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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2-1峨嵋之巔
作者:石楠棠      更新:2019-04-12 19:45      字数:2400
  沁人的山風流轉在金光萬丈之間,雲霞霧藹勾留在蒼勁的松林之上,清晨的露珠閃耀著剔透的銀光。大掌拂起懸垂於屋簷的藤蔓,抬起首,但見枝頭上啁啾的雀鳥,俊臉漾起溫和的微笑。

  抬起掌,揚起輕風一陣,那通體嫩黃的羽翼自枝椏飛起,落在他厚實的掌心,小小的圓眼閃著初生的純真,粉紅的鳥喙啄起他手心的米榖,偶而啼起滿足的雀音。

  他仍是笑著,任憑那小小的身子在掌心來回跳躍,直至牠飽足一餐後才將掌心在衣襬上撣了兩下,揮去殘餘的米糠,抽起腰際的經書,尋得了長坐的一株頂天立地的老松樹,又在老松下尋得了一處乾淨的巨石,待要安坐,聞得一股沉重的怒吼,「不淮坐!」

  北河置若枉聞的,仍是撩起衣襬坐了下來,翻起手上的經書,心平氣和的微笑說道,「昨日,咱們講到那兒了?」

  「我管你講到那兒?」沙沙的松葉迎風左右搖擺,隱約伴著一股蒼老沈勁的怒音,「整座峨嵋,你那兒不好住,偏要住在我對面,一天到晚阿彌陀佛個沒完!你不累,我都快死了!」

  聽著那飽滿的中氣,北河不禁擰眉思索,不解問道,「快死了?你那兒不舒服?要不要我替你瞧瞧?雖說我不是個正經大夫,但好歹也略懂氣脈之數。」

  老松樹聽了直翻白眼,一道身影自樹幹輕躍而出,但見那蒼蒼白髯閃著耀眼的銀光,咕碌的大眼顯得份外晶亮有神,墨綠長衫映得一張老臉紅光滿面。看著眼前神氣抖擻的老人,北河盤起雙臂打量說道,「我瞧你挺健壯的啊,那裏像個垂死之人?」

  「垂死?」聞言,老松怒聲喝道,「你那麼希望我死啊?虧你還是仙界派下來這兒鎮守渡化的,前世也是個得道高僧,怎麼開口就要人死?」

  「是你說自己快死的,我真心沒有咒你半分的意思。」北河仍是笑瞇瞇的,「老松請坐,今兒咱們來談談化城喻品,不生不息之意……」

  「化你的頭!」老松氣呼呼的跺步走到北河跟前,看著那張俊美太過的臉,「整座峨嵋上的小妖那麼多,你幹嘛針對我開經釋義的?論起來,我還長你幾百多呢!敬老尊賢你懂不懂哇?我看的金光雲海可比你走的路多得多了!」

  「就是因為我敬你重你,更希望你得道成佛。」北河仍是笑開了顔,「坐吧!時間可是很寶貴的,咱們別浪費。」

  「我聽你講經才是浪費時間。」老松哼了哼,瞇眼看著晨起的曙光,但見流雲如海,霞光燦燦,放眼望去,山巒沈浸在安諡美好的氛圍,老松微笑歎道,「成仙成佛有啥好處?這片山林,我生於斯,長於斯,每天看著這片祥和,想上那兒就上那兒,誰也拘不了我的路,只怕神仙也不如我自由自在的,我何必搶破頭在玉帝跟前杵著?就為搏得一個仙名?只怕真成了神仙,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無人聞問的小仙,何苦來?」

  望著這片蒼鬱的山林,鼻息間儘是濃濃的清新氣息,北河不禁深吁長氣,唇畔的笑意更深了,「言之有理,長住在這兒,更賽神仙,逍遙自在的,的確夠快活!」

  「我說的沒錯吧!」老松咧開大嘴,「來了這麼多年,今兒總算聽你說了句人話!還有得救,還有得救!」

  「縱然如此,那向善慈悲之心,你還是不夠。」北河說道,「換個題吧,咱們來談談……」

  「夠啦!」老松咆哮著,噴出了好些唾沬,「我還不夠善吶?又不騙妖,又不吃人的,我那裏不夠善?」

  「你是獨善其身,不能兼愛三道……」

  北河還沒說完,耳畔即迍入那嬌滴出水的纖嗓,「你對他講古講了這麼多年,省省口水吧!還不如去對別人開釋來得快哩。」

  四眼一瞥,只見一副水蛇腰的俏影像是沒長骨頭似的扭了過來,極媚的鳯眼勾著北河看了看,一雙纖掌也順勢搭了過去,笑意盈盈的,「北河,我三日沒來了,你想我不想呀?」

  北河恭謹的撥開那雙不怎麼安份的手,淡笑說道,「綠竹姑娘真是愛說笑。」

  察覺了他的困窘,綠竹柔弱無骨的的纖臂又攀了上去,吐氣如蘭的在他耳畔笑道,「你這個人,怎麼前世是根木頭,如今被玉帝敕封聖獸,還是根木頭?你其他的兄弟,一個個全勾搭花仙花妖逍遙去了,你怎麼也不效法效法?再不,也學學山腰下那只臭鳥,轟轟烈烈的幹一場也不錯呀。」

  「妳這只沒骨頭的傢伙,怎麼一見面就盡賴在人家身上?」看著那妖妖嬈嬈的模樣,老松又是一陣搖首,「上回才說要潛心向佛的,怎麼這會子又開始扮起花癡了?」

  「綠竹姑娘,」面對著她咯咯笑音的攻勢,北河漲紅了臉,勉強撫平心神,「請妳自重……」

  「自重?那是什麼玩意兒?」綠竹仍是笑得花枝亂顫,柔夷貼上了北河的臉龐,「沒辦法,誰叫你長得這麼……哎喲!我的媽呀!」

  驚聲尖叫吸引了若干小妖探頭探腦,數十雙眼全盯著伏地不起的一匹鹿蜀聖獸,剎時的靜默不消片刻成了哄堂大笑。

  老松瞪著始作俑者的綠竹,「妳非得這麼作弄他不可嗎?」

  綠竹仍是笑瞇著臉,「這是生活在峨嵋山的唯一樂趣,我又不是你,成天看著雲,盯著光就能消磨一日?多無聊呀。」

  「他會被妳玩死的。」老松搖首歎息,「這麼怕女色,他也太誇張了,上至麒麟,下至闇梟,一群聖獸都有了女人,唯有這只還沒陣亡。」

  「是嗎?」綠竹聽了,躍躍欲試的,「搞不好我會終結他不沾女色的命運。」

  聞言,眾妖噓聲四起,綠竹惡狠狠的回首橫掃一眼。

  看著那張極度饑渴的俏顏,老松搖了搖手說道,「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綠竹搔首弄姿的作出媚態,「難道我長得不可口?」

  「我是不知道妳可不可口,」老松說道,「我只知道,妳勾著他的脖子勾了幾百年了,卻還勾不上他的腦子,所以妳終結不了他不沾女色的命運。」

  「你說什麼?」聞言,綠竹瞬時繃著臉,壓嗓說道,「我是那一點不好?」

  「妳當然沒什麼不好,但對他而言,妳應該是妹子。再說了,只怕妳還沒開始吃,就被噎死了。」老松伸了伸腰杆,「聽我的話,別打他的主意,要不然哭出兩缸淚,眼睛腫成了核桃,整座峨嵋也沒人能安慰得了妳。」

  像是被猜透了心事,綠竹緋紅雙頰,連眼圈都帶紅了,嘴裏仍是死硬的罵著,「還當真我相中這根木頭呀!神經病!」

  說完,也不等老松開口,化為一條翠綠灩灩的青蛇溜入碧草之中消失無影。一旁的小妖們見她走了,也跟著一哄而散,唯有老松仍杵在原地,看著地上的北河半晌,才幽幽一歎。

  「叫你來這兒渡化眾生啊?真不知道天上的那個人在想什麼。正經事不處理,別的聖獸也就罷了,可你也實在太無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