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临城】

  第二日傍晚，牛板车随着其他或赶车或步行的务工村民们，紧赶慢赶终于在门禁前抵达了临城。

  临城是东华民国南疆地域一个偏远的小县城，高筑的城墙上残留着末代皇朝时的破旧建筑，由于临城刚遭遇一场军匪混战，城门口驻守着两队威风凛凛的持枪士兵，专门负责对进城的人一一盘查搜身。

  阿丑自小记事起就生活在深山野林里，从未见过大山和王家村以外的世界，他从养父去世到现在一直浑浑噩噩，如今为了活下去他咬牙让自己勇敢面对，此刻见到如此高大巍峨的城墙时，便忍不住心生怯意，更多的是对未知的彷徨和恐慌。

  察觉出阿丑有些紧张，时刻关注他的勇子，在跟着阿爹跳下车时，一边体贴的扶着阿丑，一边语气轻柔地安抚：“阿丑，别怕。我跟我爹在临城混了几年，对这里很熟，我会带着你的。”

  阿丑没有拒绝勇子的好意，下车后隔着一层布料半拉住勇子的衣袖，一是因为初来陌生的地方他心底害怕，二是因为身体实在是坚持不住了。从决定离开深山到外谋生，他一个双儿跟着几个壮汉艰难翻了几座山，又连续坐了几天颠簸的牛板车，身子早已精疲力尽，累得连骨头都在发疼。

  阿丑点了点头，习惯性地垂着脑袋，紧紧地跟在勇子身边。

  勇子爹近几年一直在临城谋活计，对这里早就摸透了，但见城门口那些拎着枪杆子的军兵们，仍露出了一丝胆寒之色。

  几个村汉在勇子爹的带领下，一人拿出来几块铜板给了牛车阿叔的路费，然后并未忙着进城，而是去了旁边打听消息。

  不多时，勇子爹很快回来，神色愁苦地道：“今年怕是进城难啊！”

  “为啥？王叔，咱们不是一直给刘老爷做活计的吗？不如找刘老爷疏通一下。”

  勇子爹摇摇头，看了眼村友们，嘴巴哆嗦地道：“听说年前儿临城被山匪袭击，刘老爷他……意外去世了……”

  闻言，村汉们纷纷倒抽口气，随即脸色泛白不知所措。

  勇子爹唉声叹气地蹲下身，黝黑的面庞尽是一片愁眉苦脸。

  勇子得知那位临城有名的富绅刘老爷死了，脸色当即变了又变，他低声交代阿丑在原地等着他，快步来到阿爹面前，想了想提议道：“爹，没了刘老爷可以去找别的老爷。咱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只要有力气不怕找不到活计。”

  其中一个村名眼睛一亮，拍着大腿道：“勇子说得对！王叔，咱几个都是有力气能干活的，不怕找不到好东家。”

  其他人闻言纷纷附和。

  勇子爹也意有所动，想了想便点点头，直起身拍了拍灰尘，粗着嗓子吩咐道，“那就按照老规矩，咱哥几个儿凑出三块银圆，进城。”

  村汉们各个应声，围在一起凑了三块银圆，而阿丑则被他们自动忽略了，毕竟对方是一个双儿，跟着一群汉子出来谋生计也不容易，但为了不让其他村民有说辞，这个费用勇子爹就自动担下了。

  阿丑站在一旁，微微低着头，嘴唇抿起，泛白的小手紧紧抱住小包裹，他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仅剩的几块铜板也在来的路上买了干粮。

  等以后挣到钱，一定要双倍还给王叔。阿丑在心里默默地道。

  一行人的进城费是三块银圆，不多也不少。在这个战火纷飞的乱世年代里，一块银圆就足够维持一户普通人家一个月的开支，可见这笔钱对于他们这些贫苦村民来讲，的确是一笔不菲的血汗钱。

  顺利通过严密盘查进入城内，阿丑亦步亦趋地跟在勇子身后，抬起头好奇地东张西望。

  铺得平坦的青石板路，轱辘转动的高头马车，衣着鲜亮的陌生行人，鳞次栉比的店面商铺，喧闹吆喝的街边摊贩……

  各种各样他从未家见过的新鲜事物映入眼帘，让阿丑那双黯淡无光的杏圆眸子，一瞬间染上了明亮奇异的色彩。

  突然，一队飞驰铁骑伴随着高亢的喝呼声哒哒而来，为首的白色骏马上端坐着一位身形高大的俊美男人，那人身穿一袭黑色戎装，腰间佩戴一柄进口洋枪，眉宇间充斥着一股慑人的凶戾强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