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th code

  楔子

  “你手上所有的DH的DNA样本都比对过了吗？”站在巨大的电脑屏幕前面的男人长发一直飘到了膝盖。和他通信的是屏幕上方一个窗口中，戴着眼镜的银发男子。

  “是的。所有的样本中都含有一段想同的DNA序列，而这段序列在人类基因库中是不存在的。”屏幕上的男子低头进行了一些操作，眼前占了整整一面墙的电脑屏幕上闪烁着由ATGC四个字母组成的字母链，经过几番配对和折叠转化成了神奇的双螺旋的DNA结构。

  “那就是说这一段序列是在克隆的时候特意插入的。”长发男人若有所思的推了推眼镜。

  “不错，而且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虽然在人类的基因组的30亿个碱基对中，这一段序列微乎其微。但是这段序列转录之后所产生的酶却具有使人迅速衰老的用。”屏幕中的银发男子低头在键盘上敲击起来，屏幕上的DNA开始变换成一个个的氨基酸，就像以密码的翻译一般，经过几秒钟的组装和几次折叠之后，电脑软件模拟出了转录出来的蛋白质的立体图像，男人接着道，“但是在一般情况下，这个基因并不会被转录，它就像一个锁着潘多拉盒子，当我们用钥匙打开这把锁的时候，灾难就来了。”

  “钥匙就是所谓的death code了。”

  “不错，目前我不能肯定钥匙是什么。”

  “看来他们这是要将所有克隆人赶尽杀绝啊！”

  屏幕中的男子笑了笑道，“到时候你会成为唯一一个不会被杀死的克隆人哦！”

  “我因会寂寞而死的。

  第一章暴力天堂

  “欢迎来到暴力天堂！”

  飞行器停靠在一片海滩上，这是位于Vinus附近的一个军事专用岛屿，以复杂的地形和茂密的植被作为特色，除了一座死囚监狱，和一个军事医院之外，再无任何居民。因为不论是病人还是死囚，都是和死神打交道的人，所以这座岛还有一个别称，死亡之岛。但是他的另一名字更让人津津乐道，暴力天堂。

  四十几个新兵走下飞行器，他们是刚从帝国的最高军事学院——皇骐军校毕业的精英。他们长相英俊，身材高大，是被奥斯帝国克隆出来，作为特种兵来使用的。从七八十年前人类完全掌握基因工程开始，克隆人被生物学家们带到了这个世界上。拥有着经过特别筛选的优秀基因的他们，被授予了强健的体魄，在此基础上十年如一日的训练让他更进一步加强了自己的能力。同时他们也拥有延长的青春，在破译了人类死亡控制机制之后，已经可以尽可能的控制衰老的过程，普通人类也可以活到一百多岁，而经过基因改变的他们，青春岁月可一直延续到五六十岁，在这期间他们一直保持着二十多岁的样貌和体能。这是他们优于普通人类之处，当然这也意味着他们将更长时间的为国家效力。清除人类的敌人，扩张帝国的版图，这是他们唯一的使命，也是他们存在的意义，在之前的十几年的人生里，他们被寄养在军校里，从小便开始了程式化的教养和严苛的训练，还有一系列与战争相关的知识的教授。接下来只要再经过一轮更为专业的训练，就可以走上战场，成为帝国空军——天使之翼的一部分。

  飞翔于蓝天，驰骋于战场，是他们的终极梦想。

  迎接他们的是一位挺拔英俊的军医，一头微微卷曲的银色短发隐隐泛着一抹天蓝，目光纯净一如雨后的天空，和他们以往见过的任何人类教官不同的是，凯拉帝脸上若有如无的笑容，传达出让人安心的温暖之情。笔挺的白色长款军服，随风飘动，让身材显得更加挺拔，军帽上双翼向着天空展开的帽徽表明了他奥斯帝国空军的身份。挂在胸前的ID卡上显示了他的全名，凯拉帝KDH300003170910。克隆人的全名无一例外由名字，身份和编号即出生时间三部分组成。中间的字母K是骑士的简称，表明了他的所属，DH则是designed human的缩写，是克隆人的另一种说法。眼前年轻的军官至少比他们年长二十岁，但是岁月没能在他脸上任何的沧桑，时光在他身上像是静止了一般。

  “欢迎来到暴力天堂！”年轻的长官朝着他们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淡淡道，“我叫凯拉帝，是这个基地的军医，将作为你们的副教官，负责这次的训练。”他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有一种清冽而硬质的感觉，穿透力极强的进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凯拉帝看了看表，转头望着天空。V形的飞行器终于进入视野，几秒钟之后它慢慢降落于地面，两侧轻巧的机翼缓缓收起，落到地面上时变成了汽车的形状，滑行了一段距离恰好停在了等待的队伍前面。

  “敬礼！”站在队伍前面的凯拉帝长官命令了一声，队伍整齐的举手行礼，迎接天使之翼的副指挥官麦伦卡兰特。卡兰特在副官的陪同下缓缓起身，走下了飞行器。他肩披少将军衔，一脸严肃又瘦得出奇，让他的五官显得格外突出，使人只要看一眼就再难忘记。包裹在身体之外的军服被风一吹空荡荡的，让人感觉衣服之下的身体只不过是一支木质的衣架而已。他衣白胜雪，军衔高的军官可以自行选择常服的颜色，但是选择白色靴子的人并不多见，而竖起的衣领，严谨的白手套，都给人一种衣不沾尘，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身边的副手是个头发微卷的少校，戴着圆圆的眼睛，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和少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长官，辛苦了！”凯拉帝非常恭敬的对着卡兰特敬了一礼。

  “大家辛苦了！礼毕！”低沉而霸气的声音破空而来，沉甸甸的击打在心头，完全颠覆了他瘦弱的印象。而和以往任何经历的人类教官不同，那些人的训诫只不过是耀武扬威的叫嚣而已，而此刻少将朴实无华的声线中却传递着沉着而洗练的气势，就像一把经历过无数生死杀戮的剑，不必出窍，已然让人感觉到杀气。

  “我是麦伦卡兰特，天使之翼的副指挥官，想必你们已经听说过了。”

  “是长官！”士兵们整齐的回答。卡兰特少将是普通人类。作为帝国史上最年轻的少将，卡兰特在少年时代就提出了将克隆人作为特种部队的建议。在此之前，克隆人在军队中一直是作为炮灰的角色而存在，因为被视为消耗品，他们经常人海战术之中被派上前线，然后毫无价值的被当做了靶子，用生命来铺平人类士兵前进的道路。而卡兰特提出的策略，彻底改变了克隆人士兵的命运，最初一届克隆人特种兵在军校期间便刷新了一系列记录，各方面的优秀表现羞辱了人类的尊严，让帝国在感到羞耻的同时，也下定决心予以重点培养。于是每隔几年都有一批以此为目的设计出的简称为DHSM的人类被作为特种兵进行培养。而前几代克隆人特种兵的表现也不负众望，他们在很多危险的工作中的表现完全超越了人类，可以说帝国的每一次扩张史上，他们都书写下了浓重的一笔，只不过没有任何历史会记录下他们的名字。

  克隆人军队采用的是与人类完全不同的级别体系，无论他们立下多少功劳都是没有军衔的，不管帝国有多么倚重他们，他们始终被排斥在统治阶层之外，被人类设计出来的他们也是被当做异类来对待的。在一般的观念里，他们只是性能优于机器人的工具而已。他们的级别是以“星”来标记的。将功劳量化为积分，再将积分划分成等级，授予“星”作为奖章。等级积分成指数增长趋势，等级越高，积分跨度越大，一颗星两颗星的人很常见，但是往上想要得到更多的星就愈加困难，现在最高的记录也只是十星而已，当然十星已经是传说的传说，谁也没有见过。因为星太多，嫌佩戴不方便的人，就将五颗星改为月型代替。

  第二章 菲尔兰迪

  “首先在这里恭喜你们从皇骐军校毕业，在那里经历了很多艰苦的岁月是吧？”

  没有人回答，对于从来不知道安逸是何物的他们也失去了解读艰苦的意义。

  “不过将来你们会为那样的日子感到骄傲的。”卡兰特少将接着道，“再经过最后的训练，你们就可以正式进入天使之翼，到那天我会亲自为你们带上帽徽。”卡兰特指了指自己军帽上的双翼，那已经是荣耀的象征，“我在天使之翼等待着你们的加入！”卡兰特接下来介绍了这次负责训练他们的教官，他的副官罗伊中校。

  罗伊中校也是普通人类，也是军医出身，两位军医组成的教官系统听起来就有点匪夷所思，所以罗伊自我介绍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到了吧，这次的训练任务非常艰巨，所以配备了两名军医准备为你们疗伤。当然，如果你们体谅和凯拉帝都一把年纪了话，就请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看着对自己的笑话一无反应的士兵，罗伊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凯拉帝，低声道，“又是一群死气沉沉毫无生机面目可憎的家伙。”

  听到罗伊连续用了三个词来形容面前的这群优秀毕业生，凯拉帝忍俊不禁。

  “咦，今年有几张脸孔长得非常标致嘛？再这样下去我们天使之翼可以去参加选美了哦！”罗伊中校的目光第二次掠过士兵们的脸，突然发出了这样的感慨。他径直走向排在队尾的一名士兵，在他惊讶的眼眸中映出一张美得不可方物的面孔，精致的五官像是经过艺术家精心的雕琢，每一笔每一划，都浸透着完美的意识，却在千锤百炼之后呈现了自然之韵，由于背对着阳光，脸庞周围晕染着淡淡的光晕，衬托得脸型的轮廓愈加柔和。柔软的淡金色头发轻轻飘动，趁着蓝色的天幕，宛若神话中天使的降临。“你……”

  “报告长官，我叫菲尔兰迪。编号DH306812072315。”少年紧张兮兮的行了一礼，恭敬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他是唯一一个非应届学员。一年多以前，菲尔兰迪在一次战斗中受伤变成了植物人，几个月之前他醒过来之后丧失了之前的全部记忆，他现在就想一个无知的孩子用好奇的双眼打量着这个世界。一个个陌生的名字，一个个陌生的面孔，他正忙于制造崭新的记忆，少将严肃的面孔让他倍感紧张，几乎无法报出自己的名字。

  “哦，原来是你啊！”罗伊中校恍然大悟，就连卡兰特也将目光转移到了这边，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人大跌眼镜，完全颠覆了他给人的严肃形象，“看来凯拉帝对你这张脸下了不少功夫啊！”

  菲尔兰迪吃惊的看看凯拉帝再看看少将，他还没有办法完全理解少将话中的含义。受伤之后他被凯拉帝接到了这个基地医院，并接受了手术，至于是美是丑，他完全没有概念。“报告长官，您认识我吗？”

  “我手下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

  士兵之中发生了轻微的骚乱，天使之翼开始于的二十多年前，虽然不是每年都有新兵，但是算下来也有几千几万人了吧？少将竟然可以全部都记住，记忆力的确让人吃惊。

  “很抱歉，长官，我没能记住您。”菲尔兰迪天真的回话却带着那么几分讽刺的意味，让卡兰特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凯拉帝，看来你的口味变了啊？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美少年了！”罗伊副官及时转移了谈话内容。这一次队伍中爆发出一片压抑的笑声，这几乎不是长官可能在他们面前开得玩笑，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菲尔兰迪的身上，然后形成了一片嘘声，让他不知所措。对于大家爆笑的原因，菲尔兰迪似懂非懂。

  “年纪大了，口味总会变的嘛！”凯拉帝毫不示弱，即使讲着笑话也不带任何温度。

  这样暧昧的说法再次引起队伍一阵窃窃私语。

  少将却摆了摆手，在众人重新站好军姿之前，对罗伊和凯拉帝道，“交给你们了。”说完便独自退场了。

  “attention！”听到命令，士兵们立刻站好了标准的军姿。正教官罗伊中校和凯拉帝比起来少了一些存在感却多了一份亲切感，嘴角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容。而凯拉帝起来更像个地地道道的经历生死变故的白衣天使，带着医生惯有的冷淡的温柔，在世间挥洒自如，却又始终出离尘世。

  看士兵们将注意力转移回来，罗伊微笑道，“我刚才也说过了我的本行是军医，如果受了伤的话，非常欢迎找我就诊哦！但是如果你们体谅我和凯拉帝都一把年纪了的话，请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

  菲尔兰迪轻快的笑声在队伍中显得如此突兀，强忍住笑意的士兵表情却看起来非常滑稽，但是以往的经验又告诉他们这不是哄堂大笑的时候。菲尔兰迪感到好笑，罗伊的玩笑显然收到了异常尴尬的效果，他凭直觉决定给予一点回应，“请问长官，您高寿？”

  “哦，菲尔，询问一位上了年纪的人岁数是不礼貌的！”罗伊微笑着回应。队伍依然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他似乎早有准备，并没有为这样的冷场而难看，低头看了看表道，“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呢，凯拉帝，午饭是怎么安排的？”

  “很抱歉，中校，”凯拉帝说，“本来向后勤部门申请的物资由于那帮人的疏忽没有送到，今天中午可能要饿肚子了。”

  “哦，我可不喜欢饿肚子。”罗伊说，“你们都是高智商的士兵，对于饿肚子这件事恐怕有很多解决办法，现在我们就来讨论一下这个问题怎么样？”

  士兵们依然毫无反应。

  罗伊毫不在意的自编自演了下去，“海勒，你说该怎么办？”

  海勒是一个高大健壮的男孩，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阴沉的表情，他也是这一届新兵种的翘楚，连续几年总成绩都稳居第一名。被突然点到名，海勒似乎也没有想到，微微有些吃惊的道，“报告长官，饿肚子没有关系，我们没有问题。”对于罗伊看起来无理取闹的问题，只能理解为长官在耍什么花样，稍加思考，就给出冷静而合理的回答。饿肚子本来就是小事一桩，在以往的训练过程中，几天几夜滴水不进的情况也经常有。

  罗伊无奈的笑了笑，转向站在队伍中间一个斯文而纤细的男孩，男孩有着和他的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稳重，不经意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淡然宁静的笑意，而他身上那股书生气质跟让他在硬质的气场中显得格格不入。那本应该是抱着书本出入图书馆中的诗人身上看到的东西。

  “葛兰，你怎么看？”

  “报告长官，我们可以喝水充饥。”

  罗伊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得到更加有创意性的答案了，只好将目光投向早已经在队尾跃跃欲试的菲尔兰迪。

  “报告长官，我们打点野味，抓几条鱼，采集一点蔬菜，我们吃烧烤怎么样？”菲尔兰迪眉飞色舞的说，恢复性训练这些天他经常沉迷于这个训练基地的风光，背山面海，树木葱茏，白沙如雪，他总是在树林里，在海滩上乐不思蜀，凯拉帝找到他的时候往往早已经过了吃饭时间，于是两个人便来一顿野餐，吃得不亦乐乎。

  对于这么异想天开的回答，全体士兵忍不住侧目而视，没想到罗伊却托着下巴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忽然一拍手道，“这是个不错的主意。那么我们就开一个烧烤聚会，来庆祝一下各位从魔鬼军校毕业吧！”

  “是，长官！”

  看着大家有些茫然的眼神，罗伊不自觉的流露出早知道如此的笑容，继续道，“总之从今天开始，你们自由了。好好享受今后在这里的每一天，我保证你们会终生难忘的。”

  “是，长官！”

  “解散！”

  第三章 奥斯帝国

  “喂，凯拉帝！你这里有酒吧？给他们来点酒精，让孩子们兴奋一下。”在士兵们解散之后，罗伊追上了走向自己办公室的凯拉帝。

  “消毒用的酒精，要来点吗？”凯拉帝一本正经的说。

  “想不到你也有幽默的时候。”罗伊笑道，“你们从皇骐军校毕业的人都是这副德行吗？我可是打算将这些面目僵硬，反应机械的士兵再度变成了充满好奇活泼好动的孩子，就像菲尔兰迪那样子。”

  凯拉帝并不反对这么做，在军校这些年，他们都被剥夺了快乐，太久的剥夺造成的麻木，让他们忘记了自己还会笑，还会痛。不过要是学校的人类教官知道这个转变的话，肯定要群起而攻之。冷酷无情才是士兵的本质，他们只是杀人的工具，如果可能的话，他们甚至希望克隆可以控制人的感情，显然目前的克隆技术并没有如他们所愿，于是他们存在的意义，除了培养克隆士兵坚实的身体条件，就是扼杀一切不必要的感情，教会他们一个杀人工具所应该具备的一切冷酷本质。

  “你去绿岛监狱要些酒去，霍斯肯定有酒。”

  “你开玩笑！”凯拉帝说。这个军事基地并没有常规兵驻守。安保措施完全交给了先进的智能机器人。这里除了凯拉帝的医院还有一座绿岛监狱，是帝国臭名昭著的死囚监狱。而所谓的医院也只有凯拉帝一个医生，和几台机器人护士，这里接收的都是被正规的军事医院放弃治疗的克隆军人，要么他们长久的处于昏迷状态，维持他们生存的费用远远超过了重新生产的费用；要么他们已经无法治愈，活着也是等死而已。凯拉帝在这里给了他们生命最后的尊严，陪着他们走完了人生最后的道路。但是因为是和平年代，只有小规模的战斗，伤者并不多，这里除了菲尔兰迪之外，没有任何病人。凯拉帝平日的工作就是出入绿岛监狱，为那些因被虐待而受伤的死囚疗伤。从这种意义上说，他和绿岛监狱的狱长霍斯还有点“交情”。

  “我说的是真的。”罗伊说，看凯拉帝还是不想行动，他又加了一句，“是命令。”

  凯拉帝摇了摇头，“到时候麦伦生气了，你可要自己扛着。”

  “好啦，凯尔，大部分时间都是因为你在惹他生气吧，我因为你可是受了很多冤枉罪。”

  凯拉帝急忙制止他继续说下去，转头看到菲尔兰迪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索性带上他去讨酒了。

  奥斯帝国建立在一片汪洋之中众多岛屿上，从几十年开始这个帝国开始对外扩张领土，先后吞并了周围的一系列岛国，尤其是和伊斯美尔长达百年的战争也在几年之前结束，帝国的版图扩张了几倍，而在这个过程中，军队成为了这个国家实际的统治者。以军官为厅长的各个警察厅掌管着各地区的一切政务，在严酷的法律统治下，帝国维持着井然有序的生活。

  所谓的井然有序建立在绝对的阶级等级之上的，帝国的人种可以划分为人类和克隆人，从一百多年前开始投入使用的克隆人约占人口的五分之一，他们拥有统一的姓氏DH（designed human），持有区别于人类的身份证件。克隆人主要分为两种，一种主要从事低下的体力劳动和服务工作，他们的姓氏之前冠以S的字母，以表明他们是人类仆人的身份；另一类则是从军人员，他们的姓氏之前冠以F的字母，以区别于前者。还有第三种极少数克隆人，姓氏之前冠以字母K，他们有一个非常动听的名字——骑士，实际上则是军官的附属物。每一名上校及军衔高于上校的军官都可以拥有骑士，根据军衔的不同可以拥有骑士的数量不等。

  无论是哪一种克隆人，在这个社会上都是没有地位的。他们是通过体外合成技术制造出来的人类，在特殊的学校里长大，从小就被授予了各种技能，从学校毕业之后他们被分配到了各个工作岗位，每月领取低于普通人类的工资，住在城市里特殊的区域。他们和人类的区别是，拥有被延长的青春期，这样就可以充分利用克隆人的价值，减少培养成本。另一个区别则是他们没有生育能力，为了严格的控制克隆人的数量和品质，他们被剥夺了养育后代的能力，但是他们可以向相关部门申请，领养一个克隆的孩子，当然孩子的将来也被戴上了同样的枷锁。由于各行业男性克隆人的需求量明显多于女性，为了维持克隆人的稳定性，很多克隆男性被赋予了同性恋倾向，同性恋婚姻也是被社会认可。鉴于上述种种区别，克隆人又被成为第三性别。

  而作为克隆人特种部队天使之翼的一员，他们的任务可以说是最危险也最重要的。他们虽然属于空军，驾驶战斗机作战，但是他们往往也负责侦查，救援，卧底等等危险性最高的工作。而在战场上他作为最有利的武器，负责击溃敌人的核心军队。

  一个月之前，菲尔兰迪在凯拉帝的医院里醒来，沉睡了将近一年的他，身体几乎丧失了所有的机能。知道自己所面临的是如此一个狗屁不通的世界，菲尔兰迪说，“凯拉帝，我现在再次睡过去是不是还来得及啊！”

  凯拉帝微笑道，“亲爱的，那样可是不行的，如果你的恢复成本高于培养一个新的克隆人的话，他们会果断的把你抛弃的。”

  “那然后呢？”

  “然后你就会发现自己被送入了实验所，每天将会有各种各样还没有通过人体试验的药品被输送到你的身体里。”

  “咦，听起来挺有趣的，那如果我还是没有醒过来呢？”

  “那你很快就会被送入解剖室，等待你的将是一群对你的肉体充满好奇心的老头子，他们会为先从哪里下刀而争论不休。最后你的身体将会被充分分解，你的器官将被放在福尔马林中成为医生们的桌上饰品，你的衣服，还有你的一缕头发会被存放在为克隆军人准备的墓地里，等待着野草爬上你的坟头，你的名字将会象征性的被镌刻在石碑上，然后被时光所磨平，你所有的存在那时将在他人的记忆中存活一段时间，然后当那些人也被埋进墓地之后，你就不复存在。”

  听到医生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如此冰冷残酷的话语，原本保持着同样心情的菲尔兰迪竟然悲从中来，泪如雨下，为了自己如此卑微的生命，为了像自己一样卑微的千千万万的生命，情难自禁。

  “傻孩子，军人是不需要眼泪的。”凯拉帝柔声安慰道。

  不过开朗的菲尔兰迪很快就忘了这暗淡的前景，开始了艰难的恢复性训练。沉睡了一年多，一直靠机器维持着生命，身体的各项机能几乎处于停滞状态，连走路都是重新学习之后才掌握的。对于只有自己以为病人的疑问，凯拉帝笑笑说，“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天下很和平呢！”

  身体勉勉强强恢复了，却远远没有达到上战场杀敌的程度。帝国显然也不可能养着他这么个闲人，所以凯拉帝替他提交了申请，让他和新毕业的士兵一起训练，尽早掌握一切技能。

  第四章 一见钟情

  今天的菲尔兰迪有些高兴得不知所措，生命中第一次出现这么多人，而且这些人今后还将成为他们的朋友。他甚至没有询问姓名，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

  卡兰特少将公务繁忙，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他的到来，除了对刚刚毕业的新兵表达自己的欢迎之情，还有一个没有说出口的原因——借此来看望自己的骑士凯拉帝。

  送走卡兰特少将之后，罗伊站在窗口用望远镜望着海滩上的一切，对凯拉帝道，“他现在的智商也就像十几岁的孩子吧？”

  凯拉帝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菲尔兰迪，“不过他在快速成长着。”菲尔兰迪的成长速度快得让人吃惊，刚刚醒来那时他只有初生婴儿一般的智商，甚至不会说话，但是短短几个月时间，他几乎掌握了一切生存技能。

  “你没有告诉他他面临着怎样残酷的现实吧？”

  凯拉帝没有说话，他想就让菲尔在今后的训练中自己体验吧。

  “你应该为他物色一个好的搭档。”罗伊说。

  “那也许用不着我来操心。”凯拉帝说。他已经看到一个黑色头发的高个男生追随着菲尔兰迪的身影走进了树林，那个孩子叫冷。

  冷的目光追逐着菲尔兰迪，这个男孩和他所见过的任何人都不同，无论是在他四年的军校生活中，还是在那之前的十六年的岁月，他的生活都阴云密布，抬起头也看不见天空。而菲尔兰迪那一脸明媚的笑容，就像是从云层的罅隙漏下的一缕金灿灿的阳光，照亮了他灰暗的心扉。

  有些人只要一眼就能吸引你的目光，然后成为一生一世的牵挂。即使知道那不是自己所能拥有的美，却想竭尽所能的呵护他。

  冷追随着菲尔兰迪进入树林，那个男孩像婴儿一样对任何事物都抱着浓厚的兴趣。一棵草，一朵花，一个飞虫，一只蝴蝶，都足够引起他一脸惊羡的表情，仔仔细细的研究半天，数一数花瓣的数目，看一看蝴蝶的结构。更让冷吃惊的是，他竟然像小孩子一样用嘴巴去尝自己喜欢的每一样东西，舔一舔花蕊，吸一吸草叶。看着菲尔兰迪差一点将毒蘑菇放入口中，冷几乎惊叫出声，幸好他在最后关头，将蘑菇的照片输入了智能手机，开始查找有关蘑菇的数据。也许是看到上面有毒的提示，菲尔兰迪做了个鬼脸，带着几分庆幸几分惋惜，再次欣赏了一下蘑菇漂亮的外形，将它重新埋在了土里。

  冷偷偷的笑出声来，拔出来的蘑菇重新埋回去是不会再生长的。在这个男孩身上看到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冷从来也没有对世界，对别人有过这样浓厚的兴趣。他尾随着菲尔兰迪在树林中的小路上穿梭了足够有一小时，最后菲尔兰迪来到了一条小溪旁边，哗哗流淌的溪水像一曲潺潺的歌曲流淌着欢快的节奏。菲尔兰迪脱下军靴，坐在水边的石头上，将双足伸入了水中，清凉的水很快带走了疲惫，那个男孩又一次充满了活力，他踢腾着溪水，溅起雪白的水花，并且乐此不疲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男孩忽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目不转睛的望着水面，下一刻男孩忽然抓起身边的树枝回身横扫，冷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如此近的距离，看到男孩的偷袭才回过神来，条件反射一般的抓住了树枝，腾起一脚正中菲尔兰迪的胸口，菲尔兰迪的身体像风筝一样飞了出去，落在了水中。多年的训练，冷遇到危险身体不由自主的就做出了反应，在不清楚对方实力的情况下，冷这一脚用出了七分力气，另外三分用于防守，但是没想到菲尔兰迪的反应太出乎意料，完全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混蛋，你想干什么？”菲尔兰迪湿漉漉的从水中钻出来，惊恐的望着同样惊恐的冷。

  “我……不干什么？”冷结结巴巴的说。

  “你从树林开始就一直再跟着我吧？”

  “只是好奇……抱歉。”冷上前一步，向菲尔兰迪伸出了手。

  闪动着长长的睫毛打量着冷，看他没有恶意，菲尔兰迪才抓住了冷的手，就在冷用力拉他上来的那一刻，一股水柱从菲尔兰迪的口中喷出，给冷来了个口水浴。

  “呵呵呵！”菲尔兰迪看着冷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冷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竟然呆在原地，不知所措，只是那样的笑脸就像一支开得如火如荼的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娇艳而魅惑。

  “咳咳！”大笑着的菲尔兰迪忽然咳出两口鲜血来。

  “喂，你没事吧？”冷急道，在以往的训练中你来我往拳脚相加都是家常便饭，可是眼前的人竟然真的像鲜花一样经不起触碰。

  菲尔兰迪似乎也被吓到了，胸口隐隐的作痛，喉咙里还有液体争相涌出，“我是不是要死了？”抹了抹吐出的鲜血，他竟然露出一抹微笑，好像死亡也是他想探究的东西。

  冷几乎吓呆了。“我送你去凯拉帝那里。”上前一步想要抱起他，却又感觉有些难为情，伸出的手不自觉的停在了半空中。

  菲尔兰迪坚决的摇了摇头，“我可不想给老人家添麻烦。”刚刚伤愈复出，现在又因为被人踢了一脚就负伤，只要想一想就可以看到凯拉帝那张忍俊不禁的脸，“菲尔，你是玻璃做的吧！”他一定会这样说的。

  菲尔兰迪洗了洗手上的鲜血，俊美的脸上写满痛苦的表情，看着都让人心痛。他轻轻的躺在了一块大石头上，朝冷招了招手道，“过来帮我看看有没有踢断……嗯，这叫什么骨头来着？”

  “肋骨。”冷说。

  他解开了军装的扣子，掀起迷彩T恤，毫无瑕疵的肌肤温润如玉，胸口的地方却鲜明的印下了一个暗红色的脚印。

  “愣着干什么，快点过来。”菲尔催促道。

  冷走了过去，面对这样一具躯体，却有无处下手的感觉，触摸就好像是亵渎。这和他们这些布满伤疤的身体完全不一样，如果要比喻的话，就是石头和白玉的区别。冷用T恤包住了自己的双手，轻轻的触摸着菲尔的肋骨。

  菲尔兰迪却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随着冷的动作轻轻的煽动，就像栖息在花心的蝴蝶。冷停顿了呼吸，时光在那一刻静止了。

  “你听到了吗？”菲尔问道。

  “什么？”冷急忙收回了手，他唯一听到的就是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鸟儿的歌唱。嗯，真好听。”菲尔安静的倾听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望着冷。

  冷急忙收回目光，道，“骨头没有断。”

  “嗯，我累了，我休息一会儿。”菲尔再次闭上了眼睛，仿佛立刻沉睡了过去，然后周围的一切都被纳入了他呼吸的节奏之中。

  冷就在一旁看着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身上。震撼人心的美，就好像经历了几十公里的负重练习，身心疲惫之时，忽然看到了绿树环抱中荡漾着波光的湖面，有一种归宿感。如果说宁静的桃园是身体的归宿，那眼前的人无疑就是心灵的归宿。

  “我去给你找点野果吃吧。”再这么看下去也许就要沉醉下去，冷悄悄的退了出去。

  第五章 搭档作战

  回来的时候冷看到菲尔兰迪的周围围了一群人，带头的却是高大的海勒。他拿着一条柔软的树枝扫着菲尔兰迪的身体，冷看得出其中的猥亵意味。而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忍住了笑声，兴致勃勃的期待着海勒更进一步的行动。节操在这群人身上根本不存在，软弱就会被欺辱，在过去的几年中，冷已经无数次的看到过这样的场面。在众目睽睽之下侵犯别人，他们是帝国的士兵，也是冷酷的杀手。人类教官们同样抱着恶意在纵容这样的恶行。私斗是命令禁止的，但是这样的行为却被排除在私斗之外。即使被欺侮，也没有人会向长官寻求公正，因为这对于男人来说是让人不齿的行为。唯一的正义就是以牙还牙。冷正打算冲上去，菲尔却忽然醒了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脸无邪的望着海勒道，“你在帮我赶苍蝇吗？”

  听到如此天真的问话，海勒只能把所有猥亵的话语咽到了肚子里，“啊，是啊，这边苍蝇真多呢。”

  “啊，那真是谢谢你了。”菲尔兰迪冲着海勒露出了感激的笑容。海勒不禁愣住了。就在下一秒，菲尔兰迪忽然出手将海勒推到了水中，大笑着跳了起来，“早就知道你不怀好意！”他抓着自己的衣服和靴子朝着冷跑过来，“快走！”

  身后传来一阵大笑声，自称情场高手的海勒这一次也失了手，冷回头望去，水中的海勒头一次没有发作，望着菲尔兰迪的背影露出了笑容。

  纯洁的可以辟邪。冷看着菲尔兰迪的侧脸如此想道，近乎神圣的纯洁变成了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在他周围形成了一道光环，任何邪念在他面前都显得如此肮脏不堪，自动退却。冷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知道海勒的本意，但是他通透如镜的心却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外界的善与恶。

  “你的伤没事了吗？”冷问道，比起因为私斗而被惩罚，冷更关心他的伤势。

  “没事了。谢谢你的果子。”菲尔兰迪说。

  告别了冷，沾染着一身大自然气息的菲尔兰迪手持两枚野果走进了凯拉帝的房间。

  从今天开始凯拉帝将办公室从医院搬进了这个军事训练基地的一座海边别墅。从菲尔兰迪的眼光看来，这个所谓的无人军事基地更像是一座用于度假的小岛，别墅外面鲜花环绕，绿树葱茏，别墅前面有一个月牙形的游泳池，面朝大海，碧波荡漾。别墅周围生活设施齐全，商店，饭馆，健身房，游戏厅，拥有尽有，只不过平时都关着门，所有的服务人员都是智能机器人，尚未启动，少了那么几分热闹。平时菲尔兰迪就喜欢透过橱窗的玻璃，观看里面光怪陆离的世界。

  长长的走廊中，只有尽头的一间房间开着门，菲尔兰迪没有敲门便走了进去。和医院那种智能化设计的单调而冷漠的房间不同，这里更像是复古式的家庭旅馆。房间正中是一张宽大而舒服的沙发，旁边的桌子上摆着手动咖啡机，靠墙的书架上摆满了早已被历史淘汰的纸质书本。轻柔的海风从窗口吹进来，轻抚着坐在桌前的凯拉帝的头发。菲尔兰迪顺手将刚刚采来的五颜六色的野花插入了茶几上的花瓶之中，抛给凯拉帝一枚野果。

  背对菲尔兰迪的凯拉帝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笔，回身抄住了野果，对着正在大嚼野果的菲尔兰迪露出了无奈的笑容，“人家说婴儿认识世界的方式是用嘴，说得果然不错。”

  “放心吧，没有毒，这是冷采摘的。”菲尔兰迪将自己扔进了沙发。

  “怎么样？这里好玩吧？”虽然这里对菲尔兰迪来说早已经没有了新鲜感，但是突然加入了这么多人，单调的生活一下子变得多姿多彩了。

  “嗯，现在感觉想在天堂。”想起这一个月来的生活，菲尔兰迪还颇有怨言，睁开眼睛就对着一群会说话的机器人，触摸到的就是冰冷的仪器，任谁的感觉也不会好。幸好凯拉帝向他伸出了温暖的手，凯拉帝用自己的肩膀支撑着他一遍遍的在医院长长的走廊中练习走路，直到有一天他可以自己走在阳光下。凯拉帝用宽容的胸襟，淡定的情怀包容着他叛逆时期所有的无理取闹，让他顺利的成长起来。科学家说，禽类有印记情节，它们出生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会动的物体，会在它们的脑海中留下印记，它们会将其当作自己的母亲，一直追随着他的脚步。菲尔兰迪觉得自己对凯拉帝也有类似的感情，将凯拉帝看作自己的再生之父，他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对着凯拉帝叫父亲。

  “你错了，菲尔，这里是人间，天堂里永远都冷清而安静，只有人间烟火才会让世界变得丰富多彩。”凯拉帝说完继续注目于桌上刚刚收起来的表格。

  凯拉帝的话中似乎含有很多禅机，菲尔仰头想了想，完全把握不住要领，索性放弃了。看凯拉帝半天没有理会他，他从沙发上跳了下来，趴到了凯拉帝的椅背上，看着他手中的东西。

  “这是什么？”

  “这是一张搭档的调查表格。”这是刚刚从新兵那里收齐的关于他们未来搭档的意向调查表。天使之翼为了减少单兵损失，一向采用双人作战方式。而对于本来就设定为同性倾向的他们来说，同伴往往就是自己的终身伴侣，在今后的岁月中，他们不但要互相帮助完成作战任务，也将成为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建立在爱情基础上的同伴关系也将让他们的组合更加牢固，在战场上更好的发挥作用。

  表格的第一项为同伴的意向，可以选择三个人作为自己的同伴候选。并要求陈述选择的理由，以及自己的特殊要求。

  对于那些千奇百怪的答案，凯拉帝轻轻摇头，发出了叹息声，看过的便扔进了身边的纸篓里。

  “干嘛用这么原始的方法？”菲尔兰迪忍不住问道，在他看来，一个电子表格足以解决所有的问题。

  “是啊，这是有些人想要凸显自己智商同时给自己下属找麻烦的一石二鸟之计。”凯拉帝故意提高的声音。

  “嗯？”菲尔还在琢磨其中的含义，卧室的门忽然打开了，罗伊中校穿着便服从里面走了出来，笑道，“不要以为别人是聋子。”

  “如果是聋子的话，我就不会白费唇舌了。”凯拉帝淡然回答。

  一个人的笔迹往往可以透露出很多信息，比如性格，比如下笔之际的内心活动。这是罗伊的观点，也是他用纸质表格的原因，表格收上来之后他就将所有的事交给了凯拉帝。

  “正好让你也体会一下做副官的难处，今后你也好体谅一下我的苦衷，不要老给麦伦添麻烦，因为每次他帮着收拾的时候，事情最终都要落在我的头上。”

  “看来你已经显现出上年纪人的本质了。”凯拉帝抛下一句话，继续埋头于桌上的表格，菲尔看看罗伊再看看凯拉帝，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爱唠叨是上了年纪的人的特色。”过了一会凯拉帝头也不回的补充道。

  菲尔恍然大悟，“难怪中校一直称呼自己老人家呢。”

  凯拉帝终于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笑容在他脸上像涟漪一样荡漾开来。

  “过来！”罗伊坐在沙发上冲着菲尔招了招手。菲尔今天第一次见他，但是看他比凯拉帝更加和蔼，对他完全没有戒心，走到了他面前。罗伊忽然抓住了他的下巴，仔细的打量着他的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甚至还从口袋中拿出了个放大仪器对着他脸部的肌肤进行了扫描。

  那样近距离探究的目光菲尔异常反感，本能的将他推开了，“你……干什么？”

  罗伊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整容手术过后竟然没有留下一点痕迹！”随即露出了诱惑的笑容，“到手术台上让我好好检查一下怎么样？”罗伊本着医生好奇的秉性想要探究一下菲尔异常成功的整容手术。却被菲尔断然的拒绝了。

  “为什么不呢？你不知道你这张脸现在对那群人多么有吸引力！”他转头对凯拉帝道，“想不到你竟然有这种恶趣味，几乎把他改头换面！”

  “吸引力是什么？”菲尔一知半解，隐隐觉得罗伊的话还有别的内涵。

  罗伊望着他笑了起来，“凯尔，你不是没有告诉他，克隆人士兵是被设定为同性倾向吧？”

  “喂，同性倾向又是什么？”菲尔现在才觉得这些天他的生活太过单纯了，今天又接触到了无数的新词汇。

  “同性倾向就是他们都喜欢男人，会和男人接吻，拥抱，然后生活在一起。过来告诉我，凯尔有没有对你有什么不轨的行为。”罗伊微笑着循循善诱。

  菲尔抱着身体退后了一步，惊恐的网王凯拉帝的背影又无助的望向罗伊，“帮我洗澡算吗？”

  罗伊吹了声口哨，更加兴奋，“那可真是劲爆的新闻，我要是转告给少将知道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他会骂你太八卦了。”凯拉帝头也不回的淡淡道，就好像刚才所有的话题都和他完全无关一样。

  菲尔兰迪也笑了起来，“我逗你呢！你少来糊弄我了，我都看视频了，父母给孩子洗澡是很正常的，况且那时候我既不会说话又不会走路，就好像婴儿一样。”

  作为回击，凯拉帝也若无其事的吹了声口哨。

  “果然上阵父子兵！”罗伊无奈的放弃了继续挑衅。

  第六章 骑士制度

  菲尔兰迪随手从纸篓里拿了一张凯拉帝丢掉的表格，认真的看了起来，表格上凌乱的填写着一个编号，至于理由一栏则是完全空白的。菲尔问道，“你看出了什么？”

  凯拉帝沉默了两分钟，将剩下的表格全都扔进了纸篓里，喟叹道，“看到了对长官的不信任。”然后他轻柔的笑了起来，“这也怪不得他们，在那样严酷的环境里长大，他们平日里听到最多的话就是训斥，他们的尊严，他们的想法，都是不重要的，作为一个杀手一个工具，他们唯一需要的就是一颗冷酷无情的心，他们的愿望会遭到无情的嘲弄，他们的嗜好会被毫无留情的剥夺，从来没有人尊重他们的选择，所以他们不会将爱恨写在脸上，更加不会告诉我。这些编号只不过是他们随手写下的而已。”

  “原来如此。”菲尔兰迪点头道，想到自己曾经也和他们一样经历过那样的训练，对于自己的失忆倒是有几分庆幸。“你完全没有必要让他们填什么表格啊！”菲尔兰迪拿起桌上的望远镜，镜头之中的沙滩上，大家已经三三两两的支起了烧烤架，把抓来的鱼，打来的鸟，放在了架子上，一直以来僵硬的表情已经融化，灿烂的笑容在他们的脸上荡漾开来。他们毕竟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任何压制个性的教育也无法完全剥夺他们活力四射的青春，只要有机会，他们的年轻的生命都会闪耀着光辉。“只要放任不管的话，他们自己就会自动的和自己最喜欢的人一起搭档，反正我是会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凯拉帝站起身，轻柔的摸了摸他的头发，也将鄙夷的视线抛向了罗伊。

  “好吧，我想说我只是想消遣一下大家而已。”罗伊也起身站到了窗口。

  凯拉帝更加不屑，这是个来掩藏自己的低智商的拙劣借口。他没有继续和罗伊斗嘴，将目光投向了沙滩。作为一名克隆人教官，他和士兵们一样经历了人类长官的呵斥和侮辱，之后又走过了充斥着血与火的地狱。在已经被设定好的命运轨迹之上，他和罗伊能做的也只是在这段时间里给予他们一份做人的尊严和一份长辈的关爱，让他们学会如何去爱护同伴，如何去信任长官，这是他们以往的教育所缺失的。

  “不过，菲尔，不知道你看上了哪个呢？给自己找个钟意的partner，我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的。”罗伊说。

  “哎？我也要搀和进来？”菲尔兰迪有些吃惊的转头望着他。罗伊告诉他他之前也有过partner，但是在战斗中去世了。菲尔一点关于他的记忆也没能留存下来，也无法对他的死抱有多少遗憾之情，虽然觉得有些抱歉，但是对于在记忆中不存在的人，他也无法给予任何的怀念。

  罗伊眯起了眼睛，“克隆人士兵都是采用双人作战的模式。况且这一届的新兵人数为单数，研究表明，三人组合，是最不稳定的组合，无论如何，你至少要为我着想一下。”

  “知道了，老人家。”为了避免罗伊倚老卖老相要挟，菲尔兰迪干脆先发制人，用望远镜扫过沙滩上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寻找着面善的人。

  “菲尔，要好好选哦，同伴基本上等同于对象。一旦选定了同伴，他就会成为你的终身伴侣，一起战斗，一起经历生死，一起相持到老。在克隆人的生命中，唯一可以为自己所拥有的，恐怕就是那份感情了。”

  菲尔暗自嘀咕，明明不是克隆人，好像对克隆人很了解似的。他透过望远镜望着窗外，内心深处却涌起不小的困惑，自己以前也是被设定为同性倾向，可是没想到受伤之后连性向都改变了，对眼前那些那同伴根本没有任何超出朋友之外的感情。

  “菲尔，没有记忆的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凯拉帝曾经这样说，那时候凯拉帝眼中总是荡漾着深不见底的忧伤，他不知道在凯拉帝过去的岁月中经历了怎样的伤，怎样的痛，凯拉帝从来不会提起。自己也曾经天真的以为，忘掉那些关于杀戮，关于死亡的事情，是一件万幸的事，但看来也不是一点不便也没有啊。

  掠过显得异常兴奋的新兵们，菲尔兰迪的视线凝固在独自一个坐在海边的岩石上的男子，那人一动不动的望着潮起潮落的海，只留给他侧向一个背影，却紧紧的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身上有一种别样冷峭的气质，在无形之中将人群和他自己之间筑起了透明的屏障，让人不敢亲近。“冷•K•DH306605。”菲尔兰迪在他转头的一瞬间，看清楚了他别于军服胸口的ID卡，喃喃念了出来。这正是刚才在树林里和他不期而遇的男孩，那时候根本没有仔细去观察他的一切，只是莫名的感到亲切。此时仔细看去，男孩有着一张和他的气质非常不相称的风情万种的脸，下巴尖细，脸型消瘦，鼻梁高挺，睫毛浓密，不禁让菲尔兰迪想起不久前在电视中看到的那些正受追捧的演员，如果再加上一点迷人的微笑，相信可以倾倒众生。只可惜，现在那双薄薄的唇却抿成刀锋一样锐利的弧度，那双迷人的眼睛放出足以让人冻结的冰冷温度。他突然注意到了他名字中的K，不是M, 也不是S，而是K，那是什么意思呢？他记得凯拉帝胸前的ID卡上也有同样的字母。

  “K是骑士的缩写。”凯拉帝说。

  然而所谓的骑士，这又是帝国一向让人非常不齿的规定。上校及以上的军人都可以按照军衔的不同拥有数量不等的骑士，而骑士也并不是什么荣耀的称号，它只是奴隶的代名词而已。所有的骑士都是由克隆人组成，骑士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的保护自己的主人，也需要无条件的服从主人的命令。这些规定已经剥夺了骑士所有的权力，将他们合法的变成了将军们的所有物。

  “他是这一届新兵中的特殊存在。”凯拉帝说。在帝国之中每一个身份都有严格的限制，而作为骑士的冷，能够出现在天使之翼，必然逾越了很多规定，所以在他的背后也一定有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凯尔也是骑士吗？”菲尔兰迪问道。

  “嗯。”凯拉帝的面色忽然阴沉下来，他脑海中又一次出现了那个他不愿意回忆的场景，在卡兰特被晋升为上校的那一刻，他宣布凯拉帝作为自己的骑士。那是他一生中最屈辱的时刻，他和卡兰特从无话不谈的朋友，并肩作战的战友一瞬间变成了主仆关系，他身体僵硬的几乎无法完成单膝跪地的动作，说出效忠誓词的时候脑海中也是一片空白。虽然在那之后，骑士的称呼并没有对他有任何实质性的束缚作用，但是他和卡兰特的关系再也没能恢复到从前。

  看凯拉帝突然变了脸色，敏感的菲尔没有追问下去，而深知其中利害关系的罗伊也转移了话题，“菲尔，选中了你的白马王子了吗？”

  “切，我要选的可是骑士。”菲尔撅着嘴说。

  “那还不是一样。”罗伊微笑道，“不过，菲尔，选人的话可不能被对方的外表所欺骗，这一群人可不是什么纯良之辈，而且以你现在这张脸对他们来说绝对是有吸引力的。男人都是肤浅的动物，外貌已经足够吸引他们的兴致。”

  “你说的是自己嘛？”凯拉帝反驳道，“他们还没有浅薄到以貌取人，男人看重的更是实力。”在崇尚武力的军队中，拥有一张倾城倾国的脸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有一个人最好不要选。”罗伊说。

  “谁？”

  “葛兰。”

  菲尔在人群中寻找那个名字，最后在另一个孤单的角落里找到了他。他还记得罗伊问话的时候提到过他的名字。他是个长相温雅的男孩，还有些书生气质，看起来完全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和冷摒绝他人的气场不同，男孩的孤单似乎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自娱自乐。“他怎么了？”

  “他是帝国新克隆人计划的一员。” 十几年前帝国开始了一个伟大的计划，想要制造一批超能力的克隆人，听说第一批他们只是制造了五个人，赋予了他们各种超凡的基因，高于常人的智商，出众的身体素质。作为纪念，五位科学家将自己的容貌分别克隆在了五个人身上。自从他们出生之后就一直接受着严酷的训练，希冀有一天他们可以作为超人参加战斗。但是几年前这个计划宣告彻底失败，他们五个人中的一个因为抑郁自杀身亡，一个具有超强的攻击力，教官们无法驾驭他，他在和另一个人的冲突中，将后者打成重伤，最终将他关进了监狱。还有一个逃逸变成了超级罪犯，还是凯拉帝亲自出马将他击毙了。而剩下的最后一个却被认为是失败的设计，因为和普通的克隆人士兵相比他没有任何出色的地方，他也无法和其他几个人相提并论。在计划宣告失败的时刻，他被送进了皇骐军校接受普通训练。他就是葛兰。在那种环境中长大的人多少都会留下阴影的，虽然他外表上看起来只是个在普通不过的新兵，但是天真的菲尔如果和他搭档会是一个危险的赌注。

  “好啦，和大家去玩一下吧。”凯拉帝最后说，“挑选搭档的事在演习中慢慢进行吧，我和罗伊还要商讨演习的事。”

  第七章 分组对抗

  冷再次看到菲尔兰迪是在演习开始之后不久。就在他们的烧烤午会进入尾声的时候，每个人的通讯器都响了起来。

  “演习！”

  迅速扑灭了火堆，众人立刻在沙滩上就地集合。这样的场面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以前在军校的时候也经历过无数次，无论身处何种状况，迅速转入战斗状态是必备的素质。

  “今天的演习很简单——歼灭战。”凯拉帝道，“人手一支枪，子弹不限，规则没有，全歼敌人者胜利，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就地解散，各自寻找隐蔽，演习将在十分钟之后，也就是十四点三十分正式开始。”

  众人面面相觑，这么原始的演习，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经历过了。没有任何辅助设备，战斗的双方在遮天蔽日的丛林中相互摸索，争夺生死。这更像是一场野兽的生存战。

  “报告，请问如何分组对抗？”海勒问道。

  “哦，忘了说了。”此时凯拉帝似乎才恍然大悟自己忘了最重要的部分，他正了正军帽，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严峻而冷酷，“你们的对手是我和罗伊中校。”

  “啊？”四十二比二的比例，而且对手是两个军医，这真是闻所未闻，众士兵都石化在了当下。

  凯拉帝没有理会他们惊讶的神情，转身和罗伊中校一边穿戴着装备，一边闲聊起来。

  “已经有四年时间没有上战场，手已经生了，希望不会拖你的后腿。”凯拉帝说。

  “你这是在揶揄我吗？我这辈子都没有真的打过仗好不好？”罗伊说，“要不你把你的手术刀给我拿来，就是给菲尔做手术的那种就行，我想我用那个做武器可能更顺手一些。”

  “那是救人的工具，不是杀人的武器。”凯拉帝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左手死神，右手天使，你是这样打算的吧？”

  两个人以最快的速度穿戴好装备，消失在丛林之中。士兵们似乎才意识到这不是教官们开玩笑的话。于是匆匆忙忙的穿戴完毕，各自寻找隐蔽点。

  十分钟之后，演习开始了。本来大家对于这样的羞辱抱着同仇敌忾的情绪，准备来个围歼战，将他们乱枪射死，然后再继续鞭尸打完最后的子弹，让两个目中无人的军医见识一下手术刀和屠刀的差别，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想法错了，他们根本找不到凯拉帝和罗伊的影子。在植被茂盛的树林中，几米之外便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如果两个人屏息以待的话，他们很难发现对方的影子。杂乱的草丛中留下了几条走过的痕迹，也许是引人入瓮的陷阱，对于这样浅显的计谋他们嗤之以鼻，分成几个小组，分头寻找。

  冷除了强制要求之外，基本上没有参加过任何集团作战。他习惯了单独行动。他远远的跟在海勒他们之后。海勒有着不错的号召力，召集了十几个人，开始漫山遍野的搜寻。在他看来凯拉帝他们唯一占优势的地方，就是比他们熟悉地形。搜寻了十几分钟之后，他们在就发现一处山石凹陷处升起了袅袅青烟，似乎是一个人站在藤萝幔帐之内吸烟，但是完全看不到身形。海勒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明显的陷阱，他让大家立刻找好掩体，全面戒备。他用耳机将发现疑点的位置通知了全员。冷迅速爬上了一棵大树，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如果这里是埋伏的话，对方已经从后面杀过来才对。几个人静待了许久都没有任何动静，而那一缕青烟已经燃烧完毕，消失了踪影，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枪声。

  果然是陷阱吗？海勒正想带人包抄过去，却听有人在公共频道里骂道，“妈的，只是一件衣服。”

  然而这边依然没有任何动静，看起来是另一个陷阱的几率更大一些。这时有人提醒海勒，规则说全歼对方者获胜，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这四十多个人中只要有一个活着的话，还是他们赢了，所以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小心翼翼。

  海勒将口中的叼着的草叶吐了出去，“我不是还想着来个完胜嘛！”他安排阻击手占据高位全面监控，然后和其他几名士兵分成两个小组，悄悄向山石移动，去探一探路，剩下的人则原地戒备。吉米和里斯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彼此能看到的距离，慢慢向冒出青烟的地方走去。海勒和麦克则从另外一侧包抄，这样即便一组人被发现了，另一组人也可以从背后掩护。这时通讯频道里传来两声敲击，这是里斯发现目标的信号，树木的掩映之中他又看到一截军靴。

  里斯不敢大意，示意吉米寻找掩蔽，确保自己身后安全，自己则继续前进，寻找合适的射击位点，与此同时海勒他们也已经到位。

  片刻的寂静之后，枪声尚未响起，里斯却发出一声惨叫，“吉米快跑！”他已经从草丛跌落进了掩藏的深沟里。敌人忽然出现了，凯拉帝和罗伊从刚才的隐蔽之处冲了出来，两个人向着不同的方向移动。罗伊越过吉米陷落的位置，切入了刚才的包围圈，而凯拉帝则向着海勒冲去。

  冷迅速在视野中寻找着目标，不行！对方的行动太快了，而且被树木掩映，视野一直不完全，其他的狙击手只怕也有同感。只听海勒大吼一声“来得好！”从石头后面一跃而起，他准备好好羞辱一下这位军医的。这么近的距离的交战，冷为凯拉帝捏了一把汗。从体格上讲，凯拉帝不及海勒高大魁梧，但是还快他就发现海勒这句话成了他的遗言。凯拉帝并没有用多么华丽的招式，他轻而易举的避开了海勒迅猛的攻击，接着就送给他致命一击，他的拳头击打在海勒的心口，那一刻海勒听到了死神的召唤，这是他生命中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以为自己会胸骨折断，倒飞出去，可是在他身上的感应器发出死亡信号的瞬间，凯拉帝收住了攻势，那种收放自如才真的让海勒吃惊，这说明他并没有用尽全力。他呆呆的站在那里，阻挡了背后的射击视角，下一秒凯拉帝已经从他身边消失了。几声枪响之后，凯拉帝和罗伊彻底消失了踪影。

  十几个人最后的伏击结果却是三个人壮烈牺牲，一个掉入陷阱，两个负伤。其他人只好暂时撤退。

  冷也及时撤退了。海勒是他们之中搏击最好的人，连续四年都是搏击冠军。但是在那个看起来纤瘦的凯拉帝面前，他就像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他知道凯拉帝很强，但是没想到强到这种程度。

  这就是实战和演习之间取得经验值的差别吧，此前他们所有的演习仅限于同学之间的对抗，联合演习也只是和养尊处优的人类军校生象征性的过过招而已。他们的强大，在凯拉帝这些曾经和死神擦肩而过的人眼中却是微不足道。凯拉帝用鲜血甚至同伴的生命作为代价取得的经验，日积月累渐渐成为本能，每一次对抗都似乎是不经大脑的反应，直接而果决！

  他们需要周密的计划，严格的分工，缜密的合作，大范围的布防，统一的指挥，步步为营，诱敌深入，然后以人数优势给予打击才有可能胜利。冷决定先找地方掩藏起来，等待有人领头部署。

  然后冷就发现了菲尔兰迪，那是一个很大的树洞，外面用树枝做了一些掩护，但是他的半截衣袖还露在外面，这么粗劣的掩藏方式，冷实在想不出自己班里还有谁做得出来。他轻轻掀起树枝，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睡脸，他实在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表情迎接如此意想不到的情形。这要是在皇骐军校的话，在演习中睡着了，接下去的一周时间恐怕都不用想睡觉了。菲尔的两抹腮红衬得整个脸蛋特别可爱，冷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菲尔却忽然睁开了眼睛，突然反应过来，抓起了身边的枪。在冷出言制止之前，枪声已经响了，他冷匪夷所思的感受到了子弹打在腿上的痛感，然后演习服装中的感应器发出指示，他的左腿被绷紧的丝带控制失去了行动能力。

  冷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这可是被战友造成的乌龙伤，他应该如何跟长官们解释呢？

  菲尔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摸了摸头发，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凯拉帝呢？”

  看着这张无辜的笑脸，冷责备的话却无从说出口。

  “这是我的秘密藏身点，以前和凯拉帝闹别扭的时候特意弄的，不过每次都被他找到，所以我睡前就提醒自己发现敌人立刻给他一枪，我还以为是他呢。”

  冷抓狂的用力抓了抓头发，面对如此匪夷所思的解释，他该说什么好呢？他怀疑菲尔根本就没有搞清楚演习是怎么回事，“你在睡觉？”

  “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一上来就困得不行了。”

  “你刚才喝酒了吧？”

  “感觉味道不错就喝了一大杯，想不到那东西还有催眠作用。”

  冷无心应付这样无厘头的回答，他希望快点找个地方藏身起来，他知道每一次演习都会根据自己的表现计入成绩的，他不希望自己更加糟糕。他转头要走，菲尔却从树洞里跳出来，扶住了他，“我们去别的地方研究一下战术。刚才这一枪就算你还债了，你上午还踢了我一脚呢。”

  这是一回事吗？冷感到非常无语，又不好意思拒绝他的好意，于是跟着菲尔来到了他所谓的狡兔三窟中的另一个藏身地。只是他不知道跟菲尔应该如何研究所谓的战术。

  第八章 神秘过往

  “给你看看这个。”菲尔拿出通讯器，打开一系列的软件，递给了冷，一张逼真的3D战区模拟图在通讯器的屏幕上展开，正是冷所在的这片区域的地形图，地图上闪动着红黄绿三种颜色的光标，正在快速的移动位置。冷稍加分析就明白了这些光标代表的意义。红色的光标代表着凯拉帝和罗伊的组合，而绿色光标则代表他们，黄色是已经死亡的人员。这是军演中常用的监控系统，他们身上的定位器会将位置信息传回控制中心，教官们通常用这个实时监控，并且战后分析总结每个人的表现。他再次按了一个转换键，光标变成了人形，地形图也变成了真实的场景，插上耳机之后还有实时声音转播，就好像观看一部精彩的战争片。

  “这是作弊，你知道吗？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的？”冷不解的问道。

  “是吗？不是说这次演习没有任何规则吗？”菲尔兰迪天真的狡辩让冷无法回击，对于他们来说是默认的规则，但在菲尔这里根本就不存在。“以前我总是在他工作的时候偷偷跑出来玩，后来他就在我身上安装了监控器，他每次就是这样找到我的，所以我和他的机器人助手梅尔斯连线了，实现了同步。有这个我们就不用怕他们找到我们了。”菲尔有些小小的得意。

  战斗，射击，杀戮，对于失去记忆的菲尔来说就好像是前世的记忆，如果有过可以选择，他绝不想走上那样的道路。所以眼前的演习，他只是将他当成一般的游戏看待。

  冷不敢相信凯拉帝竟然什么都没有教过他，听他这样说，在他醒了的这些天里好像只是放任他到处闲逛而已。“这是作弊，被抓到了我们会受到严厉处罚的。”

  “哦，这么严重啊！严厉处罚会是什么呢？”菲尔天真的问道。

  “也许会被开除。”

  “那是不是表示就可以从这个岛上出去了玩了呢？”

  冷看他眼中充满了向往之情，却不能不用现实打破他的美梦，“那是不可能的。”他们是被克隆出来的士兵，这就是他们的命运，被从天使之翼开除只会将他们调到更低下的部门工作，也许只是去充当炮灰。他也不知道菲尔为什么对外界抱有那样的憧憬，在他看来外面也是一个灰暗的世界，一个人的出生就已经决定了一切，阳光似乎只照耀那些有钱有地位的人。

  冷最后瞄了一眼监控画面，战友们已经发现了两位军医的行踪，准备十面埋伏大举压上，一次解决他们。他们占有绝对的人数优势，就算对方再厉害也只有四只手两把枪而已。就在大家收缩包围圈之时，树林中忽然腾起一片白烟，迅速在周围蔓延开来，他们的视野中除了一片白茫茫之外，一无所见。中计了！在这种情况下人多反而成了劣势，视野不清，难辨敌我，随便开枪的话，误中自己人，比打中敌人几率更大。但是在树木这么茂密的森林中点火，也太过大胆了！搞不好火势蔓延会将整片森林化为灰烬，但是这也是经验吧，刚刚下过雨的树林地面上堆积着湿漉漉的树叶，掌控好细节的话，火苗根本燃烧不起来。在冷他们以往的演习中，配备着各种先进的武器装备，烟雾弹，微型生命探测仪，定位系统这些都是必备，在即使看不到敌人的情况下，攻击目标也是完全可能的。但是凯拉帝他们安排的这次演习抛开了一切先进的装备，人手一把枪，回归最原始的对抗，没想到竟然让他们如此被动。习惯于依赖先进的武器的他们，几乎忘记了该怎样充分利用现有的条件，创造出对自己有利的形势。

  很快耳机里传来了一声声短暂的惊叫，然后又归于沉寂，好像被人割断喉咙之前发出的惊呼。冷关掉了监控画面，他可以想象战斗的情形，重兵压上的他们忽然丧失了视野，就这样失陷在四散的烟雾中，而拥有敏锐嗅觉的罗伊和凯拉帝像幽灵一样展开了杀戮，将大家一个个抹杀，于是近乎悲壮的出击结果是出乎意料的快速灭亡。

  在拥有着先进的武器设备的战斗中，人的主导作用完全被武器所掩盖了。然而人又是不可或缺的，相对于人工智能，他们一瞬间的灵感往往对扭转战局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们异想天开的战略看似匪夷所思，却又充满奇思妙想，他们对于生命的眷恋会化作对胜利的执念，在绝境中开辟通向希望的路途。这正是拥有着优秀基因的克隆人士兵存在的价值。教官们在用行动教会他们这一切。

  坐在一旁的菲尔接过通讯器之后，打开了一份新兵的资料，这是凯拉帝给他的，让他熟悉一下今后的作战伙伴。一张面目僵硬的照片从指间溜走，最后他停留在了冷•K•DH302011120556的资料上。他总觉得这张脸非常熟悉，自从望远镜中仔细研究过之后，就在脑海中萦绕不去。他有种预感他们看似毫不相干的人生也许在某处存在着交集。

  冷的资料是从四年前开始的，十六岁的他在照片上显得如此青涩。

  冷•K•DH302011120556， 里泽•索尔曼中将的骑士。

  进入皇骐军校的第一年他的各科考试成绩均不及格，然而到了第三年他已经升到了第三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少年简直像创造奇迹一般的快速进步着，本不是为了战斗而设计出来的身体，却凭借着坚强的意志弥补了体质的不足，在四年时间里掌握了其他人用十几年学到的技能。菲尔忍不住抬头望了冷一眼，这张美丽的面容之下栖息着一颗坚强的灵魂。菲尔顺手点开了旁边的相册，里面储存着一年一度官方拍摄的照片，手指轻轻划过，四年岁月从指间溜走，黑发黑眸的可爱男孩长成了面前高大健壮的孤僻青年，天真无邪的眼神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蒙上了一层阴翳。岁月真是了不起的东西，抹杀了世间所有东西企图永恒的梦想。即便像他们这样可以拥有几乎静止的青春，但是不变的也只有容貌而已吧，透过灵魂之窗看到的风景都会随着时间而改变吧。这就是所谓的时间的印记，就像凯拉帝眼神中的淡然，罗伊目光中的温柔，全都是时光赋予的东西。而自己呢？失去了记忆的自己，也失去了时光所赋予的历史，现在完全是空白的。

  公用通讯频道中不断传来战友的惨叫和破口大骂，他们始终没能组织起像样的进攻，也许每个人本来都以为自己可以应付，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重视对手，只有亲自经历过之后才能了解对方的强大。

  菲尔兰迪手指滑动，将照片清除出了视野，向冷道，“凯尔他们真的这么厉害吗？”

  冷听到他叫凯拉帝的昵称，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停顿了两秒钟才道，“他们宛如死神一样，出手太快，一经照面，立刻开枪，行动果断，反应机警，新兵们几乎没有还击的余地。”

  “是吗？他不是军医吗？真的有这么厉害吗？”在菲尔眼中，凯拉帝只是一个不喜形于色，淡定的近乎冷漠的医生，他有着无限包容的耐心，他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他放任自己“胡作非为”，却严于律己，干练简洁的做事风格已经深入他的骨髓，变成他的灵魂。充满了热情和斗志的凯拉帝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过。

  “军医？他可不是普通的军医啊。”冷说。不善言辞的他想用尽自己所学的赞美词表达自己的尊敬之情。他第一次见到凯拉帝是在四年前的庆功宴上，那时候伊斯美尔战斗刚刚结束不久。冷跟随着索尔曼中将参加了王宫里举行的大型的宴会。

  在充斥着靡靡之音的舞会上，卡兰特带着凯拉帝姗姗来迟，他们两个进入的时候带来一阵冷风，瞬间将宴会的温度降低了两度。

  和他的少将一样，凯拉帝穿着白色的长款军服，他肩上扛着十颗星，挺拔帅气，沉着洗练，让冷有一种惊艳的感觉。同样是骑士的身份，凯拉帝是帝国的英雄，是击垮伊斯美尔帝国的功臣，而同样穿着军服的自己却只是别人的玩偶。

  他简直对凯拉帝入了迷，那次在宴会上，卡兰特不合时宜的批评了王室的淫靡作风，在帝国的子民正被流行性病毒侵袭，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时，而王室，贵族却沉浸在一片纸醉金迷之中！那次的宴会就这样不欢而散，但是凯拉帝却在他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那也是他进入皇骐学院的契机。

  “哦，原来他这么厉害！”菲尔叹道。

  凯拉帝过去所做的一切都是帝国的最高机密，冷只是从索尔曼那里听到了一鳞半爪，就足以引起他的敬仰之心，他期待着有一天可以追随着他在蓝天上飞翔，在战火中生存。

  第九章 舍身相救

  “哈哈哈，意外的收获啊！”通讯频道里飘扬着罗伊欢快的声音，格外刺耳。“想不到最后来了个自杀式袭击，都省得我们到处去寻找了。我们手上还有好几个俘虏呢，凯尔你说怎么办？应该从哪里开始下手呢？”通讯频道里很快又传来惊恐的叫声，“喂喂，你想怎么样？我……现在自杀还不行吗？”

  “太晚了！”

  “啊！”猝然一声惨叫，让菲尔的心抽搐了一下，他能想象的出罗伊在折磨俘虏的情形，想不到那个看起来和蔼可亲的人竟然有这种嗜好。他不禁大骂变态。

  “咦，原来还有人没死！”罗伊似乎这才意识到，战斗还没有结束。

  菲尔和冷刚才几乎将自己置身事外，但现在被人遗忘得干干净净，又觉得有些愤怒……两人互相望了一眼，都是一片茫然，谁也没想好应该怎么战斗。

  “你们的同伴还有活口呢，要不要来救他们啊，来得晚了的话，我可是会一个一个将他们杀死的啊！哈哈哈！”罗伊笑得让人毛骨悚然。他可不是什么白衣天使，明明就是变态杀人狂！

  “你等着，有本事我们单挑！”菲尔对着通讯器吼道。

  “很好，你来的话，我会在你美丽的脸蛋上留下标记，让它锦上添花的。”

  “无耻下流！”

  “哦，凯尔，我刚才好像子弹打得有点废，现在已经都用完了。不如接下来的战斗我用实弹好了。”接着耳机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菲尔给震得耳朵嗡嗡响。

  “喂，冷千万别过来，他手上真是实弹……啊！”战友的话最后以一声惨叫终结。

  “来吧，来吧！我的枪法准得很，用实弹也根本不会有问题，想打哪儿就打哪儿。”罗伊还在挑衅着。忽听凯拉帝冷冷的插话道，“你这一辈子根本就没用过实弹吧！”

  “凯尔，这么拆别人的后台可是不明智的。”

  “我也要实弹。”菲尔在通讯器中叫嚣着。冷怀疑他把这看成了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根本不了解实弹是怎么一回事，更不知道那是可以杀死人的工具。“不过你也可以放心，我的枪法非常不准，打到那里我也无法保证。”冷在旁边差一点笑出声来，这个孩子完全不了解眼前的危险，却是一副嫉恶如仇正义凛然的样子，那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单纯和善良，让他成为自己生命中独一无二的记忆。

  “报歉得很，你没有这种待遇。快点放马过来，逞口舌之快可不会有什么成效。”

  “我才不会自投罗网呢，不要忘了我们的规则是活着就算赢了，有本事过来杀我，否则我们只是平局。”菲尔聪明的回击，让对面的凯拉帝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你就在那里等着，我立刻就过去打得你屁股开花。”受到挑衅的罗伊露出了孩子的本性，将这场唇枪舌战演化成了无知孩童之间的骂战。

  “有本事就来试试，白痴！”菲尔关掉了通讯器，望向冷那条受伤的腿，现在冷行动不便，他们只要一行动肯定要露馅，所以才引诱罗伊过来。“你找个地方躲藏起来狙击他，我来充当诱饵。”菲尔提议道，“我们也来搞两个陷阱。”

  冷有些担心的望向他，如果罗伊真的如他所说用实弹的话，他真为男孩的安慰担忧！冷自己并不是没有经历过实弹，除了演习，以前有个同学触犯了人类长官，他们就把他绑在圆盘上当靶子。子弹呼啸而过的声音一开始让人心惊胆战，甚至梦中都回响着震耳欲聋的声音，只是经历了太多次便会渐渐麻木，对子弹，对生死。

  熟悉地形的菲尔找了个打埋伏战的地点，让冷找个合适的地方掩藏好自己的行踪。他喜欢狙击手这样的工作，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的角落里，观察着眼前的一切，就好像你根本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现在菲尔走进了他的视野，他给自己找了个不错的藏身之地，那是一块高高耸立的山石，石头的中央却因为风吹日晒，腐蚀出一个凹形，菲尔躲进去的话，从下面根本没有射击角度，只能从比石头高的地方进行射击。即使敌人发现了他，在行动之前，也一定无法逃过冷的视线，当然冷被干掉的话，那又是另一个故事。总之这是个不错的守株待兔的方案。

  此时夕阳西下，晚霞满天。菲尔悠然望着回归的鸟儿，不禁想，战争真的不适合自己的性格呢，有如此美好的世界，只是安安静静的享受就可以很满足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人类还要去发明那种互相残杀的武器。

  “总有一天，人类会实现和平的梦想，只是不知道那会是在几百几千年之后呢！总有一天人类会觉醒的，然后他们就会发现因为贪婪和欲望而发起的战争是多么可笑的事！”

  脑海中忽然有这样的声音回荡着，温柔的声音给人安定的力量，菲尔兰迪想要去追寻声音的来源，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站在窗口，回眸的笑容比天边的晚霞还要温暖，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人的样子。努力的在脑海中追寻了片刻，空空的大脑除了那记回响，再也给不出任何影像。他只能徒然的放弃了。

  菲尔又安静的欣赏了半个小时的晚景，直到夕阳已经完全沉没下去，再过几分钟天就完全黑了。菲尔不介意继续等下去，风儿轻轻的吹着感觉非常惬意。但是他又担心冷的安危。他望向那个冷藏身的位置，却发现那里早就空无一人。他这才意识道自己犯了错误，罗伊也许根本就不想对付自己这个菜鸟，他通过自己的位置就可以判断出冷埋伏的角度，他直接找上了冷。冷也一定早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从之前埋伏的地方抽身离开了。

  那么罗伊会在什么地方呢？他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冷的行踪呢？他屏息凝神，风中带来了一丝火药的气息，身体感觉极度灵敏的他可以通过气味追逐森林中的动物，凯拉帝曾笑言应该将他送去警犬训练部，让他接受系统训练。只有打过枪的人身上才会有火药味。菲尔装作厌倦了等待，悄悄的从巨石上下来，摸向那个方向。

  运气不错，菲尔匍匐前进了一段距离之后，便非常清楚的看见了军服的一角。但是这个角度根本没办法射击，他看不到对方的全身。他像小动物一样敏捷的在树林中快速移动着位置，这一次他不但看到了对方的上身，还看到了架在石头上的狙击枪。但是没有人！

  金蝉脱壳！一件上衣罩在石头上，罗伊的人却并不在这里！菲尔正想冲上去一看究竟，但是忽然意识到，这看起来太像个陷阱，缴获对方的枪毕竟是不小的诱惑。他从怀中掏出凯拉帝送给他的一个小玩意，一按开关，一条细丝抛了出去缠在了抢上，往后一拽，枪已经收入手中。小小得意了一下，罗伊留下了武器，那么冷至少还是比较安全的。“看我用实弹将你打成筛子。”他在心中暗暗想。

  就在这时不远处已经传来打斗声，一条腿行动不便的冷近身搏斗肯定不是罗伊的对手。菲尔抓起枪飞奔而去。很快他就看到了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冷的枪被抛在了一边的地上。

  “不许动！”菲尔一跃而起，枪口对准了罗伊的背后，“你被俘虏了，现在应该等着你的搭档来救你了，不过可以告诉你，我们是不会优待俘虏的。”菲尔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的霸气！掌控一切的时候就自然而然有种顶天立地的感觉。

  打斗的两人立刻停手了，罗伊慢慢转过头来，那一刻菲尔忽然愣住，来人根本不是罗伊而是凯拉帝，就在下一秒，凯拉帝已经闪电般出手，抓住了菲尔手中的枪，一招空手夺白刃，快的惊人。菲尔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枪已经到了凯拉帝的手中，自己却被他一脚踢倒。更让菲尔意想不到的是，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后，这一脚完全踢在了他的屁股上，要不是冷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他肯定要摔个狗吃屎。

  “你混蛋！”他刚骂出口，就看到凯拉帝手中的枪对准了自己，那一刻在他眼中，凯拉帝宛若死神一样冷酷无情，又像上帝一样无所不能！那是他不曾见过的凯拉帝，战斗让他燃烧了起来，冷漠的外壳被融化掉了。他喜欢战斗，他在享受杀戮。菲尔想。

  就在凯拉帝扣动扳机的那一刻，菲尔感到一个身影挡住了自己的视线，枪声响起之时冷的身体慢慢倒了下去，重重压在他的身上。

  “你……杀了他？”菲尔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他所敬爱的凯拉帝竟然会犯这种错误。“你个混蛋，你在做什么啊？你为什么要杀了他？”想到冷在最危险的关头义无反顾的扑上前来拯救自己，而他们彼此才刚刚认识了一天而已，菲尔情难自禁，泪水不禁流了下来，打在冷的脸颊上。

  静默持续了几秒钟，现场只听见菲尔眼泪落下的声音。凯拉帝皱了皱眉头，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孩子天真的眼泪。他们这些久经训练的士兵，早已忘记眼泪是何物。也许他应该将他骂个狗血淋头，让他收起所有的软弱。但是也许眼泪并不是软弱的代名词，那只是情感的自然流露。

  “够了！影帝们都出来吧！”凯拉帝忽然转身对着树林中的人喊道，他的身后忽然涌出一群人来，罗伊微笑着抱臂走在最前面。菲尔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再看看怀中的冷，只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爬起身来。

  “你……你……”菲尔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冷露出无辜的神色，他并不是计划的一部分，刚才只是被近距离打中有点痛，一时间没有站起来。听到菲尔哭得伤心，有点吃惊，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打破这种氛围。

  “有人说只要让你直面死亡你就会快速长大，看来只是换来了些不值钱的眼泪。”凯拉帝说。

  菲尔当然想得到这是谁出的主意，他从地上拿起枪，一跃而起，对着对面就是一顿扫射，毫无防备的凯拉帝和罗伊竟然先后中枪，其他的战友也跟着遭了秧，抱头鼠窜。菲尔将打完子弹的枪扛到了肩上，以胜利的姿态拍了拍现场唯一一盏亮在自己身上表示尚且存活的灯，然后头也不回的向着基地走去。

  他的身后是无数膜拜的目光！

  第十章 直面挑衅

  “集合！”结束了最后的闹剧，众人脱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基地。他们的脚步声开启了基地童话一般的世界，别墅外的露天泳池开始汩汩的流动，灯光渐次亮起来，池内的水上酒吧飘出诱人的香味，这一切都在诱惑着他们的意志。

  “好香啊！好想吃饭！洗个澡也行！”不少人在心里嘀咕，但是今天晚上也许他们就要睡在野外了，为他们糟糕的表现买单。

  罗伊中校开始了冗长的总结，他和蔼的问道，“今天大家对自己的表现有什么感想吗？”

  没有人说话，领略了他双重性格的士兵已经深刻体会到他笑容中的恶意。这样的开场白往往就是批判的开始。

  “在过去你们应该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演习吧？没有指定分组，没有安排指挥人员，你们就不会打仗了是不是？海勒，告诉我一开始，你那是叫指挥吗？”

  “报告长官，我太轻敌了！”海勒懊恼的说。

  “很好，看来你已经在总结了。海勒牺牲之后，为什么没有人出来组织有效的进攻？葛兰，当时你在做什么？不要告诉我，你优秀的军事理论只限于纸上谈兵！”

  “报告长官，我没有海勒那样的凝聚力，无法担当领袖。”葛兰坦诚的说。

  “你只是在推卸责任而已，你只是想独善其身！”凯拉帝一针见血的指出了他的想法，葛兰不再说话了。

  “今天我们的演习的目的不是为了分出胜负……”罗伊接着道，他一眼瞥见了一脸不屑的菲尔，“菲尔兰迪，你有话要说吗？”

  “报告长官，我想失败者没有资格说刚才那句话！”菲尔再一次成为目光的焦点，大家甚至有些佩服他的勇气了，不过这样的勇气基本上不会带来好结果。果然罗伊很快做出了回击，“绕着基地跑十圈。”

  “你凭什么罚我？”菲尔不服气的说，“就算你罚我也不会改变结果。”

  “演习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自己清楚，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可以通过控制中心监控别人，那里也记录着你们的一举一动。还有冷，你也一起，两个人总共十圈，跑完了才能回来吃饭！现在！”

  菲尔抱歉的看看冷，两人一起踏上了漫漫征程。罗伊还在身后喋喋不休的强调配合。配合，对于士兵们来说不是一个新鲜的词语，但在过去赏罚分明的训练中他们只记录个人成绩，即便是集体的任务，也是根据个人的表现来打分，彼此之间存在着无形的竞争，在输即罚的情况下，谁也不会蠢到放弃个人利益，无私的去帮助别人完成任务。但是现在他们不一样了，他们提倡双人组合作战。两个人的完美配合能产生巨大的优势，攻守平衡，进退自如，凯拉帝和罗伊为大家展示的正是这一点。虽然他们并不是战场上的partner，但是那种意识已经深入他们的内心，成为他们行动的原则。

  位于二楼的半露天的餐厅不但菜色齐全，服务周到，而且景观优美。菲尔兰迪拖着疲惫的身体趴在柜台上，翻着电子菜单，屏幕上的每一张图片都对饥肠辘辘的他充满了诱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美味，光名字已经足以眼花缭乱，菲尔兰迪选了一份海鲜炒面，一杯香草味冷饮，还有几款蛋糕甜点，意犹未尽的咽了咽口水，估量了一下自己的胃口，只能作罢。端着托盘来到了最靠外面的座位。从这里望出去，视野非常开阔，虽然夜色之中看不到远处的海，但是泛着蓝色波浪的泳池和泳池周围绚烂的灯光一览无余。

  早早吃完饭的士兵们已经在楼下的游泳池放松这身体，池中的酒吧不时传出来欢声笑语。生活显然不像他们预想的那样糟糕。罗伊并没有任何惩罚措施，只让他们提交一份检讨报告。

  菲尔体能有限，但还是挣扎着陪冷坚持到最后。他在冷身边坐下，映入眼帘的是冷清冷依旧的侧脸，他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热闹的夜景，对食物却没什么兴趣。

  “你怎么不吃？”菲尔关切的问道。

  “我没什么食欲。”冷说。

  “你尝尝这个真的很好吃。”菲尔热心的切了一块蛋糕用叉子送到了冷的嘴边。

  冷感到异常尴尬，这是情侣或者父母对小孩子才会做出的举动，正在进退不得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从菲尔手中接过叉子，将蛋糕送进了自己的口中。海勒高大的身影覆盖在餐桌上。

  “嘿，美人，看来他不领你的情呢！”海勒手里拿着杯饮料死皮赖脸的在菲尔身边坐下，“这蛋糕味道真不错。”

  菲尔将最后一块填进了口中，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巴，道，“可惜最后一块了。”

  海勒盯着他那些迷人的小动作，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燃烧了起来，他忽然握着了菲尔的下巴，凑近来，“谁说的，这里的更好吃！”他俯身凑下去，伸出舌头想要去舔他的嘴唇，冷眼疾手快却先他一步伸手拦在了两人中间。

  “哟，吃醋了！”海勒有些不悦的抓住了冷的胳膊。

  “你滚！”冷厉声道。

  海勒冷笑起来，眼中尽是鄙夷，“怎么？温顺的狗今天也开始发火了。”

  “闭嘴！”

  “要我闭嘴？哼，其实我说不说都没什么关系，你是东西谁都清楚！靠身体取悦别人的人根本不是什么男人，更加不配在这里说话！”

  餐厅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原本稀稀拉拉的吃饭的士兵们此刻都将注意力放到了两人身上，这种冲突为他们单调的生活增加了一点色彩，但是看他们的神情，谁也没打算淌这趟浑水。

  “哈哈哈。”菲尔兰迪清脆响亮的笑声打破了沉闷的气氛，“海勒是吧？我也挺奇怪的呢。”他悠悠然叼着吸管毫不示弱的望着海勒。

  “奇怪什么？”海勒问道。

  “奇怪有些人长得气概非凡，既不伪娘也不脓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到了战场上就被瞬间秒杀。”

  海勒的脸色渐渐变了，他引以为傲的搏击术，从小到大从没有遇到过敌手，却被凯拉帝一招击败，那一刻拳头打在心脏的声音，让他一度以为自己的生命将会结束。

  菲尔兰迪视若无睹的继续说了下去，“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莫非这人的功能就是将粮食转化成粪便吗，所以嘴才会这么臭！”此言一出，餐厅里哄堂大笑，海勒脸色发青，握着冷的手慢慢松开，阴鸷冷酷的目光对视着菲尔兰迪天真无邪的眼神，在大家都以为他将发作之时，他却转身走开了。

  “渣子。”菲尔兰迪对着冷做了个这样的口型。虽然他不尽明白海勒说了些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那并不是什么好话。冷对他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但显然他心事重重并没有就此化解。轻轻道了声抱歉，然后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喂！你东西还没吃呢！”菲尔兰迪急忙叫道。

  冷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消失在餐厅的门口。

  面对冷忽然的冷淡，菲尔兰迪有些不解。不过很快就将这点不快抛诸了脑后，口味极佳的海鲜面充分满足了他的食欲，吃腻了医院的营养餐的胃此刻正享受着新鲜的美味。最后他又对冷留下的一点也没有动的糕点产生了兴趣，用刀子切成了小块，用叉子插着送进口中，慢条斯理的打发着时间。

  第十一章 特殊身份

  “你不应该得罪他。”

  听到身边柔和的声音，菲尔兰迪将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眼前的人风度翩翩，脸型曲线温柔，黑色的直发一直垂到到了肩膀上。菲尔兰迪记得这个人，他那一身读书人的气质在崇尚肌肉的士兵中显得非常突出。

  “葛兰。”对面的人冲着菲尔兰迪伸出了手。

  “菲尔兰迪。”菲尔兰迪自我介绍之后，请对方坐下。刚才在海勒和冷冲突的那一瞬间，菲尔兰迪注意到只有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着饮料，根本都没有往那边望一眼，他天生就有一种独善其身的能力，走过沙漠却能不染纤尘，这是菲尔兰迪对他最初的感觉。但他本质上温暖的气质博得了菲尔的好感。之前凯拉帝告诉他的那些关于葛兰很危险的话，在交谈几句之后，他就抛到了脑后，直觉告诉他，葛兰不会对任何人产生威胁，那些分析多半是两位教官庸人自扰。

  “你刚才说我不应该得罪他？”寒暄之后，菲尔回到了原来的话题。

  “海勒号称班里一半人都是他的情人。”葛兰轻柔的笑道。

  “咦，这就是你说他号召力高的原因吗？你在讽刺他。”

  葛兰笑了起来，菲尔虽然看起来有些幼稚，但确实很聪明。

  “你呢？”菲尔问道。

  “我？什么？”

  “你是属于哪一半呢？”

  “呵呵，好犀利的问题。”葛兰笑意更浓，充满探寻意味的目光在菲尔兰迪脸上扫过，“我在另一半里面。不过我的意思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那是什么意思？”

  “冷，根本不需要别人来保护。海勒只不过是逗他玩一玩而已。真正需要保护的那个人是你，前辈。”

  听到最后那两个字，菲尔将一口蛋糕喷到了葛兰的脸上。就算自己曾经是前辈，但现在的他尚未成长到那个阶段。菲尔急忙道歉，葛兰表现得完全不在意，收拾过后，谈话又继续了。“冷是骑士的身份想必你已经听说了，如果有人敢动他一根汗毛，那除非是他活腻了，海勒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原来如此。”菲尔兰迪一想到冷背后的那个神秘人物便来了兴趣，该不会想卡兰特少校那样的人吧？“他的主人是……”

  “索尔曼中将。你不会连这个人也不知道吧？”

  “不是不知道，而忘记了。”

  “他是奥斯帝国最有权力的两个家族的成员之一，当今王后的弟弟。”看菲尔兰迪一脸茫然无知而又求知欲很强的样子，葛兰仔细的解说了帝国的政治形势。

  奥斯帝国的最高统治者是国王奥斯，以军事力量建立起的国家，实际掌权的也是靠军队支撑的将军们组成的国会，被称为十大巨头。而这十个人之中，国王和王后家族的人占据了六席。而索尔曼中将也是这其中的一员，但是他并不在中央，而是作为Vinus的最高长官常年居住在Vinus的警察厅里。Vinus是帝国的一个很大的岛屿，他们的军事基地也属于索尔曼中将的管辖地之一。更重要的是，他是天使之翼的最高指挥官。索尔曼中将原本就是一个极具争议的人物，年少成名的他曾经是帝国史上最丰功伟绩的英雄，但他性格残忍，虐杀俘虏，他生活浮糜，绯闻不断。他为人苛刻，曾经遭到部下的背叛。这个边境的岛屿，曾经是罪犯的天堂，但是在他到任后的四年时间里，用高压政策，将这里变成了犯罪率最少的城市，他的独裁统治遍布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用严格的等级制度维持着社会安定。

  “不过，他到底是怎样的人，我想冷最有发言权。”葛兰最后补充道。

  捕捉到葛兰嘴角那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菲尔兰迪觉得葛兰也许在暗示些什么。然而他并不清楚暗示的具体内容。

  看菲尔没什么反应，葛兰又道，“明天他就会来把冷接走。”

  “哎？”

  “冷的身份在这里根本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他毕业之后本应该离开的，他之所以能到这里，是因为这两天正是国会大选的时间，索尔曼中将正在中央商讨要事，根本无暇顾及他。”

  “为什么不可以留在这里，凯拉帝不也是骑士吗？”

  “凯拉帝本来就是军人出身，而冷并不是！”葛兰说。

  冷是因为知道这个消息才如此心神不定的吗？

  直到葛兰离开，菲尔兰迪也没有想明白葛兰在暗示些什么，冷四年来不遗余力的努力所换来的一路攀升的成绩，是为了索尔曼吗？抑或是有别的原因。

  菲尔兰迪在海边找到了他，黑夜中的海，海与天融为一体，星河从海中升起，星月在海面荡漾。潮起潮落，涛声盈耳，单调的拍子穿越时光的永恒，喧嚣的曲调吟唱着千年的寂寞。

  冷枕着手臂躺在那里，与夜色融为一体，像远古传说中石化的雕像，守望着人间沧桑，等待着有缘人再次将他唤醒。

  菲尔兰迪在他身后坐下来，静静的望着他。月亮渐渐升起来，月光自远而近洒落下来，犹如一曲音乐，缓缓拉开了绚烂的篇章，整个海面都摇曳着粼粼波光。低头的一瞥，菲尔兰迪看到了冷脸上飘落的泪光，讶然道，“你在流泪？”

  “没有，被海水打湿了而已。”冷坐直身体，不经意间用衣袖抹去了泪水。

  “骗人的。”菲尔兰迪毫不客气的戳穿了他的谎言。

  冷回过头来望着菲尔稚嫩的脸庞，不禁露出了笑容，如果说忘记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变得直率坦诚无忧无虑，他真希望自己也可以将过去抹掉。

  “谢谢你演习的时候救了我。”菲尔说。

  “那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当时谁也不知道那不是实弹不是吗？你可是在用生命救我。”

  那在冷看来也许真的没有什么，他早已经厌倦没有自由的生活，厌倦了自己卑微的生命，对于未来也没有任何期盼。他死了也只是像一滴水落入海中，无声无息，不起波澜。

  “来吧，跟我走！”菲尔拍拍屁股站起身来，不由分说的拉起冷的手臂就走。

  “喂，去哪里？”

  “不想走的话，就去跟凯拉帝说。你不想走的吧？”菲尔兰迪回头望着他，真诚的眼神让冷的谎言无处遁逃。

  “跟长官说也没用。”望着黑沉沉的海，冷黯然道。他就像深海的鱼，生活在不见天日的海底，偶然看到从云层罅隙中露下的阳光，也改变不了注定的命运。

  “跟我走！”菲尔兰迪执拗的拉起冷的手向凯拉帝的房间走去。在他眼中将他从生死边缘抢救回来的凯拉帝，是无所不能的，他就像遮风挡雨的大树，会为自己撑起一片绿荫，理所当然可以庇护所有人。

  第十二章 铮铮誓言

  菲尔兰迪推门而入的时候，凯拉帝正坐在电脑前面分析今天的演习数据。今天的演习之后，菲尔对凯拉帝的仰慕之情升到了全新的高度，但是父亲依然是父亲，即使再高大也是可以撒娇和耍无赖的对象。

  凯拉帝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将分析数据逐次导了出来，即使不回头，他也能感觉到菲尔独特的气质，“军事守则背完了吗？”这是罗伊最后吩咐他做的事。为了不让菲尔做出出格的事情，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军事守则的所有条款他必须清清楚楚。

  “上面说的全都是狗屁！”菲尔委屈的说，他打开军事守则看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克隆军人的生命属于奥斯帝国，服从是军人的天职，长官的命令不可违抗。”这也没什么，往后就越来越不堪入目，“克隆军人是由人类缔造出来，是人类赋予了他们生命，他们必须服从人类，服务人类，他们的生命由人类来支配。”他顺手将它扔到了厕所里。

  “这一点我倒是非常同意。”凯拉帝冰冷的声线有了些许温度。

  “狗屁还让我背？”

  “那是为了让你在这里生活得容易一些。不管到了那里都有一些狗屁不通的规则，但是你只有真正了解它们才会避免踩到狗屎。不是吗？”

  “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你难道不认为真正应该管的是那些随便放屁的狗。”

  “菲尔，这种话可不是随便乱说的。”凯拉帝指了指罗伊的房门，转过头来，看到了站在菲尔兰迪身后一动不动的冷。好一副沉静的气质，无声无息，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点，就连凯拉帝都无法感受到他的存在。凯拉帝在他这个年纪也不懂得韬光养晦的道理。

  看到冷，凯拉帝已经明白了几分菲尔的来意。刚才他把索尔曼中将明天来视察的消息的冷的时候，那个孩子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都映入了他的眼帘中。

  “凯尔，你说我们现在偷一架飞机逃走会怎么样？”菲尔问道。

  凯拉帝看着菲尔神气活现的表情，眼中有了笑意，这孩子存心是来给他出难题的，索尔曼是天使之翼的最高指挥官，而他只是没有任何权利的克隆士兵，他根本没有能力阻止中将带走自己的骑士。“恭喜你们将会成为大家的演习目标。”

  “那么我就干掉索尔曼。”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我会为你在海边用石头立一座墓碑。”

  “你忍心将自己亲自抢救回来的生命埋葬在泥土之下？”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虽然是一名医生，却也无法起死回生。”

  看着凯拉帝依然无动于衷，菲尔忍不住有些气馁了，但是他美目一转，脸上绽放了最灿烂的笑容，足以融化千年的寒冰，“父亲大人，求求你还不行？”他张开怀抱朝着凯拉帝扑过去，而后者显然早有准备，座椅一转，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菲尔兰迪只能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脖子，但口中依然不依不饶的恳求着，溢美之词像泉水一样汩汩流出，在房间内蔓延。

  冷看着这异常温暖的一幕，心中充满了感动。他知道凯拉帝不是不救他，而是根本救不了他，索尔曼就是他的海，而凯拉帝却并不是一艘足够坚挺的船能将他摆渡到充满希望的岸。他悄然转身，想要不打扰两人就此离开。

  “你先出去，我和冷聊一聊。”在菲尔锲而不舍的攻势下，凯拉帝终于妥协了。

  “你可不能为难他。”菲尔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却又得寸进尺。

  “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凯拉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菲尔很识相的松开了手，这是他屡试不爽的杀手锏，外冷内热的凯拉帝永远也抵挡不了的温情攻势，只要融化了他外表的冰，他就会释放出来足够的热情。菲尔兰迪天生有一种察觉别人内心的本能，上天剥夺了他的记忆，却赐给他一双慧眼。冷的温柔，海勒的猥琐，葛兰的恬淡，他一眼都能看透。就连一向善于伪装自己的凯拉帝有时候都对他敏锐的直觉感到头痛。

  他对冷眨了眨眼，乖乖的退出了房间。

  “很抱歉，让您为难了。”冷说，如此近距离的面对自己的偶像，他还有点紧张。

  凯拉帝叹了口气，“冷，不用跟我客气，除去长官这个称呼，你和我没有什么不同。”

  虽然在冷的心里，两个同样被打上骑士标签的男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但是听到凯拉帝同病相怜的话，他还是感觉心里暖洋洋的。“那么我告辞了，长官。”他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欲走。忽然听到耳边的风声，伸手一抓，落到手中的却是一把电子钥匙。

  “如果不想跟索尔曼回去的话，明天早晨带着菲尔去看看蓝天。那孩子一直吵着想要飞上蓝天。”

  冷疑惑的看着凯拉帝，凯拉帝微微笑道，“我不敢保证能留下你，我只能保证，如果那个男人想要带走你的话，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长官！”

  凯拉帝不想听那些感激的话，示意冷可以出去了。冷再次向凯拉帝敬了一礼，快步走出了办公室。凯拉帝起身望着窗外的两个男孩在沙滩上嬉戏的场景，脸上露出安慰的笑容。

  他看过冷那四年来一直不断攀升的成绩，就明白了他的心意，他努力做得更好只是希望摆脱那个男人的桎酷，留在军队中。虽然这里是另一个地狱，但是作为一个男人，宁愿在烈火中遭受锻炼，也不希望在温柔乡中取悦他人。但在千千万万个军人中，他只不过是一粒沙，一滴水，没有一个教官会为了他和身为皇亲国戚的索尔曼中将起争执。不过他很幸运，遇到了自己，而自己更幸运，遇到了卡兰特少将。如果他背后没有卡兰特少将撑腰，他在索尔曼面前什么也不是。打狗还得看主人，这么多年他就是仗着那个一直让他痛恨的身份，肆意妄为，给卡兰特添了无数的麻烦。

  本来他有很多话想要和冷说，他原本希望用这样的方式笼络住冷的心，但看到那双眼睛直白的述说着感激之情，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学来的那些老练和圆滑都是如此不堪的东西，与一颗纯洁的心灵交流，任何手段都是卑鄙可耻的。

  本来他还想让冷好好保护菲尔兰迪，但是也许那样的要求都是多余的。菲尔有足够的魅力和真诚捕获一颗同样美好的心灵，即便那不是爱情，经历生死历练的友情也足够坚韧，相濡以沫，天荒地老。

  “麦伦，这一次恐怕又要让你为难了。”凯拉帝对着夜空吐出了永远也不会在那个男人面前说出的话语。

  “知道他为难的话，就不要做这种事情。”罗伊打开门来到了凯拉帝的身后，刚才他和冷的话全都落进了他的耳朵里。“你拿什么和索尔曼抗衡，那个男人想要带走冷的话，你的尸体也阻止不了他。现在是和平年代，你现在只是个吃着空饷的多余军医，不要以为他还会将你放在眼中。你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

  凯拉帝早就习惯了他的毒舌，但是他知道罗伊并没有恶意，“我言出必行的。是索尔曼破坏规矩在先的，他原本就不应该利用自己的权力将冷送进皇骐军校。”

  “整个奥斯帝国都是他们家的，而且他还是皇骐军校的名誉校长和天使之翼的最高指挥官，你就不用痴心妄想他会遵守什么规则。”

  “总之，明天由我来应付就好了。”

  “你可不要把卡拉特少将也扯进来！也休想连累我写什么求情道歉信。”

  “请你给我写一篇悼词总可以吧！”

  “那个我倒是非常乐意效劳！”

  第十三章 挥剑激斗

  菲尔兰迪和冷在海边玩到很晚，才想起来过夜的问题。询问过其他士兵才知道，度假村的房间采用了智能控制系统，只有两张房卡同时插入的情况下，才能打开房间的门。凯拉帝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实现了士兵们自由选择搭档的目的。

  “和我住一起怎么样？”菲尔兰迪向冷询问。冷理所当然的答应了。从凯拉帝那里领来房卡，两个人打开房间的门一看，和凯拉帝所住的房间一模一样的装饰，舒适的简直不像话，两室一厅的房间，自带厨房和洗手间，家具一应俱全，还配备了健身器材。两个房间均面朝大海，打开落地的玻璃窗，就可以听见海浪声声。

  冷感到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没想到所谓的集训竟然是以度假的方式展开。虽然习惯了索尔曼的奢华，但是四年的军校生活却一直在集体宿舍度过的他，却有种来到天堂的感觉。

  菲尔兰迪将行李包扔在床上，拿着崭新的迷彩衫走进了浴室。他躺在了浴缸里，温暖的水流使疲惫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漫长而又疲惫的一天，却处处充满了刺激。醒来之后几个月里天天都是平淡而枯燥的恢复性训练，而今天忽然认识了这么多人，新鲜的刺激让空洞的大脑也疲惫不堪。想到冷，这个今后要和自己生活在一起的搭档，不知道为什么菲尔兰迪却有种已经认识了好久的感觉。人与人相处就是这么神奇吧，有人白首如新，有人倾盖如故，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这样想着，他几乎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感觉到似乎被异常的气息包围着，菲尔慢慢睁开了眼睛，骤然对上的却是海勒戏谑的目光，他睡意全无，惊叫出声，“你做什么？”

  海勒上下打量着水汽散尽的液面之下一丝不挂的身体，嘴角勾勒出一抹略带残忍的微笑，好整以暇的道，“有些人的身体天生就是用来勾引人的。”看惯了伤痕累累的身体，而眼前这具洁白无瑕没有任何伤疤的躯体自然具备了无限的魅惑。

  菲尔想起进房间之后两个人光顾着惊叹舒适的房间，或许忘了锁门，没想到这个混蛋竟然趁虚而入。不过菲尔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呵呵的笑了起来，“号称班里的一半都是情人的你，不会连情人的房间都会走错吧？”

  “没有走错。”海勒道。二十年的军校生活只让他学会了四个字，武力至上。凭借先天的身体条件，和后天的努力，他的成绩一直在这届士兵中稳居第一，男人都崇尚强大，强硬的拳头足以让很多人爱慕。而凭借着在搏击中拧断别人胳膊的狠劲，他又征服了更多弱小的身体。而对于菲尔他怀着别样的感情，第一眼就夺去了他的目光，震撼了他的心跳，那样不可方物的美如果不能拥有就只有摧毁。美本身就是一种力量，这是他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悸动的内心催促着去蹂躏，去践踏，去征服。

  菲尔兰迪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在他肆无忌惮的注视下站起身来，毛巾轻柔的滑过抹掉了身上的水珠，雪白的肌肤在灯光下闪动着如玉的光泽，海勒再次感到呼吸困难，原原本本的展现身体的美已经是让人无法抵挡的诱惑。菲尔正准备套上迷彩装。

  “一会儿还要脱下来，何必穿上呢？”海勒斜倚着墙壁，舔了舔嘴唇调侃着，“不过，一寸寸的脱下你的衣服，让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然后在上面印下鲜红的指印，也别有一番趣味。”

  “你的妄想症已经病入膏肓了，我劝你最好去找凯拉帝，让他帮你开一剂药。”菲尔兰迪终于穿戴整齐，打算出来，不想海勒却反手锁上了浴室的门，一步一步向他靠过来。

  玻璃墙壁的浴室，从里面可以清晰的看到起居室的情形，却阻挡了外面射进来的所有视线。隔音效果极好的设计，即便菲尔兰迪呼救，冷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我没有那种嗜好。”菲尔退后了一步，却并不感到恐惧，“你还是去找你的情人们吧。”

  “今天晚上，我会把你变成他们中的一个。”海勒抓住了他的胳膊，却被他轻盈的一转躲了开去。宽阔的洗手间也不足以捉迷藏，眼前的处境让他感到讨厌，菲尔四处一望，忽然抓起了活动衣杆，一米长的圆形衣杆，划过一道弧线，逼退了海勒。

  海勒笑了，在整个班里面，还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而看菲尔的身手，连菜鸟的水平都赶不上，他更是无所畏惧。“美人，你是想要热身吗？那么我奉陪到底。”他抓起另一根衣杆横在胸前，保持着防守的姿势。

  “热你个头啊！”菲尔骂了一句，手中的衣杆倏然飞出刺向海勒的胸前。

  他用的是剑法而非棍法，海勒一眼看出了其中的区别，衣杆上撩，架开了菲尔的衣杆。菲尔手腕一转，绕过海勒的封堵，刺向他的咽喉。海勒急忙闪身让过这一击，回杆挡住菲尔的招式，顺势横切，扫向菲尔的手腕，如果这真是一把剑的话，这一招足以让菲尔撒手了。果然菲尔右手松开了，但是在衣杆落下的那一刻，菲尔一低身子，用左手抄住了衣杆，横扫海勒的膝盖，海勒急忙滑了出去，背已经靠着浴室的玻璃墙。

  很高明的剑招！几招下来海勒已经处于劣势。他眼角微微跳动，剑术在他们的必修课中并不算重点，也不在考核的范围内，每个人学了几招以备不时之需而已。此时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干脆舍弃剑法。衣杆并不是剑，砍在身上也没有多大的杀伤力，如果换作搏击的话，他一只手折断这种衣杆不费吹灰之力。但是自尊心却不允许他这么做，如果不能用剑法击败菲尔兰迪，所谓的征服就没有意义，意气用事，这是兵法上的大忌，但是面对菲尔兰迪毫无畏惧的表情，他却没办法将无赖耍到底。

  海勒再次挥杆而上，这一次他不敢大意，两人在狭小的空间中展开一场剑术比拼，菲尔纤细的身体灵巧如在花丛中穿梭的蝴蝶，在剑影中蹁跹起舞，美与力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他的脑海中不曾存留任何剑招，但是身体的记忆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先于思考自动发挥了出来。发挥到极致，小小的衣杆也具有了破坏力，热水器，浴缸，甚至马桶，先后在两个人的剑下遭了秧，当菲尔的衣杆搅落海勒的武器，剑指咽喉之时，他一脚踩着马桶的边缘就像一个真正的剑客傲视着海勒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正在这时尖锐的警报声犀利的想起来，刺得耳鼓发痛，菲尔吓了一跳，扔下手中的衣杆，跑出了浴室。打开门一看，门外的指示灯变成了红色，警笛正肆无忌惮的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没事吧？”看着灰头土脸的海勒从浴室里走出来，冷更加吃惊。

  “没事。”菲尔兰迪笑道，“刚刚在浴室里活动了一下手脚而已。”

  这时走廊上已经聚了一群头颅，衣衫不整的士兵们从门缝中窥探着这边的情况。菲尔兰迪用力按了按开关，完全没有用，警示灯和警笛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凯拉帝终于从走廊尽头出现了，所有夹在门缝里的头颅瞬间消失无踪。被惊醒的凯拉帝显然心情不太好，周身散发着的清冽之气，不禁让人退避三舍。

  “十秒钟，如果不想被关在房间里活活饿死的话，就收拾东西，赶快出来！”看也没看房间里的情形，凯拉帝便下了命令。

  菲尔和冷相视一眼，飞速冲了进去，抓起行李包再冲出来，总共花了不到五秒钟。

  凯拉帝在房间外的刷卡器上按了两个键，淡淡解释道，“房间采用了智能设计，现在破坏程度超出了它能承受的范围，它已经下了逐客令。房间将会自动锁上门窗，直到你们赔偿所有的损失！”

  “什么意思？”菲尔兰迪问道。

  凯拉帝已经懒得解释，摆摆手径自走向自己的房间，意思是自己解决。

  第十四章 智能系统

  对于长官的没有任何处罚的宽容，海勒和冷都有些意外，走廊中刚才在房间里倾听的士兵们哗啦哗啦再次涌了出来，这么新奇的事情还是头一次遇到，大家都非常好奇。

  冷在刷卡器上按了几个按钮，屏幕上立刻显示出了一串数字，智能系统的语音系统提示道，“您共欠维修费一万三千六十七提拉。交够罚款后欢迎您再次入住。”提拉是他们的货币单位，一万多，这可是不菲的价格。此起彼伏的议论之声已经将两个人淹没了。

  “可是应该怎么赚钱呢？”菲尔兰迪不解的问。

  接受了菲尔兰迪的语音提问，智能系统很快给出了答案，“如果您想要赚钱的话，请参考度假指南。”

  一听度假指南，菲尔兰迪立刻从口袋里拿出一本袖珍的小册子，这是他在外面的公告栏下面取来的。看着挺厚的一本，就放入口袋中，还没有时间细看。这是一本类似于游戏说明的小册子，只要完成一定的任务，就可以获得相应的报酬。任务被细化成成不同的等级，通过低等级的任务才能获得高等级任务的资格。

  冷大体翻了一下，总体的印象是这是一款设计非常精细的进阶游戏，任务从易到难逐步提升，初级任务只是基础技能的测试，像跑步，射击，游泳，搏击，这些都是他们军校学习的内容，而最高级别则是挑战游戏，属于组合的PK， 由一方设定游戏规则，并且提出悬赏金额，挑战者如果能够战胜前者，则可以获得相应的赏金，如果失败，则需要向前者支付相应金额。

  看过指南之后，还有许多不明了的地方，冷和菲尔兰迪决定亲自去看看。按照地图，出了度假村，一条修葺整齐的绿荫小路蜿蜒进入树林之中，而路的尽头“暴力天堂”的牌坊之后便是黑压压的一片建筑群。

  两人找到了“初级挑战”的门牌走进去，门内的声控电灯逐次亮起来。这是一个几乎望不到边际的大厅，壁灯的光亮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冷选择了打靶游戏，这是他最拿手的项目，透过瞄准器的视野寻找目标，然后扣动扳机，这是一项简单而低调的运动，却很符合冷的性格。

  冷在刷卡器上刷卡后，系统宣布，确认身份，可以进入游戏。游戏用枪无论在手感还是重量上几乎和真枪没有任何区别，而面前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网格状靶子，按照游戏规则，只要打中亮灯的网格就算成功，如果能在五分钟打中三百发子弹得分六十，可以获得一百提拉的报酬，如果低于这样的成绩，则没有任何报酬。初级游戏不限参加的次数，但是第二次如果和第一次获得同样的成绩，报酬减半，第三次相同再减半，如果不能不断提升自己，停滞不前的话，一项游戏基本上完三次就没有继续玩下去的意义了。

  只有提升自己才能获得比第一次更多的报酬，而90分的后面则标注了“完成值”三个字，在这之上，即便成绩不断提高也只能获得相同的报酬，也就是说，游戏设计者不再鼓励你继续提高了。其他的游戏也有相似的规则。冷不能不佩服这款游戏的高明之处，如果按照这样练下去，即便没有教练，个人也能完成自我的不断提升。

  冷按动了启动开关，屏幕上的灯不停的变换着位置，子弹从冷的手枪中倾泻而出，很快他就发现这并不是如此简单的游戏，每一次亮灯的时间间隔都不一样，每一次灯亮的持续时间虽然只有零点几秒却又有着细微的差别，必须一刻不停的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快速的反应，完美的准度才行。第一次玩下来，他几乎发挥出了自己最好的水平，也仅仅拿到六十三分。意料之中的成绩，冷站起身来，也并没有显得多么沮丧，开枪的那一刻他心里就有数了。

  “我需要时间练习一下，”冷对菲尔兰迪说，“你去玩玩别的游戏吧？”

  菲尔兰迪早已经跃跃欲试，听冷这样一说，迫不及待的在大厅里追逐着灯光奔跑起来，直到他跑出去几十米了，冷依然能听到他的笑声从远处传来。菲尔身上有着快乐的天性，一点点趣事就能让他开怀大笑。

  冷俯下身，开始了新一轮的游戏。第二次他打出的成绩还不如第一次，一分钱没有赚到。他知道这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提高的，再次从头开始。眼前灯光不停的闪烁，而他的世界也只剩下这一面网格状的屏幕。他沉得下心，稳得住神，完全沉浸在了这单调的世界中。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可以忘掉一切，体会到单纯的快乐。

  菲尔兰迪呼喊救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冷一跃而起，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一路上，菲尔兰迪的叫声一直不停，当冷赶到的时候，菲尔兰迪正从迷宫中跑出来，和冷撞了个满怀。冷将他揽在怀中，上下检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才放下心来。

  “你怎么了？”

  “狗……有条狗……狂追我。”菲尔喘的上气不接下气，指了指迷宫说明。这是一款考验奔跑速度和反应速度的游戏，迷宫的每一个转弯处都设置了路标，必须按照正确的指示才能走出迷宫。这甚至可以说是一款恐怖游戏，因为迷宫中有一只电子狗，会在参与者背后追逐，如果被它追上他就会给予撕咬的惩罚。

  如果没能按照路标，而走进死胡同，自然免不了被咬的惩罚。而一旦被咬，参与者便不得分，而游戏的恐怖之处还在于一旦参与，即便被咬也无法中途退出，只能从另一个出口跑出来，当然电子狗也不会一丝不苟的完成自己的使命。直到参与者离开他的视线。而每一次开始游戏，迷宫的路线设定都是变化的。电子狗的速度可以自己设定，从低到高总共有十几个档，当然完成之后赚的钱也不一样。

  看完这复杂的说明，冷不禁笑道，“真是变态的游戏，你没有受伤吧？”

  “逃命的本事我还是有一点的。”菲尔脱离了危险，又变得高兴起来，“因为没有见到狗，所以很好奇，就想进去看看，想不到这么凶猛。”

  冷对他那天真的想法感到好笑，“那是设定的关系，宠物狗的话非常可爱。而且狗也是最忠诚的动物，一生一世只忠于自己的主人。”

  “看你好像很喜欢狗的样子。”

  “嗯。”骑士和狗在冷的眼中总是存在着一些微妙的相似，像狗一样地位卑微的他们，从小就被灌输了忠诚的理念，无论贫贱富贵，无论遭遇怎样的对待，作为骑士都要一如既往的忠于自己的主人。冷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索尔曼中将的影子，他总是喜欢让冷匍匐在他的脚下，将头枕在他的膝盖上，他的手指轻柔的梳理着冷的头发，“你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狗。”索尔曼说着会将手指放入他的口中，享受他轻轻的舔舐。

  过去的瞬间总是不时的浮现在他的眼前，那些掺杂着温馨与屈辱的画面，让他倍受煎熬，他渴望着索尔曼的温柔，却又无法容忍他的侮辱。也许这样的日子终将过去，冷对自己说。也许菲尔兰迪和凯拉帝会为他的生命开启新的篇章。

  玩了半天游戏，两个人总共赚到两百多提拉，离着他们一万多的修理费尚有十万八千里的差别。两个人都累了，收回自己的卡时才发现赚的钱都存入了他们共有的账户中，这也是凯拉帝为培养同伴之间的感情而特意设计的。

  从游戏厅走出来已经是夜半时分，晴朗的天空缀满了星星，像点缀着宝石的幕布最后落入了大海之中，深邃的苍穹，深沉的大海，天与地似乎随着永恒的潮汐而浮动，光与影交织着如梦似幻的世界。

  “哦，好漂亮啊……”菲尔兰迪站在海边张开双臂，做出了拥抱的动作，似乎星空与海洋都在他的胸怀中旋转，他脸上的表情如痴如醉，眼波却比星光还要明亮。“我们今天就幕天席地怎么样？”菲尔兰迪转头问道。

  “嗯。”眼前的菲尔兰迪就是冷最美的风景，如此守护着他的纯净高贵的笑容，此生已经满足了。

  清凉的风从海面吹来，轻抚着菲尔兰迪的发梢，海浪声声，呼应着他轻微的鼾声，海也已经沉眠。

  冷安静的坐在旁边，守护着这份静好，感受着时光一分一秒的在心中留下爱的足迹，然后渐行渐远。

  月落星斜，黎明的微光退却了澎湃的潮汐，融化着残存的夜，天高地迥，黎明之前的世界万籁俱寂，过去在此逝去，未来从此生发。

  冷忽然将菲尔叫了起来，“我带你去看看风景。”

  第十五章 飞行体验

  睡眼惺忪的菲尔被他拉进了凯拉帝的飞行器，玻璃罩扣下，菲尔朦朦胧胧中已经飞上了天空。

  “哇！我们飞起来了。”菲尔顿时睡意全无，脚下波涛汹涌的海渐渐浓缩成一片深碧的镜面，而暴力天堂则成了镜面之上翠色的宝石。飞行器越飞越高，在云层中穿梭而过，白色如絮的云从窗边掠过，菲尔将整个脸都贴在了玻璃上，一脸惊愕的表情像定格了一般。云层在他眼前变换着不同的姿态，像城堡，如羊群，绵绵不绝，无边无际，这是一片静止的白色的海。飞机继续攀升，向着东方飞去，云层已经被抛入了脚下。就在这时候，一轮红日穿过云层跳了出来，霞光一瞬间铺满视野，照亮了城堡，唤醒了羊群，滔滔云海都镀上了金色，而他们正朝着光源太阳飞去。

  冷和菲尔一样对这样恢弘的景象充满着感激之情，这是一片神圣的世界，人世的尘埃无法到达的境地，自由，纯净，这是他钟情于天空，热爱飞翔的原因。飞机依然追逐着太阳飞去，那就像一个永远无法企及的梦境，却总是吸引着冷的双翼。

  菲尔湿润的眼眸已经染上了霞光，“我们会融化的吧？”

  “呵呵。那我们就融化吧！”冷笑道。

  菲尔兰迪难得看到了冷如此喜悦的笑容，冻结在他周围的冰一瞬间化作了水晶，寒意散去，却发散出晶莹之光。他一时之间看痴了，心想，如果能够让他一直这样微笑多好！

  “怎么了？”冷转头问道。

  菲尔正向回答，忽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红日化作了红色的火球迎面扑来，“不……”他大叫一声，突然按动前面的控制板按钮，飞机猛然向下俯冲而去。

  “你怎么了？”菲尔的失常让冷猝不及防，只见他挥舞着双臂，不停的按动着键盘上的按钮，飞机在云层中激烈的翻转着，然后急坠而下。而菲尔已经完全陷入了混乱，癫狂和恐惧让原本漂亮的脸扭曲变形了，几秒钟之后他紧闭着双眼倒在了座椅上，口中喃喃喊着一个名字，“修……”

  冷在最后关头控制住了飞机，降落在沙滩上。他抱起脸色苍白的菲尔向着凯拉帝的房间冲去。这突然之间的变化将他吓坏了，前一刻还在陶醉在美景中的菲尔兰迪下一秒就像挣扎在地狱中。

  刚刚起床的凯拉帝正在洗刷，看到菲尔的情形，不等冷解释，便命令道，“将他放在沙发上，出去。”冷不敢耽搁，将菲尔放下之后，立刻退了出来。

  焦灼的等了半个小时，才听到房间里凯拉帝说了声进来。

  躺在沙发上的菲尔盖着毯子已经安静的睡着了，呼吸均匀，神情安详，只有脸上还残留着发作过后的几分苍白。

  “只是失忆后遗症。”凯拉帝坐在床头，手指轻抚着菲尔兰迪的留海，脸上露出少有的温柔神情，“他的头部曾经受过重伤，此时遇到相似的情形，过去那些记忆片段就会在他脑海中苏醒过来。”

  “他是……”

  “他是坠机受伤的。”凯拉帝的目光梳理着菲尔精致的五官，沉默了片刻又道，“这里是另一个地狱，冷。”

  冷明白他的意思，即使他跳出了索尔曼的束缚，也挣脱不了命运的牢笼，只不过从欲海跳进了烈焰，不是灵魂的沉沦，就是身体的陨灭。

  “不过，你只要坚持自己的选择就行了。”

  “是，长官！”

  罗伊敲了敲敞开的门，走了进来，冷正要行礼，罗伊摆了摆手，对凯拉帝道，“索尔曼中将还有十分钟就到了，你打算怎么办？”

  冷听到这个名字心里还是难免犯怵。

  凯拉帝为菲尔拉了拉毯子，站起身来，戴上军帽，淡淡道，“我可没打算列队欢迎他。现在训练还没开始呢，有什么可以视察的？一切照旧。”

  罗伊耸了耸肩，一副你要送死绝不拦着你的样子。“你的悼词我可是连夜帮你准备好了，你要不要过目修改一下？”

  “我看了的话，肯定要死不瞑目了。”凯拉帝走出房间之后又回头对冷道，“你在这里看着他吧，给他打了支镇定剂，一会儿就醒了。”

  “喂，真的不用我和你一起去？”罗伊问道。虽然知道自己去了也没什么用，在军衔大自己好几级的索尔曼面前他只有听令的份，不过他还是很担心凯拉帝。

  凯拉帝摆了摆手，消失在门口。

  “他真是变了呢。”罗伊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叹了口气。看冷僵硬的站在那里，罗伊指了指凯拉帝坐过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你们都是他的孩子。”罗伊接着说，“连我也想不到那两个男人竟然有一天也能露出那样温柔的眼神来。”

  “两个男人？”冷不解的问。

  “是啊，还有卡兰特少将。可惜啊，你们晚出生了二十年，没有看到那两个男人驰骋战场的风采。”罗伊作为卡兰特少将的副官，见证了他们两个人这二十年来经历，年轻的他们在帝国扩张主义的思潮中长大，都有着狂热的军国思想，他们联手开拓着帝国的疆域，为实现大统一的理想而纵横于蓝天，奔袭于海洋，驰骋于陆地，将帝国的大旗飘扬于星罗棋布的岛屿中。战争是残忍而美丽的事情，而那两个人却在杀戮中大放光芒，他们就是为了战争而生的。可时光终究是世间最坚韧的武器，居然将两个人犀利如剑的目光打磨的温润如玉。

  “你们暂时没有机会遇到那样大规模的战争了。”罗伊说，在花费了百年年时间征服了伊斯美尔之后，帝国终于放慢了扩张的脚步，虽然小规模的冲突不断，但是在罗伊眼中，那已经称不上战争。

  就在伊斯美尔战争结束之后，凯拉帝选择了当一名军医，也许是战后疯狂蔓延的瘟疫改变了他对于生命的看法，让他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拿起了手术刀。罗伊亲自指点了他医术，并且作为主考官为他颁发了合格证书。之后他就在这座军事基地的简陋医院里消磨时光。

  冷坐在那里听着罗伊中校时不时蹦出来的一两句对往昔感慨，内心却凄惶而焦灼。他不知道凯拉帝怎样才能说服索尔曼放弃自己，手中握着的一线希望，随时又可能变成失望。

  突然之间，砰的一声巨响把两个人从各自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们都非常清楚，那是枪声，而且就来自不远处的会议室。冷望了罗伊一眼，迅速的站起来，就要冲出去。

  “等等！”罗伊拉住了他的胳膊。“如果索尔曼真的要打死他的话，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你现在去也没有用。”

  “但是……”

  “也许他只是虚张声势……”罗伊也不敢确定自己的想法，对方是索尔曼，他可以无法无天，可以一意孤行。

  幸好，几分钟之后，门就打开了，凯拉帝安然无恙的出现在门口，“冷，索尔曼中将请你过去。”罗伊用目光将他检查了一边，确认完好无损，不禁露出了笑容。

  “我……”冷站起身来，询问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凯拉帝给他一个淡然的微笑，却更让他心神不定。

  “去吧。”

  第十六章 达成所愿

  冷的脚步在走廊这回响着沉重的节奏，站在门口冷静了片刻，索尔曼的副官卡米尔为他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身穿暗红色军装，波浪形长发披肩的男人坐在正对门口的沙发上，胸前的金质奖章随着男人的轻微动作，闪闪发光。华丽，张扬，自负，冷酷，是这个男人的一贯作风。

  “冷。”充满磁性洋溢着热情的声音，却让冷感到不寒而栗。这个一边在耳边说着绵绵情话，一边将他折磨到昏厥的男人，无论在哪里出现，都足够让他颤抖。

  “长官，好！”破天荒的头一次，冷抑制住了单膝跪地行向索尔曼行骑士礼的冲动，对他行了一个军礼。

  索尔曼眼角收缩，微微有些吃惊，脸上的笑容却是充满不屑。“走近一点。”

  冷上前两步，站到了索尔曼的面前，这样的高度差他还有些不适应，正想着，膝盖上忽然重重的挨了一脚，冷的身体跌倒在地，不是躲不过这一脚，却是不敢躲。还没等冷反应过来，索尔曼手一扬，一条皮鞭已经绕上冷的脖子，将冷的脸拉近到了他的脚边。一切都没有变，曾经用于调教自己的道具，又一次让自己匍匐在他的脚下。曾经有过反抗的日子，索尔曼就是用铁链和皮鞭教会了他温顺，皮鞭落在的肌肤上的感觉像电流一样在脑海中蔓延，冷不可抑制的再次颤抖起来，对这个男人的恐惧之情已经深深的烙在了骨髓里。

  索尔曼用军靴挑起了冷的下巴，冷笑道，“原来我养的小狗已经会咬人了呢！”他的一字一句都像是鞭子抽打在冷的脊背上，“凯拉帝想要把你留下来，我倒是想亲自听你说一句。”

  冷下意识的垂下了眼帘，男人的眼中燃烧着烈火，冷可以想象刚才凯拉帝在这里和索尔曼进行了硬碰硬的对峙。

  “看着我的眼睛说。”索尔曼命令道。

  冷慢慢抬起眼睛来，脑海中却一遍遍浮现着关于菲尔，关于凯拉帝的画面。“你想留下来的吧？”“那个男人想要带走你，除非踏着我的尸体。”“你只要坚持自己的选择就好。”那些刚刚认识的人为了自己和索尔曼中将对抗着，而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怯懦。

  冷终于鼓起勇气，直视着生命中最大的恐惧，“希望您给我个机会，让我为帝国尽一份力。”

  “帝国？”索尔曼哈哈大笑，“我都不知道自己的骑士如此爱国，你这是在讽刺我吗？”

  冷坚决的道，“请你让我留在军队中。”他渐渐克服了恐惧，直视着索尔曼，等待着暴风骤雨一般的发作。没想到，索尔曼却忽然从愤怒的巅峰冷却了下来，淡淡道，“起来吧。”

  冷站起身狐疑的看着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竟然这么轻易就放过了自己。

  “那个贱人，我真不该大意，想不到仅仅几天时间，就可以俘获你的心。”索尔曼低声咒骂着。

  “我依然会为中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我想留在军队中而已。”冷解释道。

  “哼！”索尔曼用皮鞭轻轻敲打着自己的军靴，似乎若有所思，过了片刻才道，“你这么喜欢军队，可知道作为军人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忠诚。”冷不假思索的回答，忠于国家，这是军人的必备的要素。但是这个忠与骑士的忠又有着截然不同的本质。

  索尔曼点头表示赞许，“那么我问你，如果我有一天背叛了国家，你会怎么做？”

  “呃……”冷没想到索尔曼会问出如此尖锐的问题，骑士的身份让他忠于索尔曼，而军人的身份又使他不能辜负国家。“您，是王后的弟弟，又怎么会背叛国家……”冷只能避开问题的关键。

  “哈哈哈……”索尔曼再次开怀大笑。

  “中将……”

  “冷，原来你根本没有做军人的觉悟。”索尔曼道，“在军人眼中，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再说你刚才那又是什么狗屁理由，祸起萧墙这种事在帝国的历史上多了去了。”

  “你不会要……”

  “就算我要那样做，会蠢得告诉你吗？”索尔曼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崇拜着凯拉帝，不过这一辈子，你都不可能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是，不敢奢望像凯拉帝一样为帝国建立丰功伟绩。”

  “切！”索尔曼非常不屑，“冷，别天真了，你以为那个男人是怎样拿到肩头的那十颗星的？我告诉你，每一颗都浸润着同伴的鲜血。那个男人的血都是冷的。”

  冷无言以对，他知道索尔曼对卡兰特一直颇有微词，他来历不明却因为义父卡兰特的背景进入军部，并且累积战功一路蹿升到少将的位置。而作为卡兰特的骑士——凯拉帝自然也成了他的眼中钉。

  “你不相信？”索尔曼不悦的道，“那么我来告诉你几个故事吧。在十多年前，在一次侦察任务中，他毫不手软的将自己的搭档送入了地狱；九年前，819事件中，他自动请缨追捕叛逃的克隆人士兵，干净利落的击落了他们的飞机。那些人曾经和你一样爱慕着他，追随着他，成就着他肩头的星章。”

  冷不敢相信这些话，但是以索尔曼的高傲，根本不屑于编造谎言来诋毁凯拉帝。他比凯拉帝早一届从皇骐军校毕业，曾担任过凯拉帝的教官，也是伊斯美尔战争最初的指挥者，凯拉帝的一切他都应该非常清楚。

  “要不是卡兰特庇护着他，他早已经被军事法庭处死了。”索尔曼补充道。

  “他的搭档？”冷问道。

  “他的搭档，叫安德烈。”索尔曼敲打着太阳穴，但是显然那个名字早已经深深印入的脑海中，“死得非常蹊跷。”

  “可是凯拉帝为什么……？”

  “为什么？”索尔曼冷冷一笑，“谁知道，也许妨碍了他和卡兰特花前月下吧？虽然在那一届中，有着无数爱慕凯拉帝的人，很遗憾的是，他的搭档并非那其中的一员。”

  这样的理由着实让冷无法接受，但索尔曼也不是会说谎的人，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你执意要留在军队里，我也不阻拦你。”索尔曼忽然转移了话题，而话题的内容更让冷大喜过望。“将凯拉帝的一举一动向我汇报。”索尔曼慢条斯理的补充道。冷的喜悦之情瞬间凝结在脸上，这又是意想不到的转折。索尔曼的命令一向言出必行，要他收回是不可能的事。

  索尔曼站起身，将皮鞭插在靴筒里，大步走了出去，冷只能冲着他的背影匆匆行了一礼。

  终于可以留下来了，冷难以压抑心头的激动。这几乎是从小到大他从索尔曼这里争取到的第一次胜利。虽然现在他的身份看起来更像是索尔曼的间谍，但是如果凯拉帝问心无愧的话，他也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送走索尔曼，冷牵挂着菲尔兰迪的安危，快步向凯拉帝的房间走去。尚未走到门口，就听到了菲尔欢快的笑声。那真是个爱笑的孩子，生活中一点点的乐趣就足够引动他的笑神经。听到这样的笑声，冷的脚步又轻快了几分。

  “你问我怎么想起剑法来的，我也不知道。当时想着要好好教训教训那个混蛋，结果就自然而然的使出来了。”

  “那么你还是期待多遇到几个那样的混蛋吧。”

  冷不忍打断里面的欢乐气氛，在门口足足站了十几分钟。倒是里面首先打开了门，凯拉帝，罗伊还有菲尔走了出来。凯拉帝看到冷安然无恙就已经知道了结果，一句话也没有问，便和罗伊先行一步，留下冷和菲尔互相问候。

  菲尔抚摸着冷嘴角被鞭梢刮出的一条伤痕，心疼的道，“他打你了吧？”

  冷轻轻摇了摇头，看菲尔已经从飞行过激反应中恢复过来，心中最后的担忧也消散了。

  “看，凯尔送给我一把剑。”菲尔抽出宝剑，递给冷，乌沉沉的剑锋寒气逼人，一看就知道是一柄经历了时光磨砺的古剑。剑锷是独特的蝶翼形状，将剑插入鞘中就会发现缠绕的花枝从手柄上蔓延到了剑鞘上，并在顶端开出了花瓣繁复的花朵。整把剑打造的非常精致，花纹复杂，没有镶金嵌玉，却显得古朴而大方。虽然是一把古剑，但是保养的非常好，看得出这把剑更多的是用于装饰，象征着高贵的身份，而非杀敌。

  “和你很配。”冷说。

  第十七章 游戏天堂

  早已经过了早餐时间，但是无所事事的士兵们还是三三两两的聚在这里，第一次没有任务，也没有训练，大家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一直处于服务状态的机器人厨师，将菲尔和冷点的早餐送到了他们的座位上。这时巡查过电子控制系统的两位教官才姗姗来迟。士兵们条件反射，全体起立，敬礼。两位教官却并不在意，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也点了两份早餐，然后轻松的享用起来，但是士兵们尴尬的坐在这里进退不得，几十双眼睛观赏着两位教官早餐的全过程。谁知道直到餐具收拾走，两个人也没有任何命令，反而聊着天离开了。

  这时候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报告！”

  “哦，什么事？”罗伊问道。

  “请问长官，今天的训练任务是……”

  这时凯拉帝才回身正色道，“忘了告诉你们，今天的早餐是你们在这里的最后的免费一餐。”

  面对全体疑惑的眼神，凯拉帝微微一笑，本来打算留给士兵们自己去发掘这里的生存规则，既然有人问了他就不妨做个简单的介绍。“这里是度假村，度假的话没有钱可不行。从今天开始你们的住宿，饮食，都需要付费，当然赚钱的方法嘛，就记录在这本小册子上。”凯拉帝扬了扬手中的度假指南，“更加详细的电子版请到网上下载。如果还不清楚的话，可以向冷和菲尔请教，昨天你们两个人已经有所体会了吧？”

  “是，长官。”

  “感觉怎么样？”

  “有衣食之忧。”今天早晨冷又仔细查看了一下食物，住宿的价格，估量了一下自己的能力，如果要自己一个人确保两个人的生活费用，似乎有些困难。而且按照游戏规则，日子会一天比一天拮据，除非你能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凯拉帝点了点头，继续道，“这里的游戏级别分为四个等级，初级为基础练习，主要涉及体能，技术，战术素养等个人能力，总共有三十多个项目。除了注明的必修项目，其他的选修项目只要通过百分之八十，就有资格进入第二关——双人任务的阶段。但是在那之前请先预备好足够的钱，因为每一个项目都需要入场费，当然报酬也更高。第三关是对抗游戏，系统自动分配对抗的双方，胜者拿到报酬，负者一无所获，这个游戏需要进行多轮的PK。第四关则是挑战项目，参与者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战术素养，自设题目，自定规则，自备酬金。挑战者如果成功的话，则设擂者支付挑战者相应的金额，反之亦然，这一关不一定两人参加，设擂者可以寻找自己的战友组成联盟，挑战者也是这样，而且人数没有要求，有胆量可以双人挑战多人，然后平分奖金，这是类似战争的最高级别模拟游戏。这整个岛屿都是你们的战场。这一关金额将向强者手中聚集，以此排出你们的名次，到时候卡兰特少将将会据此分配给你们不同的任务。”他停顿了一下，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长官，在初级游戏一项中，有一个完成值，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葛兰手持度假指南问道，细心周到的他在昨天晚上得知菲尔他们的情况之后，就开始研究了。

  “完成值表示只要你达到该标准，就算完成了该项目。虽然通过不断地练习，我们可以将自己的能力不断提升，但是在时间和精力都有限的条件下，我们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而且今后你们还会在实战中不断提高，你们的优势可以和劣势互补。”

  “还有一个高于完成值的参考值，请问是什么意思？”

  “参考值是我目前的成绩，只是供你们参考使用，如果你们有多余的精力，想要超越我，完全没有问题，但是我认为那是没有必要的，因为将来在实战任务中你们会更快的成长，那时再超越我不迟。之所以在完成值之上还设有奖励金额，是为了你们在第二关耗费掉所有的积蓄之后，还可以回到第一关继续提升自己来赚取第二关的入场费。当然任何特长都是欢迎的，无论是医术，还是武器研发，或者是电子技术，都设有相应的奖励金额，因为这些特长往往在战场上发挥着难以估量的作用，只要你用得得当。又或者有我没有考虑周全，没有体现在游戏之中的，你随时可以来找我。还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长官，只是想说您想得真周到！”

  听到菲尔兰迪的揶揄之词，凯拉帝忍俊不禁的行了个军礼，“预祝你们在暴力天堂里过得愉快。”

  罗伊笑道，“这里休闲娱乐设施也非常齐全，你们在训练了一天之后不妨去按个摩放松一下肌肉，日子太单调也可以呼朋唤友去酒吧喝喝酒。如果你手头太紧又想快速赚钱，不妨到赌城去碰碰运气。这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服装店，餐馆，超市，全天候有机器人为你提供服务，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你有足够的钱。”

  这下子餐厅里已经炸开了锅，这么新鲜的训练方式，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里简直是就是游戏天堂！很快餐厅里只剩下冷和菲尔。两个人商量一番之后决定先各自选择自己比较有把握的游戏，先赚足午餐和晚餐的钱，反正回房间看起来遥遥无期了。

  第一天的训练结束之后，让人欣慰的是幕天席地的人又多了两对，升起几堆篝火，彼此聊聊天，倒真有几分度假的惬意。

  “嘿，美人，过得怎样？”并不受欢迎的海勒竟然也凑了过来，让人大跌眼镜，这位年年排名一等的人竟然也没有赚够房费。

  “不劳挂心，吹着海风，沐着星光，又有好友相伴不知道多开心。”菲尔兰迪摆弄着凯拉帝送的宝剑，不经意间已经在提醒海勒不要再自取其辱。凯拉帝送给他剑的时候提醒过他，不要太招摇，好像因为他打架受到奖赏一样。但是第一次收到礼物的他兴奋劲头还没有过去，一直将它带着身上，没事就拿出来摆弄一翻。

  海勒也感到自讨没趣，笑了笑道，“房间的修理费我会还上的。”

  菲尔没想到这个混蛋会用这种方法道歉，愣了一下，立刻拍手笑道，“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他向海勒友好的伸出了手，他已经原谅了他，就像孩子一样根本没有将仇恨放在心头，前一天打过架，第二天就可以和好如初。

  海勒的内心再一次急速的跳动着，菲尔的一举一动都是如此的与众不同。也许征服一个人并不需要武力，他想，那样纯美的笑容和发自内心的善意是无敌的。那是一支带刺的花朵，却毫不吝啬的向所有人绽放美丽，输送馨香。他拍了拍菲尔的手，两个人就此和好了。

  在所有这些分组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却是海勒与葛兰的组合。这对第一和第三名的搭档无疑堪称梦幻组合，但是这对奇异的组合却与爱情无关，两个同样特立独行的却又不受欢迎的人，迫于无奈走到了一起。

  “葛兰呢？”菲尔问道，让葛兰跟着受累，他有点过意不去。

  “完全不用担心那个小子，他在电脑房里做理论测试，他精力旺盛，恐怕连睡觉都可以省了。

  葛兰和海勒彼此始终保持着相当的距离，沿着平行的线路飞速前进，在半个月之后，他们已经帮冷和菲尔兰迪还清了欠款。

  冷和菲尔兰迪的组合虽然是最弱的，却又是最勤奋的。一开始冷几乎包办了两个人所有的开销，但是很快他就遇到了瓶颈，寸步难行。倒是菲尔经历了最初菜鸟阶段，成绩飞速提高着。精力充沛的他每一天几乎都练习十五六个小时，夜深人静之时，常常还能看到他在游戏厅里奔跑的身影。所有的项目，一开始都是冷手把手的教他，后来凭着自己极好的人缘，全体士兵闲暇的时候都不吝于指导他两下，于是菲尔可谓是集众家之长。到了后来，深夜的游戏厅已经成了菲尔兰迪一个人的舞台，所有的人都在围观他惊人的表现，为他鼓掌喝彩。

  在经历了看日出的发作之后，飞行模拟成了菲尔兰迪最弱势的项目。在逼真的模拟空间里，透过窗户看到的蓝天白云栩栩如生，而机身的震动感完全再现了空中飞行的情景。这是必修项目，如果菲尔兰迪无法通过，他们就难以进入第二关。飞行模拟，模拟的是实战的情形，通过操纵键盘，可以实现和虚拟的敌机对战，无论是爆炸的冲击，还是飞机的空中翻转避让都和真实的感受相差无几。坐在驾驶室里，记忆的碎片总是一次次的冲击着脆弱的神经，而每一次被击中坠机的失重感无比真切的提示着过往的那一幕，濒临死亡那一刻的恐惧让他一次次的崩溃。当冷将他从驾驶室里抱出来的时候，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作战服。

  强忍眼泪，不愿妥协，一次次的重温过往，终于让死神都对他微笑。当最后一次通过了游戏，从驾驶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微笑的脸上泪水和汗水纵横流淌。他和等候在外面的冷紧紧的拥抱到了一起。然后周围响起了掌声。那个时候，所有的人都已经通过了第一关的训练，他们在外面默默的陪伴着菲尔挑战自我，战胜恐惧，创造奇迹，因为每个人都明白，菲尔的过去有可能就是他们的明天。

  “恭喜你！”清冽的声线穿过人群，抵达了菲尔兰迪的耳畔。两位一直处在离线状态的长官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了。众人自动让开一条道路，菲尔兰迪放开冷，向着凯拉帝冲过去，后者早已预感到菲尔要做什么，后退了两步，但是终究没有避让开，让菲尔抱了个正着。

  “父亲，我还以为自己永远也无法通过了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幸好冷从来都不责备我……”凯拉帝感受着滚烫的泪水正沿着脖子流淌，他也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在最困难的时候他没有想自己诉说委屈，现在他有资格哭泣了。

  “凯拉帝怎么样？今天是个好日子。”罗伊说。

  “一切就由中校做主吧！”凯拉帝道。

  “那好，我宣布，今天凯拉帝请客，大家到酒吧里好好喝一杯吧！”罗伊向着全体士兵说。

  “哎，怎么是我请客，刚才不是说好……”凯拉帝的抗议很快被士兵们的欢呼淹没，他们将菲尔扛在肩上向着酒吧跑去。

  第十八章 童年趣事

  觥筹交错，几杯烈酒点燃了士兵们的热情，他们大声叫嚷着，肆意泼洒着，享受这难得的欢乐时光。菲尔天生有一种吸引力，对友情来者不拒，周围更是围了一群人，不停和他猜拳喝酒。菲尔几杯下肚，飘飘然已经有几分醉意，两抹绯红飞上了脸颊。

  海勒拍了拍手，让大家安静了下来，提议道，“让我们来听一听菲尔兰迪的经历好不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彼此的生活大同小异，但是对于你还什么都不了解呢，是战友就应该一起分享才对。”

  大家轰然叫好，单调而枯燥的生活，让他们的话题只能围绕着教官和训练，难得他们中间出现了一名奇葩，都想探听一些不一样的八卦。

  菲尔情绪高涨的跳上了一张桌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众人的笑脸，“就冲你这句战友，我有问必答，但是你问我昏迷之前的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

  此起彼伏的口哨声更增进了热烈的气氛。“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了。”菲尔说完，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最后实在站不住干脆坐到了桌子上。

  醒来之后的每一个情形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光亮怎样透过睫毛照进他的眸子里形成一片白色的光晕，耳畔那个声音怎样一遍遍呼唤着自己的名字，他都记得。那时候的他既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在最初几天里，凯拉帝包办了他的一切生活琐事，包括给他喂饭喂水，帮他洗澡洗衣。但那时候不管凯拉帝怎样逗他，他都不肯说话。张开口也只能发出一连串模糊的音节。

  几天之后凯拉帝为他放了一盒关于幼儿教育的视频，教小孩子说话指认事务的那种，他忽然感到他懂了，而且看得非常开心，像傻子一样哈哈大笑，后来凯拉帝再次进来看他的时候，他对凯拉帝说了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什么？快点说！”菲尔忽然卖了个关子，围在桌子周围的人忍不住催促着。

  “兄弟们撑住了！”菲尔警告了一声，惟妙惟肖的学着当时的语气说出了那句话，“爸爸，为什么我一出生就长这么大！”

  噗！下面果然喷了一片，给菲尔直接来了个酒水浴。菲尔望着发梢滴落的水滴，愤然作色，“都告诉你们撑住了。”

  “抱歉，菲尔你太有才了。”

  菲尔也笑了起来，那时候凯拉帝脸上的表情让人终生难忘，惊讶之中又带着淡淡的喜悦，他觉得他是喜欢那声“爸爸”的，只是他恐怕永远也想不到有人会叫他爸爸。

  “我不是你爸爸。”凯拉帝很快就否认了。

  “那是哥哥。”

  “也不是哥哥。”

  “爷爷。”

  “不是爷爷。”

  “难道是妈妈？”

  “好啦，我什么也不是。”凯拉帝最后无奈的说。

  那时候菲尔不依不饶的缠着凯拉帝要自己的爸爸妈妈，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所有的孩子都有爸爸妈妈而自己没有。凯拉帝一句“我们是特殊的人类，都没有爸爸妈妈。”完全无法打消他的执著。“那我就把你当成爸爸了。”

  在否认了无数次之后，凯拉帝败给了菲尔的执著，默认了这个称呼。尽管在菲尔了解了更多现状之后，不再叫他，但那个时候他可是句句不离嘴的。

  之后两个人还发生了很多让人哭笑不得的趣事。菲尔通过教学视频很快学会了更多的东西，也学会了撒娇，学会了用哭闹为自己赢得关注和利益。他一次次的挑战着凯拉帝的耐心，但是却从来没有找到底线。面对他一遍遍的重申自己的无理的要求，凯拉帝听之任之，却从来不会理会，直到他哭够了闹过了，安静下来，才再次开始交流。

  有一次他在视频上看到了一种叫冰激凌的东西，非常想吃，但是他哭得泪也干了，凯拉帝也没有答应，只好作罢。就在他忘记这件事的时候，凯拉帝有一天忽然说要带他出去走走。那是他第一次离开这个医院，他们乘船来到了Vinus，他第一次知道世界原来如此大，世上还有那么多人。他把脸贴在窗玻璃上，目光一刻也舍不得离开都市的繁华。

  那一次凯拉帝将他带到了一家冷饮店，交给他一张信用卡，让他自己去卖。他将所有的口味都买了回来，那一天剩下的时间他一直在吃着冰激凌观看风景。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凯拉帝特意请假才能出去的。

  “爸爸，我们以后就不回去了吧，这里多好玩。”菲尔望着夜晚闪烁的霓虹灯，感觉自己到了天上，只有夜晚的星空才会如此美丽。可惜还没等他们回去，他就在车上睡着了。

  但是那天晚上他忽然上吐下泻，发起烧来。凯拉帝这才意识到让他吃了太多冷饮，他的胃根本承受不了。为他打了点滴之后，稍微舒服了一些。他却又闹腾着让凯拉帝抱着他睡觉。菲尔对黑夜充满了奇思妙想，总觉得黑暗既神奇又可怕，“小孩子都是爸爸妈妈抱着睡觉的。”

  “我说了我不是你爸爸。晚安。”凯拉帝试了一下他的额头的体温，为他关上了灯。

  “我生病了你都不肯陪着我。”

  “我可以陪着你，但是我会坐在这里。”

  “我不要。”

  凯拉帝走后不久，他就从床上悄悄的溜了出去。他朝着走廊上唯一一间有灯光的房间走去，那是凯拉帝的实验室，推开玻璃门走进去之后，他在实验台前看到了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手持手术刀的凯拉帝。

  “哇”的一声，他吓哭了。凯拉帝面前血肉模糊的一堆勉强还能看出是一只老鼠的样子。凯拉帝的解释他自然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想要安慰他两句，他吓得跑回房间，锁上了门。从此之后他再也不提抱着睡觉的事。第二天早晨凯拉帝端早餐过来给他的时候，他硬是不肯开门让他进来。

  凯拉帝不动声色的输入密码，打开了电子锁，将早餐放在了床头。

  “坏人！”他对着凯拉帝的背影叫道，凯拉帝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称呼又伴随了凯拉帝好几天，直到他将这件事渐渐淡忘。

  后来他行动完全没有问题了，就沉迷于海岛上的树林中，有时候整天不回来，等着凯拉帝结束了自己实验室的工作，到树林里将他找回来。少有的几次主动回来，那都是因为他吃错了东西，非常难受。最严重的一次是他吃了一只好看的毒蘑菇，闹到要洗胃的程度。犯过如此多的错误，给他添了那么多麻烦，凯拉帝却从来没有发过脾气，他每一次都会耐心的解释给他听。“如果你一定要吃东西的话，请你先拍张照片到数据库里对比一下，看看那东西是不是有毒。”所以菲尔今生的记忆都带着淡淡的温暖。

  他们进行的最艰难的一次对话是关于死亡的。死亡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最难以接受的事情，那次他从树林里捡回来一直死去的小鸟，它有着亮黄色漂亮的羽毛。

  “为什么它还没有睡醒？”菲尔问道。

  “它不是没有睡醒，而是死了。”

  “死是什么？”

  “死——”凯拉帝考虑了一下才道，“就是睡着了却永远也不会醒过来。”

  “你怎么知道它不会醒过来，我不是睡了一年多才醒过来吗？”

  “那不一样，死了就不会有呼吸，不会有感觉。”

  “你怎么知道？你只是因为它睡着了就把他抛弃了而已。我沉睡的时候一直有感觉的，我感觉得到，你抱过我。”

  “我没有抱过你，菲尔！你有感觉，因为你并没有死。”

  “骗人的。你只是因为它不动就不想理会它而已。”菲尔固执的将那只小鸟放在一个纸盒里，期待着它再次飞上蓝天，展示它的歌喉。但是几天之后他发现它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发出了恶臭，他终于相信它不会再活过来了。要接受这样的事实那是非常艰难的。“我是不是也会死？我的身体也会腐烂，头发脱落，然后变得面目全非。”

  “是的，那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命运。”

  “你，也会吗？”

  “那当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先你一步而去，因为我已经比你多活了很多年。”

  “但是你好像一点也不怕。”

  “怕也没用，菲尔，那还不是你应该想的事情，那会在很多年之后，到那个时候你已经看破了生死，不会再恐惧。”

  那是第一次，凯拉帝坐在他的床边，陪着他入睡。第二天清晨凯拉帝问他是想将那只小鸟做成标本，永远留住它的美丽，还是将它买入黄土，让它安息。他选择了后者。

  经历了这几个月的训练，他已经快速的成长起来，他的作战技能飞速提高，他的心理年龄正在快速追赶着他的生理年龄。他在改变自己的同时也在改变着整个队伍，只是他自己并不清楚，因为他的存在，让整个队伍充满了欢乐的气氛，他的快乐天性感染着每个人，改变着每一天。

  第十九章 演戏高手

  浓郁的酒香剥夺了菲尔清醒的头脑，弥漫的汗臭则让他呼吸困难。他和冷打算出去透透气，抛下狂欢的众人来到了海滩上。潮起潮落，澎湃不息，而凯拉帝和罗伊却像雕像一般矗立在那里，岿然不动。这两个人在酒会开始的时候露了一下脸，之后便消失了踪影。菲尔决定来个小小的恶作剧，捉弄一下他们，示意冷噤声，两个人悄无声息的靠近，然后躲在阴影里，心想也许可以听到一点劲爆的八卦。

  两个人再次探出头去，眼前的场面却让他们大吃一惊，罗伊在离凯拉帝几米远的地方，举枪对准了他的眉心。菲尔差一点惊叫出声，他想要冲上去，却被冷抱住了。他焦急的望向冷，冷却示意他静观其变。冷的第一反应是，他们现在应该全身而退，听到不该听的事情不会有好下场。但是他想起索尔曼告诉他的那些话，想起凯拉帝充满了疑点的过去，又忍不住留了下来。

  “站在那里别动，凯拉帝！”罗伊说，“我已经检测过菲尔兰迪的DNA，他根本不是菲尔兰迪。”

  菲尔更加惊讶，干脆用冷的手封住了自己几乎压抑不住的惊叫声。如果他不是菲尔兰迪，他会是谁呢？冷也变了脸色，这难道又是凯拉帝的阴谋？两个人的用眼神交流着心声，手却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凯拉帝，别再演戏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他身上根本没有动过手术整容手术的痕迹。”

  “你这是在妒忌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凯拉帝的声音依然波澜不惊，没有人能窥破他淡然的表情之下的心海是汹涌澎湃还是平静如镜。但他猛然转身，瞬间已经掏出枪来，指向罗伊，动作优美而流畅，“想不到让你发现了，那就不得不送你去见阎王了。”

  “你……来真的？”罗伊明显底气变得不足了。

  “谁让你这么多事呢！”空气中充满了凯拉帝的杀意，像海浪一般喧嚣呜咽着。

  如此冷酷无情的凯拉帝，菲尔根本不敢想象，而在他们从震惊中恢复之前，凯拉帝已然扣动了扳机。然而意想不到的场景发生了，枪声并没有响起来，凯拉帝忽然望了望枪口，说了句让人大跌眼镜的话，“啊，我忘了放弹夹了。”

  “啊，你……”罗伊的手在颤抖，而且抖得越来越厉害。他刚才在生死线上徘徊了一遭，凯拉帝如此随意的态度，简直是对他的侮辱。凯拉帝却好像根本没有看到罗伊的枪口依然对着他，转身捡起了脚下的贝壳，挥臂扔进了大海，淡淡道，“罗伊，你什么时候这么无聊了，深更半夜的开这种玩笑。”

  他们在开玩笑！菲尔和冷几乎停滞跳动的心脏总算缓过劲来，恢复了正常节奏。这一吓，菲尔的酒也醒了。但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吧？凯拉帝简直就是影帝啊，出戏入戏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痕迹！前一刻就像来自地狱的杀手，后一秒又变成了云淡风轻的军医。两人再次偷眼望去，只见罗伊一个箭步冲上前，一脚踹在凯拉帝的膝弯，毫无防备的凯拉帝就倒在了沙滩上。罗伊刚才这一脚可不是开玩笑，外人也看得出来他已经用尽了全力。凯拉帝在地上顺势一滚，卸掉了一部分力，但看得出他还是被踢到了。没等他起身，罗伊已经用膝盖定顶在了他的背上。

  “喂，你有完没完啊！”凯拉帝不悦的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刚才也陪你玩过了，你还想怎么样？”

  “凯拉帝，你个混蛋，我刚才以为你真的要开枪。”罗伊恼羞成怒。

  “哎？什么情况，激情满满吗？”

  “这是要打野战吗？”

  “还挺及时啊，正赶上精彩的时候。”

  菲尔和冷身后又多出了几个看热闹的脑袋，还有更多的人往这边聚过来。“喂，别吵，被他们听到就看不成好戏了。”

  “原来两位教官这么有爱啊！”

  “不是听说凯拉帝和卡兰特少将才是一对吗？”

  “三角恋不行吗？”

  “嘘嘘！”

  “你有什么好害怕的，真正冒险的是我好不好？你的枪里可是有子弹的。”凯拉帝还是就地翻转，摆脱了罗伊的束缚，站起身来，拍掉了身上的泥土。

  “我根本没打算开枪！”罗伊理直气壮的说。是的，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勇气向凯拉帝开枪，因为他不想看到麦伦伤心的眼神。

  “无聊。”凯拉帝显然并不喜欢这样的玩笑，他已经打算离开了。众人不禁发出了嘘声，一点都不够热烈嘛，害他们白高兴了一场！

  “凯尔，我有别的话要说。”罗伊忽道。

  凯拉帝站住，静候下文。原本打算要撤的士兵们又回转来。

  “你知道麦伦的身体每况愈下吧？”

  菲尔可以看到凯拉帝听到“麦伦”这两个字的时候皱了皱眉头。他回头看了冷一眼，似乎又是不应该偷听的话题。他忽然发现冷的身后已经黑压压的一片人。他们想撤退已经来不及了。

  “终于说到重点了啊！”还有人在背后低声感叹着。

  “你应该知道那不是光是事务繁忙和饮食不调造成的。这么多年了，固守着你那点可笑的自尊有意思吗？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拜托你直率一点，正视自己的内心好不好？这不是我应该管的事情，但是作为他的副官，我实在看不下去。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即使现在是和平时期，也不是每一个人都会长命百岁的，珍惜有限的生命，不要让他的等待变成遗憾。有空的时候发一句问候，说两句好听的话，会死吗？”

  凯拉帝沉默了，也许罗伊的话已经戳中了他的伤疤，让他无言以对。但是那些在外人看来不值一提的矛盾，在热恋中的两个人却往往会将它们无限放大，以为重要得不得了。也许当时光流去，他会发现自己是多么愚蠢，但是现在他却完全放不下架子，去取悦卡兰特。

  罗伊却还在喋喋不休，继续教育他，“就是一个骑士的封号而已，他没有要求你尽过任何一点骑士的义务，你说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如果他选择别人作为自己的骑士，你难道不会认为那是对你们感情的背叛吗？十几年了，你说你有什么好坚持的，让一步你会死啊！”

  最后凯拉帝终于忍受不住对方的喋喋不休，道，“不会死。”

  菲尔听到如此冷淡又诙谐的回答，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下吸引了沙滩上两个人的注意。罗伊举起了枪，厉声道，“谁在那里，给我出来，否则我开枪了。”子弹应声而至，溅起的沙子打在脸上很疼！

  菲尔急忙站起身来，高举双手，很快又放了下来，捂着肚子大叫道，“啊，我要上厕所，我憋不住了。”他转身就跑，然后身后的一群以此作为榜样，排着队伍冲向了厕所。

  第一部完。

  落离：非常感谢那些看完第一卷的大大们，第一卷并没有强烈的冲突，很多人看了一两章就放弃了，但是请相信后面会越来约好的，这是一个长篇，第一卷主要是介绍背景，铺设一点伏笔。分卷只是便于落离自己管理，其实故事并没有跨度，下一卷会写他们执行任务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