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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欢脱小剧场
作者:妙颂九方01      更新:2018-07-25 16:59      字数:8825
  1——只有我才能调戏小叔叔

  诚所谓浮生难偷半日闲。好容易将一摞账册看完,成林把脑袋直接伸到冷水管下,拧开龙头就冲,他觉得天灵盖都冒火星子了。尽管暗笑自己是自找苦吃,但终于把开辟郊区商场分销点项目拿下来,吃点苦头也是值得的。扯毛巾将头上的水擦干,还是觉得心痒难耐;于是抄起座机电话拨了一串印在脑子里的号码。谢蔚这几天接替英飏的岗位,领了一位副手再次前往郊区铸造车间,做试验样品出炉的最后把关,这一走又是三四天,无声无息的。

  电话那边很快接通了,谢蔚的声音很冷漠,像两颗玻璃珠掉在石板上似的干脆凌厉。当成林故意嚓着嗓音说了两句话,电话那边响起一串轻笑,随后声音温缓的说了碰面地点、标识。

  五点以后,叶成林把车停在了指定的会面地点,航材研究院职工礼堂高台阶下。放下车窗探身向外看着,两车道宽的柏油马路,被往来穿梭的下班职工、买卖人群占去了多一半。

  刚停下五六分钟光景,就有维护自由市场治安的人走过来,手里攥着红袖标,看意思是嫌停车占道,要轰他挪车让位,或者就唬他交几块钱罚款;可是瞥见前风挡下戳着的进门卡,立时就变了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凑过来。

  “劳驾,同志,你是等人呢吧?那什么,这儿不好停车。要不你往前挪挪,前面路口向右拐进去,一大片停车地方儿···那个,是前面八局的吧?”

  叶成林知道他是被进门卡上标的发卡单位吓住了,也懒得搭讪就顺嘴编:“算同一个系统单位的吧。我等的人来这办事,马上就回来。挪了地方怕他找不着。放心,多不过三五分钟功夫,我就走。嗨,说着话就来了。你错开几步,我着车调头了。”

  在治安员讪笑搭腔中,谢蔚领着副手井明涛分前后分别登车关门,又按照治安员殷勤的指点下,借助家属楼区内的空场调转车头,一路三停五响地爬回到公交主道上。

  井明涛自上车时起,就对叔侄俩之间的称谓与年龄巨大反差很感兴趣;与谢蔚说话讨论时也是眉飞色舞口说手划的,以至于二世子心里那点初次见面的善意感很快被抹灭殆尽,懒得再搭理他。

  拨把超过一辆冒黑烟的烂尾公交车,成林回头与后座上的谢蔚搭话:“嗳,小叔叔,稍后我得把货票送回商场,要不然咱俩吃完饭再回去吧,也免得家里那二老还为咱俩有意等饭。海淀街里有家专卖锅贴的小店,我带你去尝尝。”谢蔚欣然答应,说正好要去向阳文具店买几本报表凭单。

  兀然间副手座上的井明涛有意侧过身,朝着叶成林略呈惊叹的笑道:“抱歉打断一下,谢所长这位堂侄,我见足下带有异象,能否请教尊姓大名?”——“叶成林。”二世子侧头扫了眼左面的反光镜,随即冷笑:“我活了二十多年都没发现自己身上有异象,没想到被个初识乍见的人看出来了。但不知道先生所言的异象是什么?”

  “您回首后望的角度比一般人要大许多,依相书列举是为‘狼顾之相’···”——没等井明涛显摆完这套说辞,叶成林往右一摆方向盘,直接把车子斜签着插在便道上停下,并不灭车只把手刹拉起:“我说你会聊天吗,不会聊天别张嘴。就你看过整部三国,懂得鹰视狼顾之相,别人都不认字的,是吗!?今天是有我小叔叔在,我一直给你留着脸呢;别他妈得几分颜色就闷着开染坊,一个拿专科证的技术员有什么可显摆的,一上车就跟我这闲逼蛋扯的!?”

  谢蔚听着成林趋于张嘴开骂的边缘,倾身向前按住他的肩膀,把话题接了过去:“小井,幽默玩笑要看分寸更要讲对象。就比如前几天,你跟我和英飏拍着肩膀念叨‘苟富贵勿相忘’,我能当玩笑话听;可换成英飏,你就碰一鼻子灰,落个幽默未遂。”

  叶成林见小叔叔出面制止,就不在嗔责,按下手刹拨转方向加油继续往前走。从仪表盘上摸起烟盒,颠出一颗烟夹在口鼻间转着,如此不至于令小叔叔被烟呛到:“小井同志,领导提示你的话可是金口玉言,得好好刻在脑子里,啊~~!。日后跟领导说话不会摘选聊天题目就干脆别张嘴,要不你迟早死在这张嘴上。”当着我小叔叔不跟你丫较真,算让你丫捡便宜。

  谢蔚低头从包里找出水杯,让成林匀给他半杯水;成林拎起杯子就往后递,揶揄哂道:“要不说赶早不如赶巧呢;临出门时新换的龙井,这会儿正可口呢!行啦,别往出倒了,你就拿这杯子喝吧!我还能嫌你吗!?怎嘛,怕跟我间接接吻呐?”——“滚!”谢蔚挑起眉眼骂了一句,却依了成林的话,直接拿着杯子一口接一口的开始喝茶。“专心看路别总回头看我,这杯子里要是泡出龙须的话,我会拿给你看清楚的。”

  成林闻言哈哈大笑:“真能有此吉兆,必当与卿家共有之。有赞曰—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将军解战袍。”——“你小子是贫农成分吧,怎么今天这么贫嘴呢?”

  【鹰视,目光锐利如剑。狼顾者,谓回头顾而身不转。有此面相者多性狠,常怀杀人害物之心。又传有此面相者,乃有帝王之志。】

  叔侄俩这番接力耍宝的笑骂调侃,虽则善意化解了关于面相解读不当的尴尬危险气氛。但井明涛接连挨了两段训斥,仍然很折面子,到了西苑就臊眉耷眼下车去转公交了。

  车门刚推严,叶成林就一脚油轰得车子窜出老远去:“嗤,顶犯这种刚装了半瓶子就穷咣当的傻缺了;学他妈两句屁话就到处臭显摆。”

  两人在街里吃完锅贴,叶成林磨着谢蔚跟他回商场交割单据,将他安置在职工游艺室,和住宿的单身职工们一起活动。临出门时成林还特意关照文体用品组的张骏收拾出台球案子,邀请谢蔚组织编队打台球。谢蔚说有点顾虑放在成林车上的箱子,成林让他放一百二十个心。商场后院因为停了送货的卡车,仅剩下走人的通道,成林就找邻居派出所打声招呼借块地方停车。哪个小偷小摸敢偷到派出所里去?

  耗了半个多小时,叶成林才把单据和笔记交代给路建伟。拎着外套回到游艺室,正看到张骏在教谢蔚找台球着力点,因为要找最接近的视力角度,使得两具身躯简直是贴得亲密无缝。

  这可把二世子腻味坏了。成林几步上前推开张骏,然后直接上手把谢蔚的西裤前后掸了一遍:“张骏你那工服几天没洗了,又是翘粉又是土的,蹭我们一身···我们家领导明儿还得去上面开会呢。”——谢蔚反手捉住那只作乱的爪子,面上则是为两人做调和:“大张是在教我怎么看击球角度呢。我觉得这台球真挺好玩的,可惜时间段还找不准力道。”

  成林转腕脱出把握将手搭住谢蔚肩头:“这还不简单,我明儿就给你办公室送套球桌去,你和英工天天都能劳逸结合。”

  两人信步来到隔壁派出所取车时,恰好值晚班的管片警员刚刚抓回一群人,全塞进‘反省小屋’里手抱头蹲着。

  想必是抓捕时颇费力气,负责看门提人的警员此刻还在骂骂咧咧的朝着近前的人撒邪火:“还他妈恬着脸哭!?爹妈把你养这么大送你进京念书,好的不学,非学着耍流氓,还他妈是搞同性恋?我呸,恶心吧啦的··告儿你啊,好好反省交代,要不就让你们学校保卫处来领人。”

  叶成林的车就停在反省小屋门口,拉开车门把外套和包先放在后座上,反身几步走近小屋门,向警员递上颗烟搭话道:“怎么着哥们儿,今晚扑回来不少啊?”——警员接了烟点头称谢,指指亮着灯的所长办公室,又把烟塞进上衣兜:“嗨哟,叶子经理。这不嘛,也不知是那个片区的孙子故意给我们找事,他们的管片到清净了,把骚干零碎儿的都轰到我们这片区来了。就这块‘料’是地质学院的学生,正经书不念,跟着隔壁校区里洋鬼子学着干屁眼搞同性恋,操,丢人现眼!”

  “我没乱搞!”随着一声伴着哭腔的反驳声,蹲在警员脚下的学生突然抬起头。那是个满脸泪汗混合交杂虽然狼狈,却依然执拗顽强的面孔。——“低头蹲好,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警员恶声恶气地骂着还做个假装抬腿要踢的样子。

  谢蔚在大门外将一切看在眼里,垂目片刻提声对成林道:“阿林,你出来一下。”待成林快步来到近前,谢蔚抬手挎住他的胳膊:“你要是和这的所长说得上话,就给那学生垫句话吧。别为点小气不言的事惊动学校教务处,把学业都断送了。学地质的属于偏门学科,更不容易出人才。权当是给你自己积德,山水轮流转,或许将来就? 用得上这份善缘呢。”——成林撇撇嘴笑哂:“吁~~当我看不出你那小算盘呢。学地质的跟我八竿子打不着,可是矿石分析这块儿是你业内专项···”

  “你不想管就算了,我去说;我也试试手练一回生磕。”——成林一把抱住谢蔚不叫其起步:“管,管,我管。领导好不容易布置一回工作,我哪敢借口推诿呢!您别往门里走,沾一脚晦气,我说两句话就出来。”

  十分钟后,学生攥着裤腿跟着叶成林走出派出所大门,接过学生证后,朝着叶成林深深鞠了一躬:“我··让我怎么感谢您呢··”——“用不着谢我,是我身边这位谢先生对你怀有惜才之意,让我出面把你保出来的。要报答也是报答他仗义相救。”

  学生闻言又转向谢蔚鞠了一躬:“谢先生,太谢谢您了。”——谢蔚从手包里拿出张空白名片纸写了几笔:“我刚看了你的学生证上的专业,这个专业即使成绩好的学生,要找专业对口单位实习的机会也不多。我们单位正准备招几个临时工负责论文整理,你如果做勤工俭学的话,可以照这个地址过来面试。”

  叶成林先伸手抢过卡片过目,见上面只写了一个地址,才转手拉着学生走开几步,压低声音嘀咕了几句话,最后把卡片拍在学生手里,摆手让他赶紧的回学校。谢蔚模糊看到,那学生走开时满脸通红甚至连脖子都是红的。

  成林朝着夜空吹了声口哨,扭头回来又对谢蔚嬉皮笑脸地问:“我也去您那儿勤工俭学吧?”——谢蔚两个手指一撮往他脑门上弹了一记:“你这月薪近万的大经理要是嚷嚷没饭吃,北京城里的人都饿死好几遍了。赶紧回去休息了,我明天的会是不准请假的。”

  车子拐上街道,叶成林始终对谢蔚的询问拒绝回答,暗自回想起谢蔚刚说的某个词,忽然一声接一声哈哈哈笑个没完。谢蔚问他犯什么神经?成林呲着白牙满脸跑眉毛的说:“想起个笑话学给你听。有个种蒜的老太太把收下的紫头大蒜编成蒜辫子挂在房檐下,夜间村里来贼见东西就偷,把老太太的蒜辫子也全都偷了。结果老太太就坐在院门口拍着大腿哭:日他个娘滴,一宿干了俺好几遍(好几编蒜),全都是大紫头儿滴···”话音甫落,谢蔚那一口水就溜进了气嗓,他急忙扭头咳嗽,把车门玻璃都喷花了。

  2——谆谆善导

  祁思源到家刚下车,就闻到从小楼厨房飘出喷鼻儿香的酱肉味儿,酱烧和焦糖混合后的浓郁鲜甜,有着很好催发味蕾膨胀及口腹饥渴叫嚣的效果。大少爷甩手推上普桑车门,拎着小手包径直进了家门。

  老保姆听到门响,对安坐在饭桌前看晚报的祁省三笑道:“他顾伯母说的真准,只要毛毛能闻到酱肉味儿,保证二话没有就等着吃饭了。毛毛回来啦?洗洗手准备吃饭。顾大大家送来的酱肉,你爸特意关照为你新蒸的二米饭。”

  祁省三随着儿子脆生的应答声,从老花镜上沿儿挑起眼神,缀在那个穿梭如风的身影上,深如刀刻的法令纹跳了跳,就不自觉吊出一弯浓浓的笑意。

  看着儿子吃饭生龙活虎的模样,祁省三禁不住儿子怂恿,摘了酱肉顶上小指节大的一小块儿,就着海参丝熬的小米粥缓缓吃了,认同儿子对于顾氏酱肉烹制法的赞叹肯定,同时还是感慨:“上年纪的人了,吃不了太油腻的。你多吃啊,儿子,这盘肉都是你的。”

  祁思源往嘴里扒着用肉汤拌的二米饭,仍不忘关照:“萧叔还没回来,给怹留了酱肉吗?我叔也好这口儿的。”——祁省三翘起筷子指指粥盆旁边的白瓷盖盅,示意早就给萧正留出来了;随后接茬回答:你叔今晚有工作,不回来吃饭。找他有事?

  祁思源接过老保姆盛给他的海参丝汤,浅浅呷了一口,嚼着海参丝:“还真有事儿要问萧叔呢,就是前些天提过的帮双双换工作那事儿···昨天叶长天忽然给我打电话,说他已经得萧叔同意,由他接手去办了。”——祁老爷子放下碗筷,抖开小毛巾擦擦嘴:“嗯,对啊。怎么?”

  “不怎么,就觉得有点奇怪:以您和我叔在总字门里的道行和资格,想把事情办得人不知鬼不觉,简直‘小菜一碟’。明明能和把‘点炮大包装’,现在这貌似被人‘半道截胡’的样子,瞧着实在古怪;像是无意间漏了破绽,非要拆搭子给人家喂牌不可。”

  祁省三没有急着回答,手扶着祁思源的肩头,先是欣喜地感叹:“你这小子,越来越有脑子了,你萧叔真没白教你。看来我们老哥俩很快就可以指望你了。”说罢他将祁思源拢到近旁,压低声音解说布局。

  在总字大院小楼区干部家属中,伏素秋的为人德行压根够不着‘贤淑仁厚’的下限。老伴在世时,她就以双成的‘血缘问题’为由,跟陆东进及其周围战友同事闹过多次,要求给予查验并澄清干系。祁省三、顾镕等人为此没少费口舌解劝说和。但伏素秋一副不达目的死不休的架势,将战友邻里多方关系都闹僵了,以至其后几年邻里间形同陌路疏远往来。

  陆东进过世后,伏素秋提出陆双成根本不算陆家的孩子,不能和陆正纲一样,继续享受组织上对于老干部遗属的照顾待遇。后来纵容李树英出面诬告检举,祸祸得陆双成被迫终止学习、由回国人员‘解送’回转接收质询,一转眼,伏素秋却把陆正纲送出国深造去了。

  闹到最后,双成由陆东进生前战友们出面保出来,也因此完全隐没在社会群众范畴内,下意识回避同大院(尤其是陆家)相关的往来联系。

  这样的结局令萧正等人颇感为难:过去这番生长经历中,留给陆双成温馨美好的部分寥寥无几,对于萧正等人来讲,可供凭借运筹的因素更加少得可怜。假如人家姑娘直接摔回答案,我一个普通老百姓没义务配合你们工作。那么萧正等人念及老战友托付,真就拉不下脸强而行之。而现在正好有人乐意出来做这个恶人,创造契机把陆双成推向他们这个阵营,那又何乐不为呢。

  吃完晚饭,祁思源牵着狗崽嘉木出门遛弯儿,有意朝陆家小楼方向信步而行。走到陆家院门前见小院外停着车,陆家保姆葛阿姨(也是伏素秋的弟媳)正在院里捣腾盆栽仙人球、万年青,就过去搭话问陆正纲是否刚回家。葛阿姨回答:正纲刚进屋连五分钟都没有呢。您进家坐坐···?

  祁思源应一声还没搭腔,就听室内伏素秋操着天津口音的哀嚎:“小纲匝,你个耐了千刀儿的倒霉孩匝,要害死你妈妈我呀~~~?明知道我哮喘闻不了?(zei)味儿,你接一进家门就跟介嗨儿抽烟!?你介似要嘎嘛!?小葛匝呐?赶紧把窗户都给我打开~~!矮呦,我可活不啦!赶紧着嗨,把窗户扇儿都开开,要不咱今个就是今个儿了。”

  祁思源噗嗤一声笑出来,问葛阿姨:最后那句‘今儿个就是今儿个’是嘛意思?——葛阿姨搬起小盆顶了花蕾的仙人球:“那是你婶的口头语儿,就是说要被祸祸得不成了,立马儿就死在这儿了。”

  说话之间陆正纲在老太太不住嘴的叨唠声中跑出家门,招呼葛阿姨进去给老太太找药、摆弄制氧机,因为老太太声称被烟味熏得菿不上气儿了。祁思源见陆正纲面露愠色,就招呼他一起去操场遛狗,乘机能躲躲清静。

  到了操场上,祁思源解开拴绳,将皮球扔向远方,狗崽嘉木撒着欢儿的飞奔出去。摸出烟盒发现最后两支烟,正好一人一颗。

  陆正纲就着防风火机和祁思源一起点着烟,郁闷的搓着后脖颈子:“又让你见笑了。”——“操,甭拿这幅假模假式的糟巴儿跟我显摆;打小一起光腚长大的,咱不知道谁呀。陆婶就那么个碎嘴唠叨的性子,又不是刚认识的,她嘚啵她的,给个耳朵听着呗。现而今老太太眼眉前就剩你一个亲儿子,你也就这一个亲妈,不跟你唠叨跟谁唠叨去呀?”(糟巴儿——俚语:德行样儿)

  陆正纲噗的喷出口烟:“那他妈能怨谁呀。我爸活着时候,她为点鸡毛蒜皮就跟老头儿打得热窑似的;现在连骨灰都洒了,又想起老爷子生前的好儿了,还管蛋用啊。这话也就跟你念叨,就我妈那样儿的,我爸跟前儿就算没有双成丫头,也跟她过不到一块堆儿;她但凡能有柳姨一半儿的温和,老爷子也不至于被活活气死。

  都这么多年了,老爷子没了,双成也被赶走了,可她心里那把邪火怎么还是灭不了呢。只要提起那爷儿俩,老太太嘴里立马儿就操爹日奶奶的胡骂流丢。小时候吧,她一口咬定说双成是老爷子跟外宅生的私孩子;这近两年又改口了,说老头子养着那丫头是给自己当射拍子、小老婆用的。连我舅妈都说:大姐是判官奶奶托生转世的,手里攥着勾魂牌和冤孽债账本,逮谁跟谁索命讨债。”(柳姨——周世良的夫人柳敬,祁省三为避免其受牵连迫害而和离的前妻。)

  祁思源被烟呛了一口,咳嗽几声扔掉烟屁踩灭:“记得当初陆婶不在时,你和双成也能说上话,陆叔生前跟你说过她的身世?”

  陆正纲点点头,把烟头扔下又用鞋尖搓土埋住:“还是托萧叔的关系查清楚的。双成的生父是驻扎在当地军管干部;在参加一次追辑潜逃反革命行动中误踩地雷被炸死了。生母是下放农村接受改造的黑三高分子,在后来席卷全国的‘巩固革命成果,捍卫领袖思想路线’运动中,定为顽固不化死不改悔的现形反革命,被执行枪决了。我爸说,在那段最绝望的时候,有双城在眼前,算是让他好歹有活下去的念想儿;要没这闺女支撑着那点精神,他早就把脸一蒙往雷区里一钻,一死百了。”

  狗崽嘉木衔着皮球吧嗒吧嗒跑回到主人面前,尾巴摇得带着风。祁思源用鞋尖一勾把球挑飞出去,嘉木纵身就跟着追了出去。“哎,我正想跟你说呢。这周末我和三元一块儿攒了个聚会,在三元的酒吧,就着给你接风机会,约上现在京里这些哥们儿一块聚聚。你要觉着无妨,我想着把双成也叫上呢。”——“那有什么不成的;你们是好心帮我和双成缓和关系,这我明白。”

  ——同一时间段的另一处——

  谢蔚从卫生间洗漱完回来,成林正用头侧和肩膀夹着座机听筒打电话,腾出两只手脱着上衣外套。打电话对方是叶成茂,求兄弟出手帮忙在市区内找个房子,最好是西北郊区独门独院的。

  叶成茂的爱人经过老人劝说和妥善安排,与叶成茂一起回京进行了试管授精试用术;日前经过定期复查证明手术成功。这一来两家长辈都松了口气,皆大欢喜。

  可是叶成茂却笑不出来。葛玲玲的输卵管复通手术做完,还在等复检结果,偏偏他这边正房老婆先怀上了,葛玲玲得知消息就开始胡搅蛮缠的哭闹,声称要去纪检委告叶成茂始乱终弃。

  叶成林听了讲述哭笑不得,扯过木椅坐下开始掰扯:“您老先生和正经老婆算是饱满种子遇到黑土地,一举播种成功了;这不正是机会吗?正好就这机会和那个情不情、妾不妾的断了,回家好好守着老婆孩子过日子!大梁哥,不是我说你,解裤腰带下手前先掂量好自己胃口大小,别等生米煮成糊饭了才想满世界找家伙事儿分,这哪来得及呀!?老姚现在一见我就跟念经似的,让我好歹要注意,不要搞自由化···”

  叶成茂回答说:你别跟我扯那些咸的淡的,哥就请你帮忙给仔细留意,我要在市内买个房子,最好是交通便利的地段··我想着,甭管你嫂子怀的这个是男是女,早晚都得回北京上学··哎,钱不是问题啊

  成林拖着长音应了声‘哎’正要继续搭话,忽觉得身后谢蔚拿腿磕了他一下,随后见有刚写的字条戳在眼前:少掺和这类脂粉官司,奸出妇人口。成林豁然而悟朝谢蔚点头表示:我有数。随机换了语气道:“成吧,哥,咱俩不逗贫了。咱丑话说前头,找房这事儿,我找好之后您自己去跟房主谈,我不在中间当那拼缝儿惹嫌疑的车子,免得你那闹出两宫争宠,抓我替你背黑锅。”

  对面的叶成茂被他烧道得不行,异常诚恳的说:“那绝不能够!咱们是亲兄弟啊。你帮哥这回,往后你有什么事,哥鞍前马后任你驱使!”

  撂下电话之后,成林自我解嘲的说:“我们家成茂大爷还真是能耐见长,外放才几年的光景,就开始打为将来的京官道路打基础了,哈哈。相比之下我倒有些不长进了。这会儿我多少能明白一些,我爸何以会对于我存在失望:他一直认为我没把本事用在正经地方。”

  “恕我不能认同这种说法。老辈子人之所以把‘本事’简化为‘能耐’二字,是颇有深意的;能耐得住艰困磨炼方能成就正果。在工作学术上有所建树如同是登山,从南坡登顶的是成功,自北坡同样是凭双腿攀登到达山顶,就不能算成绩吗?”谢蔚说着话,将倒好的两杯山楂果茶分给成林一杯。“但肯定你成绩的同时仍旧要对刚才的事情给予坚决制止。我对于你堂兄在正式家庭之外另安外斋,却有意对你不加掩饰和盘托出的行径真是没有半点好的直觉。无论他出于何种目的,也不问他是真蠢还是当真另有算计;至少他这种假兄弟之情拖着你附庸在侧、恣意作为的做法是极其令人不齿的,所以才坚决反对以杜绝你陷足进去。”

  谢蔚说完转身去厨间烧热水,留出安静环境让成林自己思考。孰料成林转眼就跟了过来,说是要给小叔叔打下手。

  谢蔚忍俊不已:“烧一壶热水还要打下手吗?说吧,又有什么问题想不通了。”——成林回手拉过木椅按着谢蔚落座,随即他又硬挤着蹭出一半地方坐下:“有个事儿确实有点难不定主意,你帮我想想。我想自己开个公司,刚到办照这块儿就有卡了。我参军复员之后户口就回到爷爷奶奶那边了,如果我开公司出任法人的话,从我爸那边儿就过不去,因为有官员子弟不许经商的规定。那这样我就得另外找人作法人代表。咱俩这么铁磁,我当然是想让你出来。你愿不愿意?”

  谢蔚嘿嘿苦笑一声,把手一摊:“你看我现在对自己这个摊子都分身乏术的,即便是你的公司能开起来,恐怕我连招牌都做不了,还是别给你捣乱了。此外你也明白我现在这个工作的监管级别,就算我今天说不想干了,上面(领导)也不可能明天就放我走呢。”

  成林仰头把果茶喝完将杯子顺进水池:“早瞧出来了;所以才让你帮我琢磨一下呢。”——“我现在唯一能想出的办法就是,把你的户口牵出来。象你这样已成年、有工作亦或是已成家在外,但工作性质和那个大院的系统领域截然不同,我想大院管理部门会有对类似的人员有相应的管理限定吧?”

  “嗯,我车上的进门卡按今年的新规定是一季度一换。不过这个不用我操心,大院警卫连和后勤处会定期来人调换。再者我爷爷奶奶的资格在那儿戳着,也没人找我的麻烦。”——“那么如果你考虑自己做公司法人的话,就要同时决定是否放弃这些一直享受的便利。”

  炉子上的水壶被蒸汽催出闷响,谢蔚就势往成林腿上拍了一掌随即起身:“再好好想想吧。迁户口这个事情在你我说来似乎很轻巧,可是在你爷爷奶奶那边儿,凭你一张嘴未见得就能说得通,这里面牵扯许多复杂关系是你我没看到的;因此你务必谨慎。在做好你本职工作的前提下,好好地把步骤程序梳理清楚再往下进行。”

  成林看着谢蔚往暖瓶里灌热水,吆喝着‘留点水沏茶’,一溜小跑钻去小屋拿了茶叶、杯子出来。

  成林将第一道洗茶的水篦出,又拎水壶将水蓄满用杯盖半掩着,既可以释放茶香又可以闷住温度。随后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问谢蔚:如果他把户口落到母亲这边,是否能参与科学院来年的分房评分?

  谢蔚撇撇嘴随后浅笑着回答:戏不大;不知道下半年院里之于分房级别评分又会怎么调整呢。但如果真能把你的户口落过来,咱们申请调换住房的理由更充分些。

  2017年3月19日,此日春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