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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作者:妙颂九方01      更新:2018-04-30 22:59      字数:5372
  月蔚弦歌

  世上哪有那么多矢志不移、从一而终?贫贱人家百事哀,尚且是无数人迈步过去的坎儿,况乎是面对侯门位高权重呢。不经实际困顿艰难,谁都会以为“将人打回原形”之言仅仅是个说辞···能在生死存亡之前,坚守住人格尊严的人,才是真正坚刚不可夺其志!

  引——‘黄犬’之叹

  在昨晚的梦中,英飏又回到了那间阳光明媚的大课教室,空气中伴有蔷薇花丛的淡淡清甜;并且又见到那个人脚比脑袋翘的高,举着一册《史记·列传》摇头晃脑的念着:“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声音却不是当年那般亮丽,而是异常的嘶哑,仿佛是干得裂开了口子,每个字音都里都荫着血。

  英飏回头去找,就近一把搪瓷缸子中正有多半缸子清水,他端着水缸子,将端把朝外递过去,让他先喝口水润润嗓子。明明递过去的是一杯清水,可眼瞧着那人喝了一口,口鼻中就立即喷出一片血雾···

  英飏的梦醒了。他坐起身看清周围环境后稍稍松了心,他是坐在招待所包房的单人床上。旁边的床是空的,盥洗室里亮着灯并有排风机转动的声音;显然同屋室友任硕正在里面洗漱打理。

  盥洗室的门被拉开时,洗手池放水的声音也更清晰了些,随后响起的是任硕的声音:“后半夜里下雨,您没听见吧,我也没听见。我是天不亮时被外面的汽车喇叭吵醒的”说话间他往脸上噼噼啪啪的拍着须后水,趿拉着拖鞋溜达出来。“想必是现在外面雾还是很浓;搞得手潮司机一上路就瞎菜了。”

  英飏没有搭言,他略翘了翘嘴角,蹭着坐起身来,摸过电视遥控器按了播放键,待机状态的电视屏幕兀然亮起来。他虽然会吸烟但没有烟瘾,所以就借助电视节目和屏幕的光亮强制性地醒盹儿。

  真是无巧不巧,正播放的清晨复播节目,CCTV10的《讲坛》-《史记·列传:李斯》,正在讲解的内容居然与刚刚的梦不谋而合。当讲解人讲到‘李斯之死’的段落时,节目的画外音旁白似乎是故意,将所谓的“俱五刑”解说的很是详尽。

  任硕端着茶杯满脸堆笑的合英飏商量:能否换个节目看,他听着直起鸡皮疙瘩,上等‘雨前’喝在嘴里竟有血腥味。好不容易出来旅游一趟,何必营造这么一种倒胃口的起居氛围。

  【所谓俱五刑就是指把砍头、刖、割手、挖眼、割耳合一,即“大卸八块”,通常是把人杀死以后,才把人的头、手脚剁下来,再把躯干剁成三块。这个方法与车裂颇为相似。】

  英飏把遥控器递给任硕,走进盥洗室洗漱,身后的电视节目遂即被改成了《都市早播报》。

  谁知用早点时,悬挂在餐厅里的电视也在播放着相同频道节目,虽然是下一期点题预告,却还是好死不死的把前面节目内容翻出来再嚼一遍。于是餐桌上旅游团用餐配菜,剁成寸段的虫草鸭,就成了餐桌上各位话匣子的讨论话题。

  许是虫草鸭的味道太美,任硕已经完全不像在房间里那样对血腥场面有反胃表现,他一面啃着鸭子一面聊着闲话:“英工,您说这李斯既然明知道认罪之后,自己落个死无全尸大卸八块,连累着家里人也跟着死于非命,为什么还要认下这个罪。”

  英飏缓缓搅动碗中的紫米粥散着热度,说出话音也分外凉薄:“所谓乱世用重典,治世施宽刑。‘拷问口供’不仅是在于刑具格材适用,更在于问供人在谋求口供过程中采取的策略。赵高为了在胡亥面前,把加注在李斯头上的罪名坐实,最主要的手段就是诱使其甘心认罪。在胡亥派人复查案件之前,派出几批人扮装成复审案件的钦差,只要李斯翻供鸣冤,就会对其施以酷刑。喊冤就挨打,认罪就放过,如此反复施用,到后来当真正的钦差来复审该案时,李斯已经无法确认谁才是真正的复检钦差,他无法再承受酷刑,就甘心认了谋逆之罪。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东门黄犬之哀’。李斯官拜大秦宰辅、两朝元老,何尝不知道大秦律法严苛的程度。我想他是看明白了自己之于赵高这个小人,已经到了必杀而绝不可活的地步,只是想求个痛快了断。‘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古来皆然的下场而已。”

  话音甫落,坐在对头餐位上的副院长沙成泗手一抖,架着筷子上的鹌鹑蛋啪一下掉进盘中,转而用筷子敲敲粥盆儿:“大英,你快够了吧啊~~饭桌上说点什么不好,偏偏解说‘屈打成招’还‘大卸八块’,搞得一帮人都好像是吃‘最后的晚餐’。倒不倒胃口啊!?”

  沙成泗身边坐的是本次地主东道——南院业务主任杜建功,正经从制造一线出来的骨干型人物,什么惊心动魄的场面没见过;如是类的语音画面在他来说都是小意思,才不会为此影响食欲。他伸调羹舀了一勺花生拌萧山萝卜干碎丁,洒在粥碗里,呼噜呼噜的将粥喝完,又捏过一只蟹黄烧麦,揭下垫纸吃一口吧唧着嘴儿舔舔嘴角:“嗯,这个烧麦味道真不错,你们也尝尝。刚才有人提议说想去临近的商贸订货会和珍珠批发市场逛逛,不想去爬山烧香。咱们这桌有愿意去采购逛街的吗?凑够一定人数,可以分出一辆车走一趟。”

  任硕首先举手声称身负老婆、丈母娘交代的采买任务,不能空手而归,他必须加入采购团队。

  英飏咽了一口紫米粥,笑称:他首先对丈母娘这类生物严重过敏;其次关于选购之类的事情,货真价实也好或物美价廉也好,对他都没有意义,他跟着去也给不了什么参考建议;所以他还是按计划去爬山。

  一番报名汇总后,南行团中竟然只有英飏一人想去登高赏景的。杜建功于是好商好量的安排了他的副手陪同前往。

  然而南巡团领队沙成泗当即否决了对方这一安排,只不过把理由表达得很委婉:出门在外还是结伴而行为好,虽说成年人不用人背着抱着的,但万一发生磕碰紧急情况,有个熟人在旁照顾传口信总是必要。其实内层含义双方心知肚明:且不言他,单就目前英飏其人在高金研发业内的价值,就已到了重点保护级别,这类人物是绝对不容独自走动的。

  又是一轮推脱拍敲后,终于选了院里新提的技术员井明涛跟着一起活动。

  其实井明涛也想跟着去逛商贸会。毕竟随领导应外请出差的机会很难得,尤其如是外请类调研,夹在其间的采购观摩活动油水绝对丰厚;让他跟着去爬山,明摆着是吃亏的事。就劝他随大流去逛街,不用跟着他去爬山。

  任硕见井明涛有些磨叽,就好话不得好说的数落,说他为人耳根子忒软,别人几句软语温存,他就能像鬼上头似的直眉瞪眼,有多大亏吃多大亏;左不过就是他媳妇交代过买特产的事情,同事们顺便帮他带回来就是。直到后来任硕甚至搬出歪理:说爬山有助于缓解脂肪肝;井明涛只得强撑笑脸,跟着英飏和南院选派的陪同人员一起去爬山了。

  井明涛身材很瘦,可偏偏却是轻度脂肪肝。这个体检结果把同研究室的同事们笑得肚肠子疼:小井长得苦大仇深跟“狼积德”似的,他会攒出脂肪肝儿?这让办公桌后面、实验室里的领导、‘冒号’们朝谁说理去?

  仔细追究原因,井明涛是实在不敢违逆顶头上司的意思:正式下发的技术员资格证压在任硕手里;领导要是故意压着不松手,劳资科那边就有充分的理由压着这块儿级别工资不给他补,他一个小技术员得罪不起。若在早先刚毕业出校门那会儿,井明涛不懂也不屑于伺候任何人。可几年下来,形势逼人成长,他必须跟着领导的指挥棒转。何况他现在伺候的这位上司当真是非等闲之辈;刚建立些许亲近,趁机多做融洽交流,何乐而不为。

  一路轻车简从行来,井明涛已经不知不觉间把堵在心头的牢骚念叨了一遍。英飏听了不予说破,却不免哑然失笑,这可真是个肚里存不住东西的竹筒子。这样的直性子置于多舛世态中,恐难自保。

  说笑闲话信步闲游迈进松涛殿阖境地,肃立在檀烟迷雾中,浮躁的心仿佛有骤然间失重感。英飏站在硕大的蒲团旁,朝店堂内的法相合十一拜,便转身掠向一旁。

  井明涛不解追问他何以匆匆而拜,英飏解说道:过山拜山,进庙上香,是作为过路客起码的敬谢之道。至于参拜的是何方神圣,则不需要拘泥,可以不信却不可不敬。但若要他当真纳首而拜,却又求的是什么呢?难不成还要再求姻缘?

  井明涛再是木讷也能听出英飏的自我调侃,因而故作咬文嚼字的说:有女为姻缘婚配,无女成因缘际会,都是因人而异的。总之他想稳稳自己的前景因缘,算算何时才能走出目前的委顿状态。

  岂料方走出几步,就听见殿廊下卦台前响起解卦人音色舒缓的驳斥声:“年轻人不可太过浮躁,即使不在这梵音地界,你也不该有肆意戏耍之心。你算的这个···不是人,让老朽如何解卦?你戏亵之心过重,贪嗔痴憎无一不扰。运势与你终究是水中月镜中花,不问也罢。”

  英飏回头望去,见井明涛正捏着纸条立在挂台前,一副无言以对进退不得的样子。于是紧走几步上前躬身施礼解围:“老先生,我这位同事年轻嬉闹贪玩;搅扰之处还请您大量多多原谅。”

  解卦老人略点头表示承情,随后对着英飏很是仔细的张望片刻,手掌朝上做了个请的手势,继而又开言道:“看君子相貌不俗,老朽有心攀谈可允否?”——“这是晚辈之幸,请老先生赐教。”

  “不敢言教。老朽有意行摸骨之法为先生测这一卦,您乐意一试吗?”——“荣幸之至。”英飏遂即应老人示意挪到了近前重新归坐。

  当解卦老人再次伸手触碰时,英飏不禁心中暗笑自己想歪了。他原以为老爷子会在他头上满头满脸的抚摸,其实老人只缓缓的探摸了双眉、鼻梁、两肩、两臂四处,最后用拇指在其两手背上的五指掌骨上逐一捋了一遍。触摸的同时,老人的目光始终将英飏笼罩在其中,英飏能觉出那种目光极尽祥和。

  约过了十分钟左右老人收手,指着靠墙条凳上的铜盆,说盆里是庙中净水,可以净面净手。英飏依言过去,掏出自己的手帕蘸水拧干,象征性的略擦了汗,再次归坐听解。“先生想问何事?”——“我并不为问卦,就请老先生就这个字适意解说吧。”英飏说着从手包里拿出纸笔写了一个“英”字。

  老爷子闻言微笑着点点头:“先生是坦荡之人,如此老朽就开诚布公。观先生面相稳健中正,乃是栋梁之资。日后只需守定忠贞天性,前程康广无需言表。其间或有困厄,也可视之位褪脱衰秽必经的痛处。有一点拆解需提示:君当本命前难逃衰祟,命犯华盖,流年不利,轻而失床分宅,重而毁身丧名。至不惑岁或有益友相交,可望化解血光之祸。言尽于此,还望先生来日多加珍重。”

  听了这番解道,英飏心头难免聚起凉意,禁不住倾身向前探问:“请老先生赐教,该是什么样的益友?”——“因缘际会都难料及,还要看先生于当时当事的气势、度量。就眼下气韵来看,运势呈中顺;保持天赋中纯,遇有困厄也能够闯过。若能及时辨识益友良朋,则大器可成,于国于私都可谓无量功德。”

  拜别了解卦老人继续向庙院深处走,英飏无意的问身侧井明涛:“你刚才说了什么,把那位老爷子惹恼了?”——井明涛推了下眼镜嗤笑说:“我想逗逗那老爷子,就用我家刚落生的小猫的出世日期时辰写出来,让老头给算;谁想到老爷子竟然算出来了,而且确定说这不是人。”

  英飏懊恼的瞥了井明涛一眼,借指着周围环境面和音冷的数落道:“你明明知道置身于庙宇境地中,还要故意而为行戏耍之事,事后也不作自省,说句重话,这是自作孽。虽然现在各方面都有一群跳梁小丑,众口一词批驳所谓伪科学,将所有难以解读、不能解读的学术探究一律打落下水。但我奉劝你不要作如是效颦之态,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否则,来日做了替死鬼被推上法场了还在替别人数钱。”

  井明涛被数落得有些挂不住脸,面上哼哼呵呵的应着,实则却在暗暗腹诽英飏有些小题大做:被算卦先生的话唬住了,心里不舒服,就煞有介事的数落别人···还唯物主义者呢,扯臊。想到此他还是禁不住辩解两句:“算卦看相的话,信则有,不信则无,没必要当真。”

  一直缀在他俩身后充作陪同向导之用的小文员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英工的劝告很中肯。井同志,您的口业太重了,将来难免不会因此受累。”——井明涛这一回是无论如何忍不下了,转脸就朝那个文员小伙子反讥道:“你们南蛮子就是迷信!”

  眼看争执将起,英飏急忙插言将井明涛喝住。但受此影响,本来还算惬意的游兴也随之破散,英飏当即声称略感不适直接回招待所。

  转身折出至刚才离开的驻足处,殿廊下算卦老人已经收摊离去,只有个外着衲衣俗家弟子打扮的人在收盖卦台。小文员应英飏之托过去问了,回来答复说:算卦的老先生刚被家人接回去了。老人家姓梅,名号上茹下泓,住在城郊。茹泓老人在文革期间落下了残疾,现在病退居家,每周有两三个上午在这里讲经批卦,权作是老有所乐。

  几人转身刚走两步,俗家弟子追上来,说梅老夫子临行前嘱咐,有一张解语诗交给姓英的先生。

  英飏接过字条展开,上面是以一首漂亮的簪花小楷写成的七言—

  再捧遗韬与谁说,?皓华蔚然染婆娑。

  旦辍金缕扶摇影,?欣润紫羊续弦歌。

  英飏手持诗笺不禁愕然。

  与此同时,相隔着一道影壁墙,梅老先生正手扶着外孙的肩头,饶有兴趣看少年画的速写稿,并不时的低声指点遗漏。

  少年快速勾描好身形线稿,兀然抬头问道:“外公,您不是常嘱咐我要懂得‘守拙’吗,怎么您刚才倒犯了‘露相’忌讳呢?”——梅老爷子满脸慈爱的轻抚着外孙的后颈笑道:“因人而异嘛。此人骨相极佳,气韵爽洁沉稳、安定宁静,是正人之态。这等干净气相的人很少有了;来日若逢天时合契当可一举冲天。”

  少年呲起一口白牙嘻嘻笑着打岔:“哦,比我的骨相还好?”——梅老爷子笑着摇摇头:“那是不一样的。我的大宝孙可是天地造化之灵果,非俗类可比。哈哈···好了,笑笑,收齐东西,该回家了。你外婆今天做了豆豉焖酥鱼,你最喜欢的。”

  听说家中有好吃的,少年欢声应着并动作利索的收拾起画夹、纸笔,遂即半掺半扶帮着外公起身移上轮椅,由外公搂着挎包,他在后推着轮椅,祖孙两个一路说笑着稳稳出门。

  同样是在当时、当地,苏杭地区大型商贸订货会正进行的如火如荼。在首都商委主管的订货采购团中,带队领导群中有位风姿飒沓英俊精明的年轻人,颇有鹤立鸡群的点睛色彩。

  叶家的二世子叶成林,在当时的市属商委系统中,乃是人中龙凤、个中翘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