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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半步成魔·7
作者:妙颂九方01      更新:2018-07-28 10:08      字数:8006
  5·【插曲4——解表祛滞】

  【本段插曲发生在‘射击场分庭抗礼’之前。】

  会面处是萧祁两户之间的温室花坊,朱景升招呼谢蔚先去暖气边回暖一下手脚,他得去隔壁祁家把‘警卫芦花鸡’圈起来。待其稍后转回重新见礼,朱景升笑着解释说,正经主人不在时,必须得把芦花鸡关好了;不然被它看到生面孔,它真敢把人往外踢。

  谢蔚笑问:“上次来祁老家,没见到芦花鸡赶人呢。”——“那不是祁老当时在家吗。”朱景升笑着引谢蔚转进萧宅暖阁中。

  暖阁中摆了许多喜阳耐寒的植物花树;在阳光最好的位置,硕大的花盆端放在推车上,盆侧放着修理枝条的工具、手套,还有喷水壶、放有机土的纸箱。谢蔚认出那花正是日前送给萧正的西府海棠,经过移盆换土、修根增养后,已缓过来许多,枯皱的枝叶已逐渐复青。

  朱景升一面张罗烧水泡茶,一面随意问他:今天这么冷还刮大风,你怎么反而穿短棉服?——谢蔚大方回答:成林今早开车去大连办事,让他把长羽绒服和军大衣都带走了。

  “你下午喝茶没事吧?”朱景升在摆列茶叶的橡木架前巡看着,“要是有‘下午茶失眠’的习惯,我就配点安神清心的茶饮。”——谢蔚往脸上蹭了一下,捻着指尖的土沫说:泡茶倒不急,能否先带我去洗把脸。被大风刮得浑身是土,我站在这儿都不好意思挪动,怕会抖下尘土,把这么好看的花给呛坏了。

  朱景升闻言直笑,招呼勤务员引谢蔚去盥洗室,并记得帮着把外套清理一下。待谢蔚洗完脸回来落座,朱景升已泡好茶,还灌了铜壶给他焐手。

  谢蔚搂起铜壶围着西府海棠看了一番,连连赞叹好花得归正主。——朱景升感慨说,萧老为了救这株海棠,特意请了在中南海工作过的老园艺师帮忙护理。看现在这花的气相真是没辜负老爷子的努力。

  重新归座后,谢蔚捻动杯盖释放着茶香,看着朱景升笑而不语。朱景升明白这是在等他开言,于是就娓娓解说:今天非要谢蔚过来,是有几项级别不同的事务要当面交接。安排他负责交接的事务,是科学院方面送来的一份批准文件。

  谢蔚于年初提交去外阜院校选拔专业人力资源的申报,终于获批准许。申请表上领导意见栏中,一串签字都是‘转请某某书记阅示’,最后主管领导签字,充分表达了民主集中精神:该同志所据专业特殊,经会议讨论后慎重决定,依照现行领导干部出行纪律若干原则,境内出行视实际情况延缓,涉境外出行暂不予开放。最下方备注栏中,金研所现任代所长沙成泗居然也涂抹了几笔说明:该同志虽已调离原单位,也需贯彻有始有终的原则,由其现任上级送达给原申请人。

  谢蔚抖着申请表,哭笑不得:科学院当前的办事效率真是折磨人。这份所谓的‘走动’申请是半年多以前报审的,拖到现在才获批,他却先一步走动出了原单位编制。幸亏只是境内出差报审;若换了申请涉外婚姻,恐怕这边结婚申请表报审盖章还没转完一圈,人家那边把孩子都生了。

  朱景升大笑着借题发挥:你这个比喻还真贴切。能这么快的繁殖速度,一定是非洲裔人种。——谢蔚被他的打岔给气乐了:“听这意思,您该是见惯这类中秋节送扇子的事情了。此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怎不费功夫。”

  朱景升用茶杯盖子拨动着自己杯中的浮茶,浅笑道:“看来咱们有必要进行一番思想交流了。”——谢蔚嘴角边勾出一抹戏谑的笑纹:“不敢当。在领导面前,做下属的可没资格说自己‘有思想’,充其量只能是贯彻思想。”

  这回轮到朱景升被气乐了,他点着谢蔚说了一句“狡猾”,就归为缄口状态,放弃辩论,心照不宣。

  若换了他朱景升为坚持维护学术纯洁而横遭弹压,进而被问责背上处分;心底也必然横亘下无以宣泄平复的抵触。与这些做学问人而言,因公废私顾全大局与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根本就是汉贼不两立。既然已经塞住口不让他说,再想拖着他走上预设的悖逆轨道,就势比登天还难。想策动千里马飞奔又想马儿不吃草,根本就是妄想。

  萧正拿着晚报款步进来,面色和煦言简意赅道:“既然已经批下来,又送达到咱们手上,你索性就借着走动,散散心也好。看你最近瘦得这么明显,想必是临时办公处条件艰苦。”

  待谢蔚应着手势归座,朱景升转圜代为解说道,前些天萧老开会回来,顺便往临时办公地周边绕了一下。据萧老的司机回来学说,那片地段有很长区域,墙上用白漆写的拆字,连学校辖区也有一部分划在拆除范围内。

  他们还去办公处院内看了,拆完划线界内的外墙,勉强安上铁架大门和门卫亭后,剩下的空间不到六平方,搭上棚子用来存蜂窝煤。看门人除了守门、收发信报,还兼着为办公室看炉火的工作,因为在用办公室入冬后都是靠烧煤炉子取暖。这也是尤其令萧老担心的。

  问过校方领导得知,实验楼体建设时出于安全考虑,铺设的电线功率偏低仅供带动照明,不够支持大功率取暖设备的运转。无论是短期内跑通消防、供电等监管部门的批准手续,给予更换大负荷电路;或是从主校区往实验楼另外拉线过去;这两项作业的动静都不小。校方对这家借住单位的态度,是早点送佛上天,根本不想为之自找麻烦。

  谢蔚听至此处略欠身开解道:他已就此给大家做过沟通工作,索性就再坚持几天,熬两个月就开春了。若年后上班,办公方面真有必要加改大功率配电设备,他会及时申请报批。还好,同志们都很乐观,尤其门卫大爷更是勤俭,安好炉子就给几个办公室准备了生铁壶烧热水,还耐心教大家怎样防止煤气中毒,怎么笼火烤白薯。

  萧正没有笑,静默半晌后干脆的指示谢蔚,写份申请劳保用品的报告交上来,让后勤部按人员配发一批被服冬装下去;务必杜绝冻伤生病、尤其是煤气中毒事件。“我一直就反对让科研工作者‘拿性命换成果’的做法。又不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全国上下都缺吃少穿的;既然有能力条件改善工作环境,为什么拖沓不作为!?没必要做这种假充艰苦的表象,很难看的!”

  当头挨了顿批,谢蔚心底暗笑,面上端着谦逊姿态:“萧老的批评我一定认真思考反省。其实现在的环境真是够不上艰苦之说。比起早年上学时,现在的生活工作条件终究是好了太多。再则,北方人不是有句谚语吗,有钱难买老来瘦。”

  萧正登时愠色顿开哈哈大笑,推着朱景升说:“去,替我掴打他两下儿。你说这孩子,竟也学会淘气了。你正是活蹦乱跳的岁数就感慨‘老了’,那我岂不是要直接挖坑埋了。哈哈哈··”

  朱景升在侧跟着哈哈一阵,向谢蔚‘布置’道:“小谢今晚别回去了,老爷子有话要跟你谈。我去安排客房,你不用担心‘认床失眠’,晚上我给你扎两针,保证让你睡个好觉。”谢蔚听着这套安排,笑声中不禁漾出酸涩。

  说笑一回氛围活络,萧正往东略指了个方向,继续说:关于‘金监中心的正式办公地’问题,现下也不算秘密,与你说两句也无妨。今年人大之后,央级部委下达正式指示,分派一批新办事机构的办公地,你们预计是落在西长安街南岸一片。未来几年若情况发展得理想,有望把员工住房问题率先纳入到后勤保障工作进程中。

  谢蔚对那片区域是有印象的,一片楼群正在火热兴建,即便从目前框架规模上,也能预估其体态雄峻的气势。

  勤务人员送上酸枣仁茶,萧正捧过一杯在掌中焐着,招呼谢蔚一起去看看他的劳动成果。萧正说他以前很少接触耐干性的植物,因为掌握不好土质干湿比例,就在整株换盆时,特意找园艺技师调配了专用松针土。谢蔚依言含笑赞叹:此花能得萧老垂怜,我都要为之庆幸。

  萧正笑着摆摆手说:“并非全是花之幸,更多是缘分使然。94年我去中南海办事,路过西花厅时正是院前海棠盛放景象,真是美啊!至今都还记得那情境,花开艳丽彷如笑容慈祥,暗香悠远犹似长者关怀润物细无声。”

  老园艺师看过海棠后很快找到致其羸弱的原因,海棠习性喜干,耐寒也耐燥,忌讳湿涝。这盆花的原有盛盆容积过小、根脉桎梏不得舒展,土质的干湿度调解太不规律,或长期无水,或又频繁浇灌,一致到损及根本。此外,老园艺师还告诉萧正,这小株海棠似乎与西花厅前那株长成树的海棠,属于同一植株。

  【众所周知,西花厅前种的就是西府海棠,深得居所旧主喜爱。海棠普遍无香,唯西府海棠香艳兼备,属其中上品。】

  谢蔚手把着重现生机的枝叶,轻声道:“那位老园艺师当真好眼力。家兄曾亲口告诉过我,这一小株海棠正是分于西花厅前那棵大树上的。”

  当年国务院招待会后,谢智璘与另外几位专家得到特别接见。接见结束出门临上车时,有西花厅工作人员赶上来,将包好培土的植株交给谢智璘,说是总理指示特意截取下来送给他的,并传达总理的话——深望智璘君能效海棠风骨,历尽劫波香犹在。

  萧正点点头,随即感动的抬手拍按在谢蔚肩头:“开国总理眼光长远老成谋国,是后辈永远学习的楷模。小谢啊,今天请你来,就是要针对工作调整方面的误区,进行必要的思想交流,务必要帮你卸下思想包袱。

  组建金属监控检测部门,是国家建设重归正轨后,相关领导及众多老专家们早就筹划运作的重要工作项目。并非是最近某个人突发奇想、‘拍脑袋’跳出来的创意,他们还没有这份见识和能量。遗憾的是前面一大段时间,确实因种种情势缘故,比如人员资质、辖权范畴等问题,不得已辈置于迁延不前之境。

  然而衍生出的种种恶劣后果,包括智璘先生的事情在内,从多方面起到推进作用;甚至惊动‘退居’的重要首长都予以督促,令所有人下了最后决心,终于将事情板上定钉推上运行正轨。”

  金监中心当前领导、顾问名单中位列在前十的,都是国内金属专业的权威学者。谢蔚虽然排名暂时偏后,确是经过会议讨论投票决定下来的常务负责人及主要工作执行人。在定位该位置的负责人标准时,明确确定必须要求其绝对专业性、忠诚性,同时要保证相对年轻化;毕竟那些位老学者老专家们都折腾不起了,而且国家在专业性权威性人士储备方面也是损失不起了。

  见谢蔚保持着静聆训诫的姿态,萧正轻抿了一口茶,面对谢蔚立正,复又开言:“年轻人初到领导岗位上,对工作职责抱有严肃谨慎、敬畏心态,这就非常好。有敬畏之心,就能保持头脑清醒、处事谨慎;能保证事事谨慎,则可以最大程度的降低错误几率。

  今天我受委托负责传达一项决定,经过前一段时间的考察及工作审评,撤销对你的记过处分。希望小谢同志保持严谨作风以饱满热情投入新的工作。”

  服务人员走到暖阁门外立定,轻敲两下门以汇报的语气说:朱大夫主持调配好了养生药膳粥,请萧老和客人一起品尝。萧正听了说好,很有兴致的招呼谢蔚随他一起转去餐厅。

  朱景升用筷子点着调羹里的物料,逐一解说着三七、黄芪、甘草、发菜等药性功效。谢蔚捧场道,若能把中药味当做一种独特风格,药膳粥的味道着实是不错的。

  等候续盏时,谢蔚的手机响了,是英飏打来的,问谢蔚是否下班到家。谢蔚回答正在领导跟前谈工作,今晚不回中关村了。英飏没有再多问,转而说有位老家来、自称姓梅的世交,打电话到研究所这边找他,还问英飏要了谢蔚的联系方式,说过后先发寻呼联系谢蔚。英飏说一时想不起老家有姓梅的亲友。

  谢蔚略作回忆恍然说,我记得,当年我们随长兄回故乡为父母安坟,那位身负残疾、会解卦的老先生就是姓梅;记得梅老先生膝下公子当时是探亲在家。咱们用的催发解热草药,就是梅家公子帮着找回来的。那时我退烧快些,有幸和他聊过几句。想来是这位梅公子来京了。

  萧正静待谢蔚讲完收线,才颜色缓和的开言问他:出来之后是否回金研所看过?——谢蔚点头回答:去看过。据老书记虞丹行反应,代所长沙成泗一上任就把财务权抢过去,后以增员增效的口号大幅度扩编,但扩充的都是办公室编制,明摆着就是吃空饷的做派。虞丹行势单力孤,据理力争数次收效不大;就干脆向组织部给英飏申报了党校进修班,年后就去参加干部思想建设研讨班进修,完成进修回来正式接任所长职务。早点把研发主管工作接下来,免得被投机分子搞乱套了。

  萧正点头说:“我知道了,你也记得再提醒我,让有关领导对金研所的情况给与检查管理。那再来谈谈你后面的工作计划吧,既然放开了走动限制,你准备先走动起来做什么;以及你目前所掌握、亦或是你认为当务之急需抓紧补充的短板处。”

  那晚老少三人围炉夜话聊得很是尽兴,直到将近入夜。萧正临回去就寝前,还嘱咐朱景升务必给客房里加放感应灯和手电,免得小谢夜里起身限于目力不济摔倒碰伤。

  朱景升先进门开了灯,才引谢蔚进到客房中,特意将一只塑料包装袋放在小柜上:“萧老关照先给你准备的军用棉服,和一双校官靴;已摘掉所有徽标,你明天上班就换这套吧。老爷子是真把你当自家晚辈看待了。”——谢蔚将棉服抱在手里,凭手感就觉很暖和:“能得老首长这般关怀,实在是不敢当。”

  朱景升轻轻点头表示会意,又从衣袋中取出小型手电筒连同一个绿本叠放在桌上。在壁灯照亮下,‘离婚证’的字样甚是显眼:“签字时候陆双成说她不理解,既然她都做完流产了,你为什么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谢蔚抻过小绿本,凑到灯下查看了证件内容、压章,音色已没有了晚间畅谈时的兴致:“她在行事之际就没给自己留机会,出了事反倒要让别人给她机会,这叫什么逻辑啊!?连‘破镜重圆’和‘伦常天理’这两个概念都能混淆的一塌糊涂,居然还摆出‘人上人’的姿态到处招摇。真岂有此理!

  虞州谢氏数百年恪守立德准则就是‘敬先奉贤、克己修身’,不会因身侧无人监督,就可以懈怠轻亵。虽然经文革动乱,将无数传统文化当做‘封思修糟粕’粉碎掉,但存于头脑血脉中的信仰理念是无法摧毁改变的。谢氏家规中明确记载,没有行正礼、拜过父兄高堂,就不能算是过门妻室。何况是在居丧期间行为不端铸成恶果,更加没有获得宽宥的道理。

  此等劣迹若在古时候,夫家对此是可以向官府递状告诉的;现在我改用‘放妻’之法,已经是考虑要保存双方颜面,做出最大退让了,难不成陆家真想······!?”

  兀然发觉朱景升不做声,谢蔚回头细看,见朱大夫正在摊开针灸包。两人对上目光,朱景升挑着下巴示意谢蔚宽衣,准备扎针:“你不是说遇上大风,被卷起来的重物砸到背上了吗?我可以把针灸和散瘀止痛并行,保证你明天全好了。”

  半小时后,朱景升揭开在谢蔚后背上游走良久的拔火罐,拍拍肩背招呼他改为仰卧姿态。谢蔚揉着咬得酸胀的牙关,略松口气仰面躺好。朱景升捻起毛巾替他擦了颈项间的汗,轻声嗤笑:“出冷汗了?通则不痛痛则不通。”——“简直是蒙古大夫的手段,我严重怀疑你是故意打击报复。”谢蔚愤愤答道。

  朱景升笑得甚是刁滑:“要我说你和陆双成呢,她是年轻天真,你是太过书生意气。其实都在执迷于一个实则谬误的表象。”说话间用镊子从药盅里拎出一叠浸了药的纱布,压在谢蔚眼睛上。“你静下心想想,老爷子们何尝看不出你和陆双成合演这出‘过家家’游戏,就算你现在推掉陆双成,接着还会有其他人被安排过来。说白了,绳扣只会越勒越紧。再则,叶家公子目前虽然信服你管教,但他们家能长久容忍吗?”

  朱景升轻轻拨动了一下刺入谢蔚额角的银针,谢蔚不由得哼了一声,抬手要触摸,被一把按住:“紧要穴位可不能乱动!我虚长你几岁,劝你几句——与其疲于应付莫如直捣根源。好好的找个心仪之人,要个小孩,大家就都踏实了。别耗到将来真想要孩子时,体质条件都不允许。”

  谢蔚一直不吭声,不动作,只把两手交叉拇指尖紧紧对顶着,方可知其确实没有睡着。直到眼睛上的纱布干涸被揭开,两个指尖处乃至全身的紧张也随之卸开。

  谢蔚头不能动,只是闪过皂白分明的眼睛摄住朱景升,问:“我愿意考虑要个孩子,但还是不想再接纳一个陌生女人在身边。这该如何解决?”

  次日辰时,萧正看过谢蔚写的申请报告后,交由文秘人员转送到专管部门去,要求尽快办理。回头见朱景升还在往日程簿上加着标签。于是问道:“早上我见谢蔚出门时脸色不好看,你不会是动手搞恶作剧折腾他了吧?”——“我哪有那么不严肃啊。无非就跟他解说了一回‘精子液氮冷存’的技术而已。他要没兴趣,我也不能强行扒他的裤子嘛。”

  萧正按着白瓷茶杯,笑得趴在了臂弯里:“景升啊···你···你没去搞政工工作,真是屈才了。”——“唔,我也是跟在您和祁老身后,偷师学到的皮毛。临阵磨枪耍着唬唬人还行,遇上正经敌手恐怕就拉稀了。”

  朱景升一边笑一边把日程簿插到文件柜里,似乎是觉察到背后的目光,关好柜门重新回到萧正座前,降低声音汇报:“另有个事情也不知有没有作用。小谢昨天电话里提到的姓梅的世交,我当面了解了——此人名叫梅屹方,目前在副帅座前担任秘书,是去年九月从南方调上来的一批干部之一。”——萧正掀开杯盖的动作停了片刻,又继续吹着浮茶呷一口,齿间夹住一枚叶尖:“仔细查一下此人履历,包括家庭成员姓名,以及和谢家的交情。姓梅?记得再确认一下这位梅秘书与梅珊一家是否有瓜葛联系。”

  傍晚下班时谢蔚在原单位附近下车,去办公室找英飏。到办公楼门前,听身后有人叫他,回头借着灯光看见英飏往手里哈着热气,小跑着追过来。

  凑近后英飏牵住他的手带他进门里:“看你两只眼睛直朝着光亮处,不用说都能猜到,你的夜盲症又加重了吧?罢了,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正好想找你借本书,就便送你回去吧。”

  谢蔚扭头做个回味欣赏的表情,笑道:“真是良言相劝三冬暖啊。我无以为谢,这串小葫芦的钥匙链送你吧。希望年兄你在不久的将来能福禄双收。”说着拎出一串小巧精致的金属葫芦放在英飏手里。

  两人轻声说笑着刚到大门口,侧面有人急火火的摇着自行车铃,匆忙挤到大门口看清是谢英二人,又忙不迭放腿制住车,险些就撞上了。

  谢蔚听着招呼声音耳熟,在灯光里细分辨,才看出来来人是曾经的老邻居包叔,谢蔚从前多次给他儿子包喆辅导过作业。包叔见到故人回来,显得很是惊喜。连珠炮似的夸赞,说他早就看出来小谢不寻常,是个干大事当大官的相貌。

  包叔终究是心中藏着事,几句闲话后就把‘小意思’唠叨出来。金研所干部工作变动,连带着所里部分临时岗位的职工随之惶惶不可终日。老包今天是来给老沙走关系上供的。他原在科学院食堂锅炉房,按借调编制调到金研所管供暖供水锅炉。最近铸造车间的司炉工人聘用期满,想着给所长送送礼,看能否趁机谋求个顶缺位子。

  谢蔚听完叙述后,摇头劝道:“包叔,我真的劝您别往里走。铸造炉和供水锅炉根本不是一回事。老沙再糊涂也不可能混淆这个事实。恐怕您的礼品是白送了。”

  包叔闻言后老大不乐意,撇嘴哂道:“哈,谢大领导已经调走,管不着这段儿的事,就别瞎操心,行吗!老沙已经收了东西,也满应满许应我了,下礼拜一开始,就让我去跟着铸造炉工,熟悉一段时间的铸造炉操作程序。”见谢蔚还要说话,老包干脆喷出一句:“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懂吗!”

  英飏懒得跟糊涂鬼多话,挎住谢蔚的胳膊就往反方向走:“好了,走吧。他想去玩火就让他玩去,管他呢。现在仅是告诉他-两种炉完全不一样,他根本不信的,那就让他去实际看看吧。铸造工段的人员调配,也不是老沙一个人说了算的;你也犯不上替恶人挨骂。”

  兀然间英飏脚步一顿,抬头看了看天空,就半拉半拖的携住谢蔚跑到街边便道上。及后对谢蔚解说,他们刚才走的那条小道上栽有桦树;近年来这一线开了多家餐馆,致使那一片建筑屋顶温度普遍都暖和。于是引来了数百只乌鸦,昼出夜栖。那一条路面上也因此变成了长达百米的鸟屎路。

  “不信你听啊~~这会儿也正是乌鸦们下班回巢的时候。”英飏指着半空让谢蔚细听,果然在来往车流人往的嘈杂中,能听到几声乌鸦打架的呱呱叫声。紧接着就听到熟悉的声音怒骂起来:“哎呀我操,真他妈晦气。我就知道今天撞见丧门星肯定要倒霉。”

  两人驻足循声望过去,见老包立在翻到的自行车前,正往脸上抹蹭着什么。猜想大约是被树顶上的乌鸦拉屎糊了一脸,就指桑骂槐甩闲话。

  有句膈应人的话怎么说来着: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报全报。是年四月,正值英飏奉上级通知,前往中央党校处级干部进修班就读不到一个月,忽然接到单位紧急通知:立即向党校教务处请假,暂时中断进修,返回单位。

  代所长沙成泗乱指挥,调老包兼管看守铸造炉。一致供水锅炉因中途供水中断无人发现,加之连续干烧发生锅炉爆炸,造成两名炉工当场身亡的恶性安全事故。在随后的上级专项检查现场办案期间,沙成泗矢口否认他调老包兼职的情形,把所有责任都推在老包身上。老包百口莫辩,被惊恐愧疚悔恨诸多情绪折磨得崩溃,借着暂做看押室的后窗户,扯了贴身的挎栏背心把自己挂了上去,畏罪自尽。

  沙成泗被处以停职检查留党察看的处分,虞丹行因接连奔忙劳累犯了心绞痛,金研所所长职务就此再次空悬。

  经紧急会议决定,调英飏回来火线救场,正式上位任金研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