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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5-2日輪重岭
作者:石楠棠      更新:2019-02-19 00:26      字数:9138
  朝會畢。

  霧海緩緩步下臺階,卻見冬雪一身紅衣站在青瓦石板上,面上盛著極淺的笑。他看著,不禁也笑了。不知為何,過往那些記憶仍是猶存,但心中對她的憤恨如今卻是輕了許多。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霧海腦中掠過幾片記憶。是在她夜訪翰青院那一刻?亦或在她說出身不由己那一瞬間?或是在她交出那柄鳴鴻刀開始?又或者,是在得知她將會無處可去,流離六界那個時候?

  「大人。」冬雪行至他跟前,「冬雪是來告辭的。」

  告辭?心底有些驚訝,然霧海仍是面色平淡的,「女仙可是要回度索山?」

  「大人應該是清楚的,又何必裝糊塗呢?」冬雪說道,「我已來軒轅數月之久,也是該離開此處。以我目前的身份,長留於此並不相宜。」

  他心上一沈,且行且走,淡然說道,「事已至此,又何必如此客套,叫我霧海吧,那些繁文褥節,沒得叫人發脾氣。」

  冬雪聽著,卻是笑了,「既然如此,你也喚我冬雪吧。昔日那個封號,我真無法承受,在將鳴鴻刀交給你那一刻,心裡就有了覺悟,很多事,是再也回不去,也不願多想了。」

  是嗎?聽她如此說,霧海心上有些微疼。可現下,她能去那兒?就如荒泉說的,六界之大,可六界全恨她入骨,真能安住的地方,竟是渺茫無從想起。

  「妳放心吧,那把刀,現在安全得很,絕對不會讓人想到它會在何處。」霧海說道。

  「你將它放在那兒,也不用告訴我。」冬雪頓住了腳步,直瞅著霧海說道,「既是交給你,它就算是你的了。但冬雪在臨走之前,有一件事只想問,你是否就是昔日南國戰爭時,對我說那句話的少年?」

  他怔住了,靜瞅著冬雪的眼,只見那眼裡盛著詢問,也盛著笑意,那多樣的情緒,讓霧海瞬間出了神。時間恍若是靜止的,天下飄下了微微落了初雪,落在她那頭烏亮的髮上。

  「霧海?」冬雪微擰了眉,「你瞧什麼?」

  他回了神,勉強一笑,「這件事,重要嗎?」

  「重要。」冬雪說道,「因為,若不是因為那句話,我今日不會把鳴鴻刀交給你。」

  「都過三千年了,妳又何必去追究那個人是誰?」他說道。

  冬雪抿唇半晌才說道,「因為他的那句話,我才開始思索自己所行之事的對錯。我以為,奉命執令本就理所當然,從未曾思索是非。但那句話卻是讓我反覆細想多年。神與魔真的就是一念之間,一線之隔。我開始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仙還是魔?若是仙,為何六界惡我至止?若是魔,為何我何以又被稱為女仙?」

  聽著她的話,霧海暗吁長氣,唇畔掙出一抺笑意,「是不是我,真的不重要。現在重要的是,這六界雖大,妳卻無處可去。過去的種種諸事,只怕六界亦不會輕易饒恕妳,妳可曾想過自己的安危?」

  「我自有我的去處,就算度索山真要捉拿我,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冬雪說道,「倒是方才的問題,真有那麼難回答嗎?我只是希望,能將這個疑問解開,因為這一別,只怕也再見不得面了。」

  見不得面?霧海心上一沈,面上一抺苦澀的笑,「倘若是我,妳會恨我。倘若不是我,妳會失望。」

  看著他的笑,瞬間了然於心,冬雪伸出手,撫過他深擰的眉,輕聲說道,「第一次在翰青院見著你,我就猜是你了。因為你,我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我才找到我自己原本的模樣。我已經找你找三千年,幸而找到了。」

  他的眉心因她的輕撫而舒緩展開,耳畔卻聽著冬雪說了,「霧海,我得走了。」

  「妳想去那兒?」他問。

  「南荒。」冬雪笑著,剎時飛昇仙迍,隱在紛飛的細雪裡,再尋不得蹤影。

  仰首看著逐漸漫飛的雪花,霧海剎時驚覺到,自己竟是再不像原本的那般能夠冷靜判斷事理,看著隱沒的身影,縱使想再多問一些,然卻說不出口。怔看著天際,因為落雪而顯得沈重陰霾,再無晨起時那般日光明媚。

  他低了首,無意看見了植在遠處的初初含苞未放的紅梅,想起了她一身豔紅的衣裳。

  冬雪方才說了,她要去南荒。

  「大人,怎麼了?」荒泉遠遠的看著霧海,順著他的眸光看著,眼前盡是蒼茫飛雪,襯著遠方一株株的紅梅,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似是未曾聽見荒泉的詢問,霧海仍是怔怔的。荒泉只得行至霧海跟前,「下雪了,大人要回院府了嗎?」

  「荒泉,想辦法通知飛簾,讓她到翰青院一趟。」不理會荒泉的問話,霧海緩緩走著說道。

  「大人可是要問鳴鴻刀?」荒泉連忙跟了上去。

  霧海暗吁長氣,緩緩回道,「不錯。」

  荒泉擰眉思索半晌才答道,「大人也清楚,飛簾於明硯閣和欽天宮的時間,召雲是剋得死死的,況且那欽天宮裡,那個宮娥不是省油的燈?和風這次若不是正好遇到重岭,只怕大人交待的事到現下都辦不成。」

  「我知道。」霧海說道,「所以我才說,想辦法,不是嗎?」

  想辦法?荒泉近乎呆滯的看著霧海,只見霧海微挑了眉,「怎麼?有困難?」

  「大人,不是有困難,而是非常困難。」霧海急促的壓嗓說道,「不管是飛簾來見大人,或是大人去見飛簾,萬一被明硯閣或欽天宮其他人知道了,那可不是輕易一筆就可帶過解釋清楚的。現下飛簾好不容易才稍微取得召雲大人的些許信任,荒泉認為,大人不宜在此時冒這個風險。」

  「是嗎?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另謀個法子吧,這回倒是你難得駁了我。和風呢?」霧海問道。

  荒泉想了想,才說道,「應是去隘口找那隻火麒麟了。」

  「說到火麒麟,和風可打聽到,他是奉了誰的命令,守在那炎洲隘口之處的?」霧海頓下腳步,停在車輦旁,「麒麟下至五界,非同小可,必是有要事執行才是。」

  「聽和風提過,那重岭說了,他是奉了天界之命在看守炎洲隘口的。至於是誰,具體就沒提了。和風原先也想問的,但那重岭死也不說,她想著,若是逼急了,只怕連朋友也做不成,往後若真要再尋他幫忙,也是難的,也就沒再問下去。」

  「是嗎?」霧海靜默許久後,才上了車,「先回院府吧。」

  荒泉上了座駕,心裡只感到些許不對勁,直覺得霧海心思不若以往般的縝密,神情彷若總在思索什麼似的?

  待回院府後,霧海方入書房,隨口說道,「我暫回東極一趟。」

  「大人要回東極?幾時回來?萬一中皇有事找大人……」荒泉問道。

  霧海一笑,「今日方朝會畢,暫且三日之內必然無事。況且現下飛簾在明硯閣,召雲光尋她問話和套問炎洲諸煩雜事,夠她忙了。」

  「可是大人不是想問飛簾那件事嗎?」荒泉說道。

  霧海坐上了臥榻,拿起案上的沙漏,緩緩說道,「你不是說有風險?既然如此,就暫時作罷了。至少目前為止,知道鳴鴻刀已入欽天宮,那就無甚大礙。而火麒麟重岭,就讓和風去打探,雖說在這件事上他助了和風,但究竟是誰讓他下來的,目的是什麼,就有待商確了。」

  聽著霧海的話,荒泉原本惶惶的心,暫時又安頓了些,不覺鬆了口氣。見他如此神情,霧海問道,「怎麼?」

  「沒什麼。只是方才在宮中,見大人若有所思的出神,並不像平日的模樣,荒泉有些擔心。」

  聽得了荒泉的話,霧海仍是靜默不答,眸光直瞅著手中的沙漏,那細如薄雪的沙塵,讓他思索著荒泉所說的。自己方才真不似平日的模樣嗎?其實,不用荒泉說,自己也明白,那細微之處的改變,全來自那把鳴鴻刀和冬雪。

  尤其在通盤明白了她絕無法再回西王母之處,並極可能成了流浪女仙與索仙官史的目標後,他未曾安心過。就如她說的,三千年前他的一句話,讓她心上不得安生,而三千後,換成因為她的一個決定,讓他對她放不下心。

  霧海擱下了掌中的沙漏,緩緩起身,「荒泉,交待和風,儘可能探知重岭的目的與是誰派他下來的。」

  「大人現在就要回東極嗎?」

  「有些事,我想問問帝君。」霧海說道。

  荒泉抿唇半晌,問著霧海,「大人可是掛心掌劫女仙?」

  霧海微側了臉,看著荒泉,「我從不掛心任何人。」

  「對於荒泉,大人還不信任嗎?」荒泉說道,「若大人不是掛心著掌劫女仙,方才怎會看著宮裡的紅梅花出神?荒泉跟著大人那麼久了,大人向來對任何人都是淡淡的,唯有對掌劫女仙一事特別上心,這又是為什麼?若大人連個說心事的人都沒有,豈不太辛苦了?」

  霧海微微一笑,淡淡說道,「對冬雪的事上心,是因為那把鳴鴻刀。荒泉,別妄加揣測我的心思,明白嗎?」

  冬雪?

  荒泉一愕,看著霧海逕自行出穿堂,隱沒在林園之間,潛伏的不安開始漫延開來。如今掌劫女仙沒有回度索山,也不知去了那兒,不是有人說過嗎?冰人兒一旦被熔了,就會成了爆炭,萬一霧海真是不似過去那般沈穩理智,會不會出了岔子?

  現下最讓人頭疼的,就是霧海那打死不承認的那張嘴,就算他回東極面見帝君,也不會如實說出所想之事,除非帝君自己看了出來。

  此時,和風端著一碗湯進了書房,看著呆呆望著穿堂的荒泉,不禁問了,「大人不是回來了嗎?怎麼又不見人影?」

  「回東極去面見帝君了。」荒泉不耐的說著。

  和風看著他的神色有些不對勁,不禁坐了下來,眨著眼說道,「大人回東極再平常不過了,你在煩什麼?」

  荒泉看著和風,冷哼說道,「我說了,妳會懂嗎?」

  「哎呀?你們這些人?」和風有些惱怒了,「你怎麼和大人一個樣啊?他也老說,說了妳會懂嗎?現在連你也這麼跟我說話的?荒泉,你真是別人口中說的,有其主必有其僕。」

  荒泉瞪著穿堂半晌,嘴上哎了一聲,「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怕……」

  「怕什麼?天塌了,自有人頂著,沒人頂著,也還有元始天尊呢!」和風咕噥說道,「你煩大人的事,大人也不見得會領情。若真擔心,你不會偷偷回東極,找軫宿說去?軫宿成日跟著帝君,總會有辦法的。到時候,大人不說都不行了。」

  荒泉瞪著和風,緩緩說道,「妳這是教我在背後捅主子一刀嗎?」

  「什麼叫捅主子一刀?這是教你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大人是那種有話窩肚子裡的人,除了帝君,誰有辦法治得了他?」和風說道。

  「只怕現下有個人就治得了啦,怎麼偏是她呢?不該是她的啊!這下子可麻煩了……」

  荒泉喃喃唸道,唸得和風豎起耳朵,「你在唸啥?什麼不該是她?她是誰?和大人有什麼關係?」

  荒泉一咬牙,豁然起身,「不管了!捅一刀就捅一刀吧!我去東極找軫宿,妳仔細看著院府,我去去就回。」

  和風才欸了一聲,來不及說什麼,只見荒泉一個仙迍飛昇出去了。她愣愣的看著消失的荒泉,心上只感到一陣莫名其妙,又看了方才擱在案上的湯盅。這碗湯,可是廚房慢火燉了二個時辰才得了這麼一小盅的,丟了多可惜?

  「既然大人去了東極,不到去個二三日是不回來的,荒泉也出門了,這翰青院裡,就我最大啦!那麼,這盅湯,自然是我喝了。」

  話說荒泉回到東極,只見天兵鎮守在山門。荒泉只得躡手躡腳,環顧四周的蹭到了山門,天兵見著了荒泉,頓時有些訝異。

  「荒泉?你怎麼來了?方才霧海才進去找帝君呢,你怎麼沒一起……」其中一名天兵訝異的說著,還來不及說話,荒泉急急的摀了他的嘴。

  「安靜點兒。大人不知道我跟在後頭呢。」荒泉壓聲說道,「軫宿在不在?」

  天兵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荒泉慢慢放開了手,「我去騫林園子,你替我傳句話給軫宿,說我找他有事。」

  天兵見他如此慎重的模樣,不禁發笑了。「你是捅了什麼簍子出來,要軫宿幫你求情嗎?」

  「沒時間同你解釋了,萬一我被大人瞧見,這可不是頑的。」荒泉說道,「記得,我在騫林園子,叫軫宿來找我。」

  天兵見他的模樣,倒真的是頗著急的,也只得答應了。

  荒泉坐在騫林園子裡,瞪著眼前翠霧輕攏,一竿碧竹的景緻,卻也無心欣賞,腦子裡全是霧海說的話。他想要找飛簾問話,鳴鴻刀的安置自是一個原因,但問題在飛簾如何安置它?如今雖說刀已入宮,但又得擺得巧妙,看似贈刀又不被發現,這可真算是為難了飛簾。

  何況,現下已是確定,掌劫女仙雖離開了軒轅,但也沒回到度索山,日子一久,必然會引起西王母的疑心,也會尋鳴鴻刀的下落,即便刀身明正言順的確在軒轅皇宮大院中,但掌劫女仙卻是失蹤了?

  思及至此,荒泉感到頭疼非常,忍不住撫額唉喲起來。

  「你這麼急著找我來,又聽到你唉唉叫,是怎麼回事?」

  帶笑的嗓音傳來,荒泉抬首一看,只見軫宿正直瞅著他發笑。荒泉看見了軫宿,又是垂頭喪氣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好找你了。」

  軫宿見他精神真是頗為頽喪,索性坐在他對面的石椅上,「什麼事值得你跑這麼一趟?你怎麼不跟著霧海一道過來?他現在正在和帝君說話呢。」

  「大人並不知道我跟在他後面來的。」荒泉懶懶的看著軫宿,「這件事,和大人有關。」

  軫宿心上一愕,卻仍是笑著,「跟霧海有關?霧海向來頗為自重,處事自有分寸,他能有什麼事?」

  荒泉聽了,悄悄的環顧了四周,那份小心翼翼讓軫宿又笑了,「放心吧,這處園子靠近西殿的九龍塔,不會有人輕易來到此處,而且方才我來的時候,已暫時將守在園林外的兵將們先遣開了,你就說吧。」

  「前陣子,度索山掌劫女仙奉了西王母之命,到了軒轅。」即便軫宿說得放心,荒泉仍是壓低了嗓門。

  聞言,軫宿瞪著他,也跟著放低了嗓門,「你說什麼?掌劫女仙奉西王母之命去軒轅?」

  「不止如此,還賜了中皇一柄當年元始天尊降服幻化的鳴鴻刀,但掌劫女仙卻將那把刀給大人了,沒交給中皇。」荒泉說道,「現下那把刀交給了飛簾,藏在欽天宮裡。」

  「你到底在說什麼?怎麼又和飛簾扯上了?」軫宿頓時傻了。

  荒泉無法,只得一五一十,仔仔細細全交待了,軫宿聽著只是悶不吭聲,彷若在思索什麼。

  待荒泉輕吁長氣後,軫宿看著他,「就這樣?」

  「什麼叫就這樣?」荒泉瞪大了眼,「萬一大人真的喜歡上那掌劫女仙,那該怎麼辦?」

  軫宿看了他一眼,隨即一掌拍在他腦袋上,「你會不會想太多了?霧海豈有那麼容易動心思的?你擔心這個,我更擔心的是欽天宮的狀況。」

  「你是指那把鳴鴻刀嗎?」荒泉揉了揉腦袋,真的是挺疼的,想不到軫宿還真出了全力打下去。

  軫宿說道,「霧海將刀送進欽天宮,這個主意倒是不錯。萬一西王母真問起那柄刀的去處,它的的確確是在軒轅宮中,只是中皇不知道而己,所以,掌劫女仙也不算犯了竊刀之罪,反倒是召雲,有理也說不清了。」

  「這又為何?」荒泉又是一愣。

  軫宿白了他一眼,「你想想,欽天宮是歸召雲所管,而刀在欽天宮裡,她卻未曾向中皇稟告,這算不算是心有妄想?即便召雲否認她知道這把刀,若飛簾假稱這把刀是召雲交給她的呢?就算召雲再否認,倘若再有姝雁幫襯,這可就百口莫辯了。」

  「所以,大人這麼做,不只是為了幫掌劫女仙脫罪,也算是加了一項罪名在召雲頭上?」荒泉頓時大悟。

  「不錯。」軫宿說道,「軒轅皇宮是最危險之處,絕對不會有人想到那柄刀什麼地方不藏,卻偏偏藏在軒轅的皇宮大院裡,而且還是欽天宮。但這後續如何,也得看姝雁了,若她能聽飛簾幾句,依禮法行祭天之典,時機真到了,才真能將召雲給制伏了。」

  「這又為何?」荒泉更糊塗了,「這祭天之典與制伏召雲又有何關係?」

  軫宿見荒泉仍是一臉懵,又是白眼一記,懶懶說道,「我懶得再跟你解釋了,你還是快回軒轅吧!」

  語落,軫宿待要起身,荒泉一把按下了他,「等等!你真不告訴帝君大人的事嗎?我怎麼想怎麼不放心啊。」

  軫宿看著荒泉半晌,只得笑了笑,「這樣吧,我去看看狀況。倘若霧海神色的確與往日不同,我會找機會給帝君提個醒,如何?」

  荒泉瞪著他,「說到可得做到,你別不把當它回事。萬一真是如我所想,那可不是鬧著頑的。」

  見他如此謹慎的模樣,軫宿不禁嘆了口氣,緩緩說道,「萬一,我是說萬一,真的如你所想,你能怎麼辦?殺了掌劫女仙嗎?只怕你還不及她十中之一的道行,你還沒出手,就先被她給殺了。」

  「我當然比不上她的道行啊,可是帝君可以勸勸大人……」

  荒泉還不及說完,只聽軫宿說道,「這種事,能勸的嗎?若連七情六慾都能用勸的,也不叫七情六慾,也無所謂情劫誅心了。想想帝君他老人家也是逃不過這誅心之劫。」

  「不會吧?」荒泉笑得僵直,「軫宿,你可別嚇我。帝君是何等人物,他可是輔佐三清的四位天帝之一啊!」

  見荒泉一臉不信又惶恐的模樣,軫宿面色肅然的說道,「就是有。不只是帝君,只怕連元始天尊都沒有辦法。六界之中,最無法掌控的,就是心思,那是無法被任何人或神給左右的,因為你尚未曾遇過,你不會明白的。」

  荒泉怔看半晌,才問道,「你遇過?」

  軫宿看著荒泉一笑,「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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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岭手中拎著一隻烤得噴香的雞腿啃著,一旁還擱著燙得滾熱的酒,望著眼前一色霧白雪景,兩眼無趣得近乎出神。幸好和風那丫頭算是頗守信用的,不枉費自己幫了她,每隔二三日必定上供燒鴨燒雞燒鵝的,並且識大體的供上了水酒,還外加一籃瓜子好嗑著頑兒,要不這日子怎麼挨得下去?想到這兒,原本鬱悶的心情頓時又好了些,腦子一轉,下回叮囑她換個燒豬來吃。

  正在如此想著,卻隱隱有股濃重的血腥氣味順著風雪拂過洞口,重岭擰了眉,心裡犯了疑惑,這寒冬雪地的,怎會有這麼濃的殺伐氣息?他順手抺去嘴上的油漬,探出了洞口,方抬首,見天際掠過一抺紅影。

  「這是?」重岭心上一愕,「掌劫女仙?」

  望著天,那日於明硯閣中召雲與飛簾的談話迍入腦海,再顧不得這香味四溢美食,重岭扔了手上的雞腿,步子一蹬化成了一隻火麒麟追了上去,瞬時風起雲捲,方自天際落下的細雪全溶了。

  察覺了身後的仙氣,冬雪回了首,只見全身通紅,燃著烈焰的麒麟獸正惡狠狠的瞪著自己,窮追不捨。

  「火麒麟?」冬雪心上一驚,「他不是該在日輪天嗎?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眸子瞬了瞬,冬雪索性緩緩降於火炎之山,看著立於天際的重岭。重岭見她如此形狀,不覺勾起冷笑,逐漸也放慢了腳步,緩緩而降,然目光仍直瞅著冬雪,未離開片刻。

  「你怎麼會在這兒?」冬雪望了望四周,但見這火炎之山卻是荒涼的可以,目光所及之處盡都是些低矮的草木,潛伏了風生與火光二獸,雖不似軒轅之丘那般覆雪如晝,卻是冷風襲得凍人,將她一身的紅衣雲裳拂得天際似也染了紅光。

  「這才是我想問的。」重岭看著她,「妳這位主殺伐爭戰的女仙,來到這軒轅之丘,應不是奉命來造劫的?我聽過許多傳聞,度索山對軒轅可是厚愛有加。」

  「與你無關。」冬雪說道,「你這隻麒麟獸管得會不會太寬了?況且,我掌劫女仙豈是你能管的?」

  聽著她冷諷的言語,重岭頓時大怒起來,「在天界,自然我是管不著,可現下這裡是天界之外,我就替五界眾生收拾妳!」

  語方落,頓時大掌伸了出去,冬雪見著不好,閃過了重岭的飛撲,卻是語帶恫嚇的,「你在此處出手,就不怕波及眾生了?」

  「妳也會想到眾生?」重岭笑了,「這好像與妳的身份不符啊?掌劫女仙?妳不是最不顧眾生,只顧著討好妳那愛彰顯自己權力的主子?」

  冬雪見那重岭竟是殺意頗重,只得說道,「我不想與你在這裡起爭執,也不想分辯什麼。我必需趕回度索山覆命,別耽擱我。」

  重岭說道,「回度索山覆命?好回去邀功?我早看妳們度索山不順眼了!蒼梧與軒轅之間,關妳們度索山什麼事?皇家氣數應為四方帝君之事,西王母未免太多管閒事!妳這掌劫女仙,說難聽點,專管殺人放火,誰遇見妳還真都沒好事,有妳如此上仙倒不如沒有的好。西王母現在可和中皇一搭一唱,很順手是吧?總得有人來挫挫妳們的銳氣。」

  冬雪聽著那一字一句,盡是沒一句好話,深知重岭斷不會收手了,只得策使天機之術,天際漫下層層厚重的烏雲,伸手不見五指,卻見七十二道銀劍環在二人四周,形成一個陣法。

  重岭舉目張望了一會兒,卻是笑了,「小小陣法,也想擋我麒麟獸?」

  大口一張,一顆七彩明珠自重岭口中吐了出來,逐漸壯大,成了一團巨焰火球。冬雪見了,有些愕然的看著他。

  難不成,他真想滅了她?

  「重岭,我不想與你動手。」冬雪說道,「縱使度索山有錯在先,可現下太平,軒轅並未苛薄了南國的人。」

  「妳不動手,可我想活躍一下筋骨。我說過了,我看妳們很不順眼,軒轅如何,那是軒轅的事,度索山有錯,就得有人付出代價。我得罪不了西王母,總得罪得起妳,妳死了,她自會再去找一個掌劫女仙。」重岭說道。

  「你殺了上界的女仙,不怕被天界降罪嗎?」冬雪說道。

  「降不降罪,是我的事。殺了妳,眾生還會感謝我呢!放著這麼大的人情不做,還讓妳回度索山去覆命,才是罪人!妳放心,結界我都設好了,不會波及無辜,妳乖乖的受死就行了!」

  重岭一陣怒吼,佈陣的七十二道銀劍剎時成了火炬,冬雪雲袖一翻,拂起猛烈的颶風,飛沙走石,卻全被麒麟之火盡燒成灰。重岭看著她,淡漠說道,「就算妳是上界女仙又如何?我可是上古神獸,妳覺得,妳打得過我嗎?」

  語落,重岭伸出掌心,烈焰似有神識,宛若巨蛇吐信般直撲向她來,冬雪瞠大了眸子,望著那橘紅相間的火光,就如同自己過去所造的劫難相同。她又抬首看著重岭,只見他笑咧了嘴,「能死在我手上,也算妳的光榮了。妳就灰飛煙滅吧,算是替過去因為妳而枉死的人獻祭。」

  冬雪還來不及說話,火舌捲起了她的身軀,直捲向天際一隅,原本施了陣法,被黑雲籠罩的的火炎之山,因麒麟之火染成一片金黃燦紅,就像火焚雲端似的,重岭看著被打至不知何處的冬雪,不禁大笑起來。

  「就算妳是上界女仙,也禁不得這麒麟之怒的烈火焚燒,我看妳還活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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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豫捧著一疊上界文疏待要步入天宮,卻直感到有些天搖地動的,但也不過一瞬間,又靜息了下來。

  「怎麼回事?」文豫皺著眉,嘴上咕咕噥噥的,仍是將上界文疏送至天尊面前,卻見他兩隻眼睛直瞪著自己,瞪得文豫心口有些發涼,支支吾吾的問著,「天尊,有什麼事嗎?」

  「麒麟之怒。」元始天尊說道,「重岭那傢伙是怎麼了?」

  麒麟之怒?是方才那微微的振動嗎?

  文豫微張了嘴,半晌才說道,「小仙不清楚……前幾日,小仙至下界探看,他心情還挺好的。說結識了一個小丫頭,隔三差五都會給他送吃的喝的,開心得很,還有什麼可怒的?」

  元始天尊看著他,「方才那陣撼動,除了他,還有什麼法力能震到這玉京山來?」

  聞言,文豫心口突突亂跳,元始天尊瞪著他,「還不下去看看?難不成要我自己去?」

  「小仙遵命。」

  文豫急急的揖手一拜,忙忙的飛迍到重岭鎮守的炎洲隘口,卻見四周未曾有什麼異樣,遠眺隘口內的軒轅景緻,也沒有經過方才那場撼動的跡象。

  「這是怎麼回事?」他張望了四周,也不見重岭,「他是跑那兒去了?難不成方才真是如天尊所說的?」

  就在文豫納悶的時候,重岭恍恍悠悠的踱著步子走來了,臉上還頗有得意的神色。文豫見了,連忙走了過去,「你去那兒了?怎麼沒守著隘口呢?」

  重岭笑瞇瞇的,一把摟過文豫的頸項,嘿嘿低笑,「告訴你,我剛才出了口悶氣。」

  「悶氣?誰那麼大膽敢惹怒你這位麒麟君啊?」文豫聽著他的話,心口直感到突突亂跳。

  「告訴你,我剛才把一個人給宰了。」重岭笑道,「自上次在明硯閣聽了那位什麼宰女大人的話,我心頭就不暢快,今日總算吐了口怨氣。」

  把一個人給宰了?文豫額上沁出薄汗,笑得僵僵的,「敢問麒麟君,你把誰給宰了啊?方才那陣撼動,連清微天都感應到了。但我看這軒轅之丘倒是很平安吶?」

  「那是我設好了結界,我做事很有分寸的,只是沒料到還是多少受到波動了。」重岭說道。

  文豫推了他一把,「說了那麼多,你還是沒告訴我,你究竟把誰給殺了?」

  重岭看著文豫,咧嘴一笑,「度索山的掌劫女仙。」

  聞言,文豫登時白了臉,「你別開玩笑啊?你說你殺了掌劫女仙?」

  「誰跟你開玩笑?你看我像是說笑的臉嗎?」重岭窩進洞口,取出了和風送來的酒,「會得知她在軒轅,也是機緣巧合,要怪就怪她倒楣,在這裡遇見了我。」

  「重岭,就算你有天尊靠著,也不能這麼任意妄為啊!」文豫喃喃自語的,「這事可了不得了,我得快回清微天去。」

  重岭見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臉上仍是冷冷一哼,目光看著已是覆雪皚皚的軒轅之丘。打了一架,肚子還真餓,他抓起了方才扔在一旁的雞腿,又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