。」

  一下子就變這麼冷淡……

  心理鬱悶了下，歐西里斯也學祂朝大批的死靈族看去，一眼就看透那些是什麼，洞悉虛表的藍眼慢慢瞇起，表情眨眼間就回覆一貫性的冷然，人一嚴肅起，連聲音也變的額外低沉有力，「老婆，死魂是必須往冥府報到，不能讓他們避過審判就地復活。」

  朝身旁的冥王看了一眼，天魔笑笑的說：「那些是怨魂，不是死魂。」

  「那有什麼不同？」定定的看著一批批的找到軀殼寄宿的死靈們魚貫離開，朗眉不贊成的深刻攏起，歐西里斯說：「只要成了死魂，就必須來報到，這是規矩。」也是身為冥王的他必須克盡的責任之一。

  「所以，你要把他們都抓回去？」這話，祂問的很刻意。

  收回遠眺的目光，他看著祂，沒有說話。

  天魔微微一笑，笑容很淡，「讓我想想，根據冥法，幫助死魂逃脫，就與之同罪……」一頓，祂挑釁的看著忽然沉默的他，唇邊的笑意更加放肆，「恩……我放了這麼多，一個個捉來和我對審多麻煩？乾脆用獄火在燒我一次吧？阿？」

  見他光抿嘴就是不說話，祂輕輕哼了一聲，一臉蠻不在乎的說：

  「放心，我不會逃，這世上不會再有比我更合作的犯人了。」

  祂以前沒有逃，以後也不會。

  即使面臨死亡。

  一次，兩次……不管來幾次，祂的選擇從來都一樣。

  一下就被勾起了往事。

  收到死神圓滿歸來的通知，終於弄明白祂是誰，自己又親口允了些什麼，匆匆返回到被燒成焦黑的洞口，除了痛苦到當場嚎啕大哭外，心底深處不是沒有一絲絲的埋怨祂當時明明能逃為什不逃，就實力來說，就連六神也頗為忌憚祂，要殺了貿然前去挑釁的兩位冥神，對祂來說是何等容易的事情，但祂偏偏沒有動手……

  不但沒有動手，還豎手就戮。

  就這麼被活活的，燒死。

  自責很深的他當時弄不明白，即使過了近數千年的歲月，依然也想不通。

  聚回遠飄的心思，面對著怎麼都死不怕的祂，當然不能用死來恐嚇個已經有一次經驗的祂，不想傻到跟自己過不去，歐希里斯絞緊了眉頭，靜靜得想了好一會，藍眸深深的凝望著祂，很慢，很慢的才開口，聲音很低，很低，卻十分沉穩。

  「你是我老婆，我不跟你計較這個，想做就做吧。」

  就等著他這句話，輕易的佔了一回上風，天魔趁勝追擊，指著緩緩走遠的死靈隊伍，笑著說：「那以後從這裡復生的人就歸我的。」

  只專注在祂身上，他低低的應了一聲：「恩……」

  目地一達成，祂滿意的拍了下手掌，「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沒有利用價值了。快滾吧！

  看著祂又連連催趕自己走，忍著心頭被挑起的不爽，雙手環胸，歐希里斯挑挑眉，笑笑的說：「老婆……我剛剛很仔細的考慮了一下，等我回去，我就讓乾婆達一族搬來這裡住，順便讓乾婆達王天天彈琴。」

  「……」一聽，祂馬上垮下臉，對著現在佔盡上風的他薄怒道：「你這是在威脅我呢？」可惡……長大就變壞了！

  要真讓乾婆達王來天天彈琴，這裡就沒有死魂可以用了！

  那祂還玩屁呀！

  祂要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破爛沼澤幹什麼？這裡就連鬼魂也不想待！

  太可惡了……

  越想越氣，不想看現在太過囂張的人，天魔恨恨的用鼻孔瞪他。

  風水輪流轉，老窩處在風水極佳的好地段，老早就逛了好大圈這糟糕到不行的爛地方，沒辦法像祂待在豬窩裡還能安然自在，歐西里斯很認真的撫著蘋果下巴說：「要我不派也可以，跟我回去，這地方真髒。」

  一聽，我在畫面前吠，『什麼？！髒！你敢嫌我這地方髒？！可惡！我要扁他！！讓我出去！讓我出去！！！』從一踏進這裡，又聽祂說過要住這，我已經把這當成自己家，當然不能忍受任何批評，即使，這裡的環境是真的差到不行。

  將我不管的丟在一旁，任我在裡頭又氣又跳，天魔揉了揉耳，淡淡的對他說：

  「跟你回去做什麼？我已經打算要住這。」

  難得的沒有生氣，歐希里斯臉色一凜，「住在水裡？」這裡連站人都很困難，他看了老半天，除了住水裡，實在是想不出來，這塊爛沼澤還有哪裡能蓋房子。

  「不，」對想法有些呆直的他翻了個大白眼，天魔續道：「魔域分六塊，我打算去住最裡面那塊，昂里諾斯。」

  搶在冥王發問前開口，一直都保持靜默的豎耳聽著對話，一聽主君聊起將來要蓋魔宮的話提，也考慮過這問題，自然不會不去凝神細聽，不聽還好，一聽，就深感祂很可能沒弄清楚目前魔域的慘況，霍克斯再也無法繼續旁聽下去，不顧一切就著急的沖喊道：

  「陛下，昂里諾斯大陸雖然易守難攻，受到神滅的損傷也最少，但那裡，根本沒有魔族可以生存。」一頓，他說的更仔細些，就是希望祂能打消這絕不可能實現的念頭。

  「那塊腐地，連想要踏進去都沒辦法。」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