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
作者:狼伢
第二卷 残留的梦
第二卷 残留的梦 第一曲
  夜,大部分的生物都已經進入了睡眠狀態,僅有少部份夜貓子還清醒著。

  突然,在一間衹有月光余輝照亮陽臺的房間里,有一個躺在床上的人猛地張開眼,緊促的喘氣聲,不自覺抓緊薄被的動作,顯示了這個人是做了噩夢,被嚇醒的。

  等呼吸稍微平複了些,這個突然醒來的人茫然地四處張望了下,無意間看到了擺在枕頭旁的電話。

  “如果你又做噩夢了,無論什麽時候,都可以打電話給我,不准你逞強。還有,如果我打電話給你,不可以不接,我也需要你安慰我。”

  想起了那個人之前說過的話,因為做噩夢而突然醒來的人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3點多了。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是按下那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號碼。

  “喂?”

  才響了不過一聲,電話立刻接通。

  “喂。”

  “呵呵,親愛滴葉弦,我們算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么?”

  “……”

  驀地發現自己還在房間裡,自己的其他三個捨友依舊在睡覺,打電話的人不敢說話,怕吵醒別人。

  電話那邊的人估計猜到了這邊的為難處境,説:“上來天臺吧?我在這等你。”

  挂了電話,這人躡手躡腳地下床,出門,再把門上鎖。

  剛走上天臺,視線立刻觸及到那個裹著被單的挺直身影,遠處的燈光照射過來,映在那個身影身上,為他圍了一圈夢幻的光芒。

  察覺到身後有人,身影轉身過來,張開雙手,語調聽起來輕鬆愉悅。

  “葉弦,過來。”

  夏天還未到,這麼晚的夜里的風依舊帶著寒意。

  不過,葉弦不是因為天氣的原因,才會做出這種舉動。

  沒有說一點話,葉弦慢慢地、筆直地走向張開雙手等待自己的人,然後,他把自己投向那個懷抱,任由那個人用雙手、用被單包裹住自己。

  “冷么?”

  緊貼在耳邊的問話令葉弦不自覺地縮了一下,可他沒有放開自己回抱住那人的手,只是將自己和那個人貼得更緊密,因為他需要溫暖的體溫來提醒自己,這是真的。

  雖然沒有聽到任何的話,但抱著葉弦的人大概是猜出了葉弦的想法,他收緊抱著懷裡人的臂膀,手掌緩緩地撫摸葉弦的背部,安撫懷裡人的情緒。

  “沒事咯,沒事了,惡夢而已,我在這陪著你,乖。”

  溫柔的呢喃聲輕輕響在葉弦耳畔,使得葉弦紛亂的心緒漸漸平靜下來。

  “沒事的,葉弦,沒事的,我在這,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放心。”

  “我也是,我會陪著你。”抬起自己的頭,葉弦的眼睛直直地盯著他,平淡卻又堅定地說,“所以,沒事了,楊浩凱。”

  無聲地勾起嘴角,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楊浩凱從被單里伸出一隻手,輕柔地摸著葉弦的臉。

  “我知道,我知道的,葉弦,我……嗷!”

  放開手指捏著的一團肉,葉弦看著楊浩凱臉上的痛苦表情,沒有一點不好意思,還責問他。

  “既然這樣,爲什麽你做惡夢了不找我?如果不是我剛好打電話給你,你是不是不會告訴我?”

  楊浩凱委屈地扁了扁嘴,可是見心上人卻絲毫也不心軟,望著自己的眼睛里充滿了責備,同時,還隱藏了些難以察覺的擔憂。

  發現自己真的惹葉弦生氣了,楊浩凱討好地抱住他,還把自己的臉埋在葉弦的脖頸處,小小聲地說:“葉弦,我呀,是個粗枝大葉的人。我知道,一到這時候,你做惡夢的情況比我還嚴重。如果你正睡得熟,要我這時候吵醒你,我實在不忍心。”

  這番飽含了憐惜情意的解釋,沒有一個人聽了會不動容,何況是葉弦呢。可也正因為這樣,葉弦更無法原諒,無論是楊浩凱,還是自己。

  “我們當初交往的時候,你說過什麽?”

  “……”

  “楊浩凱,你最好不要再惹我生氣了,否則我……”

  “好好好,我投降了,我說,我說。”重新站直,楊浩凱一邊看著葉弦的眼睛,一邊像是宣誓般地說,“我說過,如果你又做噩夢了,無論什麽時候,都要打電話給我,不准你逞強。”

  “後面的呢?”

  “……”

  “後面的!”

  “還有,”不自覺地移開視線,楊浩凱心虛地說,“要是我也做惡夢了,我也會打電話給你,你要安慰我。”

  不准楊浩凱逃避,葉弦把他的臉轉回來,讓他看著自己。

  “既然這樣,爲什麽你今天做惡夢了,沒有打電話給我,還一個人跑到天臺上?”

  知道葉弦是真的生氣了,楊浩凱不敢亂說話,只是討饒地看著他。

  葉弦也清楚,楊浩凱爲什麽不打電話給自己,所以,他更難過。

  “楊浩凱,我們都經歷過那個可怕的春天,我們都害怕。這個世界上,除了你跟我之外,沒有人安慰得了我們兩個。我相信你,所以我要是受傷了,我會找你,可我不希望,你受傷的時候沒來找我,這樣只會讓我以為你不需要我……”

  “不是的,葉弦,不是這麼回事的。”抱緊葉弦,楊浩凱將葉弦整個人抱在懷裡,心疼地說,“對不起,我錯了,葉弦,我錯了,對不起。我需要你,我一直都需要你,其他的我都可以不要,我要你,我需要你!原諒我!”

  舒適的體溫緊貼著彼此,心臟跳動的感覺瀰漫在兩人擁抱的空間里,親密得令人目眩。

  從楊浩凱的話里,葉弦知道他是真的瞭解了,他用緊緊抱住對方的動作告訴楊浩凱,他原諒他了,可也僅此一次。

  雖說已經是春末了,風里攜帶的溫度還是有些低,更別說,一張被單根本無法完完全全包裹住兩個健康發育的大男生,即使兩人已經被彼此的體溫溫暖了。

  “葉弦,很晚了,我們回去吧。”察覺到懷裡的人開始有了睡意,楊浩凱輕輕地建議道。

  可楊浩凱才稍微放開葉弦,葉弦立刻又貼了過來,整個人賴在楊浩凱身上。

  “不回去了,反正現在離天亮也不會很久,我們在這裡休息好了。”

  “在這裡?”葉弦的提議讓楊浩凱有些心動,可從另一方面考慮,楊浩凱又不想因為這樣讓葉弦感冒生病,“葉弦,在這裡呆到天亮的話,會感冒的。”

  “怎麼?”微微睜開眼,向上瞟了楊浩凱一眼,葉弦的聲音已經低到難以聽清了,“陪我感冒,不好嗎?”

  就算葉弦對自己敞開心扉,但像現在這樣赤裸裸對自己撒嬌的機會可不多,楊浩凱已經被葉弦難得一見的嬌憨模樣給迷得暈頭轉向的了。

  “好,怎麼不好,你想怎麼樣都行。”

  之前上樓的時候發現樓梯口有張凳子,估計是哪個學生自己搬上來又忘記搬下去的,但不管如何,楊浩凱半抱半拖著葉弦,把他帶到樓梯口的遮蔽處,自己坐在椅子上,然後再讓葉弦坐在自己腿上,順便幫他調整了下姿勢,以便他睡得舒適。

  “好了,葉弦,睡吧,天亮的時候我叫醒你。”

  大概,今晚不會有人再做惡夢了。
第二卷 残留的梦 第二曲
  葉弦踩在椅子上,伸手從床上躺著的人的胳肢處拿出體溫計,對著明亮處一看,38度。

  甩了甩體溫計,葉弦跳下椅子,無言地在藥箱中翻找發燒藥。

  對於這樣的安靜,楊浩凱覺得有些不習慣,他寧願葉弦責駡自己。

  支起一隻胳膊,看著在下邊忙個不停的葉弦,楊浩凱小小聲地喊:“葉弦?”

  葉弦沒回答,他一手端著杯水,一手捧著藥,又踩在椅子上,把東西遞到楊浩凱面前,示意他吃藥。

  不敢違背這時候的葉弦的楊浩凱順從地接過水和藥丸,一口氣把藥吞下。可正當葉弦要從楊浩凱手中拿過杯子時,他被楊浩凱捉住了手腕。

  “葉弦,對不起,我錯了,你不要生氣。”

  “我沒生氣。”

  輕輕掙脫開楊浩凱抓著自己的手,葉弦嘴裡雖然這麼說,可臉上的表情卻讓人很不安。

  “葉弦……”

  “生病就別折騰了,好好睡覺。”

  一聽這話,楊浩凱百分之百確定葉弦絕對是生氣了,這樣的話,他怎麼肯乖乖睡覺。

  “葉弦……”

  “你給我聽話睡覺行不行!”

  這句話很大聲,嚇了楊浩凱一大跳,因為自從兩人交往以來,楊浩凱就再沒聽過葉弦用這麼沮喪的聲音說話了。

  難道……

  “那你上來。”

  楊浩凱直接坐起身,直直地看著葉弦,堅定地說:“你上來陪我,不然我不躺下。”

  葉弦皺著眉,看著楊浩凱的眼神很嚇人。換做平時,楊浩凱哪裡敢違抗這時候的葉弦,可今天楊浩凱就是鐵了心地決定了,如果葉弦不爬上來,他絕對不乖乖地睡覺休息,哪怕他現在因為吃了藥而覺得昏昏沉沉的。

  兩人對望了好一陣子,最後,還是楊浩凱贏了,誰讓病人最大呢。

  葉弦脫掉鞋子,踩著旁邊的木製梯子爬上了楊浩凱坐著的那張床,看著床被楊浩凱佔去好大一塊地,葉弦不知道自己該往哪靠。

  還沒等葉弦想好,楊浩凱已經一把拉過他,讓他躺在床上,自己也跟著睡下,把頭靠在葉弦的肩膀處,雙手雙腳緊緊地糾纏著他。

  “嗯,好舒服啊。”

  楊浩凱倒是覺得舒服了,但全身被禁錮住的葉弦肯定不舒服,更別說肩膀上壓著一顆分量十足的腦袋。可奇怪的是,葉弦什麽都也沒說,任由楊浩凱擺佈。

  兩人維持這個姿勢好一會兒之後,這次,敗下陣來的是楊浩凱。

  “真是的,也不會開下口,受罪的可是你誒。”

  嘴裡嘟囔著抱怨的話,楊浩凱還是放開了葉弦,幫他調整了下姿勢,確定葉弦不會覺得不舒服了,才小心翼翼地把頭靠在葉弦耳邊,伸出手環抱住他。

  不過,就算現在兩人都覺得舒服了,楊浩凱依舊有話說。

  “葉弦。”

  “嗯?”

  “我生病可不關你的事。”

  “……”

  楊浩凱稍微收緊抱著葉弦的手。

  “我說真的,昨晚你上樓之前,我已經在那呆了兩個小時了,是我自己太沒神經了才會受涼發燒的,不是你的錯。”

  “……可如果你說下樓的時候我不說留下來,你就不用吹那麼久的風了。”

  哎,就知道他又鑽牛角尖了。

  楊浩凱微微抬起前半身,從上而下地看著葉弦,故意用很輕快的語氣說:“嘿,那個說要我陪他感冒的人哪去了?葉弦,我可是在實踐我對你的承諾。”

  可惜,葉弦不吃這一套,他很冷靜地說:“被水沖走了,還有,我沒感冒。”

  不行了,自從葉弦開始對楊浩凱敞開心扉后,在楊浩凱面前,他就已經完全丟開之前那種只有冷酷、驕傲的外在,雖然楊浩凱很高興見到葉弦這樣愛怎樣就怎樣的模樣,可有時候也招架不住。

  然而,相處久了,楊浩凱也抓到了一些應對葉弦的死腦筋和纖細神經的訣竅。

  “那這樣好了,你幫我掏耳朵,當做補償我,怎樣?”

  “掏耳朵?”

  楊浩凱這一突如其來的提議讓葉弦有些不明所以。

  看到葉弦疑惑的樣子,楊浩凱笑著放開他,順便也拉著葉弦一起坐起身,讓他依靠著墻,自己則枕在葉弦的大腿上。

  “嗯,對,掏耳朵。我枕頭旁邊的小盒子里有掏耳勺。”

  幸好上次用完之後,因為懶而把東西扔這了。楊浩凱這麼想著。

  至於葉弦,已經完全被楊浩凱弄懵了。

  “喂,我沒幫人掏過耳朵。”

  “Lucky!那我就是第一個咯?嘿,葉弦,趕快嘛,我在這等著呢。”

  “可你要睡覺休息。”

  “掏完耳朵再睡,趕緊的,現在不掏耳朵我睡不著。”

  無奈地看著楊浩凱耍賴的模樣,葉弦知道,一旦楊浩凱決定要幹什麼,那就算是自己,也沒辦法改變他的決定。

  順著楊浩凱的指示,葉弦很輕易就找到了掏耳勺。

  “喂,浩凱,我……”

  “葉弦,快點嘛,幫我掏耳朵。”

  沒有一點廉恥之心地說出這種撒嬌的話,楊浩凱閉著眼,一副等著被伺候的樣子。

  猶豫了又猶豫,葉弦還是沒辦法拒絕楊浩凱的要求。

  “喂,痛的話要說。”

  “嗯,葉弦,我等著呢。”

  這個無賴,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葉弦不由得這麼想。
第二卷 残留的梦 第三曲
  葉弦是被開門聲吵醒的。

  因為楊浩凱的要求,雖然葉弦從未替人掏過耳朵,可聽到楊浩凱連“補償”這類話都搬了出來,葉弦也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怕自己動作太粗魯弄疼躺在自己大腿上的人,葉弦用十二分的專注細心地幫他掏耳朵,大概也因為過於小心了,等葉弦好不容易確定這隻對著自己的耳朵乾淨了的時候,他發現楊浩凱睡著了。

  也許是昨晚真的沒睡安穩,也許是剛吃下的藥發揮藥效了,總之,看到楊浩凱睡得那麼香甜,葉弦也就不敢吵醒他了,任由他拿自己的大腿當枕頭。

  不過,沒有任何事情可以讓自己分散注意力的葉弦在盯著楊浩凱的睡臉看了好一會兒後,也在不知不覺中靠著墻睡著了,那種安寧、舒適的神情一如躺著的人臉上帶著的笑臉。

  被意外接近的聲音吵醒的葉弦反射性往門口望去,剛好和開門進來的人對上視線。

  “啊……你好。”

  開門進來的人是楊浩凱的舍友,黃仲興。可能是察覺到枕在葉弦大腿上睡覺的楊浩凱,黃仲興把聲音壓得很低,同葉弦打了聲招呼之後,迅速從桌子上拿了些東西,然後又悄悄離開了,離開時還貼心地把門鎖好。

  整個過程裡,葉弦靜靜地坐在床上看著,直到黃仲興離開房間,他才把視線拉回來,看著那個依舊緊閉雙眼的人,不禁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臉,說:“好了,不用裝睡了,我知道你醒了。”

  躺著的人輕笑出聲,眼還未睜開,手卻精確地抓住了那隻在自己臉上作怪的手指,先把那隻雖然有著許多細小傷痕但依然修長美麗的手湊到嘴邊親了一下,他才睜開眼,轉過身來仰面對著葉弦。

  “葉弦,你以後一直幫我掏耳朵好不好?超級舒服的,我覺得自己已經上癮了。”

  就算是粗枝大葉的人,也無法招架得了情人對自己這麼赤裸裸的依戀和讚美,更何況纖細如葉弦。

  饒是葉弦已經在這快滿一年的交往時間里習慣了楊浩凱這種毫不遮掩的表達,可在這時候,葉弦還是會覺得不好意思。

  這個笨蛋,根本就是蠢到沒藥醫了。

  實在不曉得該怎麼接楊浩凱的話,葉弦只好轉移話題。

  “你跟你宿舍里的人說過我們的事?”

  無論是多麼親密的朋友,也沒見過有人會把自己的大腿借給別人睡覺用,可從剛剛黃仲興的表情來看,葉弦看不到什麽驚訝的痕跡,那種平靜的神情只能讓葉弦認為黃仲興早就知道兩人正在交往的事了,所以對於兩人這麼親昵的舉動才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當然,葉弦並不覺得和楊浩凱交往的這件事有什麽可恥的地方,只是他沒有到處宣揚的習慣,除了楊浩凱之外,在這個地方也沒有可以暢所欲言的人,所以,他從未對別人說過兩人的事。不過,葉弦知道,楊浩凱不同於自己,無論在什麽地方,他的身邊總會有一群人圍著他,這麼一想,有人知道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但是,對於這些事,兩人從未敞開講過,因此,一聽葉弦的問話,楊浩凱還以為自己惹他生氣了,連忙坐起身,額頭抵著他的額頭,用溫柔的語氣問:“怎麼了?你不喜歡我把我們交往的事跟別人說嗎?”

  看出楊浩凱誤解了自己的話,葉弦伸出手撫摸他的臉,緩解他的緊張。

  “沒有,我只是問問看而已。”

  細細地觀察葉弦的表情,直到楊浩凱確定葉弦並不是在說反話的時候,他才鬆了一口氣,抬起手包裹住葉弦撫摸自己臉頰的手,笑笑地解釋道:“我並沒有跟他們哪個人說過我和你正在交往的事。”

  “可剛才……”

  “我雖然沒明說,但我也沒遮掩我喜歡你的事實。”

  楊浩凱握著葉弦的手,讓那隻手在自己臉上磨蹭。

  “我喜歡你,從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只喜歡你。在我喜歡你那麼久之後,終於可以親近你,讓你答應和我交往,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我發誓一定要好好珍惜你。”

  磨蹭了又磨蹭,楊浩凱還是忍不住偏過臉,吻了一下那隻手。

  “大概是我太小心眼了,不想讓你過多暴露在那些人眼前,我沒對他們說過什麽關於你的事,就算是和你交往的事也一樣。要是我說了,他們問我是怎麼和你開始交往的,我鐵定不會把事情說出來,那麼可愛的葉弦,我才不會跟別人分享。”

  “笨蛋。”

  楊浩凱就是有這麼一個壞毛病,一旦打開那個不知道名字的開關后,嘴裡說出的話甜膩到嚇人,每一次葉弦都招架不住。

  “嘿嘿,我本來就不是什麽聰明的人,被你罵笨蛋我也喜歡。”

  楊浩凱終於放過葉弦的手了,他捧住葉弦的臉,動作輕柔地撫摸葉弦的臉,還有發尾。

  “我不想跟他們說我的葉弦是多麼的可愛,多麼的迷人,所以,我才不會跟他們說我們交往的事。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們兩個太招搖了,雖然我沒說,但他們好像已經知道我們正在交往,可能是覺得不好意思,三人都沒有問過我什麽。這也好,這樣的話,我就可以獨佔你了,而且我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他們也會識趣的不來打擾,多棒啊!”

  “你就沒想過,我們的關係會害你跟朋友之間鬧僵嗎?”

  雖然葉弦不在意,楊浩凱也不在意,可這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對一些人來說,兩個性別相同的人相愛是一件無法想像、無法理解、甚至是罪不可恕的事。

  “你知道的,如果要我在你和那些人之間做個選擇,我一定會選擇你,無論是什麽時候。”

  斬釘截鐵的語氣,堅定的眼神,無一不透露了楊浩凱話里蘊含的真意,惹得葉弦不由得在嘴角勾起一個漂亮的弧度,笑著說:“是嗎?”

  “那當然!而且,要真是我的朋友,就該理解我,就該接受我們的事。要是不能做到這點的話,我也不想和他有什麽往來。”

  “話說回來,我之前就想問你了,浩凱,你是同性戀嗎?”

  一句話,立刻瓦解了目前的甜蜜氛圍,也順帶讓楊浩凱奇跡地被口水嗆到。

  說實話,雖然葉弦是個纖細的人,可有時候也會讓人弄不清爲什麽他的思維跳躍幅度會那麼大。

  “咳咳!咳咳!”

  “真是的,小心點,會被口水嗆到,你也算厲害了。”

  “還不是你害的。”

  “那答案呢?”

  看著葉弦認真的眼神,楊浩凱知道這個問題是必須回答的了。

  “我的話,估計是雙性戀吧……畢竟之前我也曾跟女孩子交往過。”

  “……是這樣啊。”

  察覺到葉弦一瞬間的停頓,楊浩凱怕他誤會,連忙解釋:“可,可是,你是我第一個喜歡上的男性!雖然我之前也跟女孩子交往過,可那只是因為被人告白了,還被旁邊的人起哄,小屁孩鬧著玩才交往的!真的!葉弦,我發誓,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男……不,你是我第一個真正喜歡上的人!只要是爲了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我想和你一輩子在一起!”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要說葉弦一點也不在意楊浩凱過去曾和不是自己的人交往過,那肯定是騙人的,可看到楊浩凱那樣拼命解釋的模樣,葉弦又覺得,只要現在楊浩凱在自己身邊,這就夠了。

  仔細地看著葉弦的臉,發覺葉弦是真的沒再在意了,楊浩凱才放下心來,然後,他也問了:“那葉弦,你呢?”

  “……”

  “不公平,我都說了,你怎麼不說。”

  “你是我第一個交往的人。”

  這句話絕對是一句令人開心的話,至少楊浩凱就已經樂到快升天了。不過,他注意到一件事……

  “葉弦,那我是你第一個喜歡在意的人嗎?”

  “……”

  “喂,葉弦,是吧?我是你第一個喜歡的人吧?你只在意過我對吧?”

  “……”

  “葉弦,喂,葉弦,你別不說話嘛。”

  “煩死了!長這麼大,總會有過一兩個在意的人啊!”

  被追問到無處可逃的葉弦忍不住推開這個黏在自己眼前的人。

  “一兩個?”被推開的楊浩凱目光呆滯地坐在床上,看著靠著墻坐的葉弦,委屈地說,“我不干了!爲什麽我不是你唯一一個在意過的人啊!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小時候,和小時候的你相遇,然後霸佔你!”

  “霸佔你個頭!”被楊浩凱無賴一般的話氣到無奈的葉弦伸出手敲了他一記腦袋,說,“你也不想想自己都多大了,還說些小孩子耍賴的話。”

  “我不管啦!反正你是我的!你……葉弦,你怎麼了?”

  楊浩凱剛想湊回葉弦身邊的時候,不經意間碰了下他的腳,然後發現葉弦臉上出現了不自然的表情,好像是強忍著什麽一般。

  “我的腳……”

  這麼一說,楊浩凱才想起來剛剛自己可是拿葉弦的腿當枕頭睡了好一段時間的,估計他的腳早就麻痹了,虧葉弦忍了這麼久才說出來。

  “我這白癡!葉弦,抱歉,我幫你。”

  楊浩凱連忙側過身子,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幫葉弦按摩腳,緩解他的麻痹感。

  被這麼一弄,一直把葉弦捧在手心裡呵護的楊浩凱也就忘記了剛才兩人談論的話題了,一心只想讓葉弦舒服點,根本記不起那些什麽第一、唯一了。

  然而,楊浩凱忘記了,同樣把楊浩凱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上呵護的葉弦可沒忘記了。

  “浩凱。”

  “嗯?”

  “我喜歡你。”

  “……嘿嘿,葉弦,我最喜歡你了。”

  是不是“唯一”、“第一”已經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彼此是對方現在最喜歡的人,那就沒有比這更令人覺得幸福的了。
第二卷 残留的梦 第四曲
  在每天的大清早,當大多數人還躺在床上做著也許會被遺忘的夢的時候,楊浩凱已經悄悄地獨自一人出門,在田徑場上以不比走路快多少的速度跑步。

  這是複檢內容,自從楊浩凱擺脫了輪椅、拐杖之後,他堅持每天跑步,雖然剛開始的時候只能用跟散步沒區別的速度慢慢跑過不到一百米的距離,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現在的他已經能夠做到慢跑兩圈了,而且也能比以前堅持更長時間地走路。不得不說,如果不是楊浩凱堅強的意志力支撐著他,沒有一個人能夠做到在遭遇到那麼巨大的傷害之後,還可以恢復得這麼快,畢竟有些人因為害怕複檢時的錐心疼痛而放棄了,根本無法做到長時間地站立,更別說是跑步了。

  也許是心底尚且殘留的自尊心作祟,雖然楊浩凱一直堅持著跑步,可他從未邀請過任何人和他一起跑,就算是在公共的田徑場里跑步,他也專挑少人的時間段去練習,總是一個人默默地跑著,慢慢地跑著。

  大概是能夠體會到楊浩凱隱藏著的驕傲,雖然葉弦從還未開始交往的時候就知道楊浩凱有這個清晨跑步的習慣,但他從未提及要和楊浩凱一起練習之類的事,楊浩凱也不曾說過希望葉弦陪著他,所以,楊浩凱依舊是一個人堅持著。

  然而,每天,當楊浩凱結束了一番複檢,往回走,經過一個小亭子的時候,他總可以看到一個靜靜坐著的身影。每次每次,這個去時不曾出現過的身影總會呆在小亭子,安靜地坐在那,沒有說一句話,沒有做什麽事,只是坐在那,一直到某個回來的人走到他面前時,身影才會像是從沉睡中醒來一般,平靜地問:“要去吃早餐了嗎?”

  這絕對是楊浩凱自出生以來,除了葉弦說喜歡自己外,最令楊浩凱感動到無話可說的事了。

  楊浩凱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葉弦出現在這個小亭子的場景。

  那天,如同今天一樣,也是一個略帶點冷意的乾燥清晨,當楊浩凱拖著兩條像是灌了鉛的腳,慢吞吞往宿舍走去的時候,他無意間看到了小亭子里有個熟悉的身影,一個自己早已看慣卻還希望繼續看下去的身影。這個身影奪走了楊浩凱全部的注意力,讓他連腳的酸疼都忘記了,只顧著直直走到那個安靜坐著的身影前,差異地問:“葉弦,你怎麼一大清早地坐在這?”

  葉弦站起身,一點也不打算理會楊浩凱的驚訝,平靜地問:“要去吃早餐了嗎?”

  一句話,瞬間讓楊浩凱全明白了。

  直到現在,楊浩凱還記得第一次聽到葉弦問自己“要去吃早餐了嗎”時心臟的跳動軌跡,微微地發疼,但會使人上癮,不由自主地迷戀上這種痛楚。

  所以,直到現在,楊浩凱依然堅持每天出門跑步,可這到底是爲了讓自己跑得更久、更快,還是爲了回來時見到那道身影,聽到那句問話,楊浩凱已經分不清了。

  不過,今天有點不一樣。

  按照葉弦平時的行為模式來看,他會在楊浩凱經過這條路之後,才一個人走到小亭子里,安靜地坐著,等待跑完步的楊浩凱回來。

  但是,當楊浩凱結束了今天的跑步練習,走到小亭子的時候,他沒在葉弦一向坐著的位置上找到他,反而是在小亭子後面的宣傳欄前找到人,並且,在找到葉弦時,楊浩凱發現他正在發呆。

  “葉弦,怎麼了?在看什麽?”

  楊浩凱喊了葉弦一聲,一邊說著,一邊靠近他。

  被楊浩凱這麼一喊,葉弦也回過神來了,他轉身面對著楊浩凱,用一貫的表情說了那句已經說了好多次的問話:“要去吃早餐了嗎?”

  葉弦表現得太正常了,正常到就算是楊浩凱也沒覺得有哪些不妥當的地方,只當葉弦是坐久了,覺得無聊,到處走走看看,才會在宣傳欄前發呆。

  “要,我現在好餓。”

  “那走吧。”

  說著,葉弦率先邁開步子,準備離開這個地方。

  看到葉弦的舉動,楊浩凱也連忙跟在他身後,然而,當楊浩凱眼光餘角不小心瞄了某張海報時,他頓時僵住了。

  這是……

  在葉弦察覺到什麽之前,楊浩凱已經湊到了葉弦面前,像平時一樣,膩在葉弦身邊,說些不找邊際的話,想盡方法讓葉弦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

  因此,葉弦也沒發現到楊浩凱看到了什麽,也完全不清楚楊浩凱心里在想什麽。
第二卷 残留的梦 第五曲
  吃完早餐后,楊浩凱和葉弦兩人從食堂里走出來,打算一起回宿舍,然後按照平時的習慣,沒課的時候兩人一塊兒呆在圖書館消耗時間。

  正當兩人一邊走,一邊聊得起勁的時候,一聲尖叫從不遠處傳來,嚇到了周圍所有的人,包括楊浩凱和葉弦。

  “啊——凱!”

  被這有點耳熟的聲音吸引,楊浩凱反射性地往發聲源看去,可才剛轉身,懷裡居然多了一具軟綿綿的身體。

  “這……”

  “凱!真的是你!好高興!我終於找到你了!”

  嘴裡的疑問還未說完,撲到懷裡的人已經興高采烈地說著些像電視劇的對白。

  “雖然聽說你在這間學校裡,可一直找不到你!沒想到還是被我找到了!凱!凱!怎麼辦,我好高興!”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自說自話的個性,讓楊浩凱不由得想起了一個人。

  費力地把人拉開,仔細一看,真的是她!

  “莎莎?你怎麼在這裡?”

  艾麗莎,昵稱莎莎,是一個活潑的可愛女生,也是楊浩凱老家鄰居的小孩,簡單點說,她是比楊浩凱小一歲的青梅竹馬。

  “你還好意思說!”雖然被推開,但艾麗莎還是跟小時候一樣,伸手抱住楊浩凱的手臂,軟著嗓子抱怨,“高中時不聲不響地轉學也就算了,居然連自己在哪裡也不肯透露!大學也是,要不是有人說在這裡看到你,誰想得到最討厭讀書的你居然會來上大學啊!我來這裡已經一年多了,一直沒找到你,本來已經放棄了,哪知道老天爺還是心疼我,最後還是讓我找到你了!我可告訴你,你不准再無緣無故地消失了!”

  “你找我幹什麼?”皺著眉拉開艾麗莎的手,楊浩凱自然地和她保持一段距離,說話語氣帶著少見的疏離感,“我就是怕你們找我,才不想告訴你們我在哪的。”

  再一次被推開,艾麗莎本想再湊上前去,可看到楊浩凱皺眉的模樣,不禁把伸了一半的手往回縮,語氣充滿了火藥味。

  “你還好意思說!什麽叫不想讓我們知道你在哪啊!我們可是你朋友誒,關心你有什麽錯!你知不知道你消失之後,隊裡無論是師兄師姐還是師弟師妹,一個個都吵著要見你,大家還想好要好好幫你驅驅邪,連火盆都準備好了,你卻不見人影!太過分了!”

  無奈地翻了下白眼,楊浩凱沒好氣地說:“我就知道你們會弄很大陣勢,才怕得不敢見你們啊。要是真聽你們的話這麼弄的話,保准以後那些認識我的人見到我肯定會取笑我的。”

  “厚!凱,你真的很不給面子誒!”

  “這是為我自己著想,我可不想陪你們瘋。”

  站在一旁,聽著這兩人的對話,葉弦大概清楚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不過,葉弦知道,楊浩凱消失的理由並不像他說的那般僅因為怕被人取笑才悄悄離開,做過同樣的事的葉弦明白,這是已經不知道如何去面對以前的人的他們所能做到的唯一逃避罷了。也許很懦弱,可當時的他們除了這麼做以外,已經找不到其他辦法來保護自己了。

  然而,就算葉弦完全瞭解楊浩凱的處境,但目前的他還是覺得很火大。

  也不知道這個女生是不是已經激動到顧不得其他人的眼光了,饒是楊浩凱拒絕了她兩回,她還是在說話的時候又湊回到楊浩凱的身邊,那種旁若無人的親昵姿態和甜膩的叫喚聲引來無數人對他們行注目禮。

  實在是受不了這種沒來由的眾多視線,葉弦忍不住喊了聲:“浩凱?”

  還在和艾麗莎打太極的楊浩凱聽到葉弦的叫喚,回頭看了他一眼,瞧見葉弦臉上明顯的不耐煩,心想“糟了”,連忙甩開艾麗莎的手,走回到葉弦身旁,簡潔、堅定地對艾麗莎說:“好了,莎莎,我沒時間和你耗,我還有事,先走了。”

  被甩了三次的艾麗莎終於注意到葉弦的存在了,可能因為一直被甩,心裡覺得很惱火,氣鼓鼓地說:“可惡!我們好不容易見面,你卻一點也不關心下我!連電話號碼都還沒交換呢,就只想著離開!怎麼,是和這個人有事情?以前的你都不跟這種一看就是神經纖細的人來往的,說是跟這些人來往很累,現在怎麼又跟蜜蜂見了蜜一樣地往上湊了?我……”

  “莎莎!注意說話!”

  聽到艾麗莎越說越離譜,楊浩凱嚴厲地制止了她,但艾麗莎還是像倒豆子一樣說出了一些不該說出口的話。

  大概也發覺自己真的是說得有些過火了,哪怕覺得不甘願,艾麗莎還是閉上了嘴,雖然眼睛里依然冒著火。

  沒有心情理會這兩人的爭鬧,葉弦丟下一句“我先走了”后,輕飄飄得好似不帶走一片雲彩般離開這個熱鬧過頭的地方。

  真是够了!

  雖然身後傳來楊浩凱焦急的喊聲,可心裡埋著一把悶火的葉弦依舊選擇聽不見,逕自走開了。

  搞定你那邊之後再說吧你,蠢貨!

  急匆匆地走回宿舍,葉弦動作粗魯地收拾著東西,書本碰撞木製桌子發出了“砰砰砰”的響聲,嚇得宿舍里其他人一個接一個偷偷溜走,生怕撞上槍口。

  就在宿舍里除了葉弦之外的人全走了之後沒多久,門又開了。

  “葉弦。”

  進來的人當然是楊浩凱了,只是現在的他失去了一貫的從容,喘著粗氣,除了呼喊葉弦的名字外,什麽都說不出來。

  “葉弦,我……”

  本來還沒什麽好臉色的葉弦看到楊浩凱不尋常的樣子,又見他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拿捏膝蓋,才驟然間想起楊浩凱今早剛跑完步,現在又從食堂疾走回來,這對他的腿來說是很大的負擔,難怪他會一臉疲憊的模樣。

  “來,來這里坐下。”

  把發火的事擺一邊去,葉弦趕緊扶著楊浩凱,讓他坐下休息,自己還蹲在他跟前,伸手在他腿上按摩。

  “怎樣,好點了沒?”

  休息了會兒,楊浩凱終於緩過氣來了,可他顧不得回答葉弦的問題,而是急忙地解釋剛剛的事。

  “葉弦,剛剛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樣的!莎莎是我老家鄰居的小孩,自小和我一起長大,因為被周圍的人慣得有些無法無天,所以說話有些不經大腦,你別跟她一般見識!你知道我喜歡你的,你可別相信那丫頭說的那些話!就算我以前真的說了那些話,那也只是我還沒遇到你而已,真的,葉弦,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喜歡你,葉弦。”

  “哦。”

  楊浩凱的長篇大論只換來了葉弦簡單的回應,雖然簡單,可這表示葉弦已經接受了他的解釋。然而,楊浩凱還沒放下心來,葉弦接下來的話卻差點把他嚇死。

  “你跟她交往過吧?”

  就算是親兄妹,也少人會做出那麼親昵的動作吧?

  “葉……葉弦——”拖著長音喚著葉弦的名字,楊浩凱可憐兮兮地說,“我只當她是一個可愛的妹妹而已,我喜歡的人只有你,除了你以外,我根本沒對其他人付出這麼多真心。”

  “也就是說你真的和她交往過咯。”

  沒被楊浩凱抹了蜜的話給迷惑住,葉弦看到楊浩凱的腿有些發紅,還沾著汗,站起身,準備去拿濕毛巾來幫他擦汗。

  不過,葉弦才剛站起身,立刻被楊浩凱攔腰抱住了。

  “我承認,之前我說和別人交往過,就是和莎莎。可是,當時我真的只是覺得好玩,才會答應和她交往的。而且交往之後,我發覺自己只是把她當做一個妹妹來喜歡而已,她也發現自己只是拿我當哥哥,所以我們最後分手了。我後來都沒跟她聯絡了,真的,我現在心裡只有你一個人而已,這點你一定要相信我。”

  “那你給她電話號碼了嗎?”

  沉默了會兒,楊浩凱輕輕地點了點頭,小小聲地“嗯”了下,連頭都不敢抬起來看向葉弦。

  看著楊浩凱這種把整張臉埋在自己腰側的鴕鳥行為,葉弦不禁輕笑出聲。

  “好了好了,我沒怪你,你不用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

  聽到葉弦的笑聲,楊浩凱戰戰兢兢地抬起頭來,看到葉弦果真恢復以往的冷靜模樣了。

  “你不怪我了?”

  “不怪了,再說,這都是我遇到你以前的事,我沒有什麽立場去責怪你。”

  “誰說你沒立場的!如果連你都沒立場了,那這世上還有誰有立場去責怪我!”

  確定葉弦真的沒有在生氣了,楊浩凱立刻拋開可憐淒涼的面具,恢復以往的滑頭模樣。

  “行了,你別貧嘴了。怎樣,腳好些了嗎?”

  雖然一開始心底真的很火大,但看到這傢伙明知自己不可以亂來卻還拼命趕回來,有再大的火也會消了,更何況葉弦自己也明白,這個笨蛋真的喜歡自己。

  “嗯,好多了,多虧你幫我按摩,謝啦。”習慣性地抓起葉弦的手放在臉旁磨蹭,楊浩凱從下往上看向葉弦,用和剛剛不一樣的另一種可憐口吻說,“那我把號碼給莎莎,你也不介意?”

  知曉楊浩凱在博取自己憐憫心的葉弦毫不心軟地用另一隻沒被他抓住的手彈了下他的額頭,聽到楊浩凱不作偽的喊痛聲,才說:“她是你的青梅竹馬,又是你妹妹,你給她號碼不是正常的嗎?不要來試探我,我說我沒怪你就是沒怪你。”

  無論怎樣,如果不知道還好,一旦知道了卻依然放著那個莎莎不管,他就不是葉弦認識的那個楊浩凱了。

  “嘿嘿。”放開葉弦的手,楊浩凱用雙臂緊緊抱住葉弦,滿足地說,“葉弦,我最喜歡你了。”

  這個笨蛋,難道腦袋裡真的沒有害羞的構造嗎?爲什麽能夠做到每天不厭煩地重複說這句話呢?
第二卷 残留的梦 第六曲
  獨自一人下樓,剛靠近樓下那座顯眼的雕像旁時,葉弦發現有人比自己先一步在那裡等著了。

  “啊,你好。”

  察覺到有人靠近,黃仲興反射性地抬頭一看,見到是認識的人,順便打了聲招呼。

  雖然和這個人並不怎麼熟悉,但現在人家已經先開口了,葉弦也沒理由像以前那樣拒人於千里之外,回了句:“你好。”

  由於被叮囑在這裡等著,葉弦也沒往其他地方跑,站在雕像的另一邊,安分地等人。

  大概覺得有認識的人在一旁,自己卻只顧著玩手機是件不禮貌的事,黃仲興收起手機,用閒聊的口吻說:“在等浩凱?”

  “嗯,他說把傘忘在教室里了,所以又回去拿。”

  “嘿,這傢伙,每個星期總要有那麼一次兩次忘記東西,都已經丟了三個水壺兩把傘了,還不長記性。”可能是想起了楊浩凱丟東西時的糗樣,黃仲興一邊笑,一邊大肆爆料,“上次還馬大哈到把書包忘在宿舍里沒拿就直接來上課了,真搞不懂他這一路走來教室,難道沒發現有哪裡不對勁?”

  第一次聽到這些事的葉弦覺得很不可思議,因為在他眼裡的楊浩凱是一個雖然自稱粗枝大葉卻相當細心的人,怎麼也想不到他會做出這麼烏龍的事。

  “我都不知道,他從來沒跟我說過這些事,而且,平時他也算是個蠻細心的人,有時候我忘了拿藥什麽的,都是他提醒我的。”

  黃仲興挑了挑眉,裝出一副搞怪的壞壞模樣。

  “哎呀呀,你要體諒他,在你面前,他還是想耍下帥的。”

  聽到這話,葉弦弄不清該怎麼回話了。

  很明顯,黃仲興是清楚這兩人之間的關係的,可他又沒挑明講,擺明了是在享受著一種莫名其妙的“秘密感”。

  正當葉弦還在猶豫應該怎麼回答的時候,黃仲興體貼地換了個話題。

  “話說回來,過兩天就是浩凱生日了,你們打算怎麼慶祝?”

  “生日?”

  “對,生日。怎麼,你不知道?”

  “知道是知道……”

  知道是知道,也想了很多,但該怎麼做才會讓那傢伙真正高興,卻沒有什麽太具體的思緒,雖然知道那人很容易滿足。

  看到葉弦一副沉思的模樣,黃仲興也就沒追究他們到底想怎麼慶祝這件事了,說:“宿舍里的人也想替浩凱慶祝一下,不過怕和你們的撞到一塊去。如果你需要幫助的話,只要我幫得上忙,儘管開口,估計我這麼做,那傢伙會更開心。”

  黃仲興這些充滿調侃的話讓葉弦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們感情很好。”

  “還行吧,畢竟同一個宿舍的,再說,有誰會真正討厭浩凱那傢伙啊。”

  黃仲興說得很隨意,但話里含著的意思卻讓聽的人一陣心暖。

  不自覺地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葉弦像是呢喃一般地說:“也是呢,很難去討厭他。”

  無意間瞥見這個笑臉,黃仲興愣住了,驀地有些明白爲什麽楊浩凱會這麼迷戀眼前這個人了。

  大概就是被這種發自內心的真摯給吸引了吧?

  本想再說些什麽,但一個感覺微妙的聲音阻止了黃仲興的發言。

  “葉弦!”

  急匆匆走下樓,楊浩凱沖到兩人跟前,對葉弦說:“抱歉,讓你等這麼久。”

  轉過頭來看著黃仲興,楊浩凱的表情看起來也有些微妙。

  “仲興,你也在等人?”

  瞧了瞧楊浩凱的表情,再看了看楊浩凱有意無意擋在自己和葉弦中間,黃仲興忍著笑,揶揄地說:“浩凱,你不用當我是賊,我知道規矩的。”

  雖然本能地做出了這些舉動,但被人這麼直接地點明,楊浩凱還是覺得有些丟臉。不過,這也不能怪楊浩凱小題大做,誰讓他從沒見過葉弦在他之外的人面前露出這種表情,他當然會擔心,這是無法控制的自然反應。

  至於葉弦,這個最要緊的主角,因為不知道自己露出了怎樣驚天動地的表情,也就不清楚楊浩凱、黃仲興兩人在打什麽啞謎了,只當兩人是在說些屬於宿舍範圍內的“暗號”。然而,也幸好是這樣,要是葉弦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一定會充分發揮楊浩凱口中的“纖細神經”,羞愧到挖個洞鑽進去。

  “我不是這個意思……”楊浩凱底氣不足地解釋道。

  黃仲興雖然喜歡調侃楊浩凱,但適可而止的道理他還是懂的,大方地擺擺手,示意自己不在意。

  “沒事沒事,你知道我是無害的就行了。”

  對著黃仲興扯出一個賠禮的笑,楊浩凱拉著葉弦,說:“那我們先去吃飯了,你……”

  “凱!”

  一個紅色的身影飛奔而來,直衝進楊浩凱的懷裡。

  “凱!吃飯了沒?和我一起去吃飯吧。”

  這種旁若無人的說話方式,不用說,這個紅色身影是艾麗莎大小姐了。

  “莎莎!”

  猝不及防被人抱住,楊浩凱趕緊拉開艾麗莎,偷空還偷偷瞄了葉弦一眼,發現他臉上並沒有什麽不愉快的神色之後,才轉過頭來,對艾麗莎說:“說了好多次了,你不要每次都這麼撲過來。”

  “知道了知道了。”隨口應了幾句,艾麗莎自顧自地挽住楊浩凱的手,“那你現在可以陪我去吃飯了吧?”

  皺著眉掙開艾麗莎的手,楊浩凱用眼神警告艾麗莎不要再動手動腳的,直到看到艾麗莎不情不願地站在一邊,他才悠悠然地握住葉弦的手,抬起來,在艾麗莎眼前揮了揮兩人交握的部位,說:“我要跟葉弦一起去吃飯,你不要來打擾我們。”

  看著楊浩凱的動作,不僅艾麗莎被嚇到了,連葉弦都被楊浩凱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唬住了,搞不清他想幹什麼。

  “你……你們……你們……凱!你們爲什麽要手牽手的?兩個大男人牽手做什麽!”

  “當然是因為我們在交往啊!”無視艾麗莎的震驚,楊浩凱顯得很坦然,“所以,你不要來當電燈泡,就這樣,拜啦。”

  說完,楊浩凱就這麼牽著葉弦離開了,也不管艾麗莎已經驚訝到掉下巴了,更不管黃仲興臉上那種似笑非笑的耐人尋味表情。

  “喂,浩凱。”

  不過,楊浩凱不管,可不代表沒人管。

  “嗯?什麽事?”

  “你還問什麽事,你怎麼就把我們的事說出來了?”

  葉弦問這話,完全沒有譴責楊浩凱的意思,只是想知道楊浩凱爲什麽這麼做而已。

  楊浩凱孩子氣地扁了扁嘴,委屈地說:“哼,這一個星期以來,莎莎有事沒事就來找我,害我們兩個相處的時間少了超多的!要是再不跟她攤牌,讓她清楚不要來打擾我們,接下來的日子,我可看不到什麽曙光了!”

  楊浩凱說的理由很幼稚,但說到底,楊浩凱也是怕再這麼下去,就算葉弦有比海還廣闊的胸懷,也會被折騰到心力憔悴,一個不小心,兩人分手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爲了維護兩人的關係,讓艾麗莎知難而退是最好的做法。

  楊浩凱的用意,葉弦又怎麼不明白,所以,葉弦只是笑笑,什麽也沒說,任由那人拉著自己走在熱鬧的地方。

  反正早就有覺悟了,無所謂。
第二卷 残留的梦 第七曲
  亞熱帶的夏天總是來得比較早,春的尾巴還沒抓牢,夏的氣息已經吹拂到人的臉上了。

  週末的教學區少了平時的熱鬧,多了一股冷情感,但在頭頂太陽的照耀下,也算是有些許熱量。

  楊浩凱走過幾乎沒人的斑馬線,往冷清的教學區走去,才剛靠近目的地,架空層里的人已經引起了他的注意。

  “莎莎,喊我來這裡幹嘛?”

  “凱,生日快樂!”

  一見到楊浩凱,艾麗莎手捧著豔麗的紅玫瑰花束沖到他面前,興高采烈的模樣好似得到了全世界最棒的驚喜。

  本來就有些猜到約自己出來的艾麗莎想要做什麽的楊浩凱好笑地接過花束,說:“拜託,莎莎,玫瑰花是男生送女生的好不?不過,謝啦!”

  笑眯眯地看著楊浩凱高興的樣子,艾麗莎皺了皺鼻子,說:“哼,誰說只有男生可以送女生玫瑰花的啊?我偏要送你!你敢不喜歡,看我不劈了你!”

  “好了好了,我又沒說不喜歡。”疼愛地輕彈了下艾麗莎的額頭,楊浩凱內心里還是很感激艾麗莎的這番舉動,用一如既往地寵溺語氣說,“你這傢伙,送人禮物也要發揮小惡魔的特質,真受不了你。”

  “不喜歡?”

  “喜歡啦喜歡,哪敢不喜歡啊!”

  順著以前的習慣,隨口說出了這些調侃的話,但是卻沒得到艾麗莎的回應,楊浩凱好奇地抬頭一看,看到艾麗莎臉上有奇怪的紅暈,不由得關心地問:“莎莎,怎麼了?太熱了嗎?”

  被楊浩凱這麼盯著看,艾麗莎的臉更紅了,配上她身上的那套粉色的連衣裙,人就像是楊浩凱手裡捧著的玫瑰般美麗,華麗。

  可是,楊浩凱不愧是自稱粗枝大葉、神經大條的人,他也沒想太多,直接伸手,幫艾麗莎探了探額頭的溫度。

  “怎麼了你?發燒了么?還是……”

  “凱。”

  “嗯?哪裡不舒服嗎?”雖然被打斷說話,但楊浩凱只當是艾麗莎覺得不舒服,想要說出來求自己幫忙而已。

  只是,當楊浩凱看到艾麗莎的眼神的時候,好歹自己也是同眼前這個人一起長大的,多少也發現有些不妙。

  “莎莎,你……”

  “凱,我喜歡你,我們複合吧。”

  “……”

  無奈地歎了口氣,楊浩凱說:“莎莎,我說過了,我現在正和別人交往。”

  “你是說和那個一直黏著你的人交往?那不是騙人的嗎?”不在意的笑了笑,艾麗莎說,“不是什麽大問題啦。”

  “不是騙人的。”楊浩凱看著艾麗莎,認真地再說一次,“我和葉弦在交往。”

  又是一臉的驚訝,不,是比之前更驚訝,艾麗莎怎麼也無法相信楊浩凱說的話。

  看到艾麗莎這模樣,楊浩凱不曉得該說些什麽,只好決定暫時離開,讓她自己好好想想。

  “莎莎,我先回去了,謝謝你的禮物。”

  “爲什麽!”

  才剛轉身,艾麗莎的吼聲立刻從身後傳來。

  “你們兩個都是男生啊!你爲什麽要這麼做!這不正常啊凱!不正常!”

  倏地跑到楊浩凱面前,艾麗莎拉著他的手,激動地說:“我知道了,凱,你是在同情他對不對?我查過了,那個葉弦也遇到了那場車禍,失去了手他是不是很崩潰?所以你才會陪著他對不對?因為你一向都是那種愛管閒事的性格,看到有人跟你一樣,所以你放不下他對不對?你只是陪他治療傷口而已,對不對?”

  到底是誰陪誰治療傷口,都到這時候了,還有誰分得清?

  葉弦是個敏感的人,對於再細微的東西,他都能及時察覺到,理所當然的,對於自己本身的事,他也總是在第一時間瞭解清楚,所以,自己到底是不是必要的,有時候,連楊浩凱自己都弄不清。

  自己是因為愛管閒事所以才放不下葉弦的?

  一個愛管閒事,就能解釋清楚和他相遇之後的事么?

  他陪著我,還是我陪著他,這種事,已經完全不知道了。

  “凱。”艾麗莎的臉色驀地變了,深情的樣子宛若聖母般純潔,充滿了愛的感覺,“我懂的,我真的懂的,你們只是在互相舔傷口而已。你失去了腳,他失去了手,你們都失去最驕傲的東西,你們把對方當做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理解彼此的人。可是,凱,你要知道,這不是戀愛,這是同情,是安慰。所以,趁著還沒陷得太深,趕緊收手吧,再這麼下去,你真的會變得不正常的。”

  “……行。”

  “嗯?”艾麗莎稍微湊近了些,“你說什麽?”

  “我說,不行。”

  拉開艾麗莎的手,楊浩凱恢復了往常的模樣,順帶往後退了一步,和她保持距離。

  至於艾麗莎,她聽到楊浩凱的回答之後,臉上的聖母表情整個崩塌,不敢相信的震驚,恨鐵不成鋼的惱怒,被拒絕的傷心,各種負面的情緒糾結在一起,使得她的臉一瞬間有些灰暗。

  “爲什麽!我不懂,我不懂!凱,明明這不正常,爲什麽你還要這樣!”

  “很簡單啊,”相對於艾麗莎的激烈,楊浩凱倒是顯得風輕雲淡,“要是現在失去他的話,我一定會崩潰的。”

  這份感情到底是同情,還是安慰,都已經發展到不能這麼用這麼簡潔的字眼來概括的地步了。

  對於自己來說,葉弦就是現在的全部,全世界除了他之外,沒有人懂得夜裡糾纏自己的噩夢,也沒人明白夢醒之後的恐懼,還有悔恨。

  互相舔傷口?本來就是這麼開始這份感情的,在我還不知道他知道我的時候,也在他還不知道我知道他的時候,這份情愫已經開始蔓延了。

  夠了,想要一直在一起的條件早就具備完全了,還在動搖什麽?這對葉弦太失禮了。

  事到如今,還一個人在這裡煩惱,真是蠢到家了。

  “莎莎,真的對不起,可是我現在只想著葉弦一個人而已,不正常還是其他什麽的,我已經管不著了。”說完,楊浩凱也理不了艾麗莎到底能不能理解了,他現在只想趕快回到葉弦身邊,對他說出自己腦海里正轉著的事。

  再次穿過那條斑馬線,回到漸漸熱鬧的宿舍區,楊浩凱直直往目的地而去,對旁邊熱鬧地討論著什麽的人一點也沒空去理會。

  不過,人在著急的時候,總會出現一些事來擋住人匆忙的腳步。

  “你好,星期天晚上演藝廳會有鋼琴獨奏會,歡迎前去觀賞。”

  鋼琴?

  停下腳步,接過那個盡責的工作人員遞過來的彩色傳單,楊浩凱看著手裡的東西,久久,突地手心一緊,把傳單捏成一團。

  是時候做個了結了,就算只有他也好。
第二卷 残留的梦 第八曲
  按照信息的指示,楊浩凱尋到了藝術樓。

  因為自己是理科生,大部份課程的教室都在理科樓,所以哪怕已經來到大學將近兩年了,楊浩凱這還是第一次來這藝術樓。

  從艾麗莎那裡離開之後,楊浩凱本想直接沖回宿舍去找葉弦,誰想到才走回到宿舍樓樓下,葉弦發了一條信息過來,讓自己到藝術樓去。

  不同於充滿了冰冷機器味道的理科樓,藝術樓里連飄蕩的空氣都充斥著藝術的氛圍,隨處可見的彩色塗鴉顯示著這樓的與眾不同,讓人冷靜不下來。

  自一踏進這樓開始,楊浩凱就無法控制地心跳加速。

  今天到底是什麽日子,楊浩凱不曾和那人說過,可楊浩凱明白,正如自己對他瞭解甚多一樣,他對自己也是有許多瞭解,既然這樣,那他不會不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雖然楊浩凱并沒有要求葉弦一定要在今天做些什麽,但期待還是會有的,更何況是處於現在這種情況。

  讓我到藝術樓里來,是想要做什麽?

  爬樓梯,轉彎,直直往前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後,楊浩凱忍不住用跑的衝向走廊的盡頭。

  這是……

  冷清的走廊里迴蕩著乾淨的琴聲,一個音符接著一個音符,串聯成了楊浩凱熟悉到夢里都會哼的曲調。

  蕭邦的《即興曲》!

  末尾的教室門敞開著,空曠的教室里僅有一架棕色立式鋼琴,一個人坐在鋼琴前,閉著眼,隨心所欲地彈奏著,那雙跳動的手在窗外投射進來的陽光下顯得那麼透明,那麼美麗。

  楊浩凱不敢亂動,甚至連呼吸都不敢,定定地看著彈琴的人,一直注視著,看他閉眼的神情,看他靈動的雙手,看他和鋼琴的姿態,看他的一切一切,就這麼忘我地看著,把全部都忘記了。

  可是,琴聲驟然間斷了!

  彈琴的人把手縮了回來,有些苦澀地笑了,說:“看來,要用這手彈完一整首曲子還是有些難度。”

  說的人輕描淡寫,看的人卻無法自製地眼眶發熱。

  那雙手的顫抖怎麼也沒辦法讓人忽視,一向白皙漂亮的手指如今已經泛紅了,襯得本已應該看不清的傷痕有些猙獰。

  “要是……沒有那場車禍就好了。”

  隨著話從口裡說出來,藏著的淚水終於掉落出來,劃過楊浩凱的臉,墜在地上,彈起看不見的漣漪。

  要是沒有那場車禍,你就可以像以前一樣,神采飛揚地彈奏你想彈奏的曲子了。

  像是全身的力氣都在剛剛用光了一樣,楊浩凱一下子癱坐在地,頭低低的,手遮住了臉,讓人看不到他現在的表情。

  只是,看不到,不代表不知道。

  葉弦看著那個在明亮的光線下明顯陰暗許多的身影,雖然沒辦法看清他的臉,可葉弦知道,那人還在哭,就像以前看到的那樣肆無忌憚地流著淚,悄無聲息,卻讓人越發難受。

  葉弦站起身,走到楊浩凱跟前,蹲下,摸了摸他的發。

  “我彈琴是想讓你高興來著,怎麼哭了都。”

  身影在發抖,不知道是因為葉弦摸著他的發,還是因為正哭著。

  再湊前些,葉弦抱住他的頭。

  “我不喜歡那場車禍,不過,我喜歡遇到你。”

  車禍讓他們失去了榮譽,也讓他們相遇,一失一得,誰輕誰重,兩人心裡都有數。

  楊浩凱伸出手,緊緊摟住那人。

  “葉弦,葉弦,葉弦……”

  重複呢喃著這名字,楊浩凱仿佛忘記了其他的語言,唯一記得只有這兩個字。

  “葉弦,葉弦,葉弦,葉弦……”

  “呵呵。”在楊浩凱的耳邊輕笑出聲,葉弦的聲音倒是沒那麼沮喪,“浩凱,今天可是你生日,你不想讓我做些其他的么?”

  輕輕搖了搖頭,楊浩凱把自己更加埋進葉弦的懷裡,摟著他的手收得更緊。

  不過,葉弦卻不讓楊浩凱這麼“浪費”著。

  放開抱住楊浩凱的手,葉弦站起身,順便拉著那人也站起來。

  “要再聽我彈琴嗎?”

  “你的手……”

  “沒事的,我有分寸。”

  拉著楊浩凱,兩人一同回到了鋼琴前,坐下。

  隨手按下幾個琴鍵,葉弦看著楊浩凱,再問了一邊:“你還想聽什麽曲子?”

  “手。”楊浩凱顧不得臉上還有淚痕,直接拉過葉弦的手,動作輕柔地幫他按摩。

  雖然沒阻止楊浩凱的舉動,但葉弦並不想讓他太過於擔心,解釋說:“真的沒事,只是太久沒彈琴了,所以有些不習慣而已。”

  手一緊,握住楊浩凱的手。

  “我還想彈給你聽,如果你不點曲子的話,那我就隨便彈咯?”

  說是說得輕巧,但話里的意義一點也不輕巧,楊浩凱知道,葉弦也知道。

  “那就生日歌。”抱住他的腰,楊浩凱留著可以讓他雙手擺動的空間,整個人黏在了他身上,“今天我生日,彈生日歌給我聽。”

  “呵,願望真小。”

  任由楊浩凱黏在自己身上,葉弦稍微活動了下手指之後,又再次用琴鍵彈奏了。

  所有人都聽過的調子響起來了,緩緩的,柔柔的,含著彈琴人的心思。

  “我一直想著,你生日要給你什麽呢?要送你禮物嗎?送你什麽禮物?雖然知道無論送你什麽你都會開開心心地收下,但我想送你真正想要的,我想要你高興。”

  一曲完了,葉弦換了個調,又再重新彈奏。

  “後來想到,你會喜歡上我,是因為我彈琴吧?從我手受傷之後,我就沒再碰過琴了。如果真的用彈琴做生日禮物送你,要彈哪一首呢?現在我的手能夠彈到哪裡?要不要練習之後再彈給你聽?”

  曲終,葉弦把手收了回來,放在那人抱著自己的手臂上面。

  “最後,我想,與其花費很多時間和精力練習,然後再讓你聽到我的練習效果,還是像這樣,讓你聽我重新開始彈琴后的第一首曲子會讓你更開心,對吧?”

  安安靜靜聽到最後的楊浩凱已經分不清自己現在的心情該叫做什麽了,只是覺得酸酸的,想哭,又想笑,心疼到無法呼吸了,還是迷戀這種感覺。

  “葉弦,我們去聽音樂會吧。”楊浩凱從口袋了掏出一張彩色傳單,將它放在葉弦面前,認真地說,“明天我們一起去吧?”

  如果你早已經有了覺悟的話,那我陪你。
第二卷 残留的梦 第九曲
  “葉弦,我們去聽音樂會吧。”楊浩凱從口袋了掏出一張彩色傳單,將它放在葉弦面前,認真地說,“明天我們一起去吧?”

  看了看楊浩凱,葉弦伸手拿過彩色傳單,細細地讀著。

  瞧見葉弦那麼認真的神色,楊浩凱忽地有些發慌了,怕自己的行為惹怒好不容易開始面對的葉弦。

  “浩凱。”

  “啊,是!”

  一緊張,楊浩凱連回話都有些亂了。

  不過,這倒逗樂了葉弦。

  “是什麽是啊,連話都不會說了?”

  看到葉弦微笑的模樣,楊浩凱緊張的情緒有些放鬆了,知道葉弦並沒有生氣。

  “哪,葉弦,去吧?一起去吧?”

  不曉得要怎麼才能有技巧地拉著葉弦去音樂會,楊浩凱只好耍賴了,反正今天是自己生日,葉弦也不好意思對自己發火。

  “可是想去聽這個鋼琴獨奏會的話,要有門票才能進去。浩凱,你有門票嗎?”

  “門票?”

  那是什麽?只是一場校內音樂會而已,需要用到那麼“高級”的東西?

  楊浩凱那呆愣的模樣告訴了葉弦,他並沒有什麽門票,或者該說,他不知道這需要用到門票。

  無奈地歎了口氣,葉弦說:“雖然這只是在校內舉辦的小型音樂會而已,但演奏者好歹是這幾年國內聲名鵲起的新星,他已經囊括了連續三屆國內青少年鋼琴比賽第一名的榮譽了。像這樣子的人開一場獨奏會,怎麼可能不需要門票?”

  “可……可是,這張傳單我剛剛才拿到的,如果真是你說的那樣子的話,怎麼還需要宣傳?”

  “可能是造勢吧,畢竟對於鋼琴的事,還是有好多人不瞭解。”把傳單放在了一旁,葉弦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說,“所以,如果我們沒門票的話,想去也去不了。”

  怎麼這樣啊!

  懊惱的楊浩凱把氣撒在了傳單身上,揉了又揉,還不解氣地將它撕裂開。

  就在楊浩凱還在發毫無根據的脾氣的時候,葉弦忽然說:“浩凱,謝謝。”

  楊浩凱停止動作了。

  “你是想幫我吧?因為我已經四年多沒碰過鋼琴了,你怕我心裡的疙瘩一直在,想要幫我把那根刺拔了,所以才想和我去聽音樂會的,是吧?”

  葉弦把楊浩凱心思全說出來了,清楚得讓楊浩凱找不到地方反駁。

  “可是,我還是幫不了你什麽啊。”

  低低的嘟囔聲里含著說不完的委屈,可憐到令葉弦忍不住發笑,直到楊浩凱賭氣地背對著自己了,葉弦才收住了聲,說:“誰說你沒幫我什麽,如果不是你,我根本就決定不了要不要去德國。”

  “德國?”倏地轉回身來,楊浩凱抓住葉弦的胳膊,焦急地問,“你要去德國?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冷靜點,你冷靜點。”葉弦一邊安撫楊浩凱,一邊說,“我沒說我要去德國,我的意思是,我決定不去了。”

  “不去了?”

  “嗯,不去。”看到楊浩凱稍微冷靜下來了,葉弦鬆了口氣,繼續說,“我決定了,不去德國,就呆在這裡,哪裡也不去。”

  “那爲什麽突然說去德國的事?”

  “其實,也不算是突然,之前我媽媽也有提議過,只是我當時也拒絕了而已。”葉弦把被楊浩凱撕成了幾片的傳單拿了過去,看著傳單上的人,說,“幾個星期前我就知道有這場音樂會了,我還和他見了次面。”

  他?

  順著葉弦的視線,楊浩凱看到傳單上印著的一個身穿燕尾服的青年男子,人正彈著琴。

  葉弦繼續說:“見面的時候,他問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德國,聽說德國有一個很有權威的醫生,也許他能治好我的手。”

  什麽!

  楊浩凱“唰”的一下站起身,激動地喊著:“有人可以治好你的手?”

  相對於楊浩凱的激動,葉弦顯得淡定多了。

  “是有人這麼說,具體的還不清楚。”

  “那你一定要去!”楊浩凱抓住葉弦的肩,急促地說,“去德國找那個醫生,讓他把你的手治好!你一定要去!”

  “浩凱!”

  看到楊浩凱越來越沒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葉弦不由得喊了一聲。

  “你冷靜點。”

  “這時候冷靜個屁啊!”楊浩凱重新坐回葉弦身邊,雙眼放光,神采奕奕的模樣讓人以為是他找到了治療他的腳的方法,“葉弦,你一定要去德國,怎麼可以不去呢!你要是去了,你就可以治好你的手了,一旦手治好了,你又可以盡情彈琴了!所以,你一定要去!你是不是還沒答覆那個人?快,現在打電話跟他說你要去,不……”

  話音消了,因為一個吻。

  怔愣地瞪大眼,楊浩凱有些無法理解現在發生了什麽事,貼在自己嘴唇上的那柔軟兩片到底是什麽東西?

  離開那人的唇,葉弦噙著笑,看著明顯當機的某人。

  “有時候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平時有事沒事就對我又摟又抱的,一開心了還抓著我的手吻個不停,但偏偏交往這麼久了,你一次也沒吻過我。你可以告訴我,變態到你這般程度的人,爲什麽也會害怕得不敢吻我?”

  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支支吾吾了好久,硬是擠不出一個詞來,最後,楊浩凱放棄,把自己整張臉埋在了葉弦的脖頸處,掩飾著那早已暴露的可疑紅暈。

  “葉弦,你根本就是一個惡魔。”

  虛弱的評價從下方傳來,惹得葉弦又笑了。

  “其實,我早就想說了,從小到大,除了你之外,根本沒人說我是天使。”

  “不准你轉移話題。”抱緊葉弦,楊浩凱決定暫時丟開這一點也不重要的問題,說,“你爲什麽不去德國?”

  早已絕望了,卻在瞬間見到了陽光,沒有人比楊浩凱更清楚這個希望對葉弦的意義了,所以,他無法原諒葉弦的決定。

  大概察覺到楊浩凱的心情,葉弦沒有再說笑了,一邊撫摸他的發,一邊反問回去:“那你說,我爲什麽要去德國?”

  “治好你的手。”

  “然後呢,治好之後我又要做什麽?”

  “……彈琴。”

  “那我現在不就正在彈了么?”

  輕輕淡淡的語氣,說著這句話的葉弦臉上的神情平靜得令人迷醉。

  “從小就一直在彈琴,一直在彈琴,彈到我後來都不知道我到底是爲什麽在彈琴了。到底是因為想彈琴才彈琴,還是因為可以彈琴才彈琴?”

  把另一隻手舒展在自己眼前,看著手上的細小傷痕,葉弦用像是琴聲般的聲音說:“直到手受了傷,沒辦法彈琴了,我才陡然間明白,我竟然是喜歡鋼琴喜歡到只要一想起自己失去它了,胸口就會一陣陣的發疼。”

  “那就去德國啊,去了就可以治好你的手了,你又可以彈琴了。”

  楊浩凱習慣性地將葉弦伸展在眼前的手收入掌中,細細地包裹住,湊到唇邊,印下一個吻。

  “你忘了嗎?我剛來這所學校的時候,手一直藏著繃帶。”默許楊浩凱的動作,葉弦反握住楊浩凱的手,和他十指交纏,“現在想想,我那時候是在害怕,因為太喜歡了,已經失去過一次了,要是治好了手指,然後又再一次失去它怎麼辦?我完全不敢想像那對我的打擊會是多麼大。”

  “不會的,我會保護你的,我不會允許再有人從你身邊奪走你的鋼琴了,我絕不允許。”

  楊浩凱終於抬起臉了,他用另一隻溫柔地撫摸葉弦的臉,給予他信心,也在給予他自己的諾言。

  被情人這麼溫柔地呵護著,葉弦怎會不沉迷?他享受著楊浩凱對自己的柔情撫摸。

  “你知道嗎,我一直在想著,我還可以再彈琴么?手已經受傷了,這雙手可以在琴鍵上彈到什麽地步?用這雙手去觸摸鋼琴真的可以嗎?我,到底想用什麼樣的心情去彈琴?”

  隨手在琴面上按下一個鍵,琴立刻發出了一個音。

  “想了那麼多,最後發現,我根本就是一個白癡。你看看,我今天不就又可以彈琴了?之前的我到底是在計較什麽呢?我只是想彈琴而已嘛,爲什麽要理會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看向那人的眼,葉弦笑著說:“我終於可以碰琴了,所以,你願意陪我等么?等到我願意去治好手為止。”

  話說了不少,但問題的答案還一直在盤繞。可是不可思議的,楊浩凱懂了葉弦話里的含義,正因為懂了,他發現,自己說不出“去德國”這種話。

  “你真的是一個惡魔啊。”

  一個總能夠看穿人心、蠱惑人心的美麗惡魔,大概,我一輩子都無法贏過你了。
第二卷 残留的梦 第十曲
  楊浩凱現在冷汗直冒,原因很簡單,葉弦正坐在自己家里的沙發上。

  “來,同學,喝杯茶吧,這茶葉是我托朋友從雲南帶回來的,絕對是好茶……”

  楊爸爸很友善,臉上帶著笑,沏茶,還將盛著淡黃色茶水的茶杯放在了葉弦的面前,所以對於楊爸爸,楊浩凱一點也不覺得緊張,但問題是站在楊爸爸身後的那兩個虎視眈眈的女人……

  “孩子他爸,這時候還跟人家炫耀你那什麽爛鬼茶葉啊!給我走開!”

  “哎,怎麼這麼說話,我……”

  “好了啦,爸,你就少說兩句,到那邊看報紙去,我跟媽有話要說!”

  毫不客氣地一把推開楊爸爸,楊媽媽和楊妹妹坐在沙發上,雙手抱胸,冷著一張臉。

  “凱,前幾天莎莎打電話回來的時候說了一些事。”

  “哦。”

  不知道怎麼回話的楊浩凱簡單地給了單字音,雖然不好意思也不大敢在家人面前和葉弦太親密,可他還是端起楊爸爸遞送到葉弦面前的茶杯,直接送到了他面前。

  “來,葉弦,這真的是好茶,你試試看。”

  “好個啥啊!哥,現在我和老媽有事要問你,你專心點!”

  楊妹妹很無情地無視在一旁傷心的楊爸爸,借著踩低那杯其實真的是不錯的茶,說著自己想說的話。

  “莎莎說你現在正和別人在交往,這是真的嗎?”

  斜睨了一眼家裡的那兩個女人,楊浩凱雖然知道自己的事情並不是能夠那麼輕易得到別人的諒解,可妹妹和媽媽的態度還是惹怒他了。

  “是又怎樣?”

  楊浩凱那種豁出去的強硬態度也惹惱楊妹妹了,她伸出手,很沒禮貌地指著正端著茶杯喝茶的葉弦,說:“和這個人?”

  “沒錯!”

  楊浩凱真的是豁出去了,或者該說,他從沒想過要掩飾。

  “還有,老妹,把手放下!”

  “什麽?你還敢命令我?我……”

  “好了,妹妹,你給我坐下來冷靜點。”

  就在兩兄妹之間的火藥味越來越濃的時候,楊媽媽終於又說話了。

  “凱,你也給我緩和些,對自己的妹妹怎麼說話那麼沖。”

  “還不是她先起的頭!”毫不掩飾地嘀咕埋怨著,楊浩凱決定與其受制於人,還不如先發制人,所以他伸手攬住葉弦的肩,對家裡人說,“總之,莎莎說的是真的,我現在正和葉弦交往。”

  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情說出這些話,反正楊浩凱已經打定主意了,無論家人怎麼反對,他死都不會放開葉弦的。

  瞄了楊浩凱一眼,好歹眼前的人也是自己養大的兒子,楊媽媽也不會看不出說出這番話的楊浩凱到底下了多大的決心。

  “同學,你是叫葉弦對吧?”

  擒賊先擒王,對於楊浩凱來說,他的王就是葉弦,這點楊媽媽還是看得很准的。

  也不知道葉弦正在想什麽,總之,處在這種尷尬的境地里,他還是一副冷靜的模樣。

  “嗯,伯母,我是葉弦,葉子的葉,琴弦的弦。”

  楊媽媽在臉上擠出了一個笑臉。

  “哎呀,還真是一個好名字呢。”

  “謝謝。”

  “那葉弦同學,你現在是在和我家那個混帳兒子交往嗎?”

  臉上帶著笑,說的話卻有些不留情,楊媽媽大概是屬於笑面虎的那種人。

  不過,葉弦還是沒變,平靜到好像是在自己家里。

  “嗯,我和浩凱在交往。”

  “交啥往啊?你……”

  伸手制止了楊妹妹的發言,楊媽媽動作得體大方地為葉弦再沏上一杯茶。

  “葉弦同學,不是我這做長輩的喜歡嘮叨,可你要知道,你們兩個都是男生,這怎麼能算是交往呢?”

  楊浩凱不高興了,他覺得自己的媽媽和妹妹說的話真的太咄咄逼人了,完全沒考慮他們兩人的心情,尤其是他帶葉弦回來的,他真怕葉弦會受傷害。

  可是,葉弦忽的握住了他的手,讓他安靜了下來。

  “伯母,我喜歡浩凱。”毫不掩飾自己舉動的葉弦很平靜地說出這句話,看著楊浩凱家人的眼神也是平靜得很,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可能你會覺得很奇怪,但我們兩個是認真的在交往。”

  葉弦是個不大將心情說出口的人,所以從交往以來,楊浩凱聽過葉弦說情話的次數不用十根手指頭就可以算完了,而現在,那個主張感情不用說出口的戀人居然在自己家人面前說出了對自己的心情,這怎麼不讓楊浩凱覺得感動?他已經顧不得照顧家人的情緒了,直接抱住了葉弦,臉埋在他的肩膀處,嘴靠在他耳邊呢喃:“葉弦,我也喜歡你,最喜歡你了。”

  葉弦臉紅了,他怎麼也想不到,楊浩凱居然會在這種時候撒嬌,平時也就算了,但現在兩人可是在他家人面前誒,他怎麼可以這麼做事不顧後果。

  不過,還沒等葉弦推開楊浩凱,旁邊的女人先尖叫了。

  “啊!哥!你在做什麽!趕快放開葉弦!”

  激動的叫喊聲猶在耳邊迴蕩,葉弦發覺自己已經被人從楊浩凱身邊拉開了。

  “太過分了!哥,我告訴你,你不要以為葉弦人好,你就可以為所欲為!我不會讓你亂來的!”

  看著眼前楊妹妹正義凜然的背影,葉弦一瞬間有些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為所欲為?亂來?你在說什麼鬼話啊!走開啦,我和葉弦交往關你什麽事!”楊浩凱終於忍不住爆發了,他實在不懂,爲什麽一向開明的家人會這麼反對他和葉弦的事。

  可惜,楊妹妹比他還兇,回吼道:“什麽叫不關我的事?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幹嘛啊?你別以為我不知道,自從四年多前開始,你就跟個跟蹤狂一樣的,收集了一大堆葉弦的資料,還在電腦里弄了個什麽檔案庫,裏面全是關於葉弦的!本來看你去年開始癥狀稍微變得沒那麼嚴重了,想放心的時候,莎莎就說你在和葉弦交往了。我的天啊,你終於從類似跟蹤狂進化到真正的跟蹤狂了?我要是不阻止你,誰知道哪天葉弦真的會被你這變態給怎麼了?”

  楊妹妹的這番話一出口,全場頓時靜悄悄。

  楊爸爸是插不進話,楊媽媽是一臉的羞愧和無奈,楊浩凱則是完全想不到自己的“秘密行動”竟然秘密到全家人都知道,而葉弦是整個人愣住了,他沒想過楊妹妹和楊媽媽全身散髮出來的“敵意”居然是針對楊浩凱。

  “哎。”楊媽媽歎了口氣,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說,“葉弦同學,你也聽到了,我家這個混帳兒子是一個沒什麼定性的人,從小到大,沒見他對什麽有超過一年的熱情,所以,看到他頭一次對一件事那麼熱衷的時候,我雖然覺得有些欣慰,但又覺得很對不起你,總覺得我家兒子把你領到了一個不該讓你走進的世界。怎麼說呢,我真的不放心讓你和我兒子交往。”

  “廢話!怎麼可能放心啊!”楊妹妹又開口了,“老哥就是一個除了臉之外幾乎沒其他優點的白癡,葉弦那麼好,怎麼可以讓他和老哥來往,這不是糟蹋人家葉弦么!”

  聽到這,楊浩凱怒了。

  “喂!老媽,小妹,你們兩個怎麼這麼說我!我就是喜歡葉弦,我就是喜歡收集跟他有關的東西,你們怎麼把這說得人神共憤一樣!”

  “這哪裡不是人神共憤的事了?”楊媽媽也吼出聲了,“家裡人誰不知道你從四年多前開始就迷上葉弦了!本來你迷也就算了,我們全當你追星,誰知道你還在大學里把人拐回來了!要是你對人家葉弦做了什麽的話,我該怎麼對人家好好的葉弦交代啊!啊?”

  “就是!哥,我可跟你說了,人家葉弦一看就知道是好人家的孩子,像你這種野孩子一樣的人,要是哪天粗神經傷了他,你說你要怎麼彌補?啊?你以為人家葉弦跟你一樣白目啊?”

  “我XX的!你們越說越起勁啊?我……”

  楊家的兩個女人和一個還不成熟的男人吵得熱火朝天起來了,架勢足得好像要拆天。

  楊爸爸偷偷摸摸地坐回到沙發上,沏茶,對葉弦笑著說:“來,同學,再喝杯茶吧,他們一吵起來,沒一個半個小時是不會消停的。”

  葉弦總算是明白楊浩凱那種莫名其妙的個性是怎麼來的了。

  雖然嘴巴說著絕算不上友善的話,可話里蘊含的感情就像是琴聲一樣滌蕩著人的心,大概沒有人在這種吵吵鬧鬧的溫暖環境下成長后還不會變作像楊浩凱和他妹妹那樣爽直的人了。

  葉弦笑了,他站起身,走到正臉紅脖子粗地爭論的楊浩凱身邊,握住他的手,正式地對他的家人說:“伯父,伯母,還有浩凱的妹妹,我是真的喜歡葉弦,希望你們能夠允許我們交往。”說完后,葉弦還鎮重其事地對著楊浩凱的家人鞠了一躬,認真到讓人沒辦法懷疑他。

  如果只是兩人之間的事的話,葉弦本不打算解釋太多,但從楊媽媽和楊妹妹的舉動里,葉弦深刻地體會到了兩人之所以看起來那麼反對他們在一起,是因為她們在擔心楊浩凱,她們是在用自己的方法關心楊浩凱,所以,葉弦也慎重了。

  楊浩凱也不是笨蛋,到中途的時候他就發覺家人其實並不是真的反對他和葉弦的事情,只是一向習慣吵吵鬧鬧的他不知道用什麽嚴肅態度會比較好,乾脆就按照往常的習慣,先吵上一架再說。只是,現在看到葉弦這樣,楊浩凱驀地明白了自己該做些什麽了。

  回握住葉弦,和他緊緊相扣,楊浩凱也低下頭,認真地說:“老爸,老媽,小妹,我現在在和葉弦交往,所以……希望你們能夠像對我一樣地對待葉弦。”

  對於葉弦和楊浩凱來說,哪怕是上場比賽,也比不上現在心臟跳動的激烈,這種等待別人判定的焦慮是一種深刻到骨子裡的緊張。

  但是,幸好……

  “好了,你們兩個都別低著頭了,坐下來吧,難得回來一趟,開心一點。”

  楊爸爸扶住兩人的肩膀,讓他們站直了身體。

  抬頭一看,楊爸爸臉上還是帶著溫和的笑,楊媽媽也以一種寵溺的神情看著他們,至於楊妹妹,則是在一旁不甘心地嘀咕著:“真是的,誰不知道你們兩個是認真的啊,搞得那麼正式,害的我後面的話都說不下去了。也不想想,像老哥這種迷戀到近乎白癡的人,要不是葉弦你真的允許了,他哪可能做出勉強你的事啊。我只是想整一下你們而已嘛,誰讓老哥什麽都沒說。”

  要是到現在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的話,那就真的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了,而葉弦、楊浩凱當然不是蠢貨,所以,兩人相對一望,情不自禁地笑了。

  哎,真是的,這都是些什麽肥皂劇情節啊。

  話全說開了,楊媽媽也就不再藏著掖著,還很關心地提醒了下自己的兒子:“凱,我記得葉弦的家也在我們這個市吧?既然今天人家葉弦來我們家問候了,明天你就帶些禮物,去葉弦家里拜訪下。”

  “哦,這個不用了。”還沉浸在愉悅心情里的楊浩凱沒心機地說,“我昨天就去過葉弦家了,還住了一晚,我的行李袋里還有他家人讓我帶回來給你們的禮物。”

  “……”

  楊妹妹哀嚎了:“媽,你給我攢的那份嫁妝先給哥用吧。”

  楊爸爸忍不住也感歎了一句:“別人說女大不中留,我看,男孩子也一樣啊。”

  尚且還搞不清狀況的楊浩凱適時地發揮楊妹妹口中的“粗神經”。

  “喂,你們在說什麼啊?我怎麼了我!”

  看著這家人的來往,葉弦不禁又笑了,他覺得在這個家里生活的人都是如琴鍵般美好的人呢。

  驀地,葉弦想起了,在他寒假回家時,和家人報告自己在大學的情況的場景。

  “媽,我正和人在交往。”

  “是嗎?什麼樣的女孩子?”

  “他是男生,叫楊浩凱。”

  “楊浩凱?好熟的名字啊?啊,之前不是有個拿過國際青少年短跑比賽冠軍的人也叫楊浩凱?我記得有一段時間你也很關注這個人呢,怎麼,難道是同一個人?”

  “嗯,是他。”

  “喲,我看那孩子還不錯,沒想到你這麼有眼光,不愧是我兒子。”

  “媽,你……不反對?”

  “兒子,對我來說,現在還能夠和你說話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只要你開心,媽我不想奪走你想要的任何東西。”

  “……嗯。”

  “下次帶他回來看看我們,我也想見見他。”

  “好。”

  世界上的噩夢有很多,厄運也一直存在著。但事情壞了一件之後,誰知道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麽。

  因為殘留下來的夢,心悸過,痛苦過,還悔恨過。只是,夢醒后,看到的就不一樣了。

  所以,遇見你,是我最大的美夢。

  (完)
第二卷 残留的梦 番外——牽連的弦
  鈴聲不過才響了一聲,葉弦已經伸出手關掉鬧鐘了,眯著眼在床上躺了一會兒之後,起身,下床,開門,走到陽臺邊,懶懶地手托著下巴,靜靜地等著。

  沒讓葉弦等太久,一個穿著運動服的人影忽的出現在了葉弦的視線範圍內。

  在沒有人注意的情況下,葉弦悄悄地在嘴角勾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

  這傢伙還真是一個生活節奏有規律的人。

  目送著人影遠去,直到再也見不到人了,葉弦才轉身回到宿舍里,刷牙,洗臉,換衣服,然後出門。

  什麼時候開始做這件事的,最初爲什麽想要這麼做,葉弦已經記不大清了,他只記得當他第一次對那個跑步回來的身影說“要去吃早餐了嗎”時那個人臉上的表情,就因為那個人露出了那種表情,所以葉弦就一直這麼做了。

  他跟自己不一樣,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既然這麼做能夠讓他那麼開心,那又有什麽關係。

  清晨的風有些涼,不過已經接近夏天了,微涼的風正合適。

  走到了亭子旁,葉弦本打算和平時一樣,坐在那個位置,等著那個人。只是,當他靠近亭子的時候,他的目光驀地被一個熟悉的東西吸引住了。

  那個是……

  慢慢地走到了亭子后面的宣傳欄前,葉弦定定地看著那張色彩斑斕的海報,看著那個正自信彈琴的人,看著那個熟悉的鋼琴,恍惚間,似乎還聽到了琴聲。

  哎,到底還是放不下。

  那場意外之後,自己的生活可以說是全毀了,如果不是自小以來醞釀出來的驕傲和自尊,恐怕自己早就默默頹廢墮落了。

  因為太害怕了,所以就算逃離了熟悉的地方,惡夢還是時不時地溜進來,讓自己恐慌,驚嚇,再暗自傷感,最後就變得有些奇怪了。

  不是沒想過要振作,但是心底總有一個聲音,總有一種苦澀感,然後就不了了之了。

  所以說到底,笨蛋還是有作用的,要不然還不知道自己最後會變作什麽模樣。

  但是,長久的無力感還是擺脫不了,拆掉了繃帶,撿回了自己,卻依舊碰不到琴鍵。

  那個琴聲,還會是當初的琴聲嗎?

  不敢知道,就一直擱著不去理會。

  哪像他,惡夢也做,複檢也做,練習也還做。可是心裡也清楚,他也害怕,怕到一旦做惡夢就完全睡不著的地步。

  他說自己厲害,自己又佩服他的勇氣,兩人說來說去,誰是贏家依舊沒個答案。

  但是,最近又開始有彈琴的念頭了,不為別的,只因為他生日的日子快到了。

  記得那人說過,他最開始喜歡上的是自己彈琴的模樣,還有自己的琴聲,那是不是說,自己將自己的鋼琴送給他就能夠讓那個傢伙得到最大的滿足?

  哎,真想不透,他雖然簡單,但又很麻煩。

  而且,說到麻煩的話,這里還有另一個大麻煩,要是被那人知道,自己鐵定不會好過。

  倒也不是說他會對自己做什麽苛刻的要求,讓自己為難,因為那傢伙真的是一個除了對自己好之外什麽都想不到的人,可正因為這樣,葉弦才會那麼為難。

  渙散的眼神漸漸聚焦在海報里的人影上。

  話說回來,這人還真了不得,成長好快,連續三屆的國內青少年比賽冠軍,想當初自己也只是連續拿到了兩次而已,雖然自己在拿到第二次冠軍之後就出車禍了,但不可否認的,要是自己在第三年和他比賽,誰贏誰輸還真不好說。

  只是,葉弦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只是在鋼琴教室里偶爾見到幾次的人會在兩個星期前主動聯繫自己,還說出想讓自己和他一起去德國的話來。

  老實說,剛聽到的時候,葉弦真的有些動搖了。

  這時候的葉弦,已經不再是剛出車禍的時候的葉弦了,這時候的他已經有勇氣接受這個事實了。

  但是,葉弦猶豫了。

  去了德國,有不小的可能性可以治好自己的手;不去,手就只能再這么繼續半廢著。這兩種選擇,哪個好哪個不好,沒有哪個人分不清,可是,葉弦就是猶豫了。

  我到底是爲什麽想要治好手呢?因為想彈琴?

  琴啊琴,如果我真的想彈琴,我這幾年是在幹嘛?

  我心底一直渴望著觸摸那些琴鍵,這種渴望是我手好好的時候從沒注意到的。

  所以,我到底是想要做什麽?是彈琴還是治好手?

  風驀地吹來,撩起了葉弦微冷的發尾,也順帶清了葉弦的神。

  哎,難怪那傢伙一直說我纖細了,好在他不知道我這時候在想什麽,不然又得被他一頓好說了。

  仔細看著那張海報,葉弦忽的笑了。

  真費神,自己都把豪言壯語撈出去了,還在這想那麼多,好在沒人知道,不然還真丟臉。

  “葉弦,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德國?我打聽清楚了,那個醫生的醫術很高,之前治療過一個類似的病人,雖然並沒有完全痊愈,但現在又過了有四五年了,那個醫生的醫術一定更高了,你現在去治療一定更有把握。”

  “……”

  “葉弦?”

  “……我不是不去,只是暫時不去。”

  “為什么?早點治療不是更好么?”

  “……”

  “你有牽掛?”

  “……呵,你知道嗎,我突然又想彈琴了。”

  “……哎,我懂了,那你想去的話,跟我說一聲,我幫你介紹。”

  “謝謝。”

  牽掛牽掛,牽著誰,又被誰牽著呢?

  “葉弦,怎麼了?在看什麽?”

  熟悉的聲音從一旁傳來,驚醒了葉弦。

  轉身一看,是那傢伙跑完步回來了。

  “要去吃早餐了嗎?”

  這句話說了好多次了,可葉弦怎麼也不懂,爲什麽自己會這麼喜歡說這句話,也不明白爲什麽那人會那麼喜歡聽到這句話。

  “要,我現在好餓。”

  看著那人臉上熟悉的表情,葉弦心情很好。

  算了,去德國的事還是放一邊吧,現在要好好想想怎麼給那人過生日,畢竟這是兩人相遇之後他的頭一個生日,葉弦不想馬馬虎虎。

  “那走吧。”

  而且,現在的他還離不開我,正如我也還離不開他一樣,所以,還是擱著吧。

  (完)
第二卷 残留的梦 番外——琴聲之前
  豪華酒店的大廳里,有一群高中生正霸佔著全部的沙發。

  “哇塞,這次教練怎麼這麼好心,居然帶我們來這種這麼豪華的酒店住?”一邊打量著酒店的裝飾,楊浩凱一邊發出疑問,“他不是一向提倡‘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什麽的嗎?突然對我們這麼好,是想幹嘛?難道這是最後的晚餐一類的東西?”

  “最後的你個頭啦!”隊長不客氣地敲了楊浩凱一記腦袋,說,“還不都死你的功勞,一聽說你在這次比賽里破了紀錄,學校那些贊助商立馬有人送了住宿券過來,說是犒勞我們的。教練想著我們都辛苦這麼久了,乾脆就讓我們放鬆一下,所以我們才有機會來這裡住一晚。”

  一聽這話,楊浩凱尾巴立刻翹起來了。

  “哎喲,那隊長你還打我?你看,我是這麼的偉大,你應該好好呵護我的嘛!”

  隊長嘴角抽搐,有些無奈地看著楊浩凱。

  “我說,你私底下能不能不要這麼活寶啊?看你在田徑場上那麼自信飛揚的樣子,一下場就變成這種撒潑耍賴的模樣,真的很讓人受不了你誒!”

  楊浩凱還沒來得及抗議,旁邊有人接話了。

  “隊長,你就死心吧,浩凱那傢伙是沒救了。”一個剪著平頭的人笑嘻嘻地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浩凱除了在跑步的時候之外,其他時間他就一白癡,不讓他耍寶那就是不讓他活了。”

  “喂!”楊浩凱把手肘往後一伸,很滿意地聽到了一陣抽氣聲,“我說,你能不能不要損我啊?好歹我也是讓你們住到這種好地方的大功臣啊!”

  平頭小子齜牙咧嘴地揉了揉被撞疼的地方,說:“你小子,下手真不留情啊!”

  “那當然啊,誰讓你損我來著。”

  “行了,不和你貧了。話說回來,你下學期是不是要走了?”

  這話一出,立刻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楊浩凱看了看四周,聳聳肩,說:“大概吧,看教練那邊的安排。”

  拍了拍楊浩凱的肩,隊長笑了,說:“小子,你可要好好加油,要是敢在外頭辱了我們學校的名聲,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知道了,隊長!”

  雖然大家總是打打鬧鬧沒個正經的樣子,但楊浩凱知道,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真心誠意祝福自己的,而自己也對這樣的他們投放了真正的友情。

  “話說回來,前面好像很熱鬧的樣子。”

  怕再這麼說下去氣氛會變得有些傷感,平頭小子挑起了另一個話題,指著門口進進出出的人,好奇地問。

  “今天是有什麽大人物來嗎?該不會是明星吧?”

  順著平頭小子指著的方向看去,隊長說:“應該不是,我記得今天是頒獎儀式,好像就是在這裡舉行的,這些人大概是來參加頒獎儀式的吧。”

  “頒獎儀式?”楊浩凱也跟著問了,“有什麽頒獎儀式隆重到要這麼多人出場啊?”

  隊長歎了口氣,說:“哎,是全國青少年鋼琴比賽的頒獎儀式,昨天是總決賽。要不是因為昨天有比賽,我還想去看看呢。”

  “鋼琴?”楊浩凱誇張地尖叫了一聲,“那種軟綿綿的東西隊長你還在聽?你也不怕打擊了自己的志氣?”

  “什麽軟綿綿啊!”隊長橫了楊浩凱一樣,說,“鋼琴是藝術!光是琴聲就讓人欲罷不能了,又哪來的打擊志氣啊?”

  平頭小子呵呵直笑,毫不客氣地洩楊浩凱的底,說:“隊長,你別理這傢伙。也不知道他打哪來的認知,總是認為彈鋼琴的人都是神經纖細之類的人,還說聽這類音樂會讓人喪失鬥志,所以他常在我們面前嘀咕,說隊長就是因為老是聽這些才會一直輸給他。”

  “喂!”楊浩凱要阻止也來不及了,因為平頭小子已經把所有的話都說出來了。

  隊長沒說話,盯著楊浩凱瞧,一直瞧。

  楊浩凱坐不住了,陪著笑,說:“嘿嘿,那個,隊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鋼琴實在是太慢吞吞了,聽了容易睡覺,我真沒別的意思,你可別扒我的皮啊。”

  隊長依舊不說話。

  楊浩凱只好繼續解釋了:“我這不是就一粗人么,粗人哪懂得什麽藝術啊,是吧?所以,隊長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吧。”

  隊長還是不說話。

  楊浩凱沒轍了,乾脆瞪著一雙眼,可憐巴巴地看著隊長。

  “噗!”隊長破功了,不由自主笑出聲,說,“好了好了,反正你就是一個行動派,早知道你沒耐心的。”

  得到了諒解的楊浩凱又恢復原狀了,說:“這不是耐不耐心的問題,隊長,我就不明白了,像鋼琴那種聽了想睡覺的東西你怎麼會那麼喜歡呢?好歹我們也是運動員,要聽音樂也得聽搖滾這種動起來的音樂吧?”

  隊長搖了搖頭,說:“你這就錯了,鋼琴怎麼會是讓人想睡覺的東西呢?那種音色,那種感動,只要聽過一遍就不會忘記的!而且,鋼琴也會讓人想動起來的,尤其是最近國內嶄露頭角的葉弦,他所彈奏的鋼琴激情昂揚,聽過的人沒有一個不會被他所吸引,你……”

  “啊,隊長,你看,教練回來了,我們趕緊過去吧!”

  知道自己一時講錯了話的楊浩凱連忙轉移話題,不然,隊長一定會就鋼琴的偉大說個好久,誰受得了?

  只是,現在的楊浩凱完全不知道,在不久之後,他的人生里充滿了琴聲,也一直被琴聲拯救著。

  所以才會說,人生沒個準,話不要說得太滿,凡事都會有意外發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