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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2——遣磨推鬼·4
作者:妙颂九方01      更新:2018-08-24 15:18      字数:9428
  6·——叶副帅打狗

  叶长天赶到乐晟地段水患区时,正是又一股洪峰咆哮过境的时候。樊庆海顾不得多言,立即让出指挥位置给老领导,亲自带队冲向前沿,会同临时民防成员参加救险。

  奋战一个多小时后,水势渐趋归于平缓,吃水线标尺显示水位开始明显下降,说明这一趟洪峰安全通过并且已在下游地段上被有效分解。

  军队、群众组织的医疗队很快赶上来,送水送饭,搜寻接走累倒受伤的战士。随后有负责监控水情的民防队员报告说,地段较高的位置上发现有顺水下来的大型阻塞物,还有浮尸;樊庆海立即下令由民防队组织人力进行打捞抢救,军队人力负责清理疏浚水道工作。

  直到这时叶长天才抽时间喝上口水,借以和老部下说上几句话。他说刚才的经历只算是有惊无险。他们的直升飞机飞到途中,就在空中看到地表水流突然加大向乐晟方向涌过来,显然是他们刚从上游起飞不久,那里就被更前更高地段的洪水冲击溃决了。叶长天当时就觉得心都掉出喉咙口了。不幸中万幸是,乐晟县一段的堤防加固工作非常到位,下游分流渠也事先配置得当,最有效的避免了更大灾害伤亡的发生。

  樊庆海在面对老上级时,的确是没胆子扯谎。一五一十的汇报了先前几次溃堤情况,以及最近一次加固,飞腾叶成林毅然舍弃财务充当固防奠基的义举。他由衷称赞说,成林同志今天临危抉择壮士断腕的气魄胆识,当真是令他刮目相看由衷佩服。

  叶长天小心地呷一口漂白粉味浓重的热开水,却语式凉薄:“能得你樊副师长一句称赞的人,恐怕已经被你玩掉了半条命吧。好个壮士断腕,说的真是轻巧,焉知这啮指毒蛇不是你放纵驱使的!我问你:你既然先期带队驻防此地,开展断路护堤,完全可以及时与县政各部门做好实际消息交流,以便让县委各部门及时调配可用资源,疏导划拨各项市政设施,最大化的避免群众财产损失;可你偏偏窝距于此自圈自划。

  刚刚你也说到,先前发现或发生过几次透水决口的情况,如此明显预警都没有引起你重视,进而反思自己的前瞻混淆不明、处置决断失误,还在继续自鸣得意刚愎自用,抵触所有善意规劝沟通,大搞一言堂。

  别人不知,我还不了解你吗。过于自恃自大积习难改,你以为鞭策成林在此紧要关头做出舍己为公的高姿态,就是为其军人世家门楣上增光添彩了?所以你就硬逼着他退无可退,不得不行出断腕之举,将价值上百万的财务赴之洪流,以此烘托你自己的私欲成就。”

  叶长天越说越火,来到指挥车下,指着樊庆海下车,让他随着探照灯的寻访照亮,看看目前大堤上的景象。目力所及处满是瘫卧睡去疲累交加躯体,救护队帐篷外错落搭起简易床铺上,横陈着奄奄一息几近疲毙的年轻战士,近在咫尺就是盖着防腐白灰的陈尸袋。

  “看清楚了没有!?再想想你这段时间一直盘踞心底疯狂作祟的私欲念头,你对得起这些孩子吗,对得起身上这身军服吗?对得起当年向党旗宣誓时的誓言吗?”叶长天的质问未完,樊庆海已经瑟瑟抖动着举起右手,向着满地战士敬了军礼,同时伴着浊泪奔涌而下儿泣不成声。

  雷霆一路小跑着来到近处立定敬礼后汇报:奉调赶赴上游河段抢险救灾的华南军区某师打来电话,已经集结有效人员力量及时抢修了溃决堤防,抢救沿途受灾群众。望下游指挥首长随时保持通讯联络,通报水势发展情形。

  另据可靠消息确认,今日上游堤坝突然溃决时,正在决口附近指挥抢修的原乐晟驻防孟广清同志等一行八人,被洪水卷走不幸遇难。其所部战士已在水流经过沿线上,找到包括孟广清同志在内的四具遗体;另外牺牲战士遗体很有可能出现在乐晟辖区水域,请与密切关注组织打捞。

  雷霆已经责成专人专车把此前打捞上来的死者遗体运回乐晟县医院专辟出的场所存放,以备辨认核对身份后妥善处置。此外南疆省省委已接到中央指示,调集全省医疗力量支援乐晟、乐康等邻水受灾地区,做好灾后疫情防治,过水地区灾后清理控制工作。绝不容许发生大灾之后再起瘟疫蔓延的事情。

  凌晨时分,南疆省武装部联合乐晟乐康等几个遭遇水患地段的县政领导班子,联合召开紧急会议。军方有叶长天主持会议,政方列席最高领导是南省省委副书记盛麒厚。军方列会要求团级以上干部务必到场,客观情况限制确实不能参会的,必须参与电话会议。

  会上传达军委特别命令,南疆省抗洪总调度指挥权交由叶长天全权负责,请驻南疆军区、各安监保单位务必给予全力配合。

  任命传达后紧接着是宣布职位调整:鉴于乐晟县武装部原书记孟广清同志遭遇洪水不幸遇难,原职位不宜空置;由叶长天指定,原乐晟团政委宋汇强接替职务任书记,务必尽快将孟广清同志生前未尽的工作接下来开展下去。

  在东线下游指挥员汇报了水道分流顺畅,以及顺利疏浚链接入海口等可喜情况后,叶长天对他们的积极配合忠于职守大为赞赏。最后他代表党政军上级首长向全体指战员发起号召:以水患为顽敌以大堤为前线,各区域指战员要依托群众基础,坚决彻底打好最后攻坚战,誓保一方百姓安全。

  主席会后留出二十分钟的附会时间,作为军政双方交换交流意见的自由发言环节;没想到乐晟县驻防武装部门几乎成了集中炮轰阵地。以乐晟县主抓经济以及军民共建工作的常务县长兼主任为首,接连举手发言申斥、控诉樊庆海作风粗暴、祸及县经济发展进度的意见人次竟然占了附会列席者七成的比例。

  乐晟县书记徐锦辉平时最是温平持重的姿态,列会发言也是极尽委婉,但话中的愤慨情绪确是呼之欲出。这次飞腾集团临危抉择放弃车辆沉水奠基的事情,已经引起所有牵连干系的县领导极大不满,要求军方领导严肃处置这种鲁莽无知的行为。

  他们向叶长天提问说:地方人民爱护支持驻地军队,是因为他们是护国保民的人民子弟兵;军队子弟兵护堤、抗灾的根本宗旨就是最大程度的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可是樊庆海本次的做法,包括他素日里的行为,不仅严重违背了子弟兵优良传统,严重破坏曲解了军民鱼水情的概念,甚至不乏怀揣挟持民意助长私欲的嫌疑。如果再把这样刚愎自用、作风粗暴的人放在指挥位置上,就是拿大堤上数百名指战员的性命给你一人做垫脚石,就有草菅人命之嫌。恳请叶副帅慎重考量该同志的职务安排、工作位置,尽快做出合理有效的调整。

  樊庆海此番粗暴作风工作的结果,直接损害了以乐晟县为中心的几个县的经济增长利益,致使这几县的经济指数,在本来遭遇水患的严重打击之下,更加深加大了创伤溃面。以飞腾为轴心的旗下工厂有千余名下岗再就业工人,糊口生计问题因此受到影响。这就不仅仅是工作粗暴之后的恶果,而是有民变和社会治安畸变的重大隐患。

  叶长天无论是看这几个县级领导的脸色,还是想象自家少爷的臭脸,都是再没底气、耐心替姓樊的草包收拾现场。他当场宣布:鉴于樊庆海同志处理问题接连失误,对群众财产、物资造成很大的浪费;为避免对社会各界造成不良影响,决定暂时免去樊庆海武装部副书记职务,暂停抗洪前线指挥的任命。现该同志已认识到自身错误,主动请战深入一线基层,下到就近连级单位、亲身参与一线抗洪实际工作。武装部党委经研究给予批准,命令下达即时生效。

  天大亮之后,叶长天不顾劝阻,穿上特意找来的连褪水裤,亲自走进浅水区域和仍旧在积极奋战的战士们握手谈话,为他们加油鼓劲。随后又亲切慰问了民防组织的成员们,夸奖他们是最坚强的后备力量、生力军。

  忙忙碌碌拖到中午,叶长天才抓紧时间歇歇脚。他让雷霆就去附近餐饮供应车取来几份盒饭,招呼着随行扈从围坐下来一起吃。当前属于特殊情况,叶长天随扈定编精简为四人:包括其本人在内,秘书、影音记录文员、特护警卫各一名。

  动筷子之前,叶总极尽和蔼地将盛主食搪瓷盆里的花卷分别夹给秘书雷霆、警卫,关照说:“虽然条件有限,但地方群众的物资支持也还是充沛的。我们要感谢地方百姓,就更不能浪费粮食。你们俩年轻,务必要保证吃饱吃好,才能有充沛体力更好地工作。小雷,我本来真想过把你留在孟广清的位置上,可最后还是舍不得啊。你工作这么出色细致,我是越来越离不得你哟。你不会有情绪吧?”

  雷霆毫不扭捏的吃着花卷,缓过口后爽笑着答:“我永远都是服从组织决定,听从首长您的指挥安排。早年那句口号怎么说来着——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说句没羞的话,恐怕您会批评我;在您身边几年来早都成习惯了,要是猛一下落到下面,我还真可能手足无措了。”

  随扈文员见叶长天和雷霆的说话语调明显轻松,就主动报告:他发现有两名市电视台记者一直在以首长指挥工作为素材实施跟行抓拍,他请示问是否要给予严正制止。

  雷霆是很擅斡旋之道的,见叶长天还在吃饭,似乎没听见文员的请示;于是他放下筷子,不温不火道:“首先,人家这种实际报道抗洪前线工作的无畏精神是值得表扬的,你去制止人家正常工作,这违背军民团结的精神宗旨。其次,你拖到现在才汇报,信息工作导向性都已经无从把握;那么你随后要采取的行动就不该是严正制止,而是尽量态度和缓的过去交涉,给与制止。最后,如果确保对方影像资料还处于保存状态未予传递,那就立即把最近一部分音像资料收回。叶总您看这样处理,可以吗。”——叶长天轻轻呷饮着换好的虫草茶,轻声批示:“直接迈到第三步。通知樊庆海立即到我这来。”

  樊卉荣听说指挥车那边有领导找她谈话,以为真如摄像师提醒的是她爸找她过去。赶忙用包里仅剩半瓶清水匆匆洗了脸,拿腕上的毛巾圈把散发扎住,和摄像师一起跟着军装文员来到指挥车前。至走近时才觉察,留在这里的都是陌生面孔,肩扛军衔至少都是一道杠,连跟在他爸身边的半熟脸儿列兵都没有了。

  正在愣神儿,樊庆海从另外方向小跑着到指挥车跟前,匆匆盯了闺女一眼,就在车厢门口立正敬礼报名告进。他是被车载步话机喊回来的。

  在得到文员进一步汇报:跟拍播报的女记者是樊庆海的闺女,叶长天脑子里就接连翻了几个跟头。最直接也是最险恶的疑问就是,樊庆海是何居心?难道是不服处置,穷凶极恶预行非常手段不成?

  老话说,朝窗外扔骨头恰好落在狗嘴里—就怕赶得巧。顶头上司不幸遇难,老上级亲临前沿坐镇指挥;按说樊庆海火线升职的把握是最大的。可是叶长天偏偏从孟广清那一支用人线上提拔,同时将樊庆海直接贬去直辖团参加一线工作,明确公开了就地降职的命令。

  樊某人平时做事过于生硬,得罪同僚太多。先前是地方领导干部本着军民团结宗旨,在后面对遭殃苦主进行贴补宽慰;孟广清自然会做人,到任后积极主动的采取联谊柔化工作,算是把这块漏洞勉强糊了一层纸,双方都不要先伸手戳破就好。

  孰料这段糟心溃烂口子刚见愈合趋势,就发生了飞腾被迫弃车、孟广清突遇洪水决堤牺牲、叶长天迫于无奈临阵换将、樊庆海停职下放到原属连队工作,以及前沿报道组跟拍报道的情形。

  事情就怕往一起联系。你樊庆海这次又干一把为人作嫁的瞎事儿,与提干升职擦肩而过,实属活该。本人深感冤枉不满,忠实属下们心中为之抵触情绪冲天,都不用想、肯定会有的。那么以此类推,支使不知情的记者替你收集首长行动,以便在时机成熟时,率领亲随部下行不轨之举,穷凶极恶挟私报复,出现这般不堪设想、用心歹毒的计较也就是顺理成章的!古往今来多少凶险残酷的历史事实,不是打着‘赶巧’的虚晃旗号,造成了成败逆转的结局。

  雷霆先行转身出来,将樊卉荣及其同事领到另一辆改装车上,直接晓之以纪律政策,通过自备录放设备回放查看了所有关于军队首长影像资料,并予以查封扣留。

  随后摄像师等在改装车上接受笔录询问,樊卉荣被雷霆领到主指挥车外立定。雷霆坐在野战用座椅上,复审着跟堆文员拍录的首长工作影像,冷着脸告诉樊卉荣,在此静候不要乱走,首长随时可能传你进去问话。

  指挥车厢门、透气窗都是敞开着的,不仅车内动静可以听的一清二楚,且只需稍微探身扭头,就能看到车内部分空间的动静如何。

  樊卉荣先听到一个阴郁的男声说话,她甚至能从说话人刻意摘词断句、话音气口调整等角度上,感觉出此人的情绪正在逐步趋于爆发,仿佛勒紧的马缰、已经顶开裂缝的岩浆:“庆海同志,这次职位调整工作,我提升原在广清同志属下的宋汇强同志接任正职,而同时把你再次降职使用。我知道,对于这番任免安排,你和你队列内很多同志心里,肯定会有不满情绪思想;因为你们先前的工作成绩贡献都摆在这里,论成绩贡献,你完全有资格被直接提拔做这个正书记。

  你们在这段水域上,在上游开通堰塞湖和后来接连发生溃堤决口的危急关头时,你们这段的全体指战员干得多、拼得艰苦,理应得到肯定嘉奖。可是你本人也错的太远!我不能提你的职务,让这么多战士受益你一人牵累,这是我最不想做却又被逼无奈的决定。

  广清同志不幸牺牲,我心里非常沉痛惋惜。他跟我最后说的话就是关于你的。他说老樊为人品性是没的说,就是性格太过孤拐耿介。等抗洪结束后他要找你好好谈此话。然而现在成为永久遗憾了。因而我现在必须抽时间,替已故的孟广清同志找你谈话;我给你机会诉苦申辩,倾吐心中不服不满,免得把这些负面情绪带到队伍里,带到实际工作中去。

  假如你认为,我今天针对于你的处置,其中几大成分是因为飞腾集团的重大财产损失,且飞腾叶成林就是我儿子,我命令的立意中难免没有在替他出气的色彩?如果你有这种念头而且将之传播到了战士们心里,那只能说明你的思想意识太过自私卑劣、太过狭隘!”

  叶长天突然爆发吼了起来,樊庆海慌忙无措的起身,顾不得带倒了军用马扎,敬礼汇报:“报告老首长,我以人格和党籍向您保证,我绝对没有过类似的狭隘念头,丝毫也没有过。关于工作风格简单粗暴的问题,我要做深刻反省检讨···”

  “今天凌晨召集的军政联席紧急会议后,乐晟县委的干部及周边几个县委工作的同志,集体向我反应对于你樊庆海的不满意见,说你在处理军民团结及县地方党政军团结共建等诸多方面的工作,工作方法简单粗糙,态度强硬粗暴,甚至严重到导致人员受伤的程度。

  许多同志问我:子弟兵保家卫民的最基本宗旨是保一方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樊庆海同志的行径明显是与军队忠诚国家服从指挥保卫人民的信条背道而驰,其言行中显然带有‘无利可图事不关己’、‘遇路设卡发国难财’的色彩。抱有如此危险思想的人怎么还能留在领导岗位上?令这种人担负起抗洪救灾的职责,人民怎么能放心?

  看到没有!?如果仅仅是你性格孤拐行事苛峻,都可以解释;而现在显然是到了可能酿成公愤民怨的境地了,我还能作壁上观吗!

  还有啊:任命调整决定刚刚宣布到位,你女儿参与的电视报道跟拍组就缀在我身边,既无报备也不作任何知会沟通,张目眺望鬼鬼祟祟。试问此种情况,看在多心之人眼中会是如何演绎解说?他们会直接猜忌部队上下级之间的关系激化;继而延续到你樊庆海有何险恶目的意图;是否涉嫌挟私报复,预谋率众内讧哗变?就算没有以上设想的任何一样不良企图,你又让大家看了一个多么大的笑话!樊庆海你这颗头里究竟装没装脑子!?”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樊卉荣可能永远不会想象到,像他爸这样从来都是铮铮铁骨气派的人,竟然能给人下跪!?她听到扑通一声闷响,再侧身伸向观望时,看到樊庆海已经双膝着地跪在了车厢地板上,竟然是汗泪齐下,声色凝噎的指天发誓:以本人性命人格、以全家人的性命为担保发誓——他樊庆海若有半点自私悖逆背叛的心思,天打雷劈粉身碎骨不得善终。

  雷霆终于审完了录像资料,抬头看到樊卉荣目瞪口呆张望的样子,当即咳嗽一声提示道:“站好了,不要东张西望,樊副师长就没教过你军纪军规吗!”

  雷霆话音甫落,叶长天在车内开口,重新以和缓的声调招呼,请小樊同志进来说话。

  被引到身着作战服的首长跟前,樊卉荣双手挽于体前极力平静着心情,向正位上的叶长天略作鞠躬大方规矩地问好。不知是否光线错乱的缘故,她看到父亲樊庆海的腿还在抖。

  叶长天面无表情的打量了眼前女孩子,声音中兑了几分暖意:“庆海啊,上次见到你女儿时好像刚上小学,记得还赖在你背上撒娇呢。真快啊,一转眼都成大姑娘了。哎,庆海,你再去拿个行军马扎,让姑娘做在你身边,父女俩都坐下说话。如果当年不是因为你嫂子身体盯不住,我是真想让你嫂子再给我生个闺女,我就喜欢女儿,可偏偏是俩秃小子。姑娘叫什么名字,在哪工作?”

  樊庆海快速从车厢壁架上取来只军用马扎,交给女儿一个,同时对女儿教话道:“···大声跟首长伯伯汇报,你多大了···工作怎么样?”——“报告首长伯伯,我叫卉荣。在市台做外编报道记者。目前正加紧收集军民团结抗洪的事迹、素材。”

  “哦,去掉‘首长’两个字,就叫叶伯伯吧。你名字是哪两个字?”——“花卉的卉,欣欣向荣的荣。”

  “好名字,名如其人,的确是朵欣欣向荣的盛放之花。多大了,处对象了么?”叶长天随口排列着所有家长关爱子弟们常说的问题。——樊卉荣脸上升起羞赧之色,轻轻摇头轻若蚊蚋般答:“不急呢,我爸一直要求我说,年轻人要先以工作为主。”

  叶长天从迷彩箱上起身,随手摘下军帽放在身侧,遮住了原位上已经开了保险的手枪。樊庆海父女随着首长起身,也规矩的接连起身立正,眼望着叶长天步步为营地走到他们眼前。

  行至近前将樊卉荣再次从头到脚看过一遍,叶长天的嘴角勾起一抹弯度:“是个品貌端正的孩子,军人家庭出来的,当然错不了的。庆海啊,你这个闺女养的很周正,我觉得跟我有缘。不是还没许人家吗?我做主,就定给我们家做媳妇儿吧。怎么样!”

  眼前的惊喜拍落的进度得太过迅速突兀,樊庆海的脑子里瞬间都是空白的。然而当他反应过来各种种种利害关系后,立刻都连磕绊都不打,无比痛快地张嘴应和:“好啊!好啊!这真是我们老樊家烧高香都求不来的好事啊!卉荣,还不快叫爸,快叫爸爸!死丫头还愣什么,还不快给你公爹见礼呀!”见女儿一时反应不过来,樊庆海急得不行,挥手掐住闺女的后颈,就对着叶长天按下去行礼。

  叶长天立时仰天大笑,并笑骂着打开樊庆海的手,把樊卉荣搂在自己的臂环内:“你个五大三粗的家伙,手放开。从今以后她就是老叶家的人了,你放心,我会把荣荣当成亲闺女一样待的。”樊卉荣懵懂羞涩并顺从的立在原地,满脸惊惶娇羞;叶长天略侧着脖子,直觉怀中满是青春女郎蓬勃馥郁的甜美体香。

  太阳西偏时分,樊庆海得老领导口令,安排手下‘一杠一豆’姓典的上尉连长开车,将樊卉荣及同事送回市台交接工作。

  临出发前,樊卉荣按父亲嘱咐的去向未来公公辞行,问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叶长天从新标注的地图上抬起头,花镜金属边的反光把他上半个脸映成一片光亮。他擦着花镜走到近前再戴上,沉吟了一下说,你回单位就把手上工作完全交接干净,明天我派人去市台人事部给你办工作调动手续,之后你就听从那位同志的安置。

  他们一行走后不久,叶长天关照雷霆准备好四桩提亲礼,大模大样直接送到樊庆海家,免得夜长梦多。

  孟广清生前确实和叶长天谈论过樊庆海,用的比方很贴切。他说樊庆海爱犯驴,对他得象侍弄顽性过盛的叫驴似的,平时号令就直工直令的,不用给太多好脸色,更不能投喂精饲料,顶多往草料麸子里零星撒一小把炒黑豆。侍弄牲口的把式匠都知道,精力过剩的牲口一旦喂饱精饲料就可能犯性、闹厩踢槽,如果不及时分槽,就难免会伤损同厩棚里的其他牲口。对于这类顽劣牲口,如果不留作种畜用就及早骟了。

  追踪过抗洪区内所有排水疏浚情报,确认所有重要位置状态良好无虞;樊庆海也再三担保本段河道绝对确保坚防,请求首长转移到安全干燥的高地势上。叶长天也才拿出从善如流的姿态,带着雷霆等随扈从员,移到县城内一家三星级宾馆下榻修整。主要是在该宾馆最高层上,通过中焦距望远镜就可以直接眺望防洪河道上的调配情况。

  叶长天决定回转县城区内还有其他行程安排。乐晟县医院方面已将殉职的军人遗体做好修整;鉴于天气和受灾等特殊情况,遗体不宜长期留置,在征求过烈属谅解同意后,须举行过简单告别仪式,保留视频影像后尽快火化处理。

  叶长天要亲自找来儿子,父子俩一起给北京家里通电话报平安;不然家里人真能急得火上房。此外要趁儿子在跟前时,正尔八经的相看一下樊卉荣。至于相看结论满不满意都无关要紧,樊家女孩既然得叶总青眼相中,进退与否都会是叶家门的人。

  待水患河道等事尽数尘埃落定后,就让樊庆海脱军服转业回老家,找个衣食不愁的差事让他和老婆一起混吃等死,总之是再不能让他挑头干事了。

  樊庆海是要脸面的人,他本不打算叶樊两家结亲的事情张扬出去,怕人戳脊梁骨,笑话他是现代杨白劳,拿闺女抵偿人情债。可事情发展并不以他的意志转移,你捂着好东西想吃独食,就别怪有更小气的人往你碗里扔沙子。很快纪检部门就接到举报,成有确凿证据证明樊庆海收礼受贿,更令人暴跳的是,最先出来做旁证的人,居然是樊家邻居的老娘们儿。

  纪检调查人员到樊家登门取证排查,发掘出四样礼物:烟酒糖茶,每桩礼品档次皆如举报所述,具是价值不菲的精品之物,并非友情交往所持的‘条把烟瓶把酒’的礼节档次。六条顶级精品云烟;精品茅台两瓶,礼盒上标明出厂日期正是樊卉荣出生的年份;俄罗斯产紫衣太妃糖六盒;瓷罐封装当年春分开采新茶,吴中特产碧螺春两罐。

  纪检专员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登门提亲的礼品吧?樊妻见再遮掩着不说必定连累当家男人受冤枉,无奈承认是亲家翁派秘书登门送来的提亲礼,把樊家卉荣姑娘定给二少成林做媳妇;随礼物还留有两万块钱彩礼,是给女孩置办穿戴的。

  樊家攀亲与叶氏联姻的消息,至此再遮盖不住,飞也似地传遍各方。可惜因为先期掺和进了纪检登门问讯的成分,待传到领导层级耳中时,就从攀龙附凤的版本快速发酵变质成逆风也臭的‘裤裆文化’;说樊庆海是为报答叶长天提携再造之恩,就恬不知耻的拿女儿抵债;若当真论罪处置的话,怎么也该上军事法庭;而今有黄花闺女把腿一劈,这股风也就顺夹皮沟溜过去了。

  外界风传都已经搅合成了一锅混汤,到了叶二爷耳朵里的说法,会是何等不堪就更加可以想象了。而叶二爷是真比众人想象的大方,甩的风凉话也能让人听了臊个大红脸:“也就念好儿我们家叶首长喜欢女人。但凡老叶要是真有心淌一回旱路的话,恐怕姓樊的也能把他自己里外搓洗干净送到首长床上去。”

  叶长天是从来不屑仔细反思同属下晚辈的相容相交之道的,只是看着成林和他坐在一起给北京家里打电话时,言谈举止很有欢畅乖巧的趋势;便在结束通话后,顺手把‘相亲’事由儿拎出来,想着趁这混小子高兴时顺便糊弄过去了,没成想成林把脑袋一晃:不行!——叶长天撂下脸子叱问他:容貌品格家境,都给你仔细挑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成林的回答颇显语重心长其中也不乏刁毒:“明着跟您说罢,我就瞧不上樊家这种先横后怂的人家儿。几天前他姓樊的在大堤上,那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慷慨激昂劲儿,真个是铮铮铁骨雷打不动,直接糊上河泥能戳在岸边当镇水河神塑像用。转脸为了保住前程,恨不得赶紧把闺女涮干净卷上锦被亲自往上司床上放。多大脸呢!

  爸,我得提醒您,自古商场即是战场,其间的道理是共通的。阶级斗争这根弦永远不能松,历史教训都是用烈士鲜血写成的。我现在都还记得爷爷给我讲他年轻时参加地下党斗争,总结惨痛教训时那副感慨样子,越是这种开始表现刚正不阿的人,叛变起来造成的危害就越大。”

  当前没有第三者,叶长天觉得适当放低些姿态无伤大雅,于是摆出语重心长的慈祥:“不要跟我巧言令色。现在跟你谈的是鼓励你和这个小樊姑娘进一步接触交往,便于双方培养感情。我刚说了,背景都替你深入了解过,家境上虽然浅了一点,但贵在人品端正清白。模样身段也很好,哪样不比你身边围那些牛鬼蛇神似的货色强。现今这个市场经济开放的大环境里,懂得坚守爱情从一而终的女孩子,很难得···”

  成林不等他爸讲道完就呲牙笑着,硬是把叶长天的说服思路给‘呵呵’没了:“呵呵呵···爸,您别给我说什么从一而终、还什么爱情至上,我真不好意思听!那丫头模样身材是不错,但我就是没看上,连人带家庭都没看上,您觉着好您就留着用,算我当儿子的孝敬您的,成吧。我自问觉悟没提高到‘替自己老爸网罗女人’的水准,可至少能保证视若无睹;您坦坦然的收着,我绝不觊觎。至于该找什么样的人过日子,我心里非常有数儿,您就别操这份心了,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