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书库 | 排行榜 | 新闻资讯 | 交流论坛
浪漫言情 | 耽美小说 | 同人小说 | 综合小说
最新公告: 由于网站近日持续遭受黑客的网络攻击,为避免大家出现经济损失,现将所有充值通道都暂时关闭!!望各位互相转告!
第一章 1-4火燒南國
作者:石楠棠      更新:2019-02-02 21:15      字数:5082
  初乍而現的晨光,映得揚風的沙塵燦若有如此刻天際的朝陽。霧海微側了首,面上依舊冷峻,掌上的沙漏來回翻轉不知多少次了,神情愈是凝重起來。

  「大人,已要入關口了。」荒泉說道,「不知大人要先回院府?還是先入宮?」

  霧海未及回答,一道小小身影閃將竄入了車簾,快得讓那本是緊抿的薄唇勾起極淺,淺至讓人無法察覺的笑意。

  「看在召雲大人連下三道急令的份兒上,只怕我不先入宮,她會派紅翼軍到院府押我吧?」他看著指上的小鶈雀說道。

  荒泉聽了不覺思索起來,緩緩說道,「由此亦可知,召雲大人心急得比熱鍋螞蟻還慌。近些日子,朝上都傳出召雲大人對大人處理南國遺族頗有些意見,別怕是聽見了什麼。召雲大人疑心病極重,怕的是她在中皇面前莫名參了大人您莫須有的罪名,這可就難辦了。」

  「她要防的人和事,可不止我這一椿。有些事,防不勝防。想要參我一本,也得看我要不要遂了她的心願。」霧海說道,「到了隘口,你自然知道該怎麼做。就算我想先回院府,只怕也沒得商量。」

  「是。」

  荒泉駕了一聲,車緩緩驅至關口,只見關口侍衞們似是天降甘霖似的露出燦笑。

  「霧海大人可回來了!再不回來,我們的耳朵都要咶絮死了。」

  荒泉濃眉一擰,口吻淡淡,「有什麼事好這麼緊張的!」

  「召雲大人昨夜派了二回人馬來,直問霧海大人進關了沒有?紅翼軍這幾日也出出入入好幾回。大人再不回來,只怕這城門都要給拆了。」

  門衞嘮嘮叨叨的,聽得荒泉心頭直泛笑,面上仍正色說道,「知道了。我會稟告我家大人,先至明硯閣見召雲大人的。辛苦你們了。」

  門衞聽了似是鬆了口氣,哈腰含笑的目送著。荒泉輕吁長氣,輕聲說道,「大人……」

  「你知道該怎麼做。」淡漠的口吻說道。

  「是。」

  聽得二人對話,小鶈雀冷睇著面無表情的霧海。

  「看什麼?還不下來?」

  和風呿了呿,旋身一轉,淡黃衣衫轉出一抺身影,隨即跪坐在霧海面前,「大人。」

  「動作太慢。」霧海收起沙漏,看著眼前滿是疲憊的小臉,仍無半點溫和神色。

  和風微挑了眉,嘴上忍不住咕噥,「我可是飛了一夜,來來回回的。你倒好,坐車舒舒服服的……」

  「妳說什麼?」

  「和風沒說什麼。」看著眼前這張參不透喜怒的面孔,她回想起方才回到炎洲隘口時,連巫老都說了,這個主子不正常。

  「話都帶到了?」霧海取出袖中的龍鱗匕,細細端詳後,隨即取出了絹布擦拭起來。

  「帶到了。」和風說道,「另外,昨夜我回隘口時,瞧見了紅翼軍的人馬,四散在隘口附近,我瞧著是有些不妥,另交待了巫老和刑天哥哥,請他們這幾日行跡隱密些。」

  聞言,霧海微頓了拭著匕首的絹布,目光瞬了瞬。

  究竟是那裡出了問題?亦或,真是召雲疑心病過重?

  方才城門關口的門衞也說了,紅翼軍來來回回出城幾次。

  所言不虛。

  冷眼觀看,在宮中這些年來,召雲在中皇面前可謂下了不少心血,加上不知從何時開始,朝上即流言不斷,南國刑天未死傳說甚嘯塵上。她如此大費周章的,連自己的禁衞都派了出去,倘若刑天未死,對中皇來說無疑仍是心頭大患。

  何況,度索山的西王母向來是支持軒轅的,朗公城一役,全因西王母的干預介入,導致了南國消亡,蚩尤之死。然即便軒轅今時勢力穩固,傳聞昔日掌劫女仙在離開軒轅之時,也警告了中皇,一旦有了二心,她必降禍於斯,想必這也是中皇不敢妄動並善待昔日南國遺族,且不追討四散至炎洲隘口南國遺民的原因。

  在軒轅這段時日,召雲對自己不可謂不提防,若非中皇器重與信任,只怕自己也難走到這一步。眼下得解決的,不只是那似是而非的傳聞,看來自己得在宮中多下點功夫,免得節外生枝。

  見他若有所思,和風不覺也靜了下來,然身子仍是不安份的移來挪去。半刻不得安份,如果可以,她還真想回隘口,和巫老,和族人混在一起,總比和這個主子相處來得安然自在些。

  至少,還有巫老可以鬥鬥嘴,和刑天哥哥撒撒嬌,日子逍遙自在多了,想飛那兒就飛那兒,誰還拘得住她?

  「大人,明硯閣到了。」

  「通報參見。」霧海收起匕首,隨即望著和風,「妳還在傻什麼?」

  欸?和風瞪大了眸子,喃喃說道,「我也得進去嗎?」

  「為何不?」他說道。

  聞言,和風哭喪了臉,「大人,好歹對奴才發發善心。我都累一夜了,還沒睡呢!」

  「回了院府,有得是妳吃妳睡的。」霧海說道,「上來。」

  瞪看了霧海半晌,和風只得又轉了轉身,飛停在他的肩上,嘴上仍是咕噥個不停。

  「閉嘴。」他低聲警告,隨即掀起簾子。

  方行至院門,禁衞隨即拱手說道,「有勞大人趕來。我家大人等得可心焦了。請隨我等進來。」

  霧海微微頷首,行經花蔭迴廊,來到一處雅緻不過的院落,垂吊的紫藤沾染了清晨的露珠,透著淡淡的香氣,偶有來回的侍女穿梭其中。

  「請大人這兒稍坐。」一名茜色蘿衫的侍女奉上茶盞,「我家大人說了,勞煩大人您未進府院就立馬請您過來。在這兒用早膳吧。」

  「召雲大人客氣了。」霧海說道,「我不習慣用早膳的。」

  「即是如此,這兒有些點心。若大人不嫌棄,請隨意用點罷。」

  侍女微微服身,還未及告退,卻聽得身後一股涼涼的嗓音。

  「天才方亮,如此清晨,有勞霧海大人了。」

  霧海斜睨了一眼,只見召雲澟著面容,未及霧海開口,即冷冷說道,「憑你的能耐,我不相信你延至今日方歸。」

  「這句話,我是該道謝?還是該謝罪?」

  霧海取起茶盞,細聞茶香,召雲睇看著他氣定神閒的模樣,只見霧海不疾不徐的啜飲著茶,又逕自拈起一旁的點心餵食著肩上的雀鳥,完全沒要開口的打算。

  直至許久,召雲帶著微慍的怒氣冷哼,「看來請大人入關後立即趕來明硯閣,是召雲不對了。」  

  聞言,霧海擱下了茶盞,僅是淡笑,「宰女大人言重,霧海只是舟車勞頓,未免有些疲累,這茶香聞著清香雅緻,正好讓我腦袋清醒些。相信大人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就心生責怪。」

  聽得那不緩不徐的口吻,召雲抿唇不言,她注視著神色自若,態度安然的霧海。

  霧海,人如其名,似霧般難以捉摸,亦似海般深不可測。不可否認的,在他初進宮中上朝,自己的確有些輕看他了。初時,她以為霧海同是隨著爭戰而來的巴國人,然日子久了,心底的疑問就如他的名一樣,慢慢擴大。

  縱然中皇廣攬天下英才,不忌身份地位,但能得到如此禮遇的人卻是屈指可數。

  這來處不明,神出鬼沒,如迷團般的男子,一干大臣卻是所知甚少。疑心也罷,忌憚也罷,她不只一次派人調查過,卻是怎麼也尋不得一點乾坤來。

  許是為博得中皇的信任,也或許是真想施展奇才,方入宮不久,霧海立即請纓願前往蔓渠山上最為惡名昭彰的妖界之首進行遊說。這項請命引得天朝眾臣抱著觀望嘲笑的態度,結果卻是出乎意料。

  他不僅說服了妖界之首臥籬,並將蔓渠之地納入版圖以示臣服,大大提高了中皇的威望。若腹中無丘壑,他怎敢冒然前行?這著險棋果真得到中皇垂青與極大的信任。

  比如今日,自己不也是因為如此,費盡心力極欲拉攏他的幫襯?就因為掌中能握的,太空浮,太虛渺,心裡總感覺不踏實,表面上自己看似頗受中皇器重,實際上卻禁不得一點閃失。

  若得了霧海這條臂膀,想這天朝之上,便再無可擔憂。

  「你該知道,雖說南國已滅數百年之久,但仍有頑強不屈的遺族,身為中皇臣子的我,豈能坐視?」見他仍不吐半字,召雲只得耐著性子,「如今太平盛世,三山、四海、五湖、六合、八荒、九州天下一統,若再興起干戈,實非百姓之福。」

  聞言,霧海笑了,卻仍是閒散拈起一片梅糕,餵食著肩上的鶈雀,「宰女大人連回到院府仍心繫朝中大事,未免太過辛苦。如此用心,令霧海好生佩服。」

  「少在我面前拉扯廢話。」心急切迫,召雲壓嗓怒道,「奉勸霧海大人,最好能將探查結果據實以報,否則,這後果可不是大人你所能承擔的。」

  霧海略抬了眼,似笑非笑,「宰女大人現下是憑藉中皇口喻亦或出自私心來命令霧海?」

  聽得那命令二字,召雲刷白了臉色,掌心沁出些許涼汗,嗓音微啞的,「你我均是中皇臣子,平起平坐。霧海大人扣了召雲這項罪名,實在擔不起,我只想知道,傳聞是否為真。」

  「我本也相信宰女大人生性仍是慈悲柔軟的。但自大人派我去炎洲隘口探查南國流亡在外遺族下落,這每日快馬跑得比中皇手下還勤。我才進關不久,關口衞兵就急著催我上大人的明硯閣,也休怪我想成大人居心叵測。」霧海緩緩說道,「雖說大人如今效忠中皇,但總得留條路讓人走,不是嗎?」

  她微瞇了眸,審視著眼前清癯爾雅的男子,「你這些話,聽起來倒像是向南國人討情?」

  「我倒是覺得,大人殺生太過。」他拂袖擱下杯盞,「希望大人別忘了,中皇留下南國昔日女官,命任為大卜的用意是什麼,若我沒記錯,那位女官,還是大人過去極為親密,以姐妹相稱的故人。」

  召雲心口一擰,來不及辯駁,又聽得他說道,「萬事總該留個余地,何況,現今天下已歸一統,四海昇平安樂,就算南國有遺族又如何了?他們不願接受招降,那是他們的事,數百年來,兩造相安無事,若宰女大人輕舉妄動,只怕討不了好,反而會壞了中皇的名聲。」

  聞言,召雲心口略微平緩,只淺淺問道,「你可曾聽過刑天?」

  他看著召雲,「昔日郎公城一戰,何人不知刑天?大人這會兒提起這個死人做什麼?」

  「死人?傳言,刑天未死。」她說道,「朝上傳言已久,本官不信大人亳不知情。」

  「傳言,不過就是傳言。」他說道,「大人既知是傳言,又何必太過認真?」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刑天的能耐。」召雲盤臂說道,「倘若真如大人所言,這傳聞只是虛妄之言,如今兩造相安無事,本官是該留點余地。但若這項傳聞為真,可就不能了。」

  ,「活著又如何?死了又如何?」霧海輕笑,「大人急著召我入閣,就只為想確定這件事?」

  她盯著霧海,眸光緊鎖在那雙深沈幽暗的黑瞳裡,「你至炎洲隘口,想必有探得這項消息。」

  「依我說,請大人省省這點心。」霧海緩緩起身,「南國己沒,現今已是中皇天下,如妳說,三山六合、四海八荒、天下一統,若再興干戈,實非中皇所願,。既是如此,霧海奉勸大人,大人也是南國人,真做絕了,別說犯了中皇大忌,只怕這天地也不容妳。」

  「你的意思是,傳言是假的?」眸中盡是狐疑,召雲問道。

  「天己亮,霧海想歇會兒了,大人負傷在身,應多休養生息,早日上朝,才是正道。謠言止於智者,希望這句話,可以讓宰女大人睡得香甜些,往後的日子也少殺生造孽。霧海告退。」

  語落,不待召雲開口送客,霧海抽身而去。

  召雲抿唇,看著那一身蒼碧衣裾的背影,喉際竟是隱隱作疼,額上也沁出了薄汗。這個男人,絕非同路人。方才他的避重就輕,迂迴反轉,全拿著中皇的份量將自己駁得無話可回。

  看來,自己反而要小心為上,只怕這個男人非友即敵。廟堂之上,誰又是真能交心的?何況,至始至今,自己是何等角色,心裡總是有數的。

  昔日曾與她共同謀划中皇攻打南國的眾臣們,早已盡散——承不住留在境內遺民們的目光的,心裡受煎熬的,受中皇忌憚猜測的。

  唯有她,咬著牙,好不容易才熬至今日,怎能被一個初來乍到的男子給全盤接收?

  「大人,您要回房休息嗎?臉色蒼白得很。」舟兒問道。

  「不妨事。」召雲微閤了眼,「方才我有透露什麼端睨嗎?」

  「大人指的是?」

  輕揉兩鬢,召雲極感疲憊的,「舟兒,妳說說看,他怎會知道我負傷的?」

  聞言,舟兒先是一愣,隨即勉強掙出一抺笑,「許是大人面上神色不好,亂矇矇上的,大人又何必多心呢?今日不上朝,回房好好歇息吧!只怕現下藥也熬好了,大人喝了藥且睡會兒,傷口也好得快些。」

  聽著舟兒的話,召雲也不多言。

  待回房內,寬下了外袍,她凝看著臂上層層的布條,滲出了幾許血花。

  細看下去,似見到了那一抺血紅的雙眼,耳畔也隱隱有著哭音與哀嚎——今兒是怎麼了?怎麼老想到前朝舊事?

  就因為姝雁?

  想起那張亳無血色,唯有一雙眼似是染了血般的猙獰,那份惡,也似是滲進了骨髓,讓姝雁剎時變了個人。

  「不知好歹!」掌心緊握,臂上的白布又滲出了微微的豔紅,召雲緊咬著牙,淚卻是滴了下來。

  沒有顧忌是假的,沒有心虛也是假的。初始,她看著那一個個被圈禁的南國子民,心頭有著不忍,幾次都想向中皇求情。然,回首望著那拾級不見頂的石階與巨大的身影,那份情,又被吞噬回心裡。

  幾回下來,自己總算是明白了。情,是假的,是會被物換星移給磨滅的。

  就像那曾染了無數鮮血的玉石,如今誰又瞧得出,曾是橫屍遍野的戰場?數百年來,一代新人換舊人,天朝之上,記得她是南國人的,又有幾何?

  世道就是如此。弱者永遠只能仰首望著強者,求得一條生路,若錯失了一個機會,再也沒有翻身之處。當時的自己,若沒有這一層體悟,只怕不只淪為階下囚,宮中奴,更有可能小命不保。

  沒有人會承認她的存在,就算是以姐妹相稱的姝雁,也不曾瞭解過她的苦處與無奈。

  「……大人?宰女大人?」

  輕微的喚音拉回了召雲神遊思緒,她回首,只見舟兒微服著身子稟道,「大人可是累著了?舟兒服伺您喝了藥歇息吧。」

  「不用了,妳擱著吧!」召雲說道,「妳也折騰了一夜,下去,沒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許進來。」

  舟兒答應著,隨即退出閤上房門。召雲倚著軟墊,無意間望進一窗的微光綠意,錯覺裡,像是霧海那一身蒼碧的衣衫。

  如今看來,那個男人於己是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