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妖
作者:neleta
番外之严刹篇
番外之严刹篇 第一章
  正式登上皇帝宝座的严刹根本没有机会享受身为君王所能带来的一切奢华与迷醉。在许多人眼里,他是个大老粗,这点严刹自己也承认。他会杀人,会打仗,但要他治理一个国家,还要治理好了,他却要学习许多许多以往不曾学过的东西。

  打下江山难,守护江山更难,好在严刹有李休和周公昇以及前朝的许多大臣忠心辅佐,还有一位贤内助时不时会在他遇到困难时在耳边提点提点,虽然在做皇帝的这个过程中,他有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不过六过去,在厉威帝登基后的第七个年头,百姓依然很喜欢这位明君,就是模样吓人了点,身材熊了点。

  严刹是一个严于律己的人,既然得了天下,他就要做一个可以青史留名的君王。在所有人感叹他们跟了个好主子的时候,严刹却并不是像大多人想的那样有着洪涛伟略,心怀天下的明君。他这么做的唯一目的就是让那些瞧不起他的人闭嘴,尤其是那些认为他配不上某位公子——现在是他“皇后”的人闭嘴。

  早年的经历让严刹很轻易地就能看出对方在想什么,只不过他一向话少,情绪从不外露,所以有些人并不知道严刹对他们的心思非常清楚。即使他们掩饰得极好,严刹也照样能看出他们在想什么。在某位公子的身世还没有暴露之前,外人都纳闷严刹怎会看上那么个样貌普通的男子,那人除了眼睛漂亮点之外其他都是乏善可陈,包括严刹的属下也曾为此疑惑了许久。

  而在某位公子的身世暴露之后,虽然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可就是这些知道内情的人看某位公子的眼神变了,看严刹的眼神也变了——他真是走了狗屎运能得到这么一位仙子下凡般的“美人”。当然,严刹的属下不敢有这种念头,只是私底下感慨一番他们的老大真是好运。可有些老人家的这些个心思却是毫不隐瞒地透露了出来,让严刹看一回怒一回。如果不是那些人的身份特殊,他早一锤子砸过去了。

  严刹这辈子最受不了的事不是被人骂杂种,也不是被人指点他那双绿幽幽的眼睛,而是有人试图把某位公子从他身边带走或者总想着给那位公子重新换个夫君或贤妻。即使他们的儿子严小妖已经六岁了,可依然有人觉得那位公子应该配一个更好的夫君而不是他。那人是他用尽了手段花尽了心思得到的,他这辈子也许都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用这么多手段,花这么多心思去做一件事。自然他也就最忍受不了有人说他不配云云。

  严刹的娘不过是个送给汉人做寿礼的胡女,因为长了一双淡绿色的眼睛,被猎奇的主子宠幸了几次然后就有了他。女人往往会爱上自己的第一个男人,胡女原以为有了孩子那个男人会多疼她一些。可直到严刹出生,那个男人都没有再召过她侍寝。在一个大家族内,不得宠的异族婢女生下的孩子连主子怀里的狗都不如。模样不讨喜的严刹生下来就注定了他不会得到少爷应有的待遇。

  为了在那个所谓的家里生存下去,严刹的娘即使很想疼自己的骨肉,可她不能。她要伺候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她生下的儿子刚刚懂事就要跟她一起伺候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她甚至不能在严刹被少爷们欺凌时站出来保护她的儿子,只能晚上回屋后给满身是伤的儿子擦药、抱着他哭泣。严刹的性子不像他懦弱的母亲,更不像他骄奢淫逸的父亲,他更像血统纯正的胡人汉子。身材高大不说,脾气也是十足十的火爆。

  在“少爷”们又一次因他不愿给他们当马骑拿鞭子抽他时,年仅八岁的他把其中一个少爷打断了一条腿,然后那天他被府里的“老爷”和“夫人”吊在房梁上抽得体无完肤,他的母亲除了哭泣还是哭泣。严刹清楚,在那个宅子里他只能靠自己。

  伤好之后,他照样把来找他茬的“少爷”揍得爬不起来,接下来他自然又被打得遍体鳞伤。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严刹的娘再也受不了上吊自尽。十二岁的严刹烧了娘的尸体,把平日里总喜欢欺负他的少爷们扭断了脖子,把总是拿鞭子抽他的老爷吊在房梁上带着一把染血的刀和娘临死前给他做的耳饰离开了那个宅子。

  独自一人出来的严刹,要过饭,吃过馊食,杀过野狗充饥,然后跟着人上山做了山贼。能打能杀身材又异常魁梧的他很快得到了头目的注意,十五岁就成了寨子里响当当的人物。也就在那时候,才九岁的严墨、严壮、严牟和十岁的严金、严铁不自觉地接近他,在严刹并没有对他们的接近产生厌烦时,他们成了严刹的小跟班。

  他们原本是没有名字的,没读过书的严刹为了方便,绞尽脑汁地给他们起了名字。他们是山上的男人抢回来尝鲜的女人生下的孩子。这些女人大多生下孩子就死了,他们在山上的地位就如同严刹在那个宅子里的地位。也许是同病相怜,也许是同一种动物之间会有一种天生的联系。他们就这么坚决地跟了严刹。

  可谁会服一个十五岁的杂种?何况不善言辞的严刹又着实不懂得拉拢人心。被严刹威胁到地位的人陷害说他出卖兄弟,严刹被大头领和二统领下了绞杀令。他一句话都没有辩解,没有人会相信他是清白的。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任人欺凌的人。严刹提着两把大刀杀出一条血路,带着自己的小弟逃出生天,在杀下山的路上,他又随手捡了才五岁的严银。

  严刹不排斥有人跟着他,要想在这个世上活下去,活得有尊严,他必须足够强,必须有愿意跟随他的手下。严刹清楚这一点,当了三年山贼的他更清楚这一点。下山之后的他开始注意身边的人,他无法学那些能说会道的人靠张嘴就能让人甘心跟着自己,他的法子就是救人,救他觉得有用的人,熊纪汪就是第一个。十六岁那年他去牢里救惹了事被抓进去的熊纪汪时,顺便救出了周公昇和李休。两个读书人在他今后的日子里帮了他很大的忙,成了他的左右谋士,而他们帮的第一个大忙就是教他识字。

  接下来,在李休和周公昇的谋划下,严刹参了军,成了古年手下的手下的手下的手下的一名有几个小弟的小小头目。再后来,严刹的手里多了董倪、任缶、徐开远、严开、严萍……他也从小头目成为了古年手下的一员猛将。不过那时的他从来没有过夺取天下称王称霸的念头,他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有一支可以随自己掌控的势力,不再被人欺凌。直到他遇到了一位公子,直到那位公子被他连累失去了一条手臂,严刹改变了主意。他不仅要有自己可以掌控的势力,他还要夺取天下,成为天下间唯一的王。

  严刹认定的事就一定会努力去做,哪怕这件事异常艰难,哪怕他得忍下所有的不甘,哪怕他得收起自己的脾气;哪怕会让他最在乎的人怕他、误会他。那个撞到他怀里,说他的眼睛漂亮,还大胆地跟他讨包子吃的男子,让他第一次有了一种疯狂的冲动——把他留在身边,说什么都不放手。没有人敢直视他那双比娘的眼睛还要绿许多的眼睛,就好像暗夜中的狼。可那个人第一眼就不怕他,即使是他吃饱了,眼睛不花了,也不怕他,还笑眯眯地跟他说:“我叫月琼。月亮的月,琼浆的琼。”

  那人有一双很美的手,他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男人的手会像他那样漂亮,虽然有点脏兮兮的,可看着就让他想一把握住。他觉得所有人的眼睛都瞎了,那人明明很好看,看了第一眼就忍不住想看第二眼,那些人居然说他除了眼睛好看外其他的都乏善可陈。他从来不会看错人,他的直觉告诉他若不抓住这人,这辈子他都会后悔。而他从不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他把那人扛了回去,用一两银子买下了他。

  每每想到这件事,严刹的心情都会大好。这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英明神武的一件事。如果不是月琼觉得丢人,他一定会让史官把这件事写在史册中,让后世子孙都知道他和月琼是如何相遇的。放下笔,严刹拿过茶碗大口喝下碗里的茶。他是粗人,有些习惯是改不过来了。例如大口喝茶、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大口吃掉那人剩下的饭菜,还有在每次欢愉之后给那人清洗、换上干净的羊肠。

  严刹的贴身侍从严墨走了进来。严刹虽然是皇上了,但他还是让三严在他身边服侍,习惯了。所以负责皇宫大内侍卫的三严还身兼着皇上的侍从。

  严墨的脸上是担忧:“皇上,洪喜刚才派人过来说,君侯有些不舒服,吐了。”

  吐了?严刹立刻放下茶碗起身就走:“开远过去了没有?”

  “洪喜派人去叫了。君侯现在‘林轩’。”

  某位公子也有些习惯改不过来了,把宫里的一些亭台楼阁换了个名,身边服侍的人也仍是洪喜洪泰,叶良被杨思凯抢走了,汀洲因为娘有孕被他派去雾岛照顾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之后他也没有再添其他人。因为两位主子的习惯,宫里的宫奴们怕是历朝历代中人数最少的了。行公公和魏公公常常闲得无事在御花园里兼着种种花草、种种菜。严刹拧着眉大步出了御书房朝林阁走去,这年节刚过没多久,那人是不是吃着了。

  很快就来到了“林轩”,小山一般壮的人几步进了屋来到窝在长椅上的人身边。见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眉宇间透着疲惫,他的眉更拧了。

  “开远呢!”把人抱到身上,严刹坐下,摸摸他的额,“哪里不舒服?”

  月琼懒懒地靠在严刹怀里,半眯着眼说:“哪里都不舒服。头晕、恶心、想吐、想吃酸的。洪泰,给我拿点酸萝卜干。”

  洪泰马上跑了,严刹吼道:“去看看开远怎么还没来!”严墨马上跑了。

  这时候,月琼干呕了几下,严刹抱紧他,脸色很不好。大掌揉按他的胃:“你今天有没有吃辣鸭头?”

  “没有。”

  “火锅?”

  “没吃。”

  “喝酒了?”

  “我这儿的桂花酿都被偷了。”

  “何时开始难受的?”

  “今早。”

  “那你怎么不说!”严刹发怒了。

  “我醒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某人对严刹的怒气早已麻木。

  绿眸幽暗,想到这人病了,严刹心里就无比的焦躁,开远做什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到!就在严刹忍不住要亲自去抓人时,徐开远提着药箱终于出现了。一看皇上的脸色,他礼也顾不上行了,冲到月琼身边就抓起他的胳膊。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边严刹已经等不下去了。

  徐开远先是一愣,然后双眼瞪大看向皇上。见他这样,严刹的大掌猛地一颤,怒吼:“怎么回事!”

  徐开远呆呆地开口:“皇上,君侯……有身孕了……”

  严刹的怒火瞬间消散,眉心拧在了一起。“月琼有身孕了?”不可能!不是说一颗“凤丹”只能孕育一次吗?而且都过了六年多了,怎么可能再次有孕!

  徐开远也不相信,又抓过月琼的另一只手摸上他的脉,这次严刹没有打扰他。过了很久,徐开远放开手,脸上是不敢相信,是怀疑,是忐忑。“皇上……君侯……确实有孕了,一个多月了。”绿眸暗沉,严刹紧搂着月琼不说话,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有喜悦,但也不像震怒,倒像是有点惊呆。

  月琼大眼里闪过喜悦,他摸上自己的肚子笑吟吟地说:“怪不得这么难受,原来又有一只迷糊的小妖怪跑到我肚子里来了。”

  惊醒的严刹低头去看怀里的人,抬了下手。徐开远和严墨立刻退了下去,惊闻公子又有了身孕的洪喜洪泰难掩喜悦地也退了下去并关上了门。

  月琼抬头,摸上那个似乎还没有回过神的人,笑吟吟地说:“啊,小妖要有弟弟或妹妹了,不知道他会不会高兴。”

  严刹的绿眸瞬间暗沉,握住月琼的手粗声问:“孩子哪来的?!”哪有什么迷糊的小妖怪!

  月琼不高兴了:“什么叫孩子哪来的。当然是天下掉下来的。”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小妖是怎么来的!”在他们的儿子已经六岁时,严刹终于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哦……”月琼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还当你永远都不说咧。”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不然怎么会说出“小妖也是你儿子”的话。

  月琼的大眼里是控诉:“那时候为何要骗我是我的脾胃受损?”除了扣他月银之外,这件事也让他耿耿于怀。若知道小妖是他们两人的骨肉,他才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人威胁。

  “你是要来和我算账?”在月琼的面前,严刹从不说朕。

  “若洪喜洪泰不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说?”他就是要算账,怎样!

  绿眸微眯,严刹低头拿胡子扎月琼的嘴。胆子包天包地的公子现在也不能用做到满意的法子来威胁了。直到对方气喘吁吁,连带着脸色都红润了一些,严刹这才退开,粗噶道:“一开始就告诉你有孕了,你会如何?”

  会如何?月琼还真没有想过。那个时候他是府里不得宠的公子,虽然和严刹之间有些些变化,可他仍是不安的。在那样的地方有了身孕,且不说他能不能接受,就是想到万一被人发现他都会慌个半死吧。

  “除了你,没有人能为我生下子嗣。”严刹摸上月琼的肚子,第一次跟这人说出他当年所想。“头四个月最危险,若我一开始就告诉你有孕了,孩子很可能保不住。‘凤丹’只找到了那一颗,我只有那一次机会。月琼,你认定了只是我的公子,认定男子不能喜欢上男子。你心心念念想离开王府离开我。那个孩子是我唯一能牵制住你的法子。”

  月琼撇撇嘴角:“那后来小妖出世后你也应该告诉我啊。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始终认为小妖是投错胎的小妖怪,太丢脸了。”

  “不拿小妖威胁你,你不是自己跑了就是跟叶良或徐离骁骞跑了。我不是杨思凯,只会用情爱去绑人,要绑我就要拿出最有用的东西来绑。”

  “小妖是你儿子!”怎么可以利用自己的儿子!

  “你若不天天想着离开离开,我也不会利用小妖!”一提起旧事,严刹也有耿耿余怀的地方,“给你拿的补品你全部去当了银子,屋里的摆设你能卖的都卖了,如果不是这支耳饰不值钱,镯子取不出下来,你是不是也要卖了!”

  月琼摸上耳饰强辩道:“那是因为你克扣了我的月银!”

  “你若不想着攒够了银子就走,我也不会克扣你的月银!”一想到月琼出府那天那么高兴还跟严萍要银子,又把耳饰还给他,严刹就忍不住又扎上对方的嘴,气死他了!

  放在月琼肚子上的手提醒了他不能再继续下去,严刹这才放开他,粗声下令:“先给我说清楚这个孩子怎么来的!”

  “你先告诉我给我施针那回是不是也是骗我的,根本就不是给我调理身子?”有孩子在肚,月琼手上握着绝对的主动权。很多事他都没有再去问洪喜洪泰,他不想他们再伤心。

  严刹的眉心又拧了起来:“服用‘凤丹’之前,受孕的男子要先调理,才能以男子之身怀下孩子。”

  果然。没有太多的不甘,月琼又问:“那我身上总是皮疼,还有红点点是不是你摸的?”

  “是。”回答的很干脆,还进行了补充,“你在我床上睡死过去也是我点了迷香。”

  太过分了!“为何要迷晕我?”

  “让你安生睡一觉。”那个时候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抱着这人,不必隐忍。

  大眼里的不满去了一点,月琼再问:“那年过年你为何让我坐在首位?你明知我不喜欢引人注意。”

  “我想你离我近点,不行?”

  月琼的脸烧了下,质问的气势弱了点。绿眸微闪,真正的原因是他要看府里谁可能会威胁到月琼,果然钓出了几个人。那时候月琼也许很快就会有他的子嗣了,他不能有半点疏忽。

  重新酝酿了一下气势,月琼继续:“你,嗯,看到我跳舞,你就不惊讶?”

  严刹的回答令他大吃一惊。“我早就知道你会跳舞,有何可惊讶。”

  “你何时知道的!”

  “把你扛回来的第三个月。”

  大眼瞪大,月琼开始算。第三个月,那不是过年那会吗?他想起来了!那几天刚下过雪,又赶上过年,他想娘又想到小叶子,心里难受,就一个人跑到军营外对着京城的方向跳了“福安舞”,为娘祈福,为假扮他的木叔祈福,为因为他的缘故而丧命的将士们祈福,为因他而“死”的小叶子祈福。

  “你偷看?!”

  严刹的脸沉了:“什么叫偷看!你觉得我会放你一个人出去?”

  “那你怎么不出声!”

  “你跳舞我为何要出声?”严刹不会说那个时候他被这人的舞迷住了,本来就被这人迷得神魂颠倒的他更是失了心魂,这也是他为何会没忍住在第二天这人沐浴时冲进去把他给吃了。

  好吧,算他有理!月琼继续:“你让我出府又为何要把我接回来?你根本就不是顺路对不对?”

  “我原本就只是让你出去透透气,等肚子大了再把你接回后府。”

  阴险!“所以你就克扣了我出府的银子。”话又绕到银子上了。

  “给你银子让你跑吗?”

  太过分了!月琼继续:“你把楼舞怎么了?”

  拧眉:“谁?”

  “就楼舞,你的公子之一。”

  “不记得。不许操心不相干的人!”

  见这人似乎真的忘了,月琼换了问题:“你怎么发现我是古幽的?”

  “我看了你的盒子。”

  大眼瞪大,这人竟然这么无所谓地说偷看了他的盒子!然后他的下巴被人捏住,他听到对方说:“公昇找人弄来了你的画像,画上的人我没有见过,但那双眼我绝对不会认错。月琼,等我死的时候不管你还会活几年,我一定会拉着你一道走。到那时你再吃你的解药也不迟。”

  “死都死了还吃什么解药。”月琼的大眼突然弯弯的了,摸上肚子说,“小妖就是因为他是投错胎的妖怪才取了那个名,你说这个我们也当成是投错胎的妖怪如何?”

  绿眸闪亮,严刹的眉心舒展,粗糙的大掌放在月琼的手上与他一同感受肚子里还未成形的小家伙。“怎么来的?”

  月琼笑眯眯地说:“国师给了小妖一枚‘凤丹’,小妖又给了我,我就吃了。头一回没尝仔细了,这回尝仔细了。”

  大掌有一瞬间的颤抖,严刹拨开月琼的手直接摸上他的肚子吼道:“知道自己有孕了你还吃辣!”

  月琼瑟缩:“我就只吃了一点点。”

  “喝酒了没有!”

  月琼赶紧摇头:“就算国师没有把桂花酿都偷了我也不会喝。”

  严刹的脸色好了一点点,声音暗哑:“你想取什么名?”他又要有儿子了!

  月琼马上说:“严小怪如何?正好和小妖凑成一对小妖怪。”似乎早就想好了。

  严刹想也不想地说:“随你。若他长大了不喜欢再改。”

  “那就这么定了。”月琼的笑让严刹忍不住拿胡子扎他的嘴。曾经为了掩人耳目他不得不碰别人,但他只亲过一个人,就是他的妻。但一想到前两天他还把月琼做得下不了床,严刹的眉就拧起来了。

  被严刹抱回寝宫休息,月琼枕在他的肩膀上问:“既然那时候你(是不得已)……嗯(其实是喜欢我)……为何每次召我的时候都那么……害我每次都要在床上躺好几天。”

  严刹摸着月琼的肚子,心有不满地说:“那么久才能碰你一次,我还能憋得住就是圣人!”

  “那你可以多发几次怒啊。”

  月琼不说还好,一说严刹就更窝火了。“八年多了你都还不适应,我若多发几次怒,你可能不等攒够银子就要想法子逃了!你的适应力不是一般的差!”

  “皇上天赋异禀,我适应不了也属正常。”月琼毫不怕死地说,他现在可是有小怪在肚了。

  严刹似乎被噎着了,半天没说话,不过他开口后却说了一句让月琼吓死的话。“你生了小妖之后适应力强了许多,我天天要你你也受得住。生了小怪之后应该会更强一些。”

  “谁说的!”月琼惊喊,“绝对不会!”

  绿眸闪烁:“等你生了小怪之后就知道了。”

  “不会!不唔!”被堵了嘴的月琼哭着祈祷,千万不要是啊!

  ………

  月琼再次有孕了,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严刹的亲随们在御书房里秘密嘀咕了一天。这毕竟不是以前在王府里好瞒着。不可能把月琼送到宫外去生,可在宫里难免会被人知道。严刹是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儿子是月琼生的,可月琼不乐意,被人知道他这个大男人生孩子,那太丢脸了,而他也表明了态度:宁死不从!

  最后是一个孩子的话解决了他们的难题:“父皇带爹去爷爷奶奶那生呗。爷爷奶奶若知道爹有孕了肯定会让爹去雾岛,父皇不如陪爹一道去。我有干爹和安宝叔照顾,你们不用管我。”

  皇上不在京城朝政怎么办?这第二个难题又随之出现。一个糟老头子的话解决了这一难题:“不是有太子么,太子监国。左右丞相辅佐,国师监察。”

  虽然大家时常会对这个糟老头子不满,但有这人在,皇上就是几个月不在朝中也不会有什么大乱子,小乱子嘛不是还有他们呢嘛。于是乎,在月琼被诊出有孕后的第三天,结果出来了:严刹带月琼去雾岛生;六岁的太子严小妖监国;左右丞相李休、周公昇辅政;国师胤川负责监察朝中大臣;黎桦灼和安宝则暂时搬入宫里照顾年幼的太子;

  过了两个月,在月琼的肚子的小怪稳定之后,即昌宏七年三月二十一,严刹以试炼太子为由携君侯出京微服私访,只带了贴身侍从严墨、严牟、严壮、洪喜洪泰、徐开远。挥别父皇和爹,严小妖攀上角楼吹着京城三月的寒风独自伤神:他为何会成了监国?国师那个奸人!

  想了半天,他轻松地笑了,然后在一片慌乱声中直接从角楼跳了下去。监就监呗,不就是坐在那里摆个样子嘛,大事丢给李叔和周叔,中事丢给国师那奸人,小事丢给官员,他也没啥事嘛。晚上去太医院偷甘草吃,去火。
番外之严刹篇 第二章
  枕在严刹的肚子上,月琼的脸苍白苍白的。船在海上漂,他在船里漂,晕死他了。大掌一直轻揉他的胃,可想吐的感觉依然严重。嘴边喂过来梅子,他马上含下,小怪比小妖还能闹腾。折腾了半天,疲累至极的月琼终于压过了恶心睡着了。没有动他就让他枕在自己的肚子上,严刹拿被子把人盖好,吩咐三严不要进来打扰。

  抛开月琼的不适和生产时会受的苦,严刹是万分期待第二个孩子的到来。旁人都说严刹是硬汉,可没有过“家”的他在他有了“家”后对“家”更加地眷恋。就像一个人当了九世的童男突然尝到了女人的滋味,那种欲望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一天没有女人都活不下去。

  严刹就是这样的人,在外人面前他是绝对的硬汉,可在“家”里,他不过是个渴望亲情的普通男子。多了个孩子,他的“家”会更热闹一些,月琼也会更在意他。争权?夺势?只有无能的君王才会让自己的子嗣为了权势而仇杀,他和月琼的儿子,哪怕真是妖怪也不会做出这种可笑的事。他的天下是为了这人而得的,等他死后天下会如何便不是他要操心的事了。

  大掌一直在轻揉月琼的胃部,严刹的眉心拧起,起码还有四天才能进入雾区,这人还得坚持四天。严刹沉浸在“月琼难受”和“贵子降生”的矛盾中。和月琼不同,他喜欢儿子,最好是跟小妖一样像月琼的儿子。把月琼伸出的右臂放回被子里,严刹的绿眸幽暗,这人的右臂虽然有了些力气,但仍是他心上的一根刺,这辈子都拔不出的刺。

  他永远也忘不掉这人灰白的脸,血肉模糊的手臂,咬烂的唇;还有这人在伤好之后跳舞摔倒在地的那一幕。月琼是为舞而生为舞而活的,不能跳舞的他就如被折了翅膀的鸟,而折断他翅膀的不是和正、不是古年,是他。如果不是他把这人扛回来,不是他强要了这人不放手,这人也不会被古年拿来当成对付他的筹码。

  扭头吹灭烛火,不想灯油味让这人不舒服,严刹在黑暗的舱内依然盯着月琼熟睡的脸。粗糙的拇指揉揉月琼因身子不适而蹙起的眉心,严刹又想到了他们两人相遇的那一天。那天路过卖包子的地方,闻着挺香,他索性买了五十个包子回去给大伙解馋。刚走了几步他就察觉到有人跟着他,难道是来寻仇的?他放慢脚步,对方也放慢了脚步,然后他快速拐进一条巷子隐去身影,在对方走过来是猛然出现,一人撞进了他怀里。

  那人在他怀里蹭了蹭,更往他肩上放着包子的布包闻了闻。他没有动作,要看看这人想做什么。投怀送抱?不可能。不会有人对他投怀送抱而不害怕的。等了一会,怀里的人抬起了头,眼神迷离,看得他心头一颤,非常好看的一双眼。没有注意这人其他的地方,他只盯着他那双眼。

  “你的眼睛真好看……比月碧石还好看。”接着这人就低头在身上找,然后他听到他遗憾地咕哝了一句:“呀,被偷了,还想给你看看,月碧石,长什么样。”他说话很喘,似乎很虚弱。然后他就见对方抬起头,很赧然地张嘴:“能不能……给我咬一口,包子。”这人的脸很红,他觉得他的眼睛更美了。

  他毫不犹豫地拿出一个包子,对方伸出手,在发现自己的手很脏时,他却收了回去。他想吃包子,但无法忍受用脏手拿包子吃。

  哪个有钱人家的公子爷吧,他这么猜。不过无所谓,撞进他怀里那他就别想再全身而退。不介意地喂这人吃了包子,他扛起他:“带你回去洗手,自己拿包子吃。”

  “谢谢。”

  他心里有了计较,是个好糊弄的公子。

  枕在肚子上的人难过地翻了个身,严刹马上给他盖好被子,轻拍他。他知道有孕很难过,月琼头一次有孕的时候他很紧张。一开始他只是疯狂地想让这人给他生个孩子,在开远告诉他有一种奇果吃了能让男子怀孕后,他马上命开远和任缶去找。他和月琼的孩子……这个世上只有月琼才能为他生下孩子,因为他的身上有他的耳饰。在把月琼救出来的那晚,他许了月琼一世,把那枚意味着“妻”的耳饰戴在了月琼的耳朵上。

  开远找来了一个会施针的老头子,由对方口述开远施针。他不会让外人知道是哪个男子要生孩子。犯过的错他不会犯第二次。严牟不负所托地在一个偏僻的村子里找到了“凤丹”。那时候严萍来信,说这人整宿地睡不着,若不是顾忌古飞燕,若不是不能功亏一篑,他恨不能立刻回府抱着这人好好睡一觉。

  他可以肯定这人是因为在岛上被他搅乱了心所以才会睡不着,担心之余他有多少松了口气,憋了六年他早就憋不下去了。严牟回来了,想到很快就会有他和月琼的孩子,他的下腹就紧绷得厉害。该死的古飞燕,真想一锤子砸死她。

  好不容易回府了,还要应付护送古飞燕到江陵的人。有李休和公昇在,他只管喝酒吃菜便行。终于应付完了,他马上回松苑沐浴,然后从小道去了林苑。他怎么可能真的把月琼丢在哪个偏僻的地方不闻不问?月琼只会在他能瞧得见的地方。掀开床帐,看到床上的人,心里的焦躁才平复了下来。看他瘦得脸都凹下去了,他拧了眉,打消了那晚让他受孕的念头,先抱着他好好睡一觉再说。

  怀里的人不一会就睡着了,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这人终于开始在乎他了,看来把他弄到岛上是对的。自己不需要再像过去那般隐忍之后,月琼也开始在意他了,这是好事。什么时候这人不再攒私房钱,就说明他已经得到了这人的心。这人的身子是他的,这人的心也会是他的。

  四院的公子夫人没有一个能像月琼这样激起他全部的欲望。即使每天都与他缠绵,第二天他依然无法克制自己要他的冲动。而那些公子夫人,不管他们的身子多么热情,不管他们叫得多么催情,他也没有要射的欲望,不像进入这人的身子时,他不仅无法控制自己,而且很快就能射。

  他的恶劣和需索无度吓坏了月琼,两人的第一次更是让他对欢爱有了恐惧。他知道他怕,所以每次召他侍寝时都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月琼的适应力差得让他冒火,八年了,这人还是不适应,何时他才能无所顾忌、完全放开地要他!不过现在不会了,即使是伏在月琼的身上,这人也不会再紧张地连连惊叫,让他怒不可遏地打晕他。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妻”不愿给自己碰。

  生儿子,给他生儿子,月琼。只有这个人才能给他生儿子,他只要这个人为他生的儿子。把自己的种子全部洒进月琼的体内,他开始算日子。多久之后他和月琼的儿子会出世?月琼,月琼,这辈子你都别想逃。这样一个明显出身良好的贵公子已经沾染上了他的气息,已经怀上了他的儿子。

  不管月琼是怎样的背景,不管是不是有人正在寻他,他都不会放手。月琼只能是严刹的。所以他不问,甚至不让人去查月琼的身世。把他牢牢锁在身边,不给他任何可能逃离或者被人找到的机会,月琼为严刹所有。他是严刹的妻,是严刹儿子的爹。

  古飞燕的要求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内,如果古飞燕要和他行房他还要想个法子让她反悔。他不会碰那个女人,那个让月琼听到就害怕的女人。黎桦灼、洪喜洪泰告诉他月琼一听到公主要进府就吓坏了。想到月琼支支吾吾的身世,他猜测月琼可能与这个女人有些关系,或者他曾被这个女人祸害过,毕竟他遇到月琼时月琼快被饿死了,明显一副落魄公子的模样。但不管是怎样,他都不会碰这个女人,她不愿跟他行房,很好。

  月琼和他的性事渐入佳境,如果不是要取信公主,他绝对不会再召那些人侍寝,纯粹是浪费他的体力。有那些功夫不如抱着月琼睡一觉,还可以摸摸未出世的孩子。在月琼一定已经怀上他的孩子的时候,他还不抓紧时间锁牢月琼他就是傻子。

  让他叫自己的名字,让他在自己的身下越来越欢愉,让他对自己越来越在意,这种成就感难以言喻。如果不是为了韬光养晦他必须隐忍,也许这六年里他早就得到月琼的心了。不过现在也不迟,虽然迟了六年,但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可以和古年抗衡。

  杨思凯、江裴昭都已被他拉拢了过来,李休和公昇有帮着他四下打点,银子能办的事从来就不是难事,何况他不缺银子。买通官员,贿赂宫里的侍从,甚至把古年的贴身太监也拉拢了过来。虽然会有艰险,但他一定会把古年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六年前的仇他从来不曾忘记过。

  只是有件事却开始压在了他心上,在疯狂地寻找法子让月琼为他怀孩子时,他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就是他怎么生!有半个月了,月琼还没有半点有孕后可能会出现的症状,但他却开始心焦。开远说根据书上记载,需要剖腹取子,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的换成了他。剖腹……一个决定在他脑袋里越来越坚定,若孩子和月琼之间他必须选一个,他宁肯不要孩子也绝不能失去月琼。

  洪喜洪泰禀报说月琼的胃口一日日变好,他放心了。李休和公昇说古飞燕一定会在府里惹出事端,他给洪喜洪泰、严铁严萍还有行毕下了死令,哪怕杀了公主也必须确保月琼的安全。为了安全起见他把严墨留在了府里,严墨是他身边的人,他的话在府里很有分量。他小心翼翼保护了六年的人怎么能让那个他连长相就没记住的女人伤到半分!

  在阅兵台上看着兵士们训练,严萍派人火速赶来告诉他公主召四苑的公子夫人前去请安。一边下令熊纪汪和任缶做准备,他一边快速出了军营朝府里赶。古飞燕最好给他安生点,他可不是京里的那些软柿子能让她随意捏!在古飞燕入府之前他就跟部下们说了,若她敢不安生,他绝对宰了她!

  一进府里没有看到严萍,他就知道出事了。想也不想地往四苑走,他吩咐严牟和严壮准备动手。进到四院,只一眼他就知道古飞燕开始惹事了。急忙寻找月琼,他看到了他。看到了站在后面被行毕和黎桦灼护在身后的他,看到了站在他们面前的古飞燕。怒火汹涌而出,黎桦灼的半张脸上有巴掌印,马上他就意识到古飞燕找月琼麻烦了。否则的话严铁手里不会有匕首,行毕不会护在月琼身前。

  “四苑的管事把各自的人带回去。”古飞燕喊了什么他没听,他只想杀人!

  “没有本宫的命令谁都不许走!”古飞燕叫嚣着。若不是这里人多眼杂,他很想上去掐住她的脖子告诉她:这里是厉王府,是他严刹的地盘,还轮不到这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在这里放肆!

  四苑的管事带着各自的人回去,而他则只注意着月琼,古飞燕做了什么让他的脸白成那样。哪知月琼走了几步居然晕了过去,迈出的脚步硬生生地被李休拉了回去,六年来他再一次尝到了窝囊的滋味,不忍了,他绝不再忍了。

  克制着把月琼抱回去的冲动,他把月琼暂时托付给了行毕、严墨和开远,他得先把某个该死的女人解决了。朝严铁看了一眼,不必多说严铁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在这里吵闹成何体统,到青峰斋去。”那里地方大,杀起人来方便。

  到了青峰斋,他却没有杀人的心思,他心急地想知道月琼那边怎么了。他选择了青峰斋,李休和公昇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在严墨送消息来之前,这里的事他暂时交给他们两个了,他哪有功夫搭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女人。古飞燕喊了什么,李休、公昇说了什么他都没往耳朵里进,就是严铁他们杀人杀得不亦乐乎时他也没去在意,他只想着严墨怎么还没有来!

  终于在他快坐不住时,严墨带来了消息:月琼有孕了!月琼有孕了!他和月琼的骨血此刻正在月琼的肚子里!李休提醒他克制,他哪里能克制得住!他要有儿子了!他和月琼的儿子!

  失去了侍从的古飞燕就是一只蚂蚁,古年是她老子又如何,他从来都不是古年的臣子,他的女儿与他又有何干系。这个女人暂时还有些用处,他随便想了个法子让严萍教训她就迫不及待地去见月琼。如果古飞燕今天把他的儿子吓坏了,她就是再有用他也会把她砸成肉酱!

  看着仍在昏迷中的人,他很生气!难道月琼不相信他能护他周详吗?为何要怕那个女人还怕到晕过去!虽然开远说有孕之人很容易受到惊吓也容易晕倒,但他还是很生气。这里是厉王府不再是六年前的那个地方,会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把人带走。

  “不过是个狗仗人势的女人,你有何可怕?”

  “她,是公主。”

  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月琼身份的他自然无法理解。若那个时候他知道月琼曾被那个死女人推到过荷花池里,还被那个死女人割伤过手,还被那个死女人烧过头发,他绝对会把她剁成肉酱!

  “她是王妃。”

  这人的说辞更让他火冒三丈,那个女人哪里配做他的王妃。他的妻只有一人,可他却不能说,只能狠狠堵住他的嘴免得他再说出让自己发火的话。

  “她不是你。”

  乍闻这句话,他体内的怒火神迹般地全部没了。总算说了句他爱听的。

  “我是谁?”

  “严刹。”

  若他还敢叫他将军,他会不顾他有孕的身子立刻把他“就地阵法”。在他成了王之后,月琼仍是喊他“将军”,对此他没什么不高兴的。这人如果不是喊他的名字,那对他来说喊什么都一样。后来他才知道月琼之所以不愿意喊他“王爷”是因为古年以前就是王爷,他对这个称呼很排斥。

  至今他也不知道古年曾对月琼做过什么,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他的丈母娘曾提醒过他千万不要问。他猜到一点,可就是那一点都会让他暴怒,既然那也是月琼不愿回想的,他就不逼问了。

  “月琼。”

  那天他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在他成了王,月琼成了不得宠的公子后,他第一次叫了他。月琼很惊讶,他知道他为何惊讶。不叫他的名字一是之前两人的相处让他没什么机会喊,二是他每天心里都会叫月琼的名字,一开了口就是他要说的事,也就略过了他的名字。不过这样当着他的面叫出来竟会让他如此惊讶,他开始反省,今后得把月琼的名字叫出来,免得这人真当自己是不得宠的公子。

  “睡觉!”

  有什么可吃惊的。他突然觉得他这六年来似乎忍过头了。不行!哪怕李休和公昇再如何劝他他也不能再和以前那样小心谨慎了,这人是他的妻,绝对不能怕他。吻上月琼的肚子,久违的喜悦感涌上心头,就如他得到了月琼的那晚。这人与他的纠缠会越来越深,孩子是他手里的绳。

  他很不喜欢月琼为不相干的人操心,尤其是他已经有孕在身。对待公主的这件事他是大意了,他没有阻止黎桦灼告诉月琼公主的事,他以为月琼只是怕公主的事暴露引来麻烦,所以他一次次地透出公主的消息好让他放心。可他完全猜错了,月琼会担心公主仅仅只是因为公主是他的表妹。那个该死的女人疯都疯了还让月琼念念不忘的,就是现在月琼还会常常问他公主如何了。

  得知古飞燕有了身孕他毫不意外,那样一个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女人怀不上孩子才让会让人意外。但可气的事月琼居然敢说那个女人怀的是他的孩子!若不是他那个时候不能做,他一定把他做到一个月都下不了床!除了月琼,就是公主都不配给他生儿子。

  ……

  把肚子上睡得不舒服的人小心挪到身边,严刹的眉头紧拧。不知是不是晕船的缘故,月琼这次怀孕比上回的反应还要厉害。那时候月琼吐是吐,但也能吃;可这回他却是吃都不怎么能吃了。小妖这个小兔崽子这么大的事居然敢瞒着他,禁足他三日还是轻了,应该禁他十天半个月。

  小心揉按月琼的胃,在不弄醒他的前提下让他能睡得舒服点。想到这人以前会认为他做了皇上之后会娶乱七八糟的女人进宫他就恼火。他可不是需要女人来坐稳江山的人。府里的公子夫人是李休和公昇劝他以大局为重,他才不得不勉强收下。

  那些人竟然敢进府,就别想安生。他们可不是月琼,他会在乎他们疼不疼。想到这里,严刹更恼火了,这人每次与他欢好都认为是在受虐待,如果不是他叫得那么催情,他也不会每每失了控制。他明明很舒服,却打死不愿承认。

  胡子轻轻扎上月琼的嘴和脖子,不能碰他的严刹忍下怒火变成的欲火。不过一想到死认男子不能喜欢男子的月琼不仅喜欢上了他,甚至还和他成了亲,并且有了他的第二个孩子,严刹就万分自得。放眼天下,也只有他才能让月琼喜欢上男子并且心甘情愿地为男人生儿子!

  眉心微蹙,严刹想起来月琼前阵子问的那个楼舞是谁了。公昇和李休让他挑几个人当作宠君在府里长住,那个人的背景相对简单些,他就把他留了下来。不过他没想到楼舞竟然会动绝不能动的心思,他居然来找月琼。

  月琼是“不得宠”的公子,他一个“得宠”的公子来看月琼明显居心叵测。当晚,他召楼舞侍寝,果然楼舞有意无意地试探他的口风,不管他的借口是什么,这个人不能留!但他不能在他去找了月琼之后马上动手,月琼看似糊涂有些事却精明得很,他暂且先留下楼舞的命,等他把月琼安顿好再杀。

  那天晚上他不仅召了楼舞侍寝,还召了在公主那边多嘴的几个男宠侍寝。他本来就不耐烦碰他们,要不是想要月琼的欲火没地方发泄他也不会夜夜召人侍寝,就是十个人趴在他面前他也难得泄出一回。月琼所用羊肠内的药物是他让徐开远亲自配的。

  受伤之后的月琼元气大伤,再加上身为男子的他承受男子的欲火本就勉强,而他的天赋就如他说的是异禀,考虑到月琼的身子,他听从了开远的意见,哪怕月琼不喜欢,他也得每天带着羊肠。不过其他公子就不关他的事了,让行毕和魏充用调教男倌的法子调教他们,他每日过得那么窝火,这些心怀鬼胎的人也别想好过。

  泄不出来,在月琼怀了他的儿子,在月琼开始在意他之后,他更难泄出来了。索然无味地在那些男宠体内进出,他想的却是月琼羊脂玉的身子,还有他那双好看的眼,让他百看不厌的脸。把这几个多嘴的人惩戒够了,他让行毕和魏冲把他们抬出去,他已经交代了严铁,这几个人不守府里的规矩,就得受到教训。

  该把月琼送出府了,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四个月了,很快就会瞒不住了。他不知道月琼在得知自己有了身孕后会是怎样的反应,是不要孩子,还是认命的接受这个孩子。月琼如他所愿地有了孩子,但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告诉月琼他有了孩子,是他们两人的骨血。让他出府透透气吧,他一直想离开王府,这回他可以出去走走,等他想好了如何告诉月琼他有孕之后,他会亲自去把他接回来。

  即便不是狂风暴雨的欢爱,就那样缓慢地在月琼体内进出,听着他情动的呻吟他也很快就能泄出来。他还需再忍耐一阵子,不会太久,最多一年,他就可以把府里那些碍眼的公子夫人全部赶出府,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别人,月琼是他的妻。

  ………

  严萍回来告诉他月琼在初闻可以离府时,一脸的震惊似乎还有些伤心。他在自得之余更是格外恼火,他是厉王又如何,连自己最在意的人都得这样瞒着。而更让他恼火的是月琼居然敢把他给他的耳饰还给他!在岛上的时候月琼明明已经知道那只耳饰所代表的意思是什么,他居然还敢还给他!难道他就这么不想做他的妻?!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他?!
番外之严刹篇 第三章
  “唔……”睡得原本就不安稳的月琼被揉在他胃上越来越用力的那只大手弄醒了。按住那只手,他出声:“怎么了?”仍在迷糊中的直觉告诉他这人在生气。紧接着,他的嘴就被扎了,启唇让对方带着怒气的舌进入,他伸出手环住对方的脖子,拇指在他的耳根处轻揉,不一会被啃咬的嘴就不疼了。当了这人两年的宠君、七年的公子、六年的妻可不是白当的。

  “明知耳饰意味着什么,出府的时候为何还敢还给我?”耿耿于怀的人又开始翻旧账。

  啊?月琼想了半天,依稀想起来了。“你打定了主意是要反,可我得赶紧回京找我娘,我终是要走的,自然得还给你。男子怎能做男子的妻?”

  明知这些话会让严刹生气,月琼还是继续道,“洪喜洪泰、桦灼安宝在我身边,我不便进京找我娘,我的身份我是打算一直瞒下去的。那时候我想到离海进的地方,看能不能找到徐叔叔的人,没想到却被人当成女扮男装的闺女拉去看大夫,还被告知有孕了。肚子里有了小妖怪,我也只能把找徐叔叔的事放下,再后来你就来了,我便没机会了。”

  这话为何怎么听怎么透着骨子遗憾?严刹放开月琼点上油灯,这人的胆子再不压压总有一天会给他惹出乱子!舱内突然亮了,月琼眯起眼睛,有黑影罩住了他。他拉过对方的大掌放在自己的胃上,大掌立刻轻轻揉了起来,而大掌的主人则继续开始翻旧账以便确立自己在这个“家”的家长地位,粗声问:“如我没有看到你的画像,没有认出是你,没有看你的盒子,你是真打算瞒我一辈子了?!”

  月琼沉默了一会,缓缓道:“除了原本就知道的人外,我是不打算告诉任何人的,洪喜洪泰、桦灼安宝我也要瞒着的。”揉在他胃上的手一紧,他按上那只手,摸他指尖粗粗的茧子。“那个时候我想的就是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反了,我得想法子帮你。你是小妖的父王,我不能让小妖失去父王。但告诉你我就是古幽我却没想过。严刹,我不喜欢自己原来的那张脸,我喜欢做月琼。而且你说我怎么告诉你?突然跟你说‘严刹,我是古幽,我没死’,想着就觉得好笑。”他也笑了。

  “严刹,我不是担心你知道了我是谁之后利用我做什么,或者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我清楚你不会这么对我。我仅仅是不想告诉别人。古幽已经‘死’了,我是月琼。为了摆脱‘古幽’的身份,很多本不该死的人死了。”

  “出宫之前我给娘和木叔留下了很多信,‘他’要得到我肯定会反,会把我逼下皇位。我不知道朝中有谁是‘他’的人,但有些人我知道他们一定不会让‘他’反,会跟他拼命。我留的信就是怕他们去跟‘他’拼,要好好活着才行。可即便我已经事先做好了准备,还是有许多兵士为了我而死了,我愧对他们。”

  “所以古幽不能活着,他活着那些被‘他’杀死的人就白白死了。我宁愿自己从来都不是古幽,只是月琼。我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会让他们为了我去和‘他’拼命,虽然我给他们的信上让他们效忠‘他’,是我甘愿把皇位留给‘他’,可还是有人宁愿死也不愿效忠‘他’。严刹,我不敢想,每次想起来我都很恨自己,恨自己的自私。”

  “回京之后我会下旨修建‘英烈祠’,把那些被古年杀死的将士们供奉在里面。”本来打算树立大家长地位的严刹已经把这个念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拿胡子扎了下对方泛红的眼睛,他粗声道:“别忘了你肚子里的肉!”

  月琼皱皱眉:“什么叫我肚子里的肉,是小怪!”接着他又不确定的问:“万一是个闺女可不能叫小怪了。”

  “是儿子。”严刹非常肯定地说,“我要儿子。”

  “我喜欢闺女。”月琼摸摸肚子,“若是个闺女就好了。”

  “我喜欢儿子!”严刹也摸摸月琼的肚子,“一定是儿子。”

  不欲就这个无聊的事情争执,月琼深深吸了几口气,为了平复心口的窒闷他换了个话题:“怀小妖那会我的右手还不灵便,他的老虎帽子大都是安宝做的。现在我的右手有些力气了,我要多给小怪缝几顶帽子,还有小袄。小怪属鸡,给他缝几只鸡头帽子。”

  严刹皱眉:“让安宝或旁人去做,你给我专心养妖怪。生小妖的时候你还不到二十六,现在你已经三十有二,虽然再过几个月才满三十二,但绝不能大意。”

  想想也对,月琼点点头:“好吧,那我就专心养妖怪。”

  摸着他已经凸出的肚子,严刹的眉又拧了起来。那个时候月琼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他是一天比一天紧张,但好在最后平平安安生出来了,可现在……

  拇指按上严刹的眉心,月琼笑眯眯地说:“不会有事的。一回生二回熟,生小妖的时候都不用划开肚子,生小怪就更不用了。”

  严刹拉下月琼的手,握住:“月琼,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和小怪若只能保一人,我……”下面的话被一人的手捂住了。

  月琼仍是笑眯眯的:“不会有事的。不管是我还是小怪都会平平安安的。”他知道严刹会选谁,但不会有事的。

  ………

  解开月琼的衣裳,直接摸上他的肚皮,严刹的绿眸幽幽。一双极为美丽的大眼含笑地看着他,眼里是绝不会猜测的喜欢,或者说是爱。这么多年过去,除了那次严刹去雾岛接他时,他语意不明地说了次“喜欢”后,他再也没有对严刹说过“喜欢”,更没有说过“爱”。而口口声声只要他做“妻”,只要他生儿子的严刹更是一次“喜欢”都没说过,更别说“爱”了。

  说不出口,就是对着闺女,他也很难说出“喜欢”或“爱”,何况是对着男子。但内心深处他很明白,他喜欢上了严刹,也爱上了严刹。那种“怦怦怦”跳得他慌张的心跳其实早就在提醒他,他喜欢上了严刹。只是那个时候他死活不愿承认男子也会喜欢上男子。

  摸着肚子的手感觉突然变了味,粗糙的大掌缓慢地上移,随着他的动作,半开的衣衫滑到了两边,露出月琼如羊脂玉般美丽的上身。指腹来到胸前的一抹红蕊上,只是轻轻擦过,月琼就情动了。扎人的胡子贴在了月琼的胸口上,舌尖代替指尖略带粗暴地在上面舔吻打圈。不再认为这是凌虐的月琼低低地呻吟出声,现在他完全不必担心这人会伤了他肚子里的小怪,严刹会很小心的。

  亵裤被抽掉了,月琼红着脸打开双腿,严刹很熟练地趁势跪在了他的腿间,扎人的胡子来到了那已然翘起来的地方,他张口含下。在他与月琼的儿子都有狗高的时候,这样的情事早已不会在两人之间引来隔阂,月琼已经习惯了严刹这样对待他,不会再因为想起某些不好的事而作呕。

  严刹不是“他”,虽然他的胡子会扎得他有点微微的刺痛,但严刹不会像“他”那样拿绳子缠住他的小球想把他废掉;也不会像“他”那样咬住他的精致恨不得把他的男根咬断;更不会像“他”那样让他尝“他”喷在他身上的男精。

  “唔……严刹……”进来吧。后面这三个字打死他也绝对说不出口的。不过不必他说,严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为了月琼的身子着想,还是少泻几次比较好。因为怀孕而不能再用羊肠的内穴已经习惯了粗糙的手指和天赋的异禀。

  拇指缓缓进入湿润的地方,严刹克制着自己的欲望。直到对方可以承受住了,他才抽出指头扶着自己的昂扬慢慢进入。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一碰上这人就完全无法控制的野蛮男人,在他和月琼的性事绝对完美的今天,不需要再克制的他反而更容易克制自己了。

  很慢很慢地进出,不是单方面地服侍月琼,即便是在这样格外缓慢的律动中,严刹也能得到无以伦比的快乐。他从不说喜欢,更不会说爱。他不是杨思凯之流喜欢把情爱挂在嘴上,月琼是他认定的“妻”,而且从未变过,这就够了。

  他和月琼之间不需要再用“喜欢”和“爱”这几个字去证明什么。月琼肯帮他夺取天下;肯丢着脸跟他举行君后册封大典;肯为他怀上小怪……种种的一切也足以证明月琼对他的喜欢,对他的爱,何必一定要说出来。所以他从来不会因为月琼没有说过这几个字而恼怒。

  被这样温柔地对待着,月琼的双手插进严刹刚硬的头发里。现在的他可以用双手抱这人了,虽然右手仍不能拿重量超过三本书的东西,但他可以抬、可以举了。唇密密实实地贴在一起,舌尖在彼此的口中探寻,月琼在严刹难得一回的温柔中很快达到了顶点,而一如以往的,严刹也紧随其后,他总是很快就能在月琼的体内泄了。

  唤三严准备沐浴,严刹先给月琼擦拭干净,在严墨禀告说已经准备好了后,他把月琼抱出内舱进入隔间的浴室。浴桶内热气蒸腾,严刹怀里的人已经昏昏欲睡了,反正接下来也没他什么事。太闷的地方会让月琼不舒服。严刹很快给他清理干净把他抱了回去。月琼已经睡着了,做了一次似乎胃也没那么难受了,睡着的他嘴角带着笑。

  天已经黑了,算算日子,雾岛派来接他们的船也应该差不多快遇上了。月琼怀孕后严刹马上给雾岛去了封信,半个月后他就开始陆续收到催他们赶紧过去的信。没有亲历小妖出生的几人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遗憾补上。所以在过了最危险的头三个月后,严刹就带着月琼上路了。只是这路上太折腾,这让他始料未及。

  还是没有睡意,严刹索性坐在月琼身边看他睡。登基的第一年,他常常忙得没时间睡觉。要把古年丢下的烂摊子收拾了;要改革弊政;要召见各地的官员;要学习怎样做一个君王。在他登基后月琼除了练练基本功外,没有编一曲舞,专心辅佐他。

  若月琼的心在朝堂,古年算什么,严刹又算什么。可月琼的心不在朝堂,他只喜欢跳舞。一直到第三年春,他已经坐稳那个位置后,月琼就不再关心朝政,专心跳他的舞、编他的舞、教从岛上迁回中原的娃娃们跳舞。那条只许在他面前跳舞的家规也成了一句空话,胆子已经包天包地的月琼根本不怕那纸契约了。

  ……

  厉威帝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在他的皇位坐得越来越稳当之后,原本就是个霸气之人的厉王严刹脾气也更是渐长。所有人在明白他们的皇上是位明君的同时也十分清楚,这位“家奴”出身,没上过私塾的野蛮皇上是一个没有耐心、脾气暴躁的人。在严刹把几位做事慢吞吞的官员直接丢出朝堂下旨永不录用后,他们更明白了这一点。

  可跟着厉威帝一路走来的他的那些亲随们却时常感慨:他们的皇上不是没有耐心,而是他把耐心都给了一个人,自然对其他事就没耐心了。他们说得很对,严刹把自己全部的耐心都放在了月琼的身上,哪里还有耐心看那些官员们拖拖拉拉地浪费他的时间。有那功夫他还可以和月琼多温存一会呢。严刹是粗人,不在乎别人会因此而鄙夷他,他的江山就是为月琼而打下的,不和月琼温存和谁温存!

  这也是为什么严刹听不得有人说他不配月琼云云;月琼该找个更好的云云;月琼是谁的未婚妻云云。如果徐离骁骞不是月琼的兄长,就凭他天天嚷着“琼琼以前是我的未婚妻”“琼琼怎样怎样”,他早一锤子砸死了他。不过徐离骁骞在他的耐心告罄之前被人收了,也算逃过一死。

  他永远忘不了月琼生产的那天。他没想到月琼八个月就要生了,不然那晚他绝对不会跑去听一个女人尖叫。听着古飞燕在屋里惨叫不停,他就愈发后悔让月琼怀了孩子。他想要月琼为他生下的儿子,但若会要了月琼的命,他宁愿给月琼堕胎也不让他生。

  严墨仓皇地跑来告诉他月琼要生了,那一瞬间他只觉头皮发麻,呼吸不顺。想到了屋里那个半天都没生出来的女人,他不会受得了月琼也遭这份罪。自从跟了他之后,他似乎总是让月琼遭罪。若非开远懂医术,他不会让任何人看月琼羊脂玉的身子。他知道月琼是不愿的,不愿在人前裸露,哪怕对方是男子。

  冲进屋,他看到了月琼眼里一闪而逝的心安,可他却更加不安了。如果月琼肚子里的小妖怪敢跟公主肚子里的那个一样折腾月琼,不管那是不是他的种,等他出来后他都会在他屁股上狠狠抽几巴掌。他老子都舍不得让月琼疼,他这个小兔崽子居然敢!

  事先他已经接受了开远会给月琼剖腹取子,可当他看到开远手上的刀时他后悔了。不行!绝对不能给月琼剖腹,那会疼死他的!月琼很害怕,他使劲摇头不让开远给他动刀。把月琼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不让他看床上的血腥。他不会再让他经历那种皮肉裂开的痛,明知这样会让开远为难,但他仍是下了死令——不许动刀!

  也许是他的威胁起了作用,小妖顺顺当当地从月琼的肚子里出来了。而施针过后在男子体内生出的胎腔也随着小妖的出生而脱落,这也意味着月琼不可能再有他的孩子了。不过够了,一个儿子就够了。这种会让他恐惧到手脚冰凉的感觉一次就够了。

  开远让他抱抱孩子,他没有伸手。不是不喜欢小妖,粗手粗脚的他会弄伤小妖。小妖看起来比月琼身上的皮还要薄。等他大一点,没有那么脆弱了他会抱。这是他和月琼的儿子,就是骑在他头上撒尿都行。那一晚,他对自己说,哪怕有人给他送“凤丹”,他也绝对不会再给月琼吃了,可谁知!

  严刹越来越觉得让小妖和国师那老不死的还有徐离骁骞那厮混在一起是个错误。如果好好地个他请个儒生做太师,小妖一定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居然敢瞒着他给他爹吃“凤丹”!严刹又陷入了“月琼难受”和“贵子降生”的矛盾中。

  “皇上,雾岛的船到了。”严墨在外小声说,打断了严刹的思绪。

  起身走出舱外,严刹问:“来了几条船?”

  “五条。”

  “让他们速速带路,快点抵达雾岛,君侯晕船。”

  “是。”

  在严墨走后,严刹返回内舱,夜晚的海上很不平静,睡梦中的人似乎忍受不住船晃来晃去带来的眩晕有转醒的迹象。不一会,严墨带来了对方的口信:马上前往雾岛,争取三日后抵达。

  还要三日……严刹揉按月琼的胃,吹了油灯。他希望小怪也能八个月就出来,这样月琼就能少遭点罪。不过想到到了岛上之后会遇到徐离骁骞,他就不禁皱了眉。虽然那家伙现在不会再说“琼琼是我的前未婚妻”的混话,但他非常不喜欢他叫月琼“琼琼”,他这个做夫君的都没那么喊过!

  严刹从不否认自己能吃醋。他见不得月琼给别人跳舞,哪怕别人是他的部下;见不得月琼和别人太过紧密,哪怕对方是他的兄弟;见不得月琼让别人看到他的身子,哪怕对方是他的侍从。他自认把月琼牢牢地锁在身边,无人可以把月琼带走。可叶良和徐离骁骞的出现却让他意识到了威胁,也让他不得不开始正视月琼的身世——他一直避开的事情。

  兄弟又怎样?主仆又如何?兄弟就可以那么亲的抱在一起,还拉着手?!第一个说他不配月琼的就是叶良,这辈子他都记得。所以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叶良弄到杨思凯身边去,让杨思凯看着他,让他远离京城,不给叶良在月琼面前挑拨的机会。杨思凯喜欢叶良,他也不会有子嗣,就让他继续做他的安王好了,不怕他弄出什么乱来。甘临府离京城很远,叶良一年也最多回京两次。若不是月琼想见叶良,他会直接下旨命叶良终身不得回京。

  但对总是“琼琼琼琼”喊个不停的徐离骁骞,他却是没有办法。杀不得、关不得、又撵不走。不过现在有人替他管着他。

  “严刹,照顾好琼琼,保护好他。他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

  徐离骁骞说的这句话他现在仍然记得。月琼的独一无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不需要别人跟他提醒。但徐离骁骞在他眼皮子底下带走月琼却是提醒了他,他做得还不够周全。看在月琼的份上,他只是抽了洪喜洪泰两鞭以示惩戒。想到如果徐离骁骞是敌人,那月琼会被如何,他就无法冷静。

  他不打算再等了,等到月琼自己想通的那一天他恐怕早就进了棺材。逼他认清两人间的关系;逼他认清他是他的妻;逼他认清男子也会喜欢上男子。再不逼他,指不定哪天他就“红杏出墙”跟别的男人跑了。他给月琼时间去认清这些,但月琼必须记住一点,别想从他身边逃离。在他成了他的妻,为他生下儿子后就更别想逃离。

  “男子……怎会,喜欢上男子?”

  “天地万物,无所不有。”

  他的逼迫还是有用的,洪喜洪泰背上的伤歪打正着地帮了他。卑鄙又如何?能得到这人用些手段又怎样。他与月琼的纠缠越来越深,月琼越来越在乎他,就是晚上睡觉都喜欢钻到他的怀里了。如果不是用了手段(哪怕是利用自己的儿子),他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让月琼的心里有他。

  他做到了,月琼不仅开始在他遇到麻烦时给他出主意,甚至在他生辰那天主动为他送了礼物,尽管那年并没有他的生辰。在月琼为他起舞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操他!操他!操他!他是粗人,他只想操他!等不及月琼跳完就把他丢到床上,他说到做到:操他!

  月琼不在乎他有别人,甚至希望他有别人,这让他气结。在他和月琼的日子越过越舒坦时,他早已无法再去碰别人,有那功夫不如练练他的锤,或抱着月琼纯睡觉。即使是发现了月琼的身份,他的念头也从未变过。月琼只是月琼,是他严刹的妻,是他儿子的爹。

  当月琼在古年和他之间选择了他后,他知道这场历时八年多的仗是他赢了。他赢得了月琼的心,即便他没有说过“喜欢”。那曲“鬼泣”就是月琼送给他的心,担心丈夫的妻子为了让丈夫平安回来而舞。

  月琼听不得粗言,更不喜欢听他说粗言,但那个时候他只想说粗言:“让我操一夜。”他不会说什么好听话,只会做。

  “严刹。”

  一声低唤惊醒了回忆中的人,他马上点上油灯,对方眯着眼睛。

  “出事了?”今天的严刹似乎有心事。

  “没有。”严刹从不怀疑月琼直觉的敏锐性,只不过这人和他娘一样,大事精明小事糊涂。“难受?”

  “嗯,想吐。”晕晕沉沉的月琼起不来。

  严刹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拿过梅干。在月琼含下后,他轻揉他的胃:“雾岛的船到了,还有三天就能到,再忍忍。”

  月琼干呕了几下,难受地说:“我想吃咸的。”

  “严墨,拿粥和咸菜。”

  “是。”

  给月琼喝了点水,严刹擦擦他头上的汗:“回京之后给小妖好好找个夫子,不许他再跟着国师胡混!”

  月琼低低笑了,习惯性地轻摸严刹粗糙的指尖:“国师的性子是古怪了些,不过他不会带坏小妖的。当年我走得太急没办法告诉他,国师发现‘幽帝’是别人假扮的,以为我被杀了,把他急白了好多根头发。他现在这么教导小妖自有他的用意,放心吧。”月琼知道国师这么做还有就是教训他当年的胡来,不过这个他可不敢说。

  严刹仍是拧着眉:“小妖这小兔崽子越来越管不住了。等小怪出生后,不许国师接近他,也不许徐离骁骞接近他!”

  “呵呵。”月琼低笑出声,“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他们心地善良他们想怎么活还是随他们好了。小妖懂分寸的,等他登基后,他会是个好皇帝。”

  严刹没有再反驳,而是摸上月琼的肚子:“不许折腾你爹,不然父皇抽你屁股。”

  “噗嗤”,月琼很不给面子地笑了,然后让对方的大掌把他的手包起来:“不会有事的。”

  ……

  在船上吐得七荤八素的月琼终于在严刹暴怒前上了岸。当他被严刹抱下船时,他环着严刹的手还在蹭他的耳背。岸上早就等着一群人了,在他们下船后前呼后拥地让严刹赶紧把人抱回屋。把月琼放到床上,严刹的脸阴沉地厉害。脸色苍白的月琼难受地咽下欲呕的感觉。严刹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接过汀洲递来的水喂月琼喝。

  “呕!”喝了一口,月琼就吐了。

  “快!快叫太医!”坐在床边的张嬛玉吓得大喊。她虽然生过两个孩子了,可从没这么难受过。

  徐开远立刻出现,摸上月琼的脉,过了会他道:“月主子晕船晕得厉害,加上有孕所以才会这般难受。休息两日便会好。”

  “琼琼,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对,幽儿,想吃些什么?爹让人给你弄。”

  月琼虚弱的张嘴:“我想吃,辣鸭头……”

  “不行!”吼声差点掀翻了屋顶。

  月琼实在没胃口,喝了一点汤后就睡了。然后所有人移驾至别处商议月琼产子之事,只除了严刹。他去了也没用,不如陪着月琼。大掌一直在月琼的胃部轻揉,严刹的脸就是古必之看了也不想打扰他。虽然他们都认为严刹配不上幽儿,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也接受了两人在一起的事实,毕竟严刹对幽儿是真心爱护,更何况幽儿又再次坏了严刹的孩子,还是心甘情愿主动怀上的。

  严刹每年都会陪月琼带着小妖到雾岛住一个月,为了便于区分。在雾岛上严刹是主子,月琼是月主子。本来月琼想让人喊他公子,不过严刹不答应,他对“公子”这个称呼有阴影。第一次来雾岛接人时他想了几百个法子怎么教训大胆的月琼,可一上了岛,看到那个如仙子般在起舞的人时,他只有一个念头:操他!他竟然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跳舞!

  但他没想到,那个跳舞的人好似背后有双眼,突然停了舞转身看着他。那人不仅察觉到了他的出现还那么急切地投怀送抱,让他操他的念头更强了。最后的理智让他对月琼的爹娘行了礼,他体内的血液叫嚣着。月琼,月琼,在他为他得到天下之后,他也得到了月琼的喜欢,这比夺取天下还要让他兴奋!

  “你太熊了,不配幽儿。”

  “你太凶了,幽儿压不住你。”

  “你当初是如何遇到幽儿的?”

  “你把幽儿抢回去的?!你这个野蛮人!”

  “你竟然瞒着他给他吃‘凤丹’,让他以男子之身怀上孩子!单凭这一点,我就不同意!”

  “你让幽儿伤了手臂,你护不了他。”

  绿眸幽深,每当严刹来到雾岛后,他就会想起那晚。月琼的爹娘一脸的不赞成,不同意把月琼嫁给他。他们是月琼的爹娘,他什么都不能做。但即便他们是月琼的爹娘,他们也无权把月琼从他身边带走。

  “月琼是我的妻,是我儿子的爹!”

  “我可以不要天下,但绝不会让月琼离开!”

  “月琼是我严刹的妻!”

  再也忍不住地对月琼的爹娘吼出来,严刹并不知道那时的他有多可怕。绿幽幽的嗜血的眼睛,山一般壮的身子充满了暴戾。古必之事后回想起来,若他们执意要把幽儿从严刹身边带走,严刹绝对会当晚就带着幽儿杀出条血路冲出雾岛。这样的一个男子,会对幽儿好,会好一辈子。所以古必之同意了,被严刹吓了一大跳的“阴罗刹”张嬛玉也说不出反对的话了。

  眯着眼睛看着坐在床边阴沉着脸的严刹,月琼皱了皱眉。这一路上他就觉得严刹有心事,又想到什么事了?瞧他的脸沉得吓人。摸上严刹放在他胃部的大手,对方立刻抬起头,回过神的脸色依然阴沉。

  “严刹,上床来。”月琼朝床里挪了挪。

  严刹立刻脱鞋上了床。进到被窝后,他一手搂住月琼,让他枕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继续轻揉月琼的胃部。“我让人给你拿咸菜。”

  月琼摇摇头:“坐船坐太久了,现在还觉得身子在漂着。靠靠你,感觉还踏实点。”

  严刹脸上残余的阴沉全部消失,他揽紧月琼,低头在他的嘴上扎了扎:“睡一会。”

  月琼又摇摇头:“睡不着了。不知道小妖现在在做什么。是跟着国师偷吃的,还是跟着木叔和外公刨坟。”

  “绝对不是在读书。”对自己的儿子,严刹很了解。

  “呵,”月琼轻笑,“放心好了,他跟着李休和公昇不会少了学识。小妖的模样虽然像我,不过我觉得他其他地方都像你。你瞧他小小年纪功夫就了得,今后他不做皇上也能当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有什么好当的。朝廷一声令下就能把他杀了。”严刹对此很不屑,“他那张脸不想别人祸霍他,就好好做他的皇帝。”

  月琼摸摸肚子:“不知道小怪会像谁。像你好,没人敢欺负。”

  严刹蹙眉:“像你。跟小妖一样像你。”

  月琼抬起头:“为啥啊。像我不好。若小妖真是妖怪,我定要让他把那张脸变了。男娃娃家要那么漂亮作甚。”

  严刹的眉头拧起,半晌后,还是那句:“像你。”不要像他。若能选的话,他希望小妖的眼睛能完完全全像月琼。他被人喊了一辈子杂种,哪怕他现在是君王,也照样有人会私下喊他杂种。他的体格太壮了,就如月琼的娘说的那样:太熊、太凶、太丑。

  月琼的心窝有点不舒服,头向严刹的颈窝处挪了挪,手指一下一下地摸着严刹粗粗的指尖,许久之后,他开口:“小妖像了我,我希望小怪能像你。有一双比月碧石还要好看的眼睛,像小山一样的身形,再舞两柄大铜锤。今后我出宫就不必你跟着了,带着小怪就行。”严刹握住了月琼的手,粗糙的手指摸得月琼皮疼。只有这人会觉得他的眼睛好看。

  “以前我每次见你舞锤的时候,心都跳得厉害。那时候我以为自己是被你的勇猛吓着了,现在想来那个时候我其实已经开始在意你了。我从来没见过哪个男子有你那么壮实的身形,那两把大铜锤在你手里就跟两把拨浪鼓似的。有一次我趁你不在,偷偷碰了你的铜锤,我两只手都提不起来。”严刹的大掌更用力地把月琼搂紧,这人居然喜欢舞锤时的他!

  “我不喜欢古幽的脸,男子要那么漂亮作甚。你生气的时候,脸一沉下来,别人就大气不敢出了。我生气的时候,没一个人会怕我。唉,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像你那样有气势了。真是不甘心呐,你说咱俩都是男子,怎么就差得那么多呢?”严刹的绿眸闪闪,这人不觉得他长得丑,反而觉得他长得有气势!

  “男人么,还是要凶点。你瞧小妖就不怕我,可他很怕你。当皇上更要凶,爹以前做皇上的时候其实很凶,只不过私下对着我和娘的时候才会慈祥些。我是凶不起来了,只能靠嗓门挣回些气势。还好你比较凶,若咱俩都不够凶一定会管不住小妖,嗯,现在又要有小怪了,到时候咱俩非头疼不可。”

  “他俩敢惹你生气,我抽他俩。”严刹毫不掩饰自己的凶,被“妻子”夸了的他心情极好。

  “严刹,”月琼抬头,主动地亲了严刹一口,笑吟吟地说,“在别人眼里,你不好看,你太壮,又太凶;可我看着却是十分的好,况且你都成亲了,小妖也都六岁了,你又不打算再娶,别人怎么看也无关紧要了嘛。还是说你看上哪家的闺女或公子,怕丈母娘反对?”

  严刹立马低头用他多日未刮的大胡子重重地扎上月琼的嘴,这人居然敢笑呵呵地跟他说让他娶别人!直到月琼推他了,严刹才放开,粗噶道:“家规再加一条,月琼若提出让严刹找别人,严刹有权把月琼做到满意为止。”

  月琼不怕死地拍拍肚子:“我有小怪了。”

  “那就等小怪出世后!”严刹忍不住又把月琼的嘴扎了一通。

  舔舔一定肿起来的嘴,月琼叮嘱:“别再说让小怪像我了。我喜欢小怪有一双比月碧石还漂亮的眼睛,有一副比小山还要壮实的身形,还要能舞两柄……”下面的话被严刹含在了嘴里。月琼张开嘴,舌尖与严刹纠缠,他可是从来没觉得严刹难看过。

  正要踏进屋子的几个人看到屏风后的两人嘴巴正贴着嘴巴,他们悄悄地退下了,吩咐侍从过一会再把吃食送过来。一位美艳的女子虽然仍是不喜欢严刹这个“儿媳妇”,可她却不自觉地笑了。另一位身体以前很不好,现在好了许多的男子则皱了下眉,这两人亲热也不说把门关上,然后他随后帮两人关上了门。还有一个则在心里埋怨,好羡慕琼琼和严刹啊。

  过了许久,屋内传出一人昏昏欲睡的低语:“严刹,你说咱们要不要把小妖的脸变了?他那张脸太祸霍了。”

  “不必。他跟着国师胡混,如果还会让别人祸霍了,我就扒了国师的皮。”

  “这和国师有何关系?”

  “我让小妖跟着他胡混是让小妖今后祸霍别人,不是让别人祸霍他。”

  “这……好吧。不过我还是觉得男娃娃长那么漂亮作甚。”

  “小妖长大了我就知道你以前长什么样了。”

  “啊?那你不如让我吃解药。”

  “不行!你想给我红杏出墙?!”

  “严刹!”天大的冤枉!

  ………

  “唔!!呼呼呼呼……啊!!呼呼呼呼……”

  昌宏七年八月初十,折腾了他爹四个多月的严小怪终于肯从他爹的肚子里出来了。严小怪比他的兄长严小妖还能折腾,从他开始会动时起,他就天天在他爹的肚子里翻江倒海一刻都不得安宁。严刹每天都恨不得把他从月琼的肚子里揪出来抽他一顿屁股。而这小子临到出世也不肯让他爹好过。月琼已经疼了四个时辰,孩子还是没有要出来的意思,急得严刹的绿眼都快变成了红眼。

  “不要,不要动刀……”疼得脸上血色全无的月琼埋在严刹的怀里连连摇头,他怕疼。徐开远手里的刀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孩子再不出来父子两人都会有危险。

  “你这个混小子!快点出来!”严刹急得对肚子里的儿子大吼,听得外面等候的人更急了。

  在月琼怀孕到五个月上的时候,严刹就听从太医们商议后的意见,每日用手指给月琼拓展后穴,好让他生产的时候好生。虽然每日拓展完之后,他都得跑出去自己泻火(不能让月琼日日动情),可他没有一日间断过,只是在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主要是两人都忍不住的时候)他吃吃月琼的小萝卜,让月琼给他拔拔大萝卜。可哪知,这个臭小子居然不肯出来!

  “啊!!呼呼呼呼……”月琼又忍不住喊了起来,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再往下走,急忙揪住严刹的衣襟,“快,快,小,小怪好像,要……”

  “开远!”

  徐开远急忙丢了刀,一手在月琼的肚子上揉按催生。

  “啊!!!!”以三十二岁“高龄”生产的月琼使出了吃奶的劲,在他觉得自己揪着严刹衣襟的手指都要断了时,股间传来一阵剧痛,疼得他眼前发黑。就听一声恨不得掀掉房顶的婴儿哭声响彻屋内,外头的人开始欢呼:“生了!终于生了!”

  “哇啊……哇啊……”

  严刹举起的手缓缓落下,轻轻地敲了那个小家伙的屁股一下,居然敢这么折腾你爹!徐开远憋着笑,手脚利索地给孩子洗干净身子。快晕过去的月琼撑着最后一口气说:“给我瞧瞧。”严刹依然不去抱孩子,徐开远赶紧把孩子抱到月琼跟前。一看到孩子的模样,月琼笑了。虽然皱巴巴的还不大明显,不过这孩子像严刹。

  心里松了口气,月琼身子一歪,晕了。

  “月琼!”

  “主子,月主子只是太累了!您别急啊!”

  屋内乱成了一团,严刹不许别人看月琼的身子,所以只有徐开远在。一听月琼晕了,心急如焚的古必之先走了进去把孙子抱了出来,徐开远终于空出手来帮月琼上药。洪喜洪泰端了热水进去,然后和徐开远一道被人赶了出来。醋意极大的人要自己给月琼擦身子,换衣裳。

  瞟了眼屏风后轻手轻脚给儿子收拾的人,古必之笑着点了点头,抱着孩子乐不可支的张嬛玉眼里闪着泪花,这头熊好像还不错。

  ………

  双手握着月琼的右手,严刹跪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昏睡过去的人。粗硬的胡子把月琼的手扎出了红点点,发现后他放开月琼的手,坐到了床上。是儿子,他又有儿子了。虽然仍不知道小怪的眼睛像谁,不过小怪的鼻子像月琼。不再介意自己的模样,出于对某人的在乎,严刹还是希望小怪能像月琼。

  “严墨。”

  严墨立刻推门而入。

  “给李休去信,让礼部准备德胜王的满月宴。”

  “皇上,刚刚古君侯派人说,要在岛上给王爷摆满月酒。”

  “京里的算补办。待君侯的伤愈合后就启程回京。”

  “是。”

  听到严墨关了门,严刹轻轻抬起月琼的头,把他脑后的头发拨到一边,让他睡得更舒服。今夜他是睡不着了,他又有一个月琼给他生的儿子了。

  睁开眼,一人在床边看着自己,月琼对他笑笑,接着他被扶起,侧靠在了那人的怀里。

  “进来。”

  门开了,洪喜洪泰抬着托盘走了进来。先喝下一大碗水,再喝下一大碗药,最后喝下一大碗鸡汤外家半碗西米粥,月琼舔舔嘴:“还要喝鸡汤。”

  洪喜马上出去盛鸡汤。

  “我睡了多久?”

  洪泰马上说:“少爷,您睡了两天。”

  听出了洪泰话中的不安,月琼抬眼,这人两天都没睡吧。他笑笑:“怪不得这么饿,原来两天没吃东西了。”

  说话的功夫,洪喜已经拿来了鸡汤。月琼咕咚咕咚喝下,把空碗交给洪泰,然后舔舔嘴,摸摸肚子:“饱了。”

  严刹喂月琼喝了水,又给他拿来牙粉让他漱了口。洪喜洪泰安静地退下,跟了皇上这么久他们自然清楚何时该留何时该退。

  “我给你上药。”

  “嗯。”

  任严刹放平他,给他翻身,脱下亵裤,月琼忍着股间的疼不满地说:“严刹,我才想起来。怀小妖的时候你不告诉我,我一直以为自己胖了。心想若成了大胖子我可怎么跳舞,天天想着怎么把我的大肚子弄下去。你说多危险?”

  严刹仔细给月琼上药,同样不满地说:“那时候开远跟你说了不能跳舞,你居然还敢给我在浴桶里抬腿!”

  “我以为我胖了么。你不能怪我。而且你还差点打了洪喜洪泰!”

  “我让他们两个保护你,他们竟然让你差点摔了。把我的儿子弄没了,我不仅会打他们,我还要扒了他们的皮!”

  “洪喜洪泰是我的家人,你不许打他们。如果你早些告诉我我有了小妖,我也不会抬腿。今后你不许再欺负洪喜洪泰、桦灼安宝!”

  严刹在心里冷哼,他又不是没打过。做不好他交代的事,那两鞭子都是轻的。月琼把他们当家人可以,只要他们不会对月琼有别的心思,他不会反对。

  小怪比小妖出生时重了足足有两斤,月琼这回受得伤要比第一回严重许多。里里外外全部上好了药,再把专门的比以往细很多的羊肠轻轻埋入月琼的体内,看到那人疼得脸又白了,严刹就觉得他当时该重重地抽小怪一巴掌(你舍得吗)。

  “严刹,”月琼拍拍身旁,“跟我一起再睡会。”

  严刹脱了鞋袜和衣裳进了被窝,月琼只能趴着,严刹让他趴在自己怀里这样好睡一点。趴在严刹怀里眯着眼,月琼低低问:“若那时候我没遇到你,不知我现在会怎样。”

  “睡觉!”

  “嗯?”

  “你不会遇不到我。不许胡思乱想!”

  “如果我那时候饿晕了,没力气追包子,你还会不会把我扛回去?”

  “你想听会还是不会?”

  “会。”

  “……会。睡觉。”

  “嗯,睡了。”

  手指上缠着月琼的头发,严刹的绿眸幽暗,月琼是老天一早就安排好送给他的,他怎么可能遇不到他?就算月琼没有追他的包子,他也会在其他的时候遇到月琼,然后把他扛回去。那个时候公昇他们都不明白他为何把什么都不会做的月琼“扛”回来。

  月琼不会叠被褥,那他来叠;月琼不会烧火做饭,他来做;月琼不会洗衣,他来洗;月琼每顿都剩饭,他来吃。他把月琼扛回来不是做侍从,是给他当老婆的。他不会娶一个怕他的人,他是抱了这辈子不娶妻的念头的,但在月琼撞进他怀里后,他改主意了。

  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严刹也闭上眼睛,脑海中又出现了那一幕——你的眼睛真好看……比月碧石还好看。

  ………

  昌宏七年十一月二十三,离开京城八个月的厉威帝带着君侯返回了京城。太子严小妖没有让他失望,在他不在的这八个月里,厉国依然繁荣昌盛,和他在的时候没有差别。只不过让天下人震惊的是,皇上这趟微服出巡回来竟带了个出生三个月的小娃娃。这下朝中、京城沸腾了。皇上不是说这辈子都不纳嫔妃吗?难道皇上也终于耐不住寂寞了?而且皇上好歹是一国之君,太子叫严小妖也就罢了,那时候皇上还是厉王,粗鄙点大家也都理解。可这二皇子居然叫严小怪,皇上非得凑成一对妖怪吗?

  在摇头皇上起名的粗鄙时,众人左等右等等着厉威帝纳妃,等着看新妃的模样,等着瞧君侯的反应。可是,等到出生后就被封为德胜王的娃娃补办的满月酒都过了一个多月了,也不见皇上有动静。难道这孩子不是皇上的儿子,是路上捡来的?但也不对啊。

  见过德胜王的没一个会怀疑他不是皇上的种。瞧那眼睛,绿幽幽的像只小狼崽;瞧那身形,四个月比别人家七个月大的娃娃还要壮;瞧那脸蛋,虽然比皇上的好看百倍,但能明显看得出皇上的影子,尤其是嘴巴和耳朵;瞧那嗓门,一哭就能把房顶掀起来……不用怀疑,绝对是皇上的种。

  但君侯的反应也太不正常了吧。皇上都有私生子了,他怎么不但不生气反而还整日笑呵呵地抱着德胜王乐呢?想想皇上也太过分了,口口声声说君侯是他的妻,可怎么和别的女人生了一个儿子不够,还隔了六年又生了一个。唉,众人唏嘘,谁让君侯是男的生不出崽儿呢?很多人猜测,私下里君侯不知为了这两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哭过多少回呢。

  月琼是哭啊,但不是因为严刹的“私生子”。这次他受伤过重,严刹命令他半年内不许跳舞,不许吃辣鸭头,不许喝桂花酿,不许喝米酒,不许吃火锅,不许吃麻花,不许……这日子可怎么活呀。月琼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连他的家人洪喜洪泰、桦灼安宝都很过分地站在了严刹的那一边,管他管得死死的。

  “爹,父皇不让你吃辣鸭头。”

  皇宫的某个偏僻的角落,严小妖抓着手里的辣鸭头很为难。

  “爹就吃一个。”月琼虎视眈眈地等着儿子手里的油布包,里面起码有三十个辣鸭头!

  “不行,被父皇知道了我会被罚抄书。”严小妖狠心地摇头,自从有了弟弟后他的日子好过极了,父皇没空管他了。果然把那枚果子给爹是正确的。

  “小妖……”月琼眼泪汪汪。

  不行。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严小妖叹了口气,把油布包放到桌上,撕了一小块肉喂给爹:“只能吃这么点。父皇说爹不能吃辣的。”

  “再给一口呗。”月琼舔舔嘴,不过瘾。

  严小妖把油布包系起来:“不行,被父皇知道了我得抄书。爹,我去找老祖,等您能吃的时候我去御膳房给您偷。”

  “你说的!”月琼立刻收起可怜。

  “嗯。我说的。”扛起油布包,严小妖啃着辣鸭头从窗户处闪了。月琼舔舔嘴,好想吃啊。

  大冷天仅穿了一件薄棉衣的严小妖在屋顶上窜来窜去,在抵达御书房后从屋顶跳了下去。对这位喜欢上房揭瓦的太子爷早已麻木的侍从们对他的从天而降表现得格外镇定。

  “皇上,太子殿下来了。”

  正在批奏折的严刹抬起头,看到儿子啃着辣鸭头进来后,他给儿子倒了杯茶。

  “父皇,爹想吃辣鸭头,我缠不过他,给他吃了一小口,没事吧。”做了错事的严小妖心里不踏实,跑过来问他父皇。

  严刹皱了眉:“多大一口?”

  严小妖撕下一块肉:“这么大。”

  还好,不多。“不许再给你爹吃了。”

  见父皇没有责怪,严小妖放下心:“不会了。等爹能吃的时候我再给他吃。”

  见严小妖一副外出的打扮,严刹拧眉:“要去哪?”

  严小妖很坦然地说:“老祖和木叔公今天开始教我学毒。”他口中的“老祖”是月琼的外公张天字。

  严刹不愿意儿子学那些江湖把戏,不过看了看儿子的脸后,他没有反对。“父皇不管你学什么,但你是太子,该学的东西不能落下。”

  “知道了。”严小妖开始啃第四个辣鸭头,边说,“父皇,没什么事我走了。”

  “喝了这杯茶再走。”严刹把茶递过去。严小妖上前咕咚咕咚喝完,抹抹嘴:“我走了。”然后扛着他的油布包跑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

  “皇上,君侯来了。”

  严刹放下笔,进来的人裹得严严实实的,怀里抱着同样裹得严严实实的严小怪,对他说:“严刹,我要和洪喜洪泰去桦灼那,小怪你看着。”

  “让桦灼进宫来陪你,今天风太大。”十二月的天,京城已是深冬。

  “我想去逛逛年街。我穿了很多,不冷。”月琼走过去把儿子放到书房内的躺椅上,“你不用跟我去了,我回来用晚膳。”他哪敢让严刹“吃独食”,除非他不想活了。

  “带上侍卫。”他可不放心他就带着洪喜洪泰出宫。

  “知道啦。我走了。”仅露出两只好看的大眼睛的月琼挥挥手,乐呵呵地走了。

  严刹看了眼榻上呼呼大睡的二儿子,在喝虎奶睡觉这件事上,严小怪完全与兄长严小妖一样,能吃能睡。重新拿起笔,严刹认认真真地批阅奏折,他不觉得这有什么辛苦,江山稳固,他和月琼的日子才会舒坦。等月琼完全好了,他要狠狠地做上一回,快憋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