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乾坤
作者:南佬
卷一 九風再現
卷一 九風再現 契子
  坐在參天古樹上,看著樹下的女娃在湖水裡抓著魚,男子流露出父愛的溫柔,見了女娃摔入湖裡,微微傾身卻也沒有出聲,只聽那女娃對樹上的男子大喊:「爹,這魚太小了,不好捉。」很是氣憤。

  女娃所跌倒的湖其實只是一池小塘,這地方是個山坡地,被參天古樹包圍著,由下至上共有三十三座小塘,每池顏色都不同,越往高處,那水的顏色便越呈濃白色,頂方的水還透著白煙。女娃站的湖水便是那透著白煙的湖水下一層,裡頭有他倆剛抓來放下的魚,還是幼魚,靈活得很,捉不住是自然的。

  男子自樹上躍下,白皙稚嫩的臉上露出淡淡地笑,上衣沾著些許早已風乾的血跡,露出左臂,赤紅色的麒麟紋淺淺地浮在皮膚上,背上還有一條淡淡的傷痕,劃過他背上的胎記。

  抱起女娃,男子將她放入上層的湖水:「別著涼。」到一旁為女娃撿樹枝,生火去。

  「爹,你說,我們幾時回褚莊?」女娃年紀看起來不過六歲,卻要求自己爹爹轉身,才起身便脫著衣裳,噗通一聲,跳回熱泉中。

  男子笑了笑,撿起女娃著衣服烤著:「明日便回去。」白玉鈴花也種好了,這陣已布好,現下只待那麒麟蠱主與主配進入此陣,便能滅了那群慾念薰心、貪生怕死之徒。

  「爹,你這陣可是用花布下的,被人給踩壞的該怎辦?」女娃趴在泉邊懊惱著,這被踩壞了,陣便毀了。

  「只有他倆進得來,別擔心。」沒有特別說是誰。

  「喔。」原來如此。

  男子將烤乾的衣物放在一旁的大石頭上:「寧兒,天冷了,快穿衣,別貪玩了。」遞上帕巾。

  那叫寧兒的女娃也是聽話,邊擦身子邊說:「爹,你身上怎麼還留著麒麟紋。」爹不是說了,他早已將麒麟蠱傳給哥哥了。

  「爹身上的是五行麒麟紋,妳身上也有一個。」指了指女娃的背。

  懊惱地看著自己的爹:「李…不,褚風!說你是褚風,別人定不相信,有誰能瞧見自己的背呢! 」插著腰,爹總說她身上也有,可卻從沒給她銅鏡讓她瞧瞧。

  褚風哈哈大笑:「都忘了買面銅鏡。」

  沒好氣地看著自己的爹,總是忘東忘西,不拘小節,生活上的瑣事完全無法自理,女娃自己將頭髮擦乾束起,很是熟練,完全不像個六歲的女娃。

  「下次爹該注意些了,我們寧兒都十一歲了。」看著眼前的女娃,這五行麒麟的特性甚是奇妙,總讓人忘了她的寧兒已過十才。

  「你這話已經說了數次,還有,爹,你這次可還得易容回褚莊?」這些日子已經習慣了爹這張原本的容貌。

  輕輕地嗯了一聲:「得易容。」那人也該找來了。

  「也好。」

  也不知是好什麼,褚風並未詢問。

  倆父女隨意的躺在大石頭上,褚風拿起披風蓋上褚寧,單手枕在後頸,一手舉高,看著自己的小指,那隱隱約約藏在記憶裡的紅線,好似還綁在小指上。

  褚寧昏昏欲睡,看了自己爹爹一眼,無意地說著夢話:「遙想當年軍戈戎,刀光影見誓杯破,白日兄弟夜成敵,孤高自省眾親離,承乾無意東宮位,稚子承位立武妃,盛唐逾勝周武后,又起一代聖主世。」咕噥一聲,便睡去了。

  褚風摸摸自己的孩兒:「妳這毛病,得好好治治了。」

  天機之所以是天機,便是只有老天才能知曉,五行麒麟至今仍承天寵,洞察先機,並非好事。

  深嘆一口氣:「你若無意東宮,九風救你便是。」

  滿天的星斗,滑過天際的流星,享受片刻寧靜。
卷一 九風再現 第一章 再見承乾 1-1
  汴州是唐朝對倭寇、契丹與突厥通商貿易之地,此地有江河引流,外接大海大江,內連首都長安,佔盡交通便利,在貞觀年間,已是通商大城。

  在北城門處,有間大院,黑瓦白磚,佔地不大,可也能容下不下二百餘名奴僕,那大院當地的百姓都叫它為「褚莊」,門上還尚未有任何牌匾,也沒人見過掌事,只知曉他們姓褚,院內下人也都姓褚。倘若有人好奇上前一問,看門的下人也只會說著:「我也不曾見過掌事。」惹得這汴州傳著各式鬼魅蜚語。

  百姓們只聽說褚莊是專為人算命謀事的神機子,看盡天機,得知天下事,凡是有疑難困事,只要銀子夠多,便可入莊一問,但必盡是傳說,這八年來,也只見過幾位江湖大俠入莊問事,其餘雜事小問,皆由看門的小奴傳遞代答。

  這日,入夜,一輛三品官所乘之馬車停在褚莊前,馬車上那人下車拱手作揖,對看門極其恭敬,看門也是一翻無奈,沒有得令,他不得讓這官人入莊。

  「在下李道宗乃為三品上尚書郎,與您宗主乃是故友,還望兄弟傳達一聲。」滿臉鬍鬚,一副在戰場上打滾多年經驗老到的大將樣。

  拱手作揖,甚是有禮,看門的人又回:「李大人,並非小奴不願傳達,這莊內,沒有宗主的允許,小奴是進不去的。」

  門是打開的,裡面一目了然,便是一條石子鋪成的小徑,連上一棟矮磚屋,接著便被白色圍牆給擋住了。

  李道宗性子也是烈得很,以往征戰沙場上的霸氣又顯現了出來,微微露出不耐,嘀咕了幾聲:「不過就是位神算,主子怎就當他是諸葛亮求著。」也不知是否真的是九風,還這般乞求。

  門邊掛著一只細鈴,小指般大小,有根細道看不清的細繩震著小鈴,細鈴微微響著。

  「李大人,請您稍等。」按住細鈴,恭敬的站在門邊。

  李道宗見了有些不屑,還搞這些小玩意兒,呿的一聲,還撇了撇嘴。

  頂上傳來了一道聲音:「李大人,可是不屑進入褚莊。」是褚寧。

  抬頭便見著了一位女娃坐在黑瓦之上,不就是一女娃:「小娃兒,叔叔可是來辦正經事,別添亂,快回娘身邊去。」

  女娃輕輕躍下,全無聲響飛塵,一旁看門下人作揖:「主事。」

  李道宗見了女娃輕功了得,心裡有些驚訝,又見下人喊她主事,更是一凜。

  「原來是褚主事。」換張笑容,客套又恭敬。

  「李大人,我見你不屑入莊,那我便直接回了你,省得你又多費體力在莊裡亂竄。」一瞬間便到了李道宗跟前,與他直視,便說:「宗主說了,宗主是不會入宮,還望李大人回去稟報您家主子。」

  李道宗對這娃兒的武功有些驚畏,不過一轉身便移動數尺,這主事功夫很是了得,聽了這番話,敢怒不敢言,氣勢已被女娃兒壓過。

  「李大人,不送了。」一個旋身,翻進圍牆,便不見蹤影了。

  李道宗站在褚莊前,宗主真是九風?沒道理啊!九風可是主子的好兄弟,還為主子寫下「十年策」,實在沒有拒絕主子的理由。

  看了看這黑瓦白磚的大院,這在汴州神秘到了極點的褚莊,流傳著各式的傳言,當初他們一行人遇上九風時,還以為他是流落街頭的乞兒,誰知他一張嘴便說破大局與主子當下之窘,隨後跟隨主子四處征戰,直到長公子李承乾十七歲生辰之時,他才消失,消失的莫名。

  馬車噠噠聲作響,李道宗坐在馬車上,掀起車簾,回頭看了褚莊一眼,想著宮內天機檯四方處道士說的話:「唯有褚風知名主。」名主啊,難道不是長公子?

  他眼神透著精光,心裡想著,人為慾念而生,為富貴而存,可得好好的選個主兒,保他一生榮華富貴。

  褚莊內,褚風滿意地看著自己造的隱書閣,完全用木頭建造,卡榫及木栓接縫之精準,讓整棟木樓看似一體成形,這樓夏涼冬暖,地上用的是上等層岩,就這麼一大塊約六十坪尺大小的石頭沉沉的壓在地上。

  隱書閣一樓有張檜木大書桌,石硯與毛筆井然有序地掛在筆架上,一旁有張雕刻精細的椅子搭配,四周是個八卦形的書櫃,這書櫃旁有著四個階梯,可以自由活動此階梯,便可以到達二樓取書,這一樓與二樓並無隔層,在一樓抬頭便可以看見二樓的書櫃。二樓的書櫃也是八角形,卻與一樓的八角形書櫃錯開,往頂上一看似乎可以看出此樓像個多角星形,而書桌就位於八角星的正中央。

  拍拍書上的灰塵,褚風心情甚好,這樓他可是花了三年的時間才造好,現在只需要將他的古書擺上即可。

  耳朵動了動:「趕走了?」

  「爹,為何這次要我去趕,讓褚和處理不就好?」褚和可精明的,已經為他們趕走不少蒼蠅。

  抱起一堆書簡,褚風沒有笑容,看不出情緒:「李道宗只服氣比自己武功高強之人,再纏下去,褚和會吃大虧。」

  「爹,你可還知曉我是女子?」怎麼每次都將我當成男孩養著。

  褚風彎起嘴角:「可我們寧兒武功比爹還高強,爹可打不贏李道宗。」軟下身子討好自家閨女。

  「又用這招,哪日我若嫁不出去,爹便要負責養我這個老姑娘。」嘟著嘴,雙手叉腰。

  「還好妳是五行麒麟的傳人。」模樣看起來只有歲數的一半。

  褚寧也彎起嘴角:「爹說的也是,爹看起來也不過十八,喊你哥哥都行了。」說完便喊著哥哥。

  無奈地看著褚寧,他這副模樣已經好多年了,並未多說。

  褚風也疑惑自己的模樣為何停留在十八歲,原本想著是因為長生麒麟蠱的關係,可他早已將麒麟蠱傳於傳人,現在手臂上也就透著五行麒麟紋,縱使模樣成年齡之半,也不可能這些年來都是十八才。

  將書冊放入架上,不著痕跡的輕嘆:「寧兒,可會怪爹?」私自拆散你和哥哥。

  褚寧咬了一口小點,含著小點說:「這是我們五宮麒麟的命運,哥哥也知道的。」

  五宮麒麟有長生麒麟、五行麒麟、角麒、火麒麟及雉麒,每一隻麒麟皆有其特性與傳人,褚風乃是長生麒麟宗主與五行麒麟宗主所生之第九子,本名李褚風,傳承著麒麟宗族的李姓,身上傳有長生麒麟的麒麟蠱,此蠱本就有不懼毒的體性,且由父母傳於子女,承接長生麒麟,庇佑麒麟宗族代代平安長壽。

  又傳於五行麒麟之特性,雙麒入體,在五宮麒麟門內,百年一見,很是特殊,可他褚風不屑於長生麒麟所屬之宗族,看破宗族庇佑傳人乃為一己之欲,囚禁長生麒麟,慾念薰心,十二年前入宮傳蠱,劃去李姓,自稱褚姓,單名風,兩年後抱走褚寧,要真說他有什麼掛心,那便是褚寧的雙生哥哥與那願意為他生子的女人了。

  看著褚寧一臉不在意,褚風便又轉身搬上一疊書冊,不再多說,搬得有些吃力,爬上二樓,褚寧咬著糕點,皺眉說:「爹,你的內功呢?」

  擺放書冊的動作頓了一下。

  為了接他出來,他得做些犧牲。

  褚寧拍了拍手上的糕渣,縱身一躍,抓著二樓書架,一手接過褚風手上的書說:「這放哪?」

  「八之三。」欲下樓再多搬些,腳底沒踩穩,一個滑身。

  褚寧拉著褚風的手,雙指一按,按上褚風的腕脈,眼睛張得老大:「為何…」一點內功也沒了。

  「多虧你拉著我。」不理會褚寧的驚訝,繼續搬著書冊。

  躍下一樓,接過褚風手上的書,褚寧心裡難過,什麼情愛她是不懂,可沒了內功的爹,又易容入了皇宮,遇上了危險該怎麼辦!

  「那人,就那麼重要嗎?」小臉垮下。

  「爹…不希望他死。」錯過了這次,怕是真的再也不見了。

  看著自己爹爹的眼神,抱著褚風:「你可得養我這個老姑娘。」說著要他平安回來。

  拍拍褚寧的背:「好。養妳到老。」
卷一 九風再現 第一章 再見承乾 1-2
  褚莊內有玄機,李世民在踏入褚莊那一刻起,便發現自己入了八卦陣,沒有眼前的自稱等候他多時的褚寧帶路,怕是走不進褚莊。他隨著褚寧來到了隱書閣,仔細看過了這褚莊,這一路走來皆有順序與陣法,心裡微微一驚,沿路他也只見著三棟宅院,卻能養得起二百餘名奴僕,恐怕還有他未能走進之地。

  莊內的三棟院宅,一棟為繁樓,另一棟也叫煩樓,字不一樣罷了。現在眼前的這棟便是隱書閣,此時他已坐在隱書閣等著這聞名於汴州的褚莊宗主。

  喝著茶水,細細觀察,李世民想過這宗主很可能是十多年前消失的九风,若真是九风,他便要問清楚,當時為何要對他說出那句話。

  門咿呀一聲,走出來的是位年過四旬的先生,臉型稍長,皮膚黝黑,眼神倒是有神,走路有些沉,不是練家子。

  李世民有些失望,不是九风。

  九风武功極高,他與九风相識之時,九风才不過十三,與之相處八年,九风模樣未有太大的變化,時隔十二年,縱有老態,也不可能和這褚风長得一般。

  起身作揖,李世民對這褚风還是保有敬意,先不管是否為神機子,他還是想確定那名主是否為承乾。

  「先生。」褚风見他也不畏懼,也不作揖行禮,只是自然地走到他跟前,請他入座。

  「連聖上都來敝莊,看來老夫可以掛上褚莊的匾額了。」便是應了皇上,凡是所問,皆有應答,還望皇上賜塊匾額。

  「哈哈哈…這好辦,先生,這可是應了朕的要求了。」還未看清此人,李世民又看了褚风一眼,打量了一下。

  倆人對坐,褚风為李世民斟了杯茶水:「聖上乃是百世明君,雙眼看得透亮,怎地還想著來問老夫呢?」

  「朕要問什麼,先生可知?」相互提問,無意回答彼此問題。

  「是與不是,皇上不是早有定奪?」眼裡也沈著精光。

  「果然是神機子,就是想問問此人是否為名主?」靠上椅背。

  「皇上可真是抬舉老夫了,大唐國運當盛,百代千秋,怎能憑老夫一句話?」笑的客套。

  李世民緩緩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也未有下人以銀針試毒,微微抬眼笑了一下:「朕啊,每日都活在以銀針、銀匙試毒的日子,先生,您這可真是塊淨土。」說的不著邊際之語,也為褚风斟了一杯茶,小指點了些粉末。

  褚风笑著,將李世民的小動作看清,舉杯示敬,喝下那杯茶,心裡笑著他,怎麼還是一樣,為達目的不懾手段。

  「朕啊,也只想要先生演一齣戲。」看著褚风撐著腦袋,兩眼無法成聚,臉色發白。

  褚风深吸一口氣,往李世民的方向看去,露出一抹笑。

  李世民一愣,九风?

  待褚风昏過去後,李世民檢查著他的臉,看不出易容,拉起手背,也無麒麟紋,笑著自己多心,扛起褚风,走出褚莊。

  褚寧坐在褚莊門口的黑瓦頂上,看著李世民扛著褚风離去,直到看不見馬車,才轉身進莊

  ————

  捂著頭,褚风沒想到少了麒麟蠱護身,身子對藥性如此敏感,看了看四周,應該已進了皇宮之中的某間書房,他也不慌,自在地逛了一圈書房,見了書架上的一本書「十年策」,他伸手摸了摸,十年策掌天下權,他助了李世民為帝,還幫他滅了胞弟李元吉,笑著看著自己的手,褚风淡淡地說:「血染雙指泣無痕,鳴馬快奔聞喪风。」往事映入眼簾。

  「誰?」看著褚风的背影。

  褚风轉身一愣,並未作聲。

  「你是何人?如此膽大,竟在皇上的閱書房逗留。」身穿藍色段袍,說話這人長相英挺,身子骨也夠高壯,看著褚风的眼神有一絲銳利,他可是聽見了這人唸了那詞。

  拱手作揖:「在下褚风。」回過神,低頭掩飾情緒。

  「褚风?」看了一眼,皺眉:「你怎知曉那句詩詞?」那可是在李建成被毒死之時,他抱著九风,九风哭著所唸之詞。

  依舊低頭:「隨口唸唸罷了。」怪著自己大意了。

  穿藍袍公子欲說些什,便被李世民打斷:「太子今日怎會來朕的書房?」雙手背過,走入書房。

  「兒臣見過父皇。」又看了一眼褚风,那眼神似曾相似。

  「這是褚风,朕請回來的謀士,是位神機子。」李世民說的霸氣,也不允許褚风說不。

  「拜見太子殿下。」配合李世民。

  李世民眼神一凜,卻也裝作若無其事,他果然看不透這褚风。

  明明是被綁回來,不惱不問,還配合著他的說詞,此人要不即是貪生怕死之徒,要不便是聰穎過人,看破局勢,令人後怕之輩。

  「那是兒臣唐突了,先生,失禮。」既然是父皇請回來之貴客,剛剛那番舉動倒是失禮了。

  褚风作揖不語。

  「承乾今日怎得空來朕的書房繞繞?」這時機未免太巧。

  「回父皇,昨日與恪兒深談,談及一本十年策的政略書冊,兒臣想著父皇書房內有,便想來翻翻。」恪兒便是三皇子,李恪。

  「難為你用心。」讚賞著太子,喊道:「李全,拿給太子。」李世民若有所思。

  待李承乾離去後,李世民看著褚风:「先生這番鎮靜,好似已經算好,會進這皇宮似的。」笑得虛假。

  「是算到了。」與李世民對視。

  李世民心裡又是一凜,能與他這般對視之人,在這世上沒有幾人。

  「老夫還算到了,皇上讓我選一名主,助他為皇。」褚风直接坐在他對坐。

  李全看不慣他的無禮,欲喊話制止,李世民單手舉起:「李全,去暖壺茶來,送上幾樣小點。」

  看了褚风一眼,李全未料皇上竟如此放縱這名叫褚风之人。

  「原來如此,朕還想著,怎麼會如此輕易地就離開褚莊。」拍了拍自己的膝蓋,思忖著。

  褚风看著他的動作:「褚风選的決定,不會是未來東宮之主。」皇上拍膝蓋了,代表他得謹慎些,說話不得再放肆了。

  「喔…為何不擇?」停下拍膝的動作,看著褚风。

  「褚风所選,是不是東宮之主,或能不能成東宮之主,並不重要。」看著李全端茶進書房,又閉上嘴。

  「有意思。」讓下人全退了去。

  李世民拿起一塊小點,咬了一口:「那你說說,什麼才是重要。」

  看著李世民的表情,褚风彎起嘴角,他了解李世民:「皇上選的是皇上想保著誰的性命。」吹了吹熱茶,啜了口。

  「哈哈哈哈…有意思,真的有意思。」原來是位聰明人,令人害怕的聰明人。

  褚风看了他的眼神,起身作揖:「皇上,老夫無意成名,更對皇權毫無感知,自知能力有限,斗膽妄言,還望皇上見諒。」

  「果然是聰明人,懂得以退為進,放下身段。」看了眼褚风:「你這般謙和又帶著孤傲,倒是讓朕想起一位老友。」

  褚风先是不語,微微抬頭,又說:「老夫愧不敢當。」

  「便是像你這般,將朕看透,一個敲指的動作,那人總能說出合朕心意之語,可惜啊…」是真有感嘆,若是九风還與他共同打這大唐天下,此下也是一方大侯,偏偏留下一句話,就消失了。

  依舊不發一語,聽著李世民感嘆。

  「可惜啊…他就留下一句話,便消失了。」那句話擾了他許久,他沒理由也沒有這般狠心,為何九风要如此說。

  褚风靜靜地吹著熱煙,又啜了口茶,他怕燙。

  李世民看了覺得好笑:「像你們這般看透天機之人,都如此怕燙嗎?」九风也是如此,總是吹上好幾口才喝。

  一愣,趕緊回問:「皇上的故友也是神機子?」

  李世民搖搖頭:「是,也不是。」又斟了杯茶:「朕只覺得神奇,他料事如神,有他助戰,定有大勝,他離開之前,便寫下了十年策給朕,要朕好好讀熟,為中土百姓造福。」感嘆啊,如此聰穎之人,又怎麼會願意伴在如虎一般的君王身側,每日如履薄冰的過。

  褚风黯了黯眼神,故作不關己事,他怎麼可能忘了那段與大夥奮戰的日子,只是那結局,是沾滿血腥的,是令人痛哭的,是往後想起還會心傷的。

  看著褚风不語,李世民又說:「不如,先生為朕算算這朋友,如何?」

  「可有生辰八字?」面無表情,放下茶杯。

  「今年也有三十三了。」又頓了頓說:「這…朕也說不準,朕認識他時,他說他十八,可模樣分明只有十一、二歲左右,與他相處八年之久,看起來也只有十五六歲,和朕的承乾一般大。」

  褚风愣著,是啊,便是看起來與承乾一般大,才會發生那件事。

  見了褚风愣著,又補充了一句:「他叫九风,身上有麒麟紋。」

  沒好氣地看著李世民,聽見這些,還算得出來的一定是神棍。

  李世民笑了笑:「果然算不出。」很是失望,拉拉鼻樑。

  見了他摸鼻子,褚风有些動容,這是李世民傷心或失望之時,做的舉動,當年長孫皇后被人下毒之時,他也是如此,拉著高挺的鼻樑,忍著眼淚,不捨長孫皇后受苦。

  嘆了口氣:「老夫,無法測得。」

  「大海茫茫,倘若他真想見朕,定會自己來找朕。」

  褚风低頭,他可以胡謅個故事騙李世民,但他不想。

  兩人靜了一會兒,彼此都有各自的心思。

  「先生,我們回到原話,朕想保誰?」看著眼前的褚风,眼神不再是打量,而是詢問。

  「李治。」原因無二,只因李治長得最像長孫皇后,個性也如皇后般溫儒,那孩子天資聰穎卻懂得隱藏自己,體讓兄長,皇上早已注意到這孩子,卻隱藏自己的喜愛,冷落他。

  李世民瞇眼,有一絲危險卻是一閃即逝:「怎會是他?」故意大笑。

  「皇上想保當今太子安然讓位。」頸上已被李世民的短刀架著,按出了血痕。

  褚风面無表情,眉頭也不皺,坦然地看著李世民,毫無懼色。

  放下短刀,拿出帕巾,擦乾血漬:「褚风啊褚风,你可真大膽。」

  若無其事地吹著熱茶上的白煙。

  「當真不怕朕殺了你?」將短刀刺入桌面。

  「眾人指汝為惡獅,吾卻認主為虎父。」虎毒不食子,李世民對李承乾的疼愛,他看在眼裡。

  思及此,褚风眼神黯了黯,心裡發酸。

  李世民一聽,心裡已是一驚,沒注意褚风的不對勁,起身背過手,走了兩、三步:「褚风,從來沒人敢如此說出那件事。」

  褚风不語。

  獅王為了爭位,殺兄弒弟,甚至為了生存吃了自己的孩子,可老虎卻不同,再艱難艱困也絕對不會吃了自己的孩子,褚风剛剛那句,便是告訴李世民,一他李世民便是那虎,當爹的再怎麼樣也不願看見自家孩子如同他一般,為皇為爭奪,血染皇宮,二便是他褚风認的是虎主,認得是有情的虎王,當然無懼。

  李全在門外聽了直擦冷汗,這褚风說話恁是大膽,與當年九风一般。

  「老夫定保太子周全。」放下杯子,說的肯定。

  李世民大笑,褚风說的肯定,不知為何,心也安下不少。
卷一 九風再現 第一章 再見承乾 1-3
  近日,皇上一下早朝便進了書房,並未逗留與其他大臣商談政事,也未招見任何嬪妃入房隨身服侍,一連十來日都是與褚風聊著大局、軍事與國事。

  「…那薛延陀接管了東突厥,想趁勢崛起,臣以為立阿可那思摩為可汗,形成角崎之衡,制抗薛延陀部隊的興起,只能治標,並未能制其根本。」褚風雙指指著地圖,劃出一道三角線。

  李世民看見他如此,有些發愣,這褚風倒有些像九風。

  「皇上、皇上?」見皇上發愣,喊了兩聲,又說:「是臣多言了。」

  「不,只是想起故人罷了。」李世民理了理自己的衣領,這秋風吹起來還有些冷。

  褚風接過李全端來的熱茶,是上好的碧螺春,這味他很是喜愛,當年李承乾便常常從他母后的大殿之中,那些回來泡給他喝。

  斟了杯茶給皇上後,褚風拿起茶杯,聞了好一會兒,嘴角彎起,輕輕地吹著茶上的白煙,李全見了也是一驚,雖然模樣完全不同,可那神情韻味,和九公子如撤一般,也難怪皇上會想起九公子。

  「朕這幾日與先生相談,對先生很是敬佩,明日朕便下旨,太子就交給先生了。」語重心長。

  「臣遵旨。」認了皇上這主,自然也謙稱為臣。

  「與先生一談,勝過十年閱讀,朕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李世民豪氣地喝下熱茶。

  只見褚風呼呼呼地慢慢吹著白煙,有些尷尬,他,真怕燙的。

  一旁的李全憋不住笑意,噗差一聲笑了出來。

  書房裡,難得一見的笑聲,響得整個皇宮都知曉,這褚風逗得皇上笑聲不斷

  ————

  太子府上,李承乾並未給褚風好臉色,又是一位前來監視他的人偶,魏徵太師便罷了,請個算命先生來,李承乾真的不懂父皇在想什麼。

  褚風就坐在一旁,與太子一起聽著魏徵說課,時不時還會討教一番,這讓魏徵對他另眼相看。

  「先生,已過四旬,仍與老朽相討,實在不易。」摸著鬍子。

  「魏太師乃大唐第一清官,當朝二品上宰相,能有幸聽您講課,是晚輩的榮幸。」以前他便聽聞魏徵的學識,近日伴讀,時有感觸。

  李承乾一臉厭惡,他真不屑這種攀附權貴之徒。

  見眼前兩人相談勝歡,李承乾放下書冊便往大廳走去,見了太子妃點個頭,與她相敬如賓,便轉身離去。

  褚風趕上之時,見了太子妃挺著肚子,傷神地望著已遠走的太子,對太子妃行禮後,便又跟上了太子。

  「小翠,你看我,還不如那算命郎。」她打小就戀著乾哥哥。

  「太子妃,太子只是有要事要忙罷了。」很是心疼自家主子。

  太子妃拍了拍她的手,擦去淚水便進了自己的廂房。

  褚風跟上李承乾,隨身在後,忽地李承乾停下腳步,褚風便撞了上去,跌了一跤。

  「父皇讓你來我府上,是為何?」睨視褚風。

  褚風也不懼,拍拍自己的衣袍,起身與之對視:「太子可要下盤棋?」

  「哼,同你?」很是不屑。

  「不敢?」眼角微彎。

  李承乾一愣,有些熟悉,卻又說:「有何不敢?」

  走進書房,擺上棋盤,選好黑白,兩人便開始下棋,不到一刻,褚風便說話了。

  「太子,老夫再下一步,你便…」立子於角。

  李承乾皺眉:「再來一盤。」

  「好。」語尾帶點輕柔。

  李承乾一瞬間恍神:「九風?」

  說得極小聲,可褚風聽見了,褚風裝作若無其事,收著棋子。

  李承乾看了他一眼,搖頭:「你若連贏我十局,我便拜你為師。」

  他可是從小摸棋子長大,至今只輸過一人。

  「太子無須拜師,對在下少些戒心即可。」依舊低頭收棋子,眼裡有太多情緒。

  「好。」聖旨已下,褚風注定待在太子府內,親近點也好防備。

  再開一局,此次李承風設下陷阱,引褚風白子跟隨,再下一子,包圍其中,現下褚風正思索著。

  李承乾斟了杯熱茶給褚風,褚風順勢接過後,雙手捧杯,細細地吹著熱茶的白煙,褚風思索得深,沒注意李承乾的呆愣。

  褚風的動作,讓他心酸,讓他想念,讓他想起與他相伴的九風。

  「就這兒。」雙指定棋。

  李承乾咳了一聲,看了看,摸著下巴。

  看著李承乾摸下巴,他滿意的笑著,乾兒現下困擾了,褚風啜了口茶,還是很燙,眉頭皺得死緊,轉身捂嘴。

  又讓李承乾一愣。

  「認輸了?」故意問著。

  「怎麼可能! 」李承乾專注於棋盤。

  兩人一下便下了兩個時辰,李承乾甘拜下風,只贏了一局。

  「先生的棋藝果真精湛。」下午這一來一往,這褚風看似在下棋,卻引導著他,讓他看見不同的棋路。

  「若太子喜愛下棋,褚某定當奉陪。」作揖。

  李承乾看了他的臉一眼,不是九風。

  九風的臉精緻小巧,白裡透紅,雙眼透著水靈,笑起來眼尾有道月彎,嘴角兩旁還有梨渦,很是可愛。

  道聲晚安,李承乾便進房裡,坐在書桌前,他拉開小櫥櫃,拿起一支筆,一支刻著風字的木筆。

  那是九風刻的,說著是要給他的生辰禮物,當時九風的臉透著紅粉,他情不自禁便吻上了他,兩人吻的情動,直到聽見了腳步,九風才抵著他的胸膛,害羞的偏過頭,兩人才停下。

  摸上胸口,李承乾以為自己忘了,看著木筆,將筆放在額上。

  九風沒有和他說再見,在他十七歲生辰的那一天,兩人還渴求著彼此的身體,只聽見九風對他說:「等我回來。」當時他還拉下他的頸與他深吻,一吻過後,九風摸著他的臉,輕輕地。

  隔日便不見九風蹤影,連父皇也找著他,他們南征北討,四處聽尋,就是遍尋不著九風。

  「你在哪兒…」他聽話地等了,等了十二年。

  門外的褚風,靠在門柱上,眼眶濕紅。

  連著這幾日下棋,李承乾確實不再防著褚風,現在他拿著小點,正與褚風聊著魏徵大人早課所說的科舉。

  「…這科舉一旦成形,便會造成階級之分,門戶之差,大唐的商、士、農、兵皆會有所更變,科舉若只是為了官人而辦,五年之內便起民反,若開放寒士入堂殿試,那麼將來必可再開啟一次大唐盛世。」褚風拿著筆,在書冊上作記,邊和李承乾說著。

  「現今所開放的寒門秀才還是有限,縱有才氣,文品勝於官貴,仍是過不了門第之評。」怕是到了三品上書哪兒,便被退了下來。

  「太子可與三品上書的人熟識?」門第,是嗎?

  「三品上書是由紀王李慎管理,我這弟弟平日不管事,若真有什麼要事,也是…」沒有多說,不知是否該說。

  褚風道是幫他接下去了:「也是韋貴妃交代之事。」

  李承乾點點頭,喝了口茶水。

  褚風看了李承乾一眼,想著是否該讓太子捲入這場科舉之戰,他提筆在書冊上寫字,時不時還將筆頭按上自己的臉頰,思忖。

  未抬頭便問:「太子對寒門不能入仕這是怎麼看?」開國至今,縱有寒門入仕也無權過問朝政,倒是埋沒了許多才子。

  「科舉這事一成,說的好聽事讓寒門入仕為官,但根本上是將百姓們分出個階級,有武有才便承官,若不同時並行賦稅經商,恐怕百姓一窩蜂地都死讀書,爭著當官。」說完還笑了笑。

  褚風定了定,微笑,李承乾這語氣,似曾相似。

  李承乾轉了轉杯子,又說:「寒門入仕定是要辦,要讓百姓知道我大唐貞觀之治之下,是為百姓謀福祉,可科舉要辦得低調。」指頭摸著杯緣:「我大唐本體與外邦經商而生百姓居多,此時拉攏商賈,增開港口與關口,減少賦稅制度,增加對外商隊往來,先掀起一番風波,繼而頒布旨意,開放科舉引寒門入仕。」一來商賈之事,已為百姓增添生存活路,二來,此時再開科舉便是引著那些真才子前往大殿應試。

  滿意的笑了笑,吹著熱茶白煙:「此事太子想得仔細。」

  李承乾抬眼看著褚風,搖頭笑了笑:「先生,怕燙何不喝杯冷的?」

  「我喜歡喝燙的。」也沒抬眼,說完卻是一愣,安靜地啜茶。

  這場景與對話,似曾相似。

  李承乾起身背過手,走至窗邊:「已經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他與九風見面時,那年也是下著雪,他才十二歲,父皇雖說九風年紀大些,可模樣卻比他還稚氣,以為他和自己同年,很快地就與他交心,玩了起來。

  當時九風住在他的恆山王府裡,喝著熱茶,吹了許久,才喝,他問九風為何不直接喝冷茶,九風頭也沒抬就回了:「我喜歡喝燙的。」還要他再加炭火,將水熱得滾燙些。

  之後,倆人共伴四年有餘,隨父皇南征北討,九風直說自己年紀較大,要他叫他哥哥,已經是便宜他了。他當時不以為然,憑九風那小孩模樣,說他有多老,他才不信。

  直到倆人初次交合那日,他也才信了九風所言。

  倆人沒有再多說話,李承乾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裡,看起來有幾分寂寥,褚風歛下眼,眼裡有著一絲心疼,忍著與他相認的衝動。

  「終於下雪了,老夫有些乏了,想與太子要盆熱湯,待會兒在房裡梳洗一番。」故作慵懶,伸個懶腰。

  「先生吩咐下人便是。」看了一眼褚風的背影,這褚風身形瘦弱卻穿著大袍,真是怪人。

  褚風卸下易容,洗去身上褐粉,手臂上的麒麟紋被水澤燭光,照得透亮,褚風深吸口氣將自己埋入水中,他需要理理自己的情緒。

  水裡的寧靜,讓他沉靜,卻也讓腦海中,不斷響起長孫的話。

  「九風,你是…他的長輩,竟與他…」長孫皇后打了九風一巴掌。

  九風臉偏了過去,任長孫皇后打。

  「此事皇上可知?」圓潤的大眼滿是淚水。

  九風搖頭。

  「乾兒他是未來的儲君,你不能毀了他。」落淚乞求。

  九風不語,他知曉李承乾的天命,當了儲君才是真要了他的命,可他卻不能說。

  「乾兒十七歲生辰一過,皇上的諭旨便會下來了,九風,算姊姊求你,離開他。」他倆本就感情好,長孫一直以姊姊自稱。

  褚風出了水面,也分不清是淚還是水,雙眼有些紅,臉上滿是水痕,踏出水盆,褚風細細地擦著身子,為自己的手上著褐粉,拿起畫筆,畫著自己的臉,遮住梨渦,畫上皺紋。

  看著銅鏡中的褚風,摸上銅鏡,願皇上這齣戲能平安落幕。

  躺回床榻,褚風空出右側,那一年的相擁共眠,已經習慣的體溫與依偎,引他落淚。
卷一 九風再現 第一章 再見承乾 1-4
  皇上在大殿上,大大的稱讚太子李承乾,這讓長孫無忌更添一分欣喜,受到大臣們的敬羨,一直以為李承乾資質平庸,無所作為,沒想到此次對科舉之事,提出如此對策。

  「太子啊,最近可是長進不少,這科舉之功,朕得賞,房玄齡提筆。」手還指了指房玄齡,要他擬旨:「加賜雙龍珠,賜單眼銅翎,上次吐魯番進貢的瑪瑙也一併給了太子,還有再給太子加個保名,就賜名乾麟王。」

  「兒臣叩謝皇恩。」淡淡淺笑。

  作對事,得加賞是應該,可因為他是太子,作對事,便成了大唐之勝事,這份負擔壓得他喘不過氣。

  出了朝堂,長孫無忌走近李承乾:「太子請留步。」

  「舅父。」作揖,他知曉長孫無忌定會找他聊聊。

  「太子真的長進不少,老臣甚是欣慰。」笑裡有許多含意,看了一眼淺笑得太子,他就是不愛這孩子這般,對太子之位毫不上心,眼神透著嚴厲:「皇上旨給太子的神機子,可有幫助太子?」

  李承乾依舊淺笑:「舅父,那老先生偶爾會同甥兒聊聊,可畢竟是算命的,說出來的話,也就是參考參考。」他在太子府裡的眼線難道沒同長孫無忌說嗎?他才不信。

  「哈哈哈,你啊,真長進不少,算命之言姑且聽聽就罷。」又說:「這皇城之中,都傳著…傳著什麼來著。」長孫無忌故作想不起。

  站在一旁許久的書令王伯敖才說:「是汴州褚風知名主,引風入主得天下,長孫大人。」配合得剛剛好。

  「是是…便是這句。」笑得開懷:「你看我這記性。」

  李承乾愣了愣,他是真的沒聽說。

  「現下皇上又將褚風旨於你府上,太子可別辜負皇上一片心意。」眼裡含有深意,當他知曉皇上旨褚風入太子府那刻,心是一凜,可見了今日太子的表現與賞賜,倒有幾分心安。

  「甥兒知道,多謝舅父。」低頭作揖,汴州褚風知名主,引風入主得天下,天下豈是他褚風一人能掌握。

  「還有太子啊,這家事不興,國事難掌,舅父本不該多說,可太子妃即將待產,有空也該關心關心。」好歹蘇璟兒也是蘇擅大人的女兒。

  「讓舅父憂心了,承乾記下。」恭敬地低著頭,送長孫無忌離去。

  長孫無忌坐上馬車,回頭看了太子一眼,依舊作揖低頭,他說不上,只覺得太子有些轉變,放下車簾,摸著鬍子思忖:難道,那褚風教了他些什麼?抑或是,太子真有野心接掌皇位?不對,以太子溫淡的性子絕不可能平白無故想著接掌皇位,那褚風到底什麼來歷?

  長孫無忌皺眉思索,自那九風離去之後,他便不曾如此傷腦費神,心裡一驚,怎會想起九風,隨後又搖搖頭,不可能,太子都說是位老先生了,若真是九風,今年不過而立之年,手指敲著座把,想著這事得捉磨捉磨。

  連日的大雪已經覆蓋了整個長安城,李承乾看著車外的雪景,伸出手享受那風吹的冰冽。

  馬車停於常王府前,立秋時才剛上銅漆,現在白雪掛在屋簷邊,看起來別有一番錦玉奢貴的氣勢,李承乾低頭進了王府,轉個彎走入塘旁,站在廊上看著飄雪。

  他清楚心裡有一絲怒意,是在聽了那句「汴州褚風知名主,引風入主得天下」,一種被背叛的憤怒,心裡卻又有一絲心寒。

  褚風是他什麼人,不過是皇上派來的一顆棋子,近日時再和褚風走得太近,還真的差點受騙與他交心,思及此,李承乾又是一陣惱怒。

  他伸手接飄雪,看著雪片在手上化開,也就是在這般寒冷的日子,他才明白九風對他也是有情,又接了一片飄雪————

  九風拿起兔毛斗篷蓋上李承乾的身子,嘴裡碎念:「誰讓你撿那破鍊子,現在可好了,病著了。」還用腳將雪爐推靠近些,就怕李承乾冷。

  吸了吸鼻子:「那鍊子不是你娘給的嗎?」這湖水真差點將他凍僵。

  九風很是感動,微微歛下眼,又說:「你這孩子,哥的武功極好,還需要你這彆腳功夫取去嗎?」捏了下他的臉。

  嘶了一聲,又說:「又唬我,你這樣子,哪裡像我哥。」還打量了一下看起來只有十四五歲的九風。

  九風並未說話,只是嘆了口氣,眼裡的水波透著許多情緒。

  李承乾看著九風,用手肘推了推:「我真沒事,瞧,鍊子也給找回來了。」他從水裡竄出的那一刻,就見九風紅著眼一個旋身,將他拉起,畫過湖面,跳回橋上。

  九風為他哭了。

  討好似地攬過九风,又將兔毛斗篷與他同蓋:「我就捨不得你如此,明明在意,卻又要故做無謂。」李承乾閉上眼睛,頭沉的很,靠在比他嬌小的九風肩上。

  九風為他拉了拉被褥,看著他,依舊不語。

  「我得睡會兒,你可不准走,得顧著我。」抓上九風的手,一直以來,他都是如此纏住九風,這會兒趁病撒嬌,他也樂著。

  九風靜靜伴在他身邊,見他鼻息沉穩,為他撥過落在臉上的髮。

  李承乾可以感受到九風靠近他,然後,九風吻了他。

  他張眼,就見了九風紅著臉撇過頭,似乎沒發現他已經醒了,他伸手攬上九風的頭,將唇按上他的唇,看著九風驚訝的表情,李承乾笑的開心,舌頭舔著九風的唇瓣,引他的小舌與他相纏。

  九風閉上眼,抓著李承乾的衣襟,回應著,李承乾翻身將他壓在床榻上,輕輕地吻著他的唇,最後抱著他,在他耳邊說:「我們不做兄弟,好嗎?」

  見了九風悶在他懷裡,頓了一下,點頭。

  李承乾將鍊子繫上紅線,將倆人小指繫在一塊:「月老紅線繫,此情綿綿憶。」親了一下九風,李承乾才笑著放開他,那時他真的以為九風與他同歲,那個戀上他的十六歲

  ————

  轉身想回書房,卻見了褚風站在另一側的廊上,背對著他,也是伸手接著雪花,李承乾遠遠地看著壓在褚風身上的兔毛斗篷,有那麼一瞬間,將他看成了九風,心裡一陣悸動,卻在見了他轉身之時,失望了。

  褚風也發現他了,在遠處微微作揖拜禮,便轉身離去。

  李承乾趕上前,他想問問褚風,他為何來常王府,為何在他防備他時,總是一副委屈的模樣,為何…成了皇上的棋子…

  拉住褚風手臂,褚風一個旋身,有些站不穩撞上了李承乾。

  「汴州褚风知名主,引风入主得天下,先生可知曉這句話?」他滿是怒意,可在褚風撞上他之時,發現了他毫無內功,心裡又莫名的好過些。

  也許褚風也是逼不得已,有一絲這般的念頭。

  褚風站穩,恭敬的說:「知道。」

  大笑,笑得狂妄:「那麼先生可知道,本王…」無意東宮。

  「也知道。」打斷李承乾的話。

  李承乾瞇眼,審著他說的話有幾分可信。

  「老夫不能主宰誰人為大唐名主,老夫只是幫皇上保著他想保住之人。」與李承乾對視。

  一愣,隨即又笑著甩開他的手說:「果然還是皇上的棋子。」莫名心寒,在這常王府沒一個是自己人!

  褚風低頭,見他如此,心疼不捨。

  看著離去背影,褚風的手微微伸出,停在半空,最後落在身側,他還不能,還不能說出自己是誰

  ————

  皇宮中秦和殿內。

  皇上盤著腿坐在長椅上,就在長椅上擺著一張小桌,在上頭批示奏章,硃砂點評,在奏摺上落下一行行硃砂色字句,楊妃乖順的坐在對側磨墨,也不擾。

  楊妃本就是個安靜的性子,平時深黯書墨畫繡,因為是前朝隋煬帝之女,身分總是敏感些,她自個兒也甚少與其他妃嬪來往。

  「若兒,我們恪兒許久未來與朕請安了。」依舊看著奏摺,這紀王對她母親韋貴妃倒是真的言聽計從,沒用的東西。

  「是若兒的錯,這幾日,恪兒受了風寒,病得緊,今日他本要回長安與皇上請安,是若兒讓他休息幾日再回,皇上要怪,怪臣妾便是。」起身半跪一旁。

  扶起楊妃:「傻瓜,朕要是真要怪他,早叫人般旨將他綁回宮了。」握著楊妃的手:「朕只是想兒子了,恪兒就跟妳一般,恪守本分,個性溫順,也難為他在光州為朕打理江南天下。」

  「這本是恪兒身為皇子的職責,沒甚麼為難的。」說的輕輕柔柔。

  李世民大笑:「妳倒是會為兒子說話,朕想著年前便將他調回長安,賜他於長安西北那座別府,做他的吳王府,這樣妳想他之時,便可朝他入宮。」

  楊妃眼裡水波流轉,半跪謝恩,起身時還默默地擦著眼淚。

  「朕老了,想與兒子們好好聚聚。」故作感嘆。

  楊妃自暖爐就著綿把將水壺提起,為皇上斟茶:「皇上不過四旬,怎說自己老呢! 」倆人像尋常的老夫妻般談著話。

  李世民搖搖頭,笑了笑,低頭批奏。

  楊妃靜靜在一旁讀書,磨墨,心裡想的卻是另一回事,此次召恪兒回城,她唯一想到的只有太子之爭。

  可,根本沒有理由廢太子,雖說太子這十二年來毫無所展,卻也沒犯什麼大錯,皇上縱使對太子有所不滿,也不可能一夕就換了太子。

  嘴角依舊掛著溫柔的笑容,靜靜地磨墨,她還是得提醒恪兒。

  皇上忽然冷哼一聲:「這溫彥博到底拿了韋妃多少好處,既然請奏要朕將褚風也教教慎王。」

  楊妃故作不懂,後宮不涉朝政,這是本分:「那褚風是何人?可是前陣子皇上請來的神機子?」這事大夥是知曉的。

  「妳也知道?」挑眉,看了一眼楊妃。

  掩嘴笑了一下:「這事全皇宮都知曉,若兒說不知,那便是瞞著皇上了。」

  皇上一愣:「是朕多心。」拿起熱茶,啜了一口,蓋上茶蓋:「得了一個算命郎,便能得天下,朕何不留著自己用,一群庸才! 」今日已經看了不少此等無意義之請奏,甚是心煩!

  「若兒不能干涉朝政,不便多問,可聽皇上這一說,定是那算命郎做了些什麼,才會引起眾家爭奪,惹皇上心煩。」依舊乖巧,溫柔似水,舉手投足都是清清淡淡,讓人定下心神。

  李世民見她柔情似水,握了握她的纖手,也平下心思忖著,褚風引承乾立功,受封賞,讓他這太子作得有些樣子,可卻又說懂得朕的心思,這褚風到底想做什?

  眉上一陣按壓:「皇上,想什麼?眉頭都皺緊了。」半靠在皇上身後,為他按著。

  李世民放下奏摺,枕在她腿上:「朕啊,還真看不清那人。」並未多說,閉目養神。

  楊妃見他如此,也就靜靜地按著。

  看似親暱的老夫妻,卻是各懷心思。

  誰叫他們生在帝王家呢!
卷一 九風再現 第二章 吳王李恪 2-1
  長安城外十里之處,一輛灰蓬舊帳的馬車行駛在樹林間,前方靠近城門處,熱鬧得很,有許多外族擺設的攤販叫賣著,馬車緩緩行駛,通過小販,李恪稍稍撩起車簾,看了一下前方的長安城,他已有一年多未入皇城,眼前的繁華錦玉,對他來說只是舊地重回,說是舊地卻又陌生,他自小便西征南討,待在長安城的日子並不多,若真有想念,也只有娘,讓他掛心。

  放下車簾,單手撐著頭,閉目養神。

  此次回城乃是因為在光州他平定南蠻,制定禮樂,上請皇上加派書郎南下開授私塾,讓更多百姓習字讀文,短短一年,光州五十里內,滿街書畫文墨,茶樓飄散詩詞文藻,百姓粗暴的性子安定不少,紛爭自然也少了許多,光州一年之內成了文藻之地。

  皇上大喜,賜封吳王,召他入長安,賞吳王府,娘且來信要他收斂性子,切勿過度喧眾,凡是如稻如穗,謙和低調,安分守己。

  李恪聽了進去,畢竟他是位不受寵的皇子,當他的逍遙王爺也好。

  進了吳王府,管家前來作揖:「王爺,小人張福,是皇上旨來為王爺打理府上事務。」

  嗯了一聲,本想就此走過,卻又停下腳步:「張福,那路上的人都說著什麼汴州褚风知名主,可是什麼商家或是什麼童曲?」

  張福笑了笑:「是汴州褚风知名主,引风入主得天下,這事在長安很是出名,聽聞皇上請了一位神機子名叫褚風,在那之前便有四方道士斷言得褚風得天下,只因褚風知名主,現下皇上又將褚風旨給了太子,大夥都傳著太子是下一代名主,大唐國運當盛。」

  「太子本就是儲君,既是未來名主,此事本就理所當然。」褚風?是他?

  張福笑著說:「是。王爺說的極是。」

  並未在理會張福,這張福也不知是誰的人,少說為佳,轉身步入廳堂,想著褚風之事。

  李恪曾見過褚風,也認得褚風,是位看起來只有十七歲的少年。

  在三年前被分至涼州鎮守邊關時,當時突厥來襲,他領兵出征,遇上埋伏,墬落山谷,原以為會就此送命,卻遇上背著娃兒的褚風,單手將他拉起,毫不費力。

  由於李恪斷了踝骨,褚風見他行動不便,為他醫治,倆人一娃在山谷相處有十五日之久,才爬上幽谷

  ————

  「腳可好多了?」褚風又看了看李恪的傷,他不是大夫,也不知他是否好齊。

  李恪猶豫了一下,搖搖頭:「要麻煩公子陪在下幾日了。」故作抱歉。

  一旁的褚寧笑得開心,還對李恪說:「你羞羞羞羞! 」

  李恪臉上一紅,儘管女娃是胡謅的,他也有一絲心虛。

  褚風並不理會,揉揉女娃的頭。

  「在下李恪,公子和妹妹的感情真好。」有一絲羨慕。

  「在下褚風,她是我女兒褚寧。」眼神坦然真誠。

  李恪一愣:「女兒?」

  「是爹爹! 」女娃抱上褚風,就見褚風一臉寵溺。

  「那公子豈不是十四歲便生下娃兒! 」說了才覺得失禮。

  褚風頓了下,大笑,嘴邊又旋起好看的梨渦:「在下…今年三十五了。 」

  又是一愣,逗得他倆父女哈哈大笑

  ————

  李恪從衣襟裡拿出一條鍊子,摸著。

  這是從褚風身上掉下來的鍊子,他本想追上還於褚風,可因為士兵已尋到他所在之處,便給耽擱了,再回頭,已不見褚風蹤影。

  聽見外頭的腳步聲,李恪將鍊子收起。

  「恪兒,你可回城了,上次光州一別,我兄弟倆可是許久不曾聚聚。」李承乾自外面走進大廳,開心的攬上自家兄弟。

  「太子。」作揖,有些靦腆,他也是喜歡這哥哥的,只是倆人身分地位懸殊,他總有些自卑。

  「叫哥。」坐一旁,笑著要李恪和他一起坐下。

  「哥,今日怎知道恪兒回長安?」臉上掛著笑容,很是開心。

  「早就給打聽了,你想低調回府,哥是沒意見,可哥總不能讓你回了府上,沒個熟悉的人為你接風。」拍拍李恪的肩。

  李恪很是感動,握上肩上的手,一臉兄弟義氣的豪志。

  倆人聊了一會兒近事,李恪才想起褚風之事。

  「哥,那褚風可是看起來約二十出頭的男子,身高這般高,長得挺清秀水靈的,還有,武功極高。」又細細地描述了褚風的長相。

  李承乾笑得大聲:「你就說中一樣,他確實不高。」

  李恪一聽很是納悶,難道不是他?

  「怎麼?恪兒也對那傳言有興趣?」靠上椅背,透著無奈。

  李恪趕緊說:「不是,臣弟在三年前曾被一位名叫褚風之人救過,只是在想是不是臣弟認識的褚風罷了。」

  「我府上那老先生,可沒你說的那般模樣,不過是父皇特意從汴州請回來,放在我府上,監視我罷了。」這幾日他與那褚風並未交談,形同陌生人。

  「汴州?汴州北方的大院?」難道真有倆位褚風?他記得那女娃兒對他說,他們在汴州北方有間大院。

  「是,可真是你所說的那位恩人?」李承乾也是疑惑,李恪所說之人同褚風完全不同,跟九風倒是有些像。

  他又想起九風了。

  李恪搖搖頭:「臣弟也不清楚,想著還他東西罷了,順便謝謝他的恩情。」有些害羞。

  「其實是位女子吧! 」逗著李恪:「惹得我的皇弟思思念念。」

  「不…不是…就是位公子,當時他還背著一個女娃,雖然他說是他的女兒,可怎麼看都不像。」臉上微紅,雖然他曾想過,那鍊子上的紅線,繫得微妙,感覺像他倆的紅線,可下一刻便搖頭,要自己清醒,褚風可是男子,他也無斷袖之癖,不可沉陷。

  「哈哈哈…要不臣弟到我府上瞧瞧,見一面不就得了! 」看著李恪一臉害羞,有些好奇李恪所說的褚風。

  「好,過些時日,定上常王府,與兄長暢飲一番。」笑得開懷。

  與李承乾歡談之後,李恪便入宮向皇上請安,見了紅牆金瓦的城牆,這皇宮牆內並非只是金光閃耀,錦衣富貴那般美好,而是有著更多的勾心鬥角,相互殘殺之狠戾,他心裡一陣悶鬱,緩步踏入宮殿之中。

  「兒臣叩見父皇。」跪趴在前,雙手撫地。

  「恪兒,回來啦!快起來! 」走下殿堂,看著自己的兒子,李世民並非不喜愛李恪,而是李恪太像他,像極了他,像得他害怕。

  拍拍李恪的臂膀:「很好,臂膀也夠結實,恪兒,以後待在長安可得常來宮裡陪陪你娘,你娘他唸你唸得緊。」

  「兒臣,定常回宮裡陪伴母后。」嘴角也彎起。

  「此次回了朝堂,那些大臣定會將你母妃之事拿出來翻討一番,你且安住性子,朕不會讓你和你母妃受委屈的。」李世民又握了握李恪之手。

  李恪很是感動,他本就個性情中人,從小因為母妃的身分,受盡凌辱,母妃讓他忍,他這一忍也忍了二十餘年,皇上現下這麼一說,他便什麼委屈也沒了。

  「兒臣不委屈,母妃一向恪守本分,也教導兒臣謙和堅忍,一心為父皇處理政事為要,此次回朝堂,便已做好準備,決不退縮。」李恪坐一恭敬地回答。

  「好。」笑得爽朗:「不虧是朕的兒子,恪兒,跟朕一同看看你母妃去,怕是準備好晚膳等你吃了。」

  李恪應聲,走在李世民身側,前往昭媛宮——

  李承乾回府邸後,馬車牽入馬棚後,便一直都坐在馬車上,他想著李恪所說的褚風,模樣有些像他的九風。

  他笑著自己傻,自從褚風住進太子府後,他倒是時常想起九風,吐了口白煙,下車,看著漸暗的天空,靠在馬車旁。

  忽地,感覺馬車另一側,也有人靠著,那人似乎不知他在另一側,只聽那人嘆了口氣,李承乾見了那人舉起右手,是褚風。

  李承乾不動聲色,繼續靠著。

  褚風又嘆了口氣,輕輕地唸道:「雨伴雪紛下,情郎雪爐送,紅線繫繞指,右枕為君留。」唸完,有些哽咽,褚風漫步走回自己的廂房。

  李承乾轉身看著他的背影,褚風唸的詩句,他感同身受,望著天空,他也舉起一手,舉向天空,小指依稀還掛著紅線。

  他不知自己如何進房,坐在床榻上,看著一旁的雪爐,赤紅的炭燒著,剛剛褚風說的詩句,他摸著自己的枕頭,眼眶有些濕,右枕為君留…

  ————

  「你躺裡面。」李承乾臉上還有些紅。

  「好…嘶…」牽動腰身和身後小穴,微微刺疼。

  「還疼嗎?」兩眼緊盯著九風,李承乾趕緊拿起熱帕巾,扶好九風,讓他側躺,撩起他的衣服,按上熱帕巾。

  「沒事。」嘴角彎起,享受李承乾的溫柔。

  「都怪我,還讓你挪位置。」他是真心疼。

  「你現在還真是個孩子,還嘟嘴呢! 」故意逗李承乾。

  「過兩個月,便滿十七了。」輕輕按著九風的腰,又說:「九風,你可別嫌我孩子氣,這幾年我會讓自己更像大人。」

  九風彎起嘴角,輕輕地嗯了一聲:「那為何又要讓我睡裡面?」

  李承乾臉紅:「這是有些孩子氣,可,我真想著要保護你。」低頭親了九風一下。

  「陪我躺一會兒。」九風拍拍床榻。

  李承乾自然地伸出左手膀攬著九風:「左膀願君枕好眠。」給了九風一個大笑容。

  沒好氣地看著李承乾,笑著窩進他懷中,又聽見李承乾說:「紅線繞指,左膀枕君,啊…誰能比我李承乾還幸福。」親了九風一大口。

  九風紅著臉,笑著他孩子氣

  ————

  李承乾起身,披上狼毛大衣,走出房外,走向褚風廂房,他也不清楚自己要說什麼,只是覺得該見見褚風。
卷一 九風再現 第二章 吳王李恪 2-2
  這幾天特別冷,風雪也大,魏徵大人染上了風寒,太子便讓人差個信息,讓他休養幾日。

  李承乾坐在走廊上的桅杆處,一旁擺著下人剛加上炭的雪爐,炭被火熱得啪滋作響,他看著雪片片堆積,成了一堆白山丘,嘴裡吐著白煙,搓著雙手。

  他昨晚並未敲門,而是在褚風門前站了許久,站得腿都凍了,手舉起又放下,敲了門見了面又能如何,難道就問聲:「先生你床榻上的右邊也為誰而留嗎?」整晚心緒反覆,不得成眠。

  轉身正巧遇上褚風,與褚風四目相交,隨即褚風低頭作揖,轉身便想離去。

  「見了本王就逃,先生何時變得如此膽小?」不知為何要叫住他。

  褚風轉身依舊低頭:「老夫有自知之明。」聲音多了分沙啞低沉。

  「自知之明?」不知為何,李承乾心裡一把火。

  褚風不打算理會,作揖又打算離去。

  「先生為何來太子府?」他一直想知道。

  轉身看著李承乾,與他對視:「救你。」

  「救我?哈…難道是救我逃離這太子府! 」李承乾說得大聲。

  褚風靜了一會兒,眼神無波,看著李承乾:「太子殿下,你已不是孩子,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自有分寸。」

  李承乾不語,他知道,他像孩子一般鬧脾氣了,懊惱自己的衝動與孩子氣,先生說的對,太子府上佈滿眼線,他是大意了。

  走到李承乾身側,褚風靠著桅杆,今天的他臉色有些慘白,用著沒有血色的唇緩緩地說:「老夫,決不會害你,不管太子認為是何人的棋子,請太子相信,老夫決不會害太子。」他吐著白煙,轉身扶著廊柱穩著身子。

  此時,李承乾笑著自己如孩子般好哄騙,聽褚風說的堅定,兩三句話便讓他心安了,這些日子的惱怒像笑話一般。

  欲想說些什麼,卻見了褚風發顫,欲伸手摸上他的額,褚風一驚,退了一步,踩著自己的斗篷,向後頃身,李承乾單手一抓,抓著他的手肘。

  「先生?」察覺的褚風的不對勁。

  褚風看著自己袖子口,手背上露出浮上的麒麟紋,趕緊拉上衣袖,抽回自己的手:「不礙事,恕老夫先告退了。」

  李承乾看著自己的手,有些疑惑,褚風的手臂很細,可絕非病弱,他的手臂肌肉結實,像個練家子,且…

  不像老者。

  他想起了李恪所說的褚風,那個年輕又背著女娃的褚風。

  褚風拖著身子往自己的廂房前進,他身子痛得很,每一處筋骨都如被針刺痠軟疼痛,他倒在床榻上,手發顫地拉起斗篷蓋住身子,調整氣息,絕不能在此時前功盡棄。

  昨日他便見了李承乾在門外站了整晚,全身疼痛的他逼自己不去在意,定下心神調息,可門外的人影站了足足一個時辰才離開,褚風想不透李承乾為何在他房門前猶豫不決,也無法思考究竟為何,一早才忍著疼痛,在走廊上尋著他。

  背骨一陣刺痛,他額上逐漸冒出冷汗,咬緊下唇,這將息功便是如此,練成了便可將內功收放自如,只是必須忍受這般刺骨的疼痛。他想著那李世民是何等精明,倘若不對自己做絕,一見面便讓他發現自己的武功,以李世民那種多疑的個性,不過五日的相處便能猜著他的身分。

  聽見門開啟的聲音,微微張眼,是李承乾,褚風真的無力與他周旋,眼一閉,便暈了過去

  ————

  「九風,九風。」李世民騎著馬喊著。

  「二哥。」有些臉紅,剛剛他想著昨日長孫皇后對他說的話。

  「沒事,九風,你可曾想過當官?」李世民看著前方。

  「沒有。」回的乾脆。

  「哈哈哈哈…九風,你可是跟著二哥打片天下,就不想當一方大侯?」轉頭笑著,李世民眼裡是欣喜的。

  九風笑了笑:「二哥,九風還是自在點,當個山中小猴就好。」在大夥眼裡,他才不過十六七,也懶得解釋,當小孩也是有好處。

  「哈哈哈哈哈…你這孩子,也好,九風,那二哥就答應你一件事,

  只要你說得出口,二哥都應著。」李世民本就是南征北討的大將,說起話來豪氣干雲。

  九風彎起嘴角:「二哥,這可是你說的,現在九風還未想到,待九風想到了,便同你說。」

  李世民笑得開懷,打起馬鞭,享受奔馬的快意。

  九風隨後跟上。

  我要的不多,只要承乾平安…

  ————

  一道黑影騎著快馬,奔馳在樹林之中,李恪一日騎了百里,到了汴州才緩下馬步,穿梭在市集之中,他一身淡藍色段袍,配上狼毛圍領的黑斗篷,看起來氣質溫儒帶些霸氣,他本就長的俊俏,引得路上的行人都忍不住多看他兩眼。

  跳下馬匹,李恪牽著馬跟腳店要了杯茶水,順道問個路。

  「大叔,請問褚莊在哪?」

  「公子要去褚莊啊?就在北城門哪兒,這條大街直走十里路,在哪兒隨便抓個人問,便有人為您指路。」大叔很是熱心。

  點點頭,付了銀兩,上馬便往北城門走去。

  那大叔說的沒錯,真的隨便問一人,便可到褚莊,看著眼前白牆黑瓦的褚莊,李恪恭敬地向看門作揖,那看門的好似認得他,也恭敬的回禮。

  「王爺,主事已在裡頭恭候多時。」搖了搖門邊的繫鈴,只聽見門內一陣聲響,看門人又說:「王爺請進。」

  李恪一愣,這褚莊的主事知曉他要來。

  踏入褚莊,眼前一片雪白,庭院中的梅樹掛滿白雪,院中還有一座涼亭,涼亭中有個孩子坐在桌上,喝著茶水,身旁還有三個小雪爐暖著,孩子一手拿著書讀,還不時笑出聲。

  李恪眼前就一條路,他只能走向那涼亭,走近涼亭,他便笑了,真的是那女娃兒。

  褚寧抬眼,笑得開心:「哥哥! 」開心的對他揮手。

  「你還記得我?」當時見這娃兒不過四歲。

  「那當然,我可是褚莊人。」插著腰,又俏皮的拉李恪入座。

  「看妳這般精明,到底幾歲了?」李恪逗著她。

  「我已經十…歲了!就是個頭小了些。」轉個身,為李恪倒茶水。

  李恪笑了笑,又四處張望。

  「找爹啊?」她單手撐住下巴,捻起一塊小糕點,有一口沒一口地咬著:「他不在莊裡。」

  李恪有些失望,喝了口茶,但隨即又好像想起什麼,便問:「你爹可是去了長安?」

  褚寧皺眉,她不知該說還是不該。

  李恪見了她如此,又說:「妳不必說,哥哥自己猜,這樣妳爹也不會惱妳,如何?」

  猶豫著,可卻點點頭,她希望有人能幫助爹。

  「我想想…」李恪就坐在褚寧跟前的椅子,又說:「妳爹爹可是去了太子府?」看了褚寧一眼,還是皺眉。

  「可是模樣不同…」思忖一會兒,看著長大的褚寧,一喜,便說:「他易容了! 」

  褚寧一驚,摀著嘴巴,她真的什麼都沒說,可李恪猜出來了,心下忡忡不安,只覺得爹易容去救那人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急得有些眼紅,含著眼淚,微微哽咽地說:「哥哥,你可以假裝不知道嗎?」拉了拉李恪之手,眼淚滑落:「寧兒總覺得不安。」

  李恪見了她落淚,有些手忙腳亂,用袖子為她擦眼淚:「都怪哥哥,妳別哭了。」

  「不怪哥哥,寧兒只是不安。」她尚未控制麒麟之力,只是隱隱覺得爹此次乃是逆天而為,去救不該救之人。

  「倘若那真是妳爹,哥哥更能助他,妳可知道哥哥是誰?」摸褚寧的頭,他並不想裝作一切與他無關,若是無關,他又何必來這一趟。

  「爹說哥哥是小虎子,還說沒想到你已經長這麼大了。」說完一愣,才發現自己多說了,捂著嘴,覺得不對,又捂著李恪的耳朵:「哥哥你沒聽見對不對! 」

  李恪愣了好一會兒,怎麼可能沒聽見,他的小名沒幾個人知道,除了皇上、母妃、太子和…九風!

  疑惑地看著褚寧:「九風哥哥?」還是問了出來。

  「啊啊啊…哥哥你別問,褚寧不能說。」真的壞事了。

  若真的是九風哥哥他怎會認不出來,回想褚風的模樣,確實神韻有幾分相似,現在看著褚寧無措的掛著眼淚,只能安慰她:「這是哥哥和妳的秘密,哥哥只是愣著自己怎麼沒將九風哥哥認出來。」

  聽著李恪的答應,心下有幾分安心,為了不再亂說,她決定閉嘴不答。

  「若非九風哥哥,我和太子也不會有這般兄弟情誼。」想起往事,轉頭摸摸褚寧的頭:「哥哥不會說的,九風哥哥若真是前去相助太子,我若壞了他布的局,就不好了,是吧! 」還對褚寧眨眼。

  「哥哥,真的得答應寧兒,這事誰都不能知道。」又握上李恪的手,鄭重的拜託。

  忽地,她雙眼直瞪,嘴裡唸著:「子類父而喜之,恪兒類我而懼之,往事血殘夢魘,去權奪位而安之。」

  「褚寧?」她嘴裡所唸的是什麼?這說的恪兒…可是我?

  褚寧回神:「我剛剛又說了什麼是嗎?」感覺自己誤了大事。

  李恪搖搖頭:「沒事,你說了些我聽不懂的話。」

  「真的?」她看向李恪,又沒能控制好反倒是說了出口。

  李恪直視她的眼,溫柔地笑著。

  「那就好,我未能控制麒麟的力量,哥哥若真聽見什麼,就把它忘了。」有些懊惱,這些日子她可是照書練了許久。

  「好。」怕也難忘,恪兒類我而懼之…唉…

  儘管夜色已晚,李恪還是連夜趕回長安,他策馬奔騰,眼眶有些濕,褚寧今日一番話,倒是真的點醒他,父皇確實如此待他,總是時而關懷,時而卻是與他拉開距離,從小他便要比別人多背一卷書才能去武場,原來,原來是擔心自己的兒子向他一般,弒兄殺弟,殺了父皇的其他皇子!

  他心裡傷心,手上馬鞭一甩:「駕! 」任憑冷風劃疼雙頰——

  褚風的房裡成設簡單,一目了然,李承乾坐在他房內的銅鏡前,手轉著一只玉瓶,另一手的手指抹著瓶內的細粉,那細粉呈褐色,抹在手上成了古銅色的膚色,他冷笑,若非李恪曾對他敘述褚風的面貌,他絕對不會想到易容這種江湖騙術

  ————

  「這什麼?」李承乾拿著小瓶問著九風。

  「褐粉。」倒了點抹在李承乾手上。

  「這…」神奇地看著自己的手,原本白皙的手一抹就變成了褐黑色。

  「這粉是江湖上流傳的易容粉,很是稀奇,上回和二哥到南蠻時見了,就買了瓶回來玩玩。」眼尾彎起,仔細地說著。

  九風笑的時候,梨渦璇得可愛,李承乾還偷了個香。

  「既然稀奇,那快收好,塗著我的手多浪費,我就塗著玩的。」走近水盆想洗去褐粉。

  九風阻止他:「別。」拉著他的手:「這可不能用冷水擦洗,得用熱水,否則得用爐火烤熱你的手才能去除。」仔細地為他擦著手。

  「九風,你長得真好看。」一手撐著下巴,盯著九風瞧。

  「你知道的,是因為五行麒麟才…」臉上還是透著紅粉。

  「我知道,起初我還以為你小我兩、三歲。」撥去九風鬢邊的落髮。

  九風沒有說話,淡淡笑著。

  「九風,待我老的時候,你可別嫌棄我。」他真的有些煩惱,他四十之時,九風屆時雖已五旬,模樣頂多二十五。

  九風眼尾彎著逗他:「難說。」

  「不管,到時你得化老妝。」接過九風給的帕巾。

  「為何是我化老妝。」有些不服氣了。

  李承乾並未回應,他才不想顯得自己孩子氣。

  「唉呀!還不回答! 」纏著李承乾。

  背過身,拿起一本書讀著。

  「難道…」九風是認真的想著。

  李承乾抬眼看他,臉上微紅。

  「難道你不喜歡年輕的我?」看了看自己現在十來歲的模樣,是稚氣了點,可身子骨也算結實。

  看著九風這般模樣,李承乾抱過九風,嘴角彎起好看的笑容,不打算回答他

  ————

  緩緩起身,走近站在床榻旁,他看著褚風額上發汗,雪爐烘得褚風滿臉紅燙,湊近褚風的臉一看,彎起嘴角,轉身便出了廂房。

  晨的暖陽透著白光照進了褚風的房裡,他半瞇著眼起身,扭動頸肩,動動身子,深呼口氣,彎起嘴角,再緩緩吐氣,稍稍抬掌按上被褥,被褥像被一陣風吹過,唰的一聲,表面如被熱鐵秤燙過一般,褚風滿意地笑了笑,動了動耳朵,聽力也恢復了,他深吸口氣,將內功收起。

  隨意地將袖子擦是自己的額,才發現袖口一片紅褐色,心下一凜,走進銅鏡一照,易容妝已去了一半,仔細回想昨日,他記得李承乾近來房裡過,之後便沒了印象,心裡有些慌亂。

  門外下人敲門:「先生,太子殿下讓老奴問問,您身子好些了嗎?需要些什麼,同老奴說一聲就好。」未開門,就站在門外。

  「麻煩替老夫打盆熱水。」聽著下人應答退下。

  褚風逼自己靜下心神,想著李承乾的性子,倘若真看出什麼端倪,定會前來纏住自己,看著銅鏡上臉上半白的妝容,他沒個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老奴退下後,快步走至太子書房,作揖對李承乾說了幾句:「如太子所言,先生只要了一盆熱水。」

  彎起嘴角:「去忙吧。」

  「是。」老奴緩步退身。

  只見太子拾起書卷,細細品讀。
卷一 九風再現 第二章 吳王李恪 2-3
  太子妃蘇璟兒月前剛生下皇孫,現下滿月,整個常王府熱鬧騰騰,許多達官貴人,公主皇子都前來道喜祝賀。

  這會兒城陽公主可是在太子妃房裡逗著自己的侄兒,食指點著小娃兒:「璟兒,你這娃兒長得可真白嫩。」

  「公主要說白嫩,你們軔兒不也一般。」笑得溫柔,看著自己的娃兒,點了他的臉。

  笑了笑:「璟兒,你就是這般溫柔,我那哥哥才將你吃得死死的。」她看得出來,蘇璟兒眼裡有幾分落寞。

  蘇璟兒不語,也就淡淡地笑。

  將娃兒抱給奶娘,握上蘇璟兒的手:「哥哥還是一樣嗎?」

  眼裡流動水波,倒有些委屈:「是璟兒不夠好罷。」

  「你還不夠好?」城陽為她生氣,拍拍蘇璟兒的纖手:「待會兒,城陽替你問問去。」

  「別! 」蘇璟兒阻止城陽:「乾哥哥也就忙國事,沒事的。」

  城陽嘆了口氣:「璟兒,你可得老實同我說,哥哥可還有其他女子相伴?」眼神很是銳利,她本就是個火爆性子,璟兒從小與他們一塊兒長大,自然知曉蘇璟兒有苦往肚裡吞的個性。

  蘇璟兒搖頭:「太子一向自律嚴謹,下了朝便回府,偶爾去吳王府回來晚些,便待在府上了。」想來是自己的問題,才讓乾哥哥始終對她相敬如賓。

  「他倒是嚴謹自律過了頭,對自己的太子妃和孩子如此冷淡! 」氣得張大眼,還拍了下自己的腿。

  蘇璟兒拉過城陽的纖手:「有妳這番向著我就夠了。」

  「妳…妳這傻子。」她知曉璟兒自小就戀著自家哥哥,他倆被旨婚之時,最高興的便是她了,可誰知李承乾一直對蘇璟兒不冷不熱。

  「也許真的是璟兒不夠好。」她歛下眼瞼,睫毛上還沾了水珠,委屈的說:「城陽…這孩子還是…還是殿下醉了才與我…」說不下去。

  「可…你們倆已成親三年之久…難道…」難道都未行周公之禮!

  蘇璟兒搖頭,默默地擦著淚,很是委屈可憐。

  城陽不知是如此,當初她倆還慶祝著,她還替蘇璟兒歡喜著,祝福她如願所歸。

  纖手握上城陽的手:「城陽,你可知久兒是誰?」

  「久兒?」不曾聽說。

  「是嗎…」太子爺當年醉得糊塗,抱著她喊著久兒。

  「可是哪位賤婢,妳可查過沒?」火爆的性子又衝了出來。

  「小翠去探過了,府上沒有一位久兒的婢女。」為了乾哥哥,她覺得自己都快成了深宮怨婦,整日疑神疑鬼,東查西勘。

  「太子哥哥個性本就嚴謹,也不是會同婢女胡來的性子,打小也就與我們這些皇子公主玩,從未見過他對誰上過心。」看著蘇璟兒又說:「現在又與璟兒有了皇子,指不定哥哥,過陣子又與妳弄個胖娃兒出來,專寵妳這太子妃! 」逗著蘇璟兒。

  蘇璟兒破涕而笑,掩嘴拭淚:「城陽,妳真好。」

  「好啦!待會我遇上了哥哥,替妳問問去,不!是替妳審審他! 」一副豪氣的模樣。

  「妳真該當個將軍,豪氣干雲! 」又是一笑。

  「過幾日向皇上請去! 」俏皮地笑著。

  又說了會兒,城陽見了蘇璟兒乏了才離開,她將手伸入手上的雪套,漫步在太子府中,見了庭中一人穿著兔毛斗篷站在廊上,那背影像極了九風,她微愣,走步不自覺加快,拍上那人的肩喊:「九風叔叔。」

  那人緩緩轉身,見了她微微作揖:「在下褚風。」

  城陽才驚覺自己失態,原來是日前皇上下旨入住太子府的神機子,作揖:「城陽。」又看了一眼褚風:「錯認先生,切勿怪罪。」

  「不敢,老夫見過城陽公主。」又是一次作揖。

  「先生在此看什?」並不討厭這褚風,這褚風讓她感覺親切。

  「看著即將化去的雪地。」笑著看了一眼城陽。

  「先生可是要看到這雪地都化成了水?」驚訝道。

  褚風笑著,這城陽還是一點也沒變:「趁著未化成水前,再多看一眼。」又看回那片雪地。

  「真有意思,先生,這明年再看一次不就得了?」也跟著看這一片雪白。

  褚風又笑了:「每年的景都不一般,縱使還是一樣之地。」

  城陽並未答話,倒是又看了看這位神機子,年過四旬,決不是她九風叔叔,微微嘆氣。

  「公主可是有事心煩?」難得見城陽嘆氣,小時候她可鬧著,從不認輸。

  「也不是,只是想著這時光匆匆一晃,自己也成了老姑娘了。」幾分認老之樣,逗趣得很。

  褚風笑了笑:「老夫失禮了。」

  城陽倒也無所謂,她性子本就直來直往,兩人東聊一句西說一句,倒也歡樂,城陽過了半响才想起自己是要去審李承乾的。

  「瞧我這記性,我還得去找太子哥哥! 」孩子氣地拍了下額頭。

  褚風見了又是一笑。

  「先生可還會笑呢! 」聲音從另一側走道發出。

  「太子哥哥! 」城陽雖說是要審審李承乾,其實還是向著自家哥哥些的,畢竟太子哥哥和她同是長孫皇后所出。

  笑著捏捏自家妹妹的臉:「許久沒來找哥哥了。」

  撥開李承乾的手:「這不是來了,以後每日來,煩死你! 」

  李承乾本就疼愛城陽,也無所謂她的無禮,笑得開心。

  褚風就在一旁,恢復原本的長者風範。

  「城陽!妳可得多來,我們這老先生才能有笑容。」故意說著。

  「哈哈哈…這是,也不想想我城陽是誰。」故作神氣。

  李承乾笑著自家妹妹,眼神卻看向褚風,只見褚風低頭不語。

  「先生,與本王下盤棋如何?」

  「僅聽太子吩咐。」作揖。

  「那我…」城陽欲說些什麼,便被李承乾打斷。

  「為兄是有要事相談,明日恪兒也要來,城陽我們一塊聚聚,如何?」他知道城陽不喜歡李恪。

  「他要來! 」哼了一聲,又說:「罷了!我擇日再來,你可得好好陪我這妹子! 」

  李承乾笑著,轉身揮手,也沒答應。

  書房內只聽見對弈的定棋聲響。

  「先生,可曾見過吳王李恪?」落下一子。

  褚風定了一下,故作思考。

  「也是,我這臣弟才剛回長安城,先生又住於太子府,又如何談來見過。」喝了口茶。

  「在下見過。」就下在這兒,今日的李承乾很不同。

  李承乾一愣,隨即笑了笑:「那便好,明日恪兒來府上,大家也不那麼生份了。」這褚風出乎他意料。

  「在下無意瞞太子。」說著的話沒有任何情緒。

  「先生所謂何事?」看著棋盤。

  「太子所知之事。」他也不搓破。

  「說得我都糊塗了。」決定裝傻,就下這兒,擋著褚風的路。

  「那便是老夫多想。」無意多說,再下一子。

  忽然大笑,李承乾故意說:「我這有個故事,先生聽聽看。」在桌下手指轉著棋子,邊想邊說:「有狐狸披著兔子的毛皮,想著去兔窟吃其他的兔子,可那狐狸與兔窟裡的其中一隻兔子,交心了,成了朋友,那兔子有日發現了其實他的朋友是一隻狐狸,兔子本是惱怒,卻又因為狐狸總是對他說只有我不會害你的,想著是否相信他。」捻起一子棋,看了褚風一眼又說:「你覺得這隻兔子該信這隻狐狸嗎?」

  雙指夾棋,定其於盤,阻斷褚風之路。

  「信,既使被狐狸吃了也心甘情願,不信,失去了狐狸這朋友也該捨得。」手指轉動桌面上棋缽內棋子,這動作和李承乾如出一轍。

  李承乾看著褚風的動作,先是一愣,隨後一笑:「此局本王身陷其中,無法看清,認輸了。」見那轉動棋子的手停頓了一下。

  「太子殿下承讓了。」理著棋子,心裡依舊沒個譜。

  李承乾抿了口熱茶,看向窗外:「我等了十二年…」眼神盯著褚風,只見他微微一頓,又說:「從未懷疑過他。」隨即又笑了笑說:「在說本王的一位知己罷了,先生聽聽就好。」

  依舊不語,一手在衣袖裡抓緊衣布

  ————

  李承乾進入李建成府上時,就見著九風呆愣地抱著李建成的屍首,輕喊了九風幾聲,他才回過神。

  他見了九風雙手染上黑血。

  攬過九風:「大伯是自己吞毒而死的,你別自責。」雖然知道這話說得無用,他也只想讓九風好過些。

  九風抓緊他的衣袖,雙眼含淚:「二哥乃天之驕子,助他為王本就是按著天理,乾兒…我很痛苦,殺了元吉已令我心傷,現下大哥又走,我真的做對了嗎?」

  他抱起九風,帶他出府,對九風說:「無論對錯,我只信你。」拿起門柱上的火炬,便丟進府邸內,火苗很快的竄起,燒著濃烈通紅的火焰。

  九風偎在承乾懷中,任淚水滑落:「血染雙指泣無痕,鳴馬快奔聞喪風,昔日杯影酒斛笑,今日已成萬灰燼。」

  吻著九風的髮頂,共乘一馬,李承乾單手拉繩,縱馬奔離

  ————

  褚風放入最後一子棋子入棋缽,手便被李承乾捉住了,他與承乾對視,他只能對視!

  「你易容可是為了避開恪兒?」放開他的手。

  「是為了避開熟人沒錯。」看來並未發現。

  「先生口口聲聲說著不會害本王,那可能同本王說說,這布的是什麼局?」起身泡茶,泡著碧螺春。

  「瞞天之局。」確實得瞞天,他自己也不知成不成。

  斟了杯茶給褚風:「好一個瞞天之局,要本王信你,卻又瞞著本王,先生不覺得癡人說夢嗎?」嘴角彎起,也不知在笑什。

  褚風端起杯子,細細一聞,嘴角彎起,緩緩地吹著白煙,忍不住抿了一口,微微皺了下臉,還燙著,淡淡的回著:「那太子信了嗎?」

  承乾收起眼神,拿了盤腰果酥放上小桌,要褚風也吃一塊,便說:「沒有信的理由,卻也沒有不信的理由。」

  褚風並未吃小點,就喝著茶。

  「這小點可是長安古香茶樓師傅做的,先生不吃嗎?」咬了一口。

  褚風搖頭:「牙口不好,能有杯茶即可,多謝太子。」

  李承乾沒多說,彎起嘴角,吞下最後一口糕點。

  我的九風從不吃腰果,因為,不能吃。
卷一 九風再現 第二章 吳王李恪 2-4
  李承乾抱著自己的孩子,臉上有幾分喜悅,還不時逗弄。

  「殿下,該給孩子起名了。」蘇璟兒心情甚好。

  「名啊…太子妃溫柔婉約,本王也希望這孩子如太子妃一般,儒文雅性,就取單名暻,煦光日景,暖暖生暉。」又逗了會兒子。

  蘇璟兒很是感動,興許就如城陽所說,太子會漸漸對她上心的。

  小翠端上熱茶,見了太子,福身:「太子殿下,吳王來了,現下在大廳與褚先生聊著。」

  將孩子抱給太子妃:「好生歇息,別累著了。」便轉身離去。

  「小翠,妳聽見了嗎?」含著淚水。

  「聽見了,太子定是被太子妃感動了。」小翠也跟著開心。

  蘇璟兒含淚笑著,她心喜,有種苦盡甘來的喜悅,抱著孩兒,用鼻子磨著他的小臉。

  李承乾背過身子,邁開大步,他難掩愧疚,此生注定負了蘇璟兒,若能讓她好過些,也算是贖罪。

  走入大廳,三人坐上廳中圓桌小聊,如一般親友,並無臣上臣下之分。

  李承乾為褚風斟茶,又是一壺上好的碧螺春,說著無心之語:「恪兒我府上這褚風,可與你認得的褚風一般?」

  「完全不同,瞧我傻了,中原定不只一個褚風。」笑著自己憨直。

  褚風還在品茶,不打算理會這兩兄弟,彷彿他們倆說著與他無關之事,抿了口茶,又燙著了舌,臉上一皺。

  李承乾倒是適時的推上一盤冰梅,笑著說:「你看看我們這位先生,怕燙又要喝燙茶,搞得自己忙得很。」

  「讓皇子們見笑了。」含上冰梅,好吃。

  李恪收回自己的手,笑著,他也想為褚風送上冰梅,卻被太子搶先一步。

  「恪兒此次回城,可是下個月開始上朝?」喝茶,瞄了一眼吃梅吃得開心的褚風。

  「是,臣弟初上朝堂,倒還有些不適應,還望哥哥多加提點。」拿起一旁的小盤,遞給褚風讓他吐出果核。

  「我自然是會幫著點,就看這位先生能否給恪兒些建議。」看來恪兒對他也是有所隱瞞。

  「聽聞先生對東突厥一事有所見解,可否位在下說其一、二。」李恪很是恭敬。

  「這事我也曾聽父皇說過,先生您倒是同我們說說。」也有些興致。

  「實乃老夫淺見,不如皇上所說那般。」抿了口茶,又說:「老夫只是認為那薛延陀真珠可汗夷男野心極大,雖低調,卻也只是表面。真珠可汗率領薛延陀部隊已有數年,坐大西方一域,久了也就真當自己為王了。」

  「這麼說父王前陣子欲扶起東突厥新可汗,便是要與薛延陀抗衡?」李恪不虧是長年在外征戰之將領,一說便懂了其要。

  「要我是夷男,近日便滅了那新可汗。」李承乾看似無意,卻說的精準。

  「兩位皇子說得精要。」手指沾水,雙指在桌上畫了三個大點,又說:「目前這是大唐,這是薛延陀,這便是阿可那思摩。」畫了個三角形,那薛延陀與阿可那思摩的邊短上許多。

  「兩位可看得出什端倪?」褚風又是一問。

  「這…以薛延陀如今得軍力要滅了阿可那思摩,簡直易如反掌。」李恪說得著急。

  褚風點點頭,又說:「再想深點。」

  「父皇故意立阿可那思摩為可汗,便是要薛延陀夷男發動攻擊,如此一來,我大唐才有名義收服薛延陀。」在阿可那思摩得水點上,承乾也用手指沾上了水,打了個叉。

  褚風笑了:「正所謂出師有名,便是如此。」

  「倘若父皇要舉薦將軍,先生可有何建議?」他剛到長安,並非好戰,而是大國之事,匹夫有責,更還況他還是皇子。

  「恪兒,我可捨不得你又四處奔波,哥哥是決不同意你去。」李承乾說得半真半假。

  褚風微微皺眉,思忖一會兒,便說:「吳王,此事你絕不能淌進。」

  承乾聽了挑眉,等著褚風解說。

  「絕不?何出此言?」

  「吳王,你可知為何皇上將你調回長安?又可知你入朝後,以往的虎符兵權將分散於何人手中?又可知如今入朝堂的你,實際上是孤立無援?」對李恪,褚風是有分憐惜之情。

  李恪聽了無語應答,他從未被父皇重視過,如今回了長安看似加賞,實際上卻是被招回城中監視,心裡又是一陣傷心。

  拍拍他的肩:「我的好弟弟,你可別這樣就失望,哥哥我可是已經被囚禁十二年有餘了。」還為李恪斟茶。

  褚風聽見十二年這詞,心裡又是一跳,抬眼看了李承乾一眼,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承乾意有所指。

  「罷了,我本就想做個逍遙王爺,就當父皇給我這機會罷。」倒也豪氣,提得起放得下。

  「這一戰並非纏鬥,也非難役,王爺可推薦李世勣為將。」看了李恪疑惑,又說:「一他乃是皇上身邊多年來的隨部,對皇上忠心耿耿,二此人曾在南蠻一役派兵援助於吳王您,你這一推薦也算是報恩答謝,讓他撿了個現成的大勝回朝,三此人乃是長孫家出生的禁衛,你此次舉薦,已是賣了長孫無忌一個面子,以後吳王在朝中,縱使得不到長孫黨派支持,也不會受到其阻饒。」

  「可恪兒此舉,難道父皇不會懷疑嗎?」有些疑慮。

  「不會。」褚風說的肯定。

  「我與那李世勣並不熟稔,此舉到有些突兀。」甚是憂慮。

  「此事就要麻煩太子演齣戲了。」看向太子。

  李承乾與褚風四目對視,隨後笑了起來:「先生,我這渾水只淌半趟,你可要算精準些。」

  褚風笑了笑,喝了口茶。

  李恪看了一頭霧水,可見了褚風不多說,他也不便追問。

  「吳王且靜待時機,等到那日來時,你便知曉。」褚風說完便瞄了一眼李承乾。

  他的乾兒真的長大了。

  兩日後早朝退朝之後,李承乾喊住了李世勣,此時李世勣與長孫無忌一行人同行。

  「舅父。」作揖。

  「太子可有事找李大人,那我們就…」長孫無忌笑得慈藹。

  「甥兒只是想著舉薦李大人前往援助東突厥。」聲音有些沙啞。

  李世勣心裡一喜,卻也不敢作聲,嘴角已透露出他的意願。

  「李大人,我們太子可是器重您啊!還不趕緊謝謝太子。」長孫無忌摸著鬍子,看不出他笑裡藏著甚麼意圖。

  李承乾吞了口口水,輕咳一聲:「李大人,本王就想著大人本就是父皇舊屬,經驗老到,武功戰略又是我大唐數一數二之將才,長年與我舅父共理朝政,對這薛延陀之事必也清楚,上次…咳咳…上次那真珠可汗夷男刁難我大唐御史之事,不也是…咳咳…李大人獻計平息。」說完又是一陣咳嗽。

  「太子可要保重,這春分之際,最容易得傷寒,可得好好保重。」長孫無忌拍了拍承乾的背。

  「不礙事,休息個幾日便好,多謝舅父。」一副虛弱的模樣。

  「承蒙太子殿下厚愛,屬下定當受薦,為我大唐滅了薛延陀,收復東突厥。」李世勣興致高昂。

  長孫無忌又對李承乾笑了笑,彼此互相作揖才各自離去。

  「長孫大人,太子好像變了。」王中書郎做事心細,膽子不大,就只想著巴著長孫無忌升官。

  「太子以往是不會想著舉薦誰的,更不屑與我們這些黨派人士打交道。」林尚書心直口快,常常說錯話,卻依舊多言。

  長孫無忌摸了摸下巴的鬍子,對李世勣說:「太子這次可是賣了老夫一個面子,一個人情,且不論他的意圖是否是為了拉攏老夫,李大人,此次戰役,你得成功,不許失敗。」

  「是。我李世勣可是長孫皇后身旁的禁衛,與皇上征戰多年,這打仗可是我這粗人的強項。」很是懷念當初征戰的日子。

  長孫無忌轉頭看了太子一眼,看著前來與太子相會的李恪,微微挑眉,便與李大人一行離去。

  常王府內,李承乾手握暖壺,圍著狼毛斗篷,還不時空出一手與褚風下棋。

  「先生,本王可是聽了你的話,淌了半趟,接下來本王可不管事了。」下這兒,圍住黑子。

  「多謝太子成全。」手指又轉著棋缽裡的棋子。

  「總該有些獎什麼的,我這病可真不好受。」紅著臉,吸著鼻子。

  褚風看著他,伸手摸上他的額:「發熱了。」起身交代下人煮些東西,又走了回來。

  摸摸自己的額,李承乾臉上又更紅些。

  「獎賞老夫可給不起,但答應太子之事,老夫竭盡所能。」說著讓他安然離開太子府之事。

  承乾微微一愣,嗯了一聲,他信。

  下人端上一碗蔥白粥,放在桌上便退下。

  看著蔥白粥,眼眶一熱,彎起嘴角說:「不是說沒有獎嗎?」舀起一口,細細品嘗。

  手指夾棋,褚風裝作若無其事,定棋於白子之側,彎起嘴角

  ————

  李建成之死對九風而言是番打擊,九風病了幾日,始終沒什麼起色,現下躺在床榻上,聽著窗外的落雨聲,心裡還是有些鬱悶。

  「九風,九風…」踢開房門,承乾就端著一碗粥進門:「你吃吃,這可是我煮的。」

  笑了笑,欲接過碗,卻被承乾給阻止了。

  「我餵你,這可是我請王伯教我做的,他說這蔥白粥潤肺嗓,又會發汗,對身子好。」細細地吹涼。

  九風含了一口,看著承乾沾著炭灰的手,很是感動。

  「哎呀呀,我們承乾對叔叔多好,就不知為父能不能也喝上一碗粥。」李世民走進房內,笑著眼前這兩人。

  「爹。」他倒是坦然,若無其事地起身,作揖。

  九風欲起身卻被李世民按下:「九風,你好好休養。」欲言又止,李建成之死雖是他預料中,可真發生後,他心裡也不好受。

  「是,……二哥。」還是稱他為二哥,這本就是李世民的天命。

  李世民動容:「好好好…下個月,二哥便舉行登基大典,九風,你可會前來祝福。」面對九風還是有一絲愧疚。

  「會。」他也有他該走的路。

  「好了,爹,九風粥只喝一半,你得讓他好好養病。」眼看粥都要涼了。

  李世民大笑:「你也是,九風好歹也是叔字輩,別老是當他是哥們,沒大沒小。」

  九風臉上微微一愣。

  「知道了。」舀起一口粥,餵九風:「請您品嚐。」禮貌得很。

  李世民笑著:「你這孩子。」便轉身離開。

  待他離去之後,承乾握上九風的手:「叔叔也好,哥哥也罷,我只認九風你。」在他唇上偷香。

  「也不怕被傳染風寒。」臉上微紅。

  「要染風寒,可是要如此的。」吻上九風,將舌頭竄進他口中。

  九風紅著臉抵住他的胸膛,卻也沒阻止承乾的深吻。
卷一 九風再現 第三章 春圍遇險 3-1
  春暖花開,在常王府內的東南處有座小塘,四周種滿富貴花,那塘中有座涼亭,叫做塘中亭,亭柱上還刻有貞觀十年皇上隨意寫的塘中賞鯉的詩詞。

  瞅著天氣晴爽,太子府的下人們端著茶點,隨太子妃與城陽公主走向塘中亭,那小皇子李暻仍貪睡得很,依偎在太子妃懷中。

  「城陽,太子爺每日都來與我兩共進早膳。」蘇璟兒笑的滿足,如春日暖陽般溫煦。

  「我就說了,璟兒,看來明年我又有小姪可玩了。」接過李暻。

  蘇璟兒羞紅著臉掩嘴,她也希望如此,這些日子看著李承乾逗著孩子,她才真的覺得她小時候認識的乾哥哥回到她身邊了。

  「又在傻笑什麼?」點了點孩子的小臉:「你看看你娘,愛你爹愛得如此傻氣。」

  「瞎說。」蘇璟兒羞紅了臉,又說:「只是覺得乾哥哥又回到原本那個愛笑的他。」

  城陽愣了愣,將孩子放入搖籃:「是嗎…」遲疑了一會兒。

  「璟兒十二歲頃心於乾哥哥,那時的他可是每日都掛著笑容,不過,好似在他成了太子之後,便不曾如此舒心。」看著自己的孩子,逗著,多虧了這孩子,讓乾哥哥又恢復了笑容。

  城陽沒有多說,淡淡地笑了笑

  ————

  「叔叔,是城陽做錯事了嗎?」城陽跑得滿身是汗,拉住九風的衣袖。

  「傻瓜,妳沒錯。」溫柔的安慰她。

  「是舅父,舅父問了城陽,城陽本來不想說的。」眼眶通紅。

  九風的臉紅了一半,是被長孫皇后給打的。

  「城陽,姐姐打了叔叔,也只是痛心叔叔,叔叔是男子,不礙事。」耐心地哄著她,末了還摸摸她的頭。

  「叔叔,你會離開我們嗎?」罪惡感與愧疚糾纏著她。

  九風沒有回應,抱起她,哄著她

  ————

  城陽陷入沉思,她想著倘若當時沒對舅父說出那件事便好,或許太子這些年可以過得快樂些。

  蘇璟兒見了起風,便讓奶娘抱孩子回房,奶娘帶上了兩位女婢走在廊上,也不知怎麼,奶娘身子一偏將李暻摔入塘內。

  「快…快來人! 」奶娘嚇得大喊。

  蘇璟兒見了如此,欲縱身跳入塘中救起自己的孩兒,城陽拉住她,對一旁下人喊:「還不快將孩子救起! 」

  正與褚風談事的李承乾見了便想跳水救起孩兒,褚風拉住他,一個縱身跳入塘中,抱起孩子,單手在水面上一拍,旋身躍起,水珠依著他的旋身,傳出一圈水花圈,足尖請點於地,落於廊中。

  他雙指按向孩兒腹肚,見孩子吐水大哭,才安下心。

  李承乾趕緊上前,脫下自己身上的斗篷,蓋上褚風。

  「孩子…」蘇璟兒雙淚涕下,趕緊抱著自己的孩兒,她看了褚風一眼,充滿感激。

  「嬤嬤妳怎麼抱孩子,還將孩子丟入水中。」城陽發了好大的火。

  「公…公主,老奴老奴也不知,老奴的腳不知被誰拌了一腳,您瞧瞧,老奴可沒撒謊。」她全身發顫,拉起自己的腿褲,確實有塊紅痕。

  「這…你們誰也不許走,敢在我城陽面前搞這些卑鄙的把戲! 」雙手還插著腰,氣紅了臉。

  下人們全都跪在亭前,不敢吭聲。

  「先生,您且先去換套衣裳。」又為褚風拉了拉斗篷。

  褚風點頭,離開之後,又轉頭看了李承乾一眼。

  「城陽,妳且前去看看太子妃與孩子,這兒,讓本王處理。」照著城陽這脾氣做事,怕是這群下人都要入監。

  欲反駁說些什麼,卻見著太子難得嚴厲的眼神,咬了下紅唇。

  「是,太子。」走時,還惡狠狠地看了那群下人一眼。

  李承乾面無表情,定定地坐在亭中,喝了口茶水:「這事決不會是嬤嬤做的。」

  下人們不敢吭聲,戰戰競競。

  放下茶杯,手指敲著茶桌:「可是卻是你們裡面其中一人做的,倘若只為離間你們與本王的感情,也就罷了。」頓了一會兒:「可此人卻是要殺了皇上的皇孫,又或許是為某為大人辦點事…」看了底下一位奴僕顫了一下。

  停下手指動作,故作嘆氣:「唉…本王心寒啊…你們想想這年節月俸,大禮小禮,本王哪一樣不是親自盤點,本王要的也不多,就要本王一家平安,常王府下人過得安好,如此而已。」

  「太子殿下。」奴僕齊喊,很是感動。

  「此事,本王不會上呈,以免皇上憂煩,倘若還有些良知與感念,自行找本王說說罷。」又看了那下人一眼,揮袖離去。

  李承乾微微轉頭,只見那位奴僕依舊趴跪,對身邊的管事交代兩句,便往褚風廂房走去。

  「先生。」敲著門。

  「太子不該來此。」沒有開門的打算。

  李承乾愣了一會兒:「先生,待會送上的薑茶,已經交代了加了些桂圓蜜乾,還望先生多保重身子。」

  門內並未出聲,李承乾又站了一會兒才離開。

  房內的褚風將承乾的斗篷掛起,顫著手指滑過斗篷,眼裡盡是依戀

  ————

  「這什麼?」九風撿了口桂圓蜜乾吃,一臉驚艷,又拿了一小口。

  「好吃?」承乾也拿了口,真甜。

  「這叫桂圓蜜乾,娘給拿來的。」整碟推向九風面前。

  九風頓了一下:「姐姐真疼你。」配了些茶水。

  「倘若知道你愛吃,我便跟娘多要些。」

  「姐姐可是賞給你的,若知道你要來給我吃,可真的傷了她的心。」捏了承乾的鼻子,眼裡有一絲難過。

  「九風,你怎麼了嗎?」總覺得有事。

  九風一愣:「還能怎麼?」笑了笑。

  「九風,舅父有意推我當上太子。」他抱著九風。

  嗯了一聲,當作應答。

  「你知道?」還是抱著九風。

  「知道。」

  「我無意東宮,你可知道?」吻上九風的頸項。

  九風沒有回應,撫上他的臉,閉上眼享受李承乾的親吻,翻過身坐在承乾的腿上,半退衣裳,雙眼染上情潮,相視一眼,側頭吻上承乾的唇

  ————

  進了太子妃的廂房裡,承乾抱著李暻,一旁的管事碎步走近,在耳旁說了兩句,他笑了笑:「多照顧他些,一會兒,在大廳讓先生和他說說話。」又交待了兩句才讓管事退下。

  李承乾點了點孩子的臉,思忖著,今日之事,臉上難得出現嚴厲之色。

  「太子爺,讓臣妾抱著罷,您忙去。」接過孩子,滿臉笑意。

  「好,辛苦妳了。」這才離開廂房。

  蘇璟兒笑得甜,看著李承乾的背影,想著太子爺對她是否上心,一顆心怦咚怦咚狂跳著,這些日子,她可以感受到太子爺對她已不像以往那般冷淡,偶爾還會同她說說話,關心幾句,內心不知何時開始,又開始期待,貪心地想要更多太子的愛。

  李承乾心裡想著,今日王子落水一事,整個常王府都知曉褚風會武功之事,這事可大可小,大至欺君重罪,小至一笑置之,就看皇上如何定奪。

  又想著剛剛的衝動,褚風說的對,他不該直接衝去他哪兒,而不先看看自己的王子,他不該見了褚風落水,就先將斗篷給他,而不先查看自己了孩兒,這些都會成了治先生死罪的大事。

  心裡有著莫名的恐慌,李承乾疾步走向大廳,便見了褚風扶起老僕,又聽他對老僕說:「那齊王應了要救你二子出衙門,你可知曉,齊王在朝中從來不涉此事,他管的可是教坊,直屬禮部。」

  老僕老淚縱橫:「那可怎麼辦,咱武兒只是幫他娘擋了衙役一棍,便被那不分青紅皂白的縣役抓走了,齊王見了就說會幫老奴,只要讓小王子落水再救起他就好。」

  「張伯,你怎地就不會求求太子殿下?」握上張伯的手:「太子殿下為人嚴謹,可他講的是情,你有這般冤屈,豈會置之不理?」

  「老僕老僕…就是心急才如此,這下卻沒臉再見太子。」想著就想要撞牆自刎。

  褚風倒是拉他拉得緊:「張伯,你還有將功贖罪的機會。」

  「先生,要了張伯這條命也好,張伯一定照辦。」說得著急。

  「太子殿下才捨不得張伯捨命,否則便不會讓我來同你說說話了。」拉張伯坐下,握著張伯的手說:「此次你也算是幫了齊王,他若問你,你便說你照做了,還得對他說是我用了武功救了王子,明白嗎?」

  「還有嗎?」有些疑惑,還是點頭。

  「這樣就行了,倘若齊王還有一絲良心,便會放了你的孩子。」又說:「不過孩子之事,張伯您別擔心,一會兒,先生幫你說說情,你再一哭,太子定會心軟。」

  「謝謝先生,謝謝先生。」張伯跪在地上。

  「張伯您別跪了,太子殿下要來了。」早就知道李承乾站在外面許久。

  那張伯見了太子,果真配合褚風,一搭一唱,李承乾也算是應了,才讓張伯退下,李承乾看著褚風,他知曉褚風此番舉動的用意,為他建立重情重義的形象,也為他此次處理奴僕之事,講究情理,不至於失去常王府上下奴僕的忠心。

  「你讓齊王知曉你會武功之事,可好?」喝口茶。

  「讓齊王知道也好,也好過他這般偷偷襲擊。」齊王、長孫無忌和皇上明日應該都會知曉今日之事。

  「此次三月春圍,先生可要一同前去?」起身走向窗邊,這春圍可是一大盛事。

  「必須前去。」啜了口茶。

  「那你可得求求我這常王府主子了。」彎起嘴角。

  「求你了。」也沒什麼自尊,說求便求。

  李承乾笑了笑,轉身又說:「先生,剛剛是本王想淺了。」忽然說著剛剛衝動去褚風廂房之事。

  褚風愣著,起身走到他身側:「老夫,可能懲罰殿下?」

  「不能。」李承乾彎起嘴角。

  「那便作罷。」笑著走回廂房。

  管家端著從褚風廂房取出的湯碗,見了李承乾作揖,他見了碗內只剩下滿滿薑茶,桂圓蜜乾卻一點也不剩,笑得開懷

  ————

  秦和殿內,李全在皇上耳旁說了幾句,李世民有些驚訝,卻依舊坐在龍椅上,他惱怒,卻非惱怒褚風的欺瞞,而是惱著自己無法看透褚風。

  他手指在桌上敲打,思忖著,這褚風說他要為了朕保著承乾活命,又清楚朕極為喜愛李治,那幾日與他商談國事大局,他也是誠懇至極,轉頭忽然問李全:「你說說這褚風到底是何人?」

  李全恭敬地作揖,想了一會兒說:「老奴瞅著像九風公子。」

  皺眉疑惑,若是九風,為何不認朕?

  「老奴斗膽,這褚風先生倒也不像是壞人,那幾日老奴也瞅著,他倒是真心為皇上出謀獻計,皇上下朝前,老奴也是見他寫著策謀,為皇上解憂。」李全本就不信先機天命,自然對這褚風多些觀察。

  起身背過手:「罷了,此次他何錯之有。」

  李全跟上,喊道:「皇上回寢,備轎。」

  坐上皇鑾,李世民撐著頭,閉目養神

  ————

  李元吉坐在自家府上的石階上,披頭散髮,嘴角流出些許的鮮血,歇斯底里地大喊:「李世民!我就等著你來殺我!哈哈哈…」

  李世民單手舉劍,慢步走向他,頭盔下的表情,有些陰沉哀戚。

  「我就等著你殺了我!被眾人所指,為了皇權不懾手段!連自己親弟弟都不放過! 」笑得猖狂,他也不打算逃了。

  李世民站在他跟前,眼裡充滿血絲,他舉劍,薄唇輕啟:「元吉,你殺了王家三百餘條人命,就只為了我,李世民。」看著李元吉的雙眼有一絲悲恨:「我李世民可值那三百餘條人命?」眼看就要次向李元吉。

  「二哥。」九風拉住李世民。

  「九風! 」李元吉見了九風一愣,他沒想到九風還願意救他。

  「我李世民可值那三百餘條人命! 」李世民大喊,撥開九風,便將劍刺入李元吉胸膛。

  李元吉笑了,他看著九風為他將劍拔出,為他大喊,也就夠了。

  「二哥! 」九風拉開李世民,看著躺在地上的李元吉,扶起他。

  李元吉抓住九風的袖口,口吐鮮血:「九風,你始終偏袒二哥…」又吐了口血。

  九風抓過李世民的劍,眼眶轉著淚水:「五哥,說我偏袒也好,我怎能讓你被親哥哥殺死,五哥…。」

  李世民張大眼一凜,眼眶微紅,看著九風,九風不願他背負弒弟之罪。

  李元吉笑著,握上九風的手,將劍刺入胸膛。

  「五哥! 」九風淚水滑落,手不住地發顫。

  「九九…九風,我…上次說的…你可記得…」元吉沾滿血的手摸上九風的臉,他說了,來世再做兄弟。

  「記得。」九風一愣,握上他的手。

  「五哥…就…就當你答…應了…」他笑著,閉上眼,抓著衣袖的手垂了下。

  九風低頭落淚,握上他的手:「五哥,你好好走。」雙手又染上了鮮血。

  李世民看著九風,握上他緊抓著劍的手:「九風…」

  「二哥…五哥是九風殺的。」九風臉上還沾著元吉的血,混著淚。

  李世民攬過九風:「兄弟…」他不知還能說些什麼,九風總是能知曉他心裡的不捨與難處,儘管他得殺了元吉,九風還是偏袒他,一如元吉所言。
卷一 九風再現 第三章 春圍遇險 3-2
  三月的春圍獵場,皇上下旨,賞獲數獵物多者,蜀川絲綢四十匹,南海明珠一顆,和闐玉珠五連,及加俸祿一年,眾皇子公主,甚至嬪妃紛紛上馬,追尋獵物討賞去。

  李世民特別看了褚風一眼,見他騎馬緩步,跟在太子身側,同李全交代幾聲,要幾位士兵跟著褚風他們。

  「先生,不狩獵嗎?」雖然他也只帶了把短刀。

  「太子連弓都沒帶,老夫豈能僭越。」依舊緩步。

  李承乾笑得開懷,雙腿一夾,縱馬進入樹林,褚風低頭在馬匹旁耳語,就見馬兒也跟上太子的玉赤馬,盡情奔騰。

  「先生,想不到你還會馬語術。」躍下馬,承乾坐在草地上喝水。

  「在大漠學的。」也喝了口水,拍著馬。

  「大漠?」看著褚風,又問:「為何去大漠?」

  「老夫雲遊四海,南繞滇甸,往白頭火焰山,再北行西繞大漠經回紇高昌,才入中原,一路上遇上不少奇人義士。」又喝口水,才說:「這馬語便是一位蒙族義士所傳。」

  「先生這一繞,可真的是將中原四周都走遍了。」笑著。

  「老了,就想著回中原。」說的感嘆。

  李承乾但笑不語,躺在草上,吹著涼風,悠哉的很。

  「太子一隻獵物也不捕,這不太好罷! 」李恪從一旁騎馬竄出,看著眼前悠哉聊天的倆人。

  「哈哈哈…要不,恪兒,你分一隻野兔給哥?」依舊躺在草上。

  褚風起身作揖。

  「你們倆在這兒倒是悠哉,完全不管這境地外的廝殺。」躍下馬,喝口水。

  「我得顧著先生,是吧?」還閉上雙目,打個哈欠。

  李恪笑得大聲,誰不曉得,那褚風的武功已經在宮中被傳得出神入化。

  褚風笑了笑:「承蒙太子厚愛。」

  李恪與他倆聊了一會兒,便再次上馬,離去。

  「先生再與本王說說雲遊之事,如何?」依舊閉目。

  「好。」想了想,又說:「老夫途經滇甸,那裡隨處皆是毒蛇猛虎,當時我入了深山,誤闖蛇窟,被毒紅蛇咬了一口,幾近昏迷,後被一位仙人所救,那位仙人身穿道袍,滿頭白髮,白髯,凡他所走之地,群蛇避之。」

  「如此神奇。」微微睜眼,瞄了一眼褚風。

  「那仙人餵了我吃下一顆紅丹,我體內的毒瞬間解清,身體輕飄飄,毫無沉重暈沉之感。」又說:「與仙人一別之後,便往白頭火炎山走去,我曾在山上受過重傷,那傷幾近要了我的命。」

  李承乾起身,他沒有看褚風,面無表情地聽著,不語。

  「在昏迷之時,多虧紅丹護體,老夫才得以生存。」說的簡單,當時長生麒麟已傳出,他抱走褚寧,被宗族人追趕而墜落山崖,為了護著褚寧,他背上被石岩畫上一痕,倒在山谷之間,又遇上火炎山腳下的毒蠍,當時,他真認為自己命已該絕。

  「先生,人家都說將死之人都會浮上些令人掛心之事,您可有?」拔了幾根小草。

  「有。」褚風起身,拍拍自己的衣襬。

  「可能說說?」看似問得不經心。

  「老夫當時抱著自家閨女,自然是為了保她周全,倘若我死了,她便也活不成。」伸個懶腰。

  「多大年紀了?」跟著起身。

  「今年也滿十一了。」時光荏苒。

  李承乾笑了笑,躍上馬:「都這般大了,本想與先生訂個小娃娃親。」

  褚風笑著,拉上馬繩,璇身上馬。

  倆人又是騎馬緩步,一隻獵物也沒捕

  ————

  李承乾裸著上身,摸著九風的背:「你背上的長生麒麟紋,就著你的胎記畫著,長得真霸氣。」

  九風輕嘆:「麒麟宗族貪生怕死,我本想自我這代便斷了這麒麟蠱,可這並非我的天命。」

  「你是說…你還是得得得…與女子相好,將蠱傳於後代! 」眼睛睜得老大。

  九風點頭,半撐著身子,看著李承乾:「我得完成麒麟族的使命,一如你也有你該受的責任。」

  李承乾低頭,攬上九風:「你會離開我嗎?」

  靠在承乾的身上:「我會回來。」

  「可別愛上那女子。」悶悶地說,手臂又攏緊些。

  「不會,因為我還得回來。」笑著他的孩子氣。

  「何時離開?」低頭看著九風。

  九風抬頭,彎起嘴角:「不是現在…。」吻上承乾的唇。

  「何時回來?」壓上九風的身子,低頭看著他。

  「等…我回來。」眼裡盡是依戀與情感。

  李承乾含上他的唇,單手撫上他的腰,兩人身體交纏,隨著情潮律動喘息

  ————

  春圍的第三天,已是最後狩獵的一日,這三日眾皇子的捕獸欄中,就屬李恪的欄中獵物最多,他還悄悄地分了五隻給太子。

  這最後一日,李承乾依舊騎馬慢步,仿佛這狩獵競賽與他無關,與褚風又逛到了這幾日聊天的靜地。

  李承乾正要下馬,一枝箭便飛射向他,褚風旋身一轉,抓住飛箭,將李承乾護在身後。

  「先生! 」見了褚風手掌冒出鮮血。

  「不礙事。」眼神一掃,這人似乎不達目的不罷休,喊了二十餘人埋伏此地。

  而後又有數隻飛箭,直射李承乾,褚風踢飛數支,卻還是有漏,他以身護著承乾,背上中了三箭。

  「先生! 」扶著褚風。

  褚風抓緊李承乾手臂,按住他:「皇上部隊正趕過來了,你且…你且躲在我身下,明白嗎?」額上冒汗。

  「不明白! 」他欲起身為褚風擋箭,可他被按得老緊,只聽見飛箭咻咻又飛出數枚。

  褚風衣袖一揮,擋下飛箭,旋身又將李承乾護在身下。

  不遠處傳來陣陣馬蹄聲,樹叢旁埋伏一陣騷動,停下攻擊,一哄而散,褚風這才軟下身子,靠在李承乾身上。

  「你…」李承乾抱著他,雙手發顫,看著手上的鮮血,他喊著褚風。

  「我沒事,太子…待會兒…待會兒…謀害你之人也會來,你可要好好…好好為老夫揪出那主謀…。」喘著氣,飛箭上淬了毒。

  「好…」說著的話顫抖著,他眼眶急紅了,抱著褚風,為他拔下飛箭,撕開衣物,見了黑血,心裡一個著急,張嘴便為他吸毒血。

  褚風全身癱軟,意識有些模糊,嘴裡唸著:「…保承乾…平安…」

  李承乾一愣,雙眼一紅,又為他吸了幾口黑血,看著褚風背上的舊傷痕劃過他背上的胎記,他咬著唇,將他緊抱————

  「傳蠱後,背上的麒麟還在嗎?」擁著九風,撫著他的背,拉上被褥,蓋著倆人。

  「不會。」昏昏欲睡,剛才的情事,讓他疲倦。

  「那你身上可就少一隻麒麟了。」他喜歡九風如此賴著他。

  「嗯…胎記…胎記會留在身上。」他真的睏了。

  「睡吧…」吻了吻他的髮頂。

  「嗯…」趴在承乾身上,漸漸沉睡

  ————

  圍帳內,李世民勃然大怒,舉起和闐玉硯台便一把給摔碎了,眾臣眾皇子紛紛跪地,誰也沒見過皇上發過如此大的脾氣。

  「這天下可還是朕的天下! 」他身上還穿著狩獵服,大罵:「連春圍都能出這事,再來一次大典,豈不是連朕都能捅上一刀! 」

  「皇上,息怒。」李全呈上一杯茶水。

  帳簾掀起,李承乾因為褚風吸毒血,也染上些許毒液,吃了藥汁後,臉上些許慘白,他走入帳內,半跪:「兒臣,拜見父皇。」

  「快起來,還不快拿張椅子給太子! 」

  「謝父皇。」李承乾看了一眼帳內之人。

  「太子,可還有不適?」承乾可是他與長孫第一個孩子。

  「回父皇,多虧了先生救了兒臣,兒臣現下才能如此安然。」拱手,想著褚風說的話,到底是誰?

  李世民皺眉,褚風到底是誰,為何願意如此,難道真的是九風?

  「父皇。」是李恪,拱手說:「兒臣看著那飛箭,是皇族所御用,並非一般百姓或山賊。」

  「這便是朕所氣之處! 」握緊拳頭。

  「父皇,這飛箭既是御用,那便是兵部取之…」齊王李祐出聲,說著意有所指。

  「治兒,兵部所轄之兵器可有缺失?」李世民淡淡看了齊王一眼,便問李治。

  「回父皇,早在一個月前便已報上大理寺查詢,襄州上繳百件兵器中獨缺短節飛箭百餘枚,大理寺劉玄大人已在案徹查。」李治這事早已稟報過皇上。

  「這事,月前朕是知曉的。」看著李承乾,他微微皺眉,看來要讓他安然讓位,怕事沒這麼容易。

  「父皇,如今先生為兒臣身受重傷,兒臣想著,治兒與恪兒都身在兵部做事,為了避開嫌疑,且讓他倆勿介入此事。」又看了一眼齊王:「此事由禮部齊王主事,應當是最公正的。」

  李恪欲說些什麼,便讓李承乾用眼神示意,縮了回去。

  「齊王,你怎麼說?」他本就不願李恪與李治淌這趟渾水。

  「兒臣,自當領命。」彎起嘴角。

  李承乾看得仔細,微微咳嗽,說了聲身子不適,便退出帳幕。

  隨後,李恪與李治跟了上來。

  「大哥! 」李治喊著,他急著想解釋,真的不是他。

  「治兒,大哥知道,所以才不讓你們插手管事。」拍拍李治的臂膀。

  李治想了一會兒,便想通:「可是,現下由齊王主事,這樣可好?」

  「是啊!那先生可是被他…」李恪無法冷靜,掛心著褚風。

  「噓! 」讓他噤聲,隨後面帶笑容,故意大聲說:「傻弟弟,哥真的沒事! 」還讓他們跟著附和。

  齊王這才走了過來:「太子,身子還好嗎?」一臉憂心。

  「多謝齊王,沒事,本王也沒想到這毒如此毒辣,本王才啐個幾口,竟然弄得我虛弱如此。」又咳了幾聲。

  「哥,治兒服您回去歇息。」他個性溫和,又重感情,就算太子是作戲,他也不捨。

  「好,哥沒白疼你。」眼神示意李恪,別讓齊王跟上。

  李恪馬上對齊王說:「這飛箭被盜之事,齊王可要好好為父皇查去,還在箭上淬毒,被我吳王逮著,定不放過! 」

  「吳王稍安勿動,為兄也正煩著,還想著是否為自家兄弟或是奴僕所為,若真的是…」故意深嘆。

  「只是,臣弟覺得怪著,齊王,你也知道,那樹林後的那塊地…。」那靜地對他們皇子而言,有個默契,是屬於太子一人的,這十二年來,每次春圍太子便一人待在那裏數日,從不參與狩獵。

  齊王一愣,趕緊道:「是啊…」便安靜下來,不再多說。

  吳王又故意罵了幾句,才與齊王告辭,轉頭看了齊王一眼,這齊王有詭。他邁開腳步,越走越急,心裡想著褚風的傷,既然知曉褚風便是九風哥哥,他真覺得自己有責任保護褚風。

  吳王拉開布幕,見了太子含著淚,輕唸著:「紅蓋摯白頭,交杯與君許,月老紅線繫,此情綿綿憶。九兒…」

  吳王放下帳幕,靠在門邊,他始終慢了一步——

  李恪雙腳像是被釘住一般,十三歲的他,已是懂得情事的年齡,看著眼前的景象,李承乾正吻著九風,將他圈在牆邊一圄,他心裡泛酸,他不懂得這是什麼情愫,只覺得心傷。

  轉身想離去,卻見了城陽張大嘴,指著他說:「你羞羞羞,偷看什麼?」便湊過去看。

  李恪一個慌張,遮住她的眼:「知道羞還看! 」

  城陽可不服氣了:「你都能看了,我怎麼就不能看! 」脾氣可大了。

  「妳! 」這城陽根本就是被寵上天!

  「我什麼我! 」城陽很是不服,不給看她偏要看!

  一溜煙地繞過李恪,就見李承乾圍著九風,還用手指磨著九風的臉,還不時地吻著他,很是親暱。

  尚未看個仔細,李恪又拉過她:「妳不過十歲便如此刁蠻,我看妳以後定是嫁不出去的老公主! 」就是看不慣城陽,任性!

  城陽一愣,眼眶通紅:「你竟然說我會變成老公主…」低頭委屈至極。

  李恪愣了一會兒,有些手足無措,忽然小腿一痛,痛的他眼淚都流了出來。

  「你當本公主這麼好欺負嗎!哼! 」吐了舌頭,便跑走了。

  「妳… 」他想讓她管好自己的嘴。

  城陽跑得飛快,跑了一陣後,便停下來了,她似乎看見了不該看的事,心裡有些混亂,搖搖頭,說著要自己別亂想。

  李恪從她身後拉住她:「妳可別亂說! 」他還喘著氣,這城陽跑得也太快了!

  城陽有些愣著,甩開他的手:「你才要管好你自己的嘴! 」她與這李恪就是不對盤。

  李恪看著城陽跑走,他轉身看向兩位哥哥所在的牆邊,有些事只是單方面的自以為,當知道真相後,便有種被冰水澆醒的冷冽,就像他一直以為九風對他是特別的,可事實上,九風早已屬於承乾哥哥的。
卷一 九風再現 第三章 春圍遇險 3-3
  褚風張眼第一個見到的人便是皇上李世民,他微愣,忍著發暈,欲起身拜見。

  「先生躺著。」李世民坐在一旁,對身邊的人揮了揮手,要他們退下。

  「謝皇上。」還是撐起身子,靠在身後的墊背,吃痛地嘶了一聲。

  「這次多虧了先生,太子才得以平安。」放上軟墊,扶褚風靠上。

  「老夫答應過皇上的。」他必須這麼提醒皇上。

  「你可真護著承乾。」挑眉。

  褚風一再提醒他,是他李世民想保住承乾的命,他只是聽令行事。

  「遵奉皇命罷了。」說得輕巧。

  李世民彎起嘴角,無奈地笑:「先生,朕真的想不透。」斟了杯水給褚風:「其實朕也可以不換太子。」

  褚風定定地喝水,看著李世民的眼神很是坦然,堅定。

  「皇上捨不得的。」低下頭,轉著水杯。

  「有何不捨? 」拍了下自己的腿,一副嚴父之樣:「這本是他的天命,他就該擔著。」

  「因為皇上答應了長孫皇后。」看著水杯。

  他一凜,瞪著褚風

  ————

  「姻姻。」李世民握著長孫皇后的手,此次長孫皇后遭人下毒,以病了許久,仍不見起色,剛剛才又吐了盆黑血。

  「秦王…」她還是叫他秦王,手顫著撫上他的臉。

  「別動…」皺眉,眼神透著說不盡的擔憂。

  「秦王…我錯了…」她用著殘弱的一絲力氣抓著李世民的手,微微喘氣說:「答應我…倘若…倘若…我們乾兒…乾兒不想當太子了,就…讓他平安的離開…好嗎?」她試著讓他想起第一次抱起乾兒的喜悅,那如珍寶的感動。

  李世民睜眼:「妳…」為何和九風說出一樣的話!

  長孫皇后笑了笑:「倘若九風…九風在就好了…」冰涼的手又握了握他的手:「答應我…」

  「好。」看著長孫皇后笑得滿足,他眼裡充滿不捨。

  李世民滿是擔憂,並未注意樑上,默默拭淚的九風

  ————

  「老夫可是神機子,算盡天下事。」嘆了口氣,與他對視,透著一絲無奈。

  「先生,朕沒什麼耐性。」縱使褚風對承乾無害,甚至有助於他,可此人太過神秘,他無法掌握。

  「承乾無意東宮位,盼君念情放長兒,老夫就算出這兩句了。」只能撒謊。

  睜眼訝異,這話只有他與姻姻兩人知曉,還要他不管承乾做錯了什麼,都放了他,保他一生平安。

  李世民笑了,眼裡透著無奈:「不只姻姻,九風也讓朕保承乾平安,如今先生也是如此,朕啊…竟有一絲心傷,朕豈是如此歹毒之人。」

  「皇上,並非如此。」褚風低下頭。

  兩人靜了一會兒,只聽見喝茶之聲。

  「倘若皇上真是狠心歹毒之人,那麼長孫皇后、九風以及在下便不敢同皇上這般懇求。」他始終是偏袒二哥,不忍二哥傷神。

  李世民有一絲動容,儘管褚風說的都是安慰話。

  「那先生可算出是誰偷襲太子?」嘆了口氣。

  「此次,太子並未受傷,皇上這事可查,卻不必深究。」

  「先生又布了什麼局?」決定再信褚風一回。

  「順天命,盡全力護主罷了。」說得摹擬兩可。

  定了定看著褚風,李世民大笑,揮手說著:「罷了。罷了。」

  走出帳幕,這護主,是護哪個主呢?

  春日的風雖不刺骨,吹起來仍有些涼意,攏了攏毛領,開帳卻見了李承乾已在帳外等候多時,讓他隨自己四處走走。

  「承乾。」他許久沒叫自己兒子的名字。

  「父皇。」跟在身側,亦步亦趨。

  「承乾,太子之位於你,是什?」雙手背過。

  他順著李世民的眼神,看著皇子們:「父皇…太子之位於孩兒…為虛名。」這十二年來,他只是掛上太子虛名的空殼。

  李世民嘆息,輕不可聞的嘆息:「你九風叔叔離開之前,來找過父皇。」

  李承乾一僵。

  「父皇曾應他一個要求,他卻將那應許留給你。」看著承乾:「他說他只要你平安。」

  李承乾低頭,眼裡透著溫柔。

  「你九風叔叔走前可有同你說些什麼?」

  李承乾頓了一會兒:「他要我…等他回來。」

  涼風吹著草原,皇子公主們的笑聲似乎在遙遠的彼方,倆人就這麼靜靜地看著遠方。

  「那孩子怎麼還不回來…」他甚是想念,他唯一的兄弟。

  那風吹撫在兩人臉上,兩人各有心思,想著的思念是不同的情感,卻是同屬同一個九風。

  李承乾再回帳幕之時,李恪已經在帳內與褚風說笑。

  「先生,雖然我想讓您躺著就好,可您這背傷,似乎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呢。」半開玩笑地說著。

  褚風一陣輕笑:「老夫這只是皮外傷,擦個藥幾日便好,瞧你們一個個來看老夫,還讓不讓休息! 」

  「先生,你說這話就不對,我吳王可是挑得很,不隨便尊敬人的,這你可要珍惜了。」又拿了塊軟墊,墊在褚風背後。

  「先生可比我這太子還要有人緣。」看了看帳內的補品與藥品。

  「這可不是,早上父皇那一頓火,可真把先生的名氣給拉了上來。」吳王看著身旁一堆堆木盒,緞盒的。

  「你看看,這是…戶部尚書給的,這是禮部三品中書給的,連刑部那肅耿清都給了一盒篸,先生,連肅大人都奉上一盒了!」太子故意說著,還嘖嘖了兩聲。

  「老夫一身才學,難道不值嗎?」開玩笑地說著,又笑說:「更何況這下還救了太子。」

  吳王噴了一口水,大笑:「哥,先生還會說笑呢! 」他笑得整個帳幕都震著。

  「哈哈哈,哥也是今日才知曉。」對褚風說:「先生啊,你往後可要多逗著我們,老是老夫老夫的,嚴肅至極。」

  褚風笑著:「老夫盡量。」

  又是一陣笑聲。

  「先生真不打算深究?」吳王很是難平。

  搖頭。

  「先生對這齊王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讓。」那齊王都鬧到他常王府上,褚風依舊放任,他不能理解。

  看了承乾一眼,便說:「委屈太子了。」

  「本王能有什麼委屈。」有些來氣了。

  「深究反倒助了齊王。」

  看著他的眼神,承乾靜下心思忖。

  「先生這麼一說,是有可能,若我們都將矛頭指向他,他大可裝委屈,反正也沒個證據,到時,說不準父皇還覺得我們兄弟排誹他。」李恪拍了大腿。

  「這是其一。」喝了口水。

  「齊王能調用兵部兵器,甚至偷了御用飛箭而不被查,在我常王府安插下人,陷我孩兒,這些都說明了,齊王的勢力不只有單單他一人,背後定還有人撐腰,支持著他。」承乾懂了褚風的意思。

  「正是。」彎起嘴角。

  「可這兵部是治兒在管理,總不可能是他! 」

  「當然不會是他。」看著李恪,暗示他。

  「你是說韋…」見了太子比了個噤聲,趕緊閉口。

  「齊王心思縝密,此次偷襲太子之事,且看他如何辦理,吳王還是為晉王找那批飛箭去罷。」褚風說得保留,暗示吳王,讓他明著找箭,暗著探齊王。

  「也是,要說心思縝密,倒也沒人比得上齊王。」承乾附和,看著帳外人影。

  「這也好,臣弟這便找晉王去。」也看著人影,還想著出帳捉去。

  便看著他快速掀起帳簾,還故意在外頭大聲說:「齊王怎麼在此! 」

  褚風與承乾相視一笑,聽著齊王與吳王離去的聲音,承乾才坐在褚風旁。

  「先生,可還留著一步棋?」說著齊王之事。

  「太子可真的長進了。」齊王確實還有用處。

  「畢竟,當了十二年的太子,也該有所成長。」看著褚風。

  「委屈太子了。」他避開眼神。

  「這步棋,可是留給本王?」自己倒了杯茶水。

  「太子可真是將事情都想得深了。」笑著。

  「那是。」跟著笑著,起身走了兩步,還伸了懶腰:「本王也老了。」

  褚風彎起嘴角

  ————

  「別孩子氣。」拔開李承乾抱著他的手。

  「你就嫌我孩子氣! 」偏不放。

  「我同長孫皇后與那房惜惜見一面而已。」他知道姊姊的用意。

  「母親為何要讓你與那房姑娘見面,你不說清楚,我便不放! 」他怎會不知。

  九風乾脆坐下:「承乾,你得想深些,這樣我才能安心地離開處理麒麟之事。」他不知道自己會離開多久。

  承乾一僵,抱得更緊,看了一眼九風:「可是母親知曉你我之事?」

  九風不語,承乾能猜到此處已不簡單。

  「九風…」將頭悶在他的腰上,又說:「你可以早些回來嗎?」

  一愣,摸著承乾的髮:「盡我所能。」

  「九風…」還是悶著頭。

  「嗯…」微微嘆息。

  「我真希望我老些。」

  九風笑出聲,就這麼抱著他

  ————

  皇上延長數日春圍,說著讓公主嬪妃也湊湊熱鬧,倒是樂著了李恪和李治,他倆哥倆好,帶頭歡呼。

  太子本就不愛狩獵,索性就陪著褚風待在帳內下棋讀書,偶爾聊聊褚風的際遇。

  「所以你從白頭火燄山下來後還遇見那什麼狼貘?」手指轉著棋子。

  「是。那狼貘本就是用蠱養著,醜陋無比,會趕人會咬人,卻不會將人咬死。」看了眼承乾轉棋的樣子,才驚覺自己的動作和他相同。

  「這真怪,難不成狼貘只吃果子蔬菜嗎?」這養的人還真矛盾。

  「牠們確實只吃果子,養的人也就只是想趕人,並非真想致人於死。」看見活路,嘴角彎起,下這兒。

  「哎呀!這不能算! 」無意中露出了孩子氣。

  「怎地不能算,這可不能賴皮。」笑得俏皮。

  「剛剛先生可是讓本王分心了! 」很是懊惱。

  「還沒分出個勝負,不是嗎?」笑得可惡。

  李承乾看著他,一瞬間彷彿回到了以前,他低頭笑得溫柔,看著棋盤,再下一子:「然後呢?遇上狼貘之後呢?」他想知道這十二年來,他的日子。

  褚風見了他的眼神,眼角也跟著彎起:「想引老夫分心,太子還真狡黠。」跟著下了一子後又說:「接著我抱著孩子,走了三日的雪山,遇上一面如鏡的湖,湖裡不時有大魚游過,那魚的背鰭有如刀鋒。」

  「能比人大嗎?」覺得不可思議。

  褚風此時有些孩子氣地比著:「像這般大!」

  「這…每一尾都如這般大?」他也跟著比。

  「對,最恐怖的是在湖心,有隻比這帳還長上數倍的魚,只要牠一個翻身,湖水便會捲起漩渦,老夫可得抱著寧兒提氣踩過牠才逃過一劫。」轉了轉棋缽裡的棋子。

  「先生就只有寧兒一個閨女嗎?」阻擋褚風攻勢。

  褚風頓了一下才回:「是雙生子,一男一女。」再下一子。

  「怎麼沒聽先生說過公子之事?」跟著下一子。

  褚風靜了一會兒,便說:「我將他們留在白頭山上。」

  他看著承乾,承乾應該早就發現了他。

  「後悔嗎?」他說著話時,手有些發顫。

  他害怕褚風說後悔。

  笑了笑:「不後悔。」雙指夾棋,立棋於盤,笑著說:「又贏了! 」

  「先生越來越詐,總是趁本王不注意時下子。」乖乖地收著棋盤。

  「太子,輸的人收棋盤,這懲罰感覺太輕鬆了。」微微轉動肩頸。

  「難不成要本王為先生推拿舒氣?」仔細地挑起黑子與白子。

  褚風笑著,笑得開心。

  「真的?」看著褚風,就見他點頭。

  乖巧地收好棋,繞到他身後,按著褚風的背脊:「拉到傷口,可要提醒本王。」他臉上有些紅,懊惱著自己怎會像十七歲那時一般有著衝動。

  「好。」語尾帶點輕柔,一如九風的語氣。

  承乾一愣,彎起嘴角。
卷一 九風再現 第三章 春圍遇險 3-4
  這春圍的最後一日,李恪成了此次最大贏家,皇上並非不喜歡李恪,只是擔心這像極他的李恪,會同他一般野心勃勃。

  所以在大宴上並未多加關注,李恪早已知曉,放淡心思,四處找兄弟聊天,舒壓解懷。

  「三哥。」是李治,總是那般天真誠懇。

  「我們的老么。」攬著李治,李恪有些醉意。

  「三哥…」拉拉李恪的衣袖,小聲地說:「褚先生說,不想讓三哥被發配邊疆,便要我來陪著你。」說著擔心他喝醉了鬧事。

  李恪愣了愣,笑得開心,攬著李治:「先生呢?」

  「回帳內了。」說的無辜。

  「我們找他去罷。」或許是醉了罷,他就想看看褚風。

  李治點頭,便與李恪同去。

  帳內,褚風正看著書,還不時與李承乾聊天。

  「所以太子便將魏大人氣跑了?」捲著書本,瞪了承乾一眼。

  「是…」他確實幼稚了。

  「之後呢?」他聽著承乾說著這十餘年來發生的事。

  「那日…,本王喝了酩酊大醉…」看了一眼褚風,一臉嚴肅,低頭又說:「我便我便…」便與蘇璟兒相好。

  「好。」阻止他說下去,看了他一眼:「知道了。」

  這幾日的相處,兩人都心照不宣,李承乾也不戳破褚風的面具,當作一般閒聊,偶爾兩人流露出相知的默契,偶爾便像現在一般,像是爭執卻又非爭執。

  「以往上呈的奏摺,可都是未經魏大人批改便成了上去?」他得想想如何讓他退得安然,無損名譽,減少罵名。

  「一開始並未加以批示,這兩年才勞煩魏大人。」說得心虛。

  褚風沒好氣地看著他,還有點羞恥心,知道心虛。

  為褚風斟茶:「這幾年用著攢下的銀兩開了家鏢局,兩年來往和闐商團增加,貨品及銀票兌換增加,倒是為本王攢下不少錢。」

  「鏢局?」沒想到還懂得從商。

  「可曾聽過鄭家鏢局?」有些得意。

  「你是說在揚州、汴州、長安、西安、涼州、和闐、襄州、南平都有的鄭家鏢局! 」這真是讓人驚訝。

  「是,本王就是鄭風。」笑得驕傲自信。

  「傳聞鄭風武功高強,凡是與他交戰過後之人皆成了他的隨從,願意跟隨他,壯大鏢局,才得以有今日的局面。」看了一眼李承乾。

  忽然伸手偷襲,李承乾連躲也沒躲,就讓褚風抓著衣領與他只有三寸之距,他笑著說:「只是傳聞罷了,先生。」

  「當真是傳聞?」總覺得有詭。

  「當然不比先生武功高強。」討好的笑著。

  褚風總覺得有些奇怪,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總之,先生…」頓了一會兒:「本王…不…我就算不當了這太子,也無後顧之憂。」彎起嘴角。

  「好。」又是九風的口語,嘴角彎起,喝著熱茶。

  承乾拿過筆紙寫下「鄭風」兩字。

  「為何是鄭姓?」看了一眼。

  「掙得一抹風撫過,聽起來不是挺風流自在。」笑得開懷。

  褚風一愣,易容下的臉為紅,跟著笑著。

  李恪和李治進帳時,見了他倆說說笑笑也覺得稀奇。

  「先生,你這幾箭沒白挨,您看看太子現在可將您視為自己人了。」李恪說著這話有些微妙。

  「這話說得不好。」李承乾笑著為李恪斟茶。

  「哪裡不好?」李治就單純些。

  「是不好。」褚風也笑著。

  「這字面上看似,我與先生情感加深,如同好友,實際上是挑撥,提醒著我之前苦待先生。」眼角彎起笑意。

  「哈哈哈…先生,那您可要記得我李恪還曾為您打抱不平。」他心裡有份酸,莫名發酸。

  「記下了,吳王此次恩,情可比山高,永生難忘。」笑得開心。

  大夥聽了又是一陣笑聲。

  李恪是斟的喝了幾分醉,趴在桌上,眼皮有幾分沉,李治說了要拉他回去,可沒多久皇上卻派人喊他過去,便先離帳,留下他們三人。

  李承乾見了他如此,說著要讓人打盆水讓他洗臉,便走出帳外。

  「吳王,可要在床榻歇息?」褚風搖了搖李恪。

  李恪興許是有幾分醉意,有些糊塗,嘴裡唸著:「九風哥哥…」然後從懷中拿出鍊子,拉上褚風又說:「真的是你…」便趴回桌上睡了。

  褚風看著頸鍊,知曉定是三年前落下時,被李恪給撿了去,可是李恪怎會知曉他的身份?他將頸鍊收起,想著所有可能性。

  「本王都將水拿來了,他可睡得沉了。」放下水盆,扶起李恪,讓他去床榻上躺著。

  褚風擰著熱帕巾為他擦擦臉,他想著最可能說溜了嘴的便是褚寧,早要她練練治心術,真是的,無奈地搖搖頭。

  「先生,對恪兒真好。」應該說九風對李恪一向偏袒與照顧。

  褚風一愣,問:「因為幫吳王擦臉嗎?」

  李承乾坐在一旁不語

  ————

  「你可真關心他。」李承乾有些吃味。

  「誰?恪兒?」好笑的看著承乾。

  「可不是?」躺在床榻上,生著悶氣。

  「這諾大的皇宮裡,就屬他性子最直,待人最真,你也別對他太苛刻。」坐在床榻邊,看著他。

  「可父皇不喜他。」他對李恪並無惡意。

  「二哥是疼愛他的,只是…」看著李承乾,又說:「只是恪兒太像二哥,二哥擔心恪兒長大後…。」便不再說。

  李承乾懂了,也不語。

  父皇擔心李恪長大為了皇位,也會除去自家兄弟。

  「我便是因為如此對他,多了份疼惜,恪兒本性不壞,你若對他好,他便記在心裡,與你交心。」笑著,低頭親吻李承乾。

  「你可是我的。」霸道的抱著九風。

  「好。」乖巧的應著。

  這一聲好,便化了李承乾的心,翻身壓上九風,與他纏吻

  ————

  常王府外,蘇璟兒引頸相盼,這日該是太子殿下回府之日,吩咐小翠好好打掃常王府,還特地讓下人們準備些太子愛吃的菜餚,直到太子身旁的李康騎馬回來稟報,蘇璟兒才失望的走回府內。

  「太子妃,您怎麼了?」小翠攙扶著蘇璟兒。

  淡淡彎起嘴角:「沒事,太子讓人傳話晚幾日回府,說是褚先生被襲擊,背傷未癒,他們晚幾日回長安。」

  「太子殿下真如張伯所說,重情重義,太子妃,太子殿下連一位掃馬廄的下人都如此待心,更何況是救了王子的褚先生呢。」安慰著太子妃。

  蘇璟兒一聽,心情舒坦多了:「小翠,妳說的是,那可是王子的恩人,是我太小心眼了,妳說的對。」振作精神,她必須拿出太子妃的氣度。

  攙扶著蘇璟兒入房,蘇璟兒腳下一不注意,身子偏了一邊,小翠單手拉起她,力氣之大,連蘇璟兒都訝異。

  「小翠,還好有妳。」笑著感謝,又說:「小翠,妳剛剛可是單手拉起我的?」

  「還好太子妃沒事,小翠從小粗活做多了,力氣可大了,沒讓太子妃傷著了吧?」一臉擔心。

  蘇璟兒心腸軟,見小翠如此,也是一陣感動,也就不在意剛剛那一瞬間的好奇。

  在小翠的攙扶下便回了房中,逗李暻去了。

  另一頭,李承乾另外雇了輛馬車,支開常王府下人,與褚風往東去,往揚州去。

  「這揚州是鏢局總會處,從這兒來往也要三、四日,今日我們便在這兒水岸人家處找間酒樓歇息一宿,明日一早啟程。」想著待褚風去鏢局看看,多虧了父皇所打下的大唐盛世,讓他的鏢局這幾年越做越興盛。

  「鄭掌門,這揚州離長安也有百里,要如何管理鏢局?」他一直納悶。

  「到時候,便知曉。」笑著下馬車。

  「一點也不能透漏?」心裡十分好奇,跟上承乾。

  承乾看著身側一臉好奇的褚風,心裡一動,彎起嘴角,笑說:「先生,怎地還如此孩子氣呢?」說完便大笑。

  褚風一愣,臉上微紅,這些日子,與承乾每日的相處,有時都忘了自己現在的身分,搖搖頭笑了笑,他確實不自覺地對承乾撒嬌了。

  進了酒樓,兩人在廂房裡用膳,承乾又問褚風這幾年的際遇。

  「大約四年前,我帶著寧兒途經回紇族,卻遇上賊人打劫,抱著寧兒,不便施展功夫,不一會便被包圍了。」放下筷子,又說:「後來遇上了霽江派的蘇霽蘇掌門,被他所救,那蘇掌門府上是專門收集各地消息,在江湖上也是頗有威望,與越州霄江派齊名。」

  李承乾點點頭,眼裡閃過一絲懊惱,卻又不著痕跡地為褚風夾了片魚肉,還為他挑了刺:「可還有與蘇霽蘇掌門聯繫?」

  「我乃是一算命郎,哪能讓蘇掌門提筆留號。」搖搖頭。

  「下次看看我這鄭風的臉面,讓他也給你記上一筆。」開玩笑地說。

  褚風大笑:「多謝鄭掌門。」

  承乾又夾了片魚肉給褚風。

  褚風倒也吃得自在,一口接一口,又說:「倘若我以這副樣貌與鄭掌門同去了總局,那掌門的身分…」有著猶豫。

  「這是。」看了褚風一眼,又咬了口菜,說地漫不經心:「要不,先生再易容一次罷。」

  「也好。」笑著答應。

  李承乾彎起嘴角,又夾了些菜給褚風

  ————

  「將這小環哽在喉頭便能變聲?」拿起一個小環,很是訝異,又說:「不小心噎住了怎麼辦?」

  「不會的,這小環只能用一日,過了一日便會化成水,吞入腹裡了。」九風將小環丟入水杯裡,就見那小環溶於水中。

  「九兒,你可真厲害。」九風總能做出這些神奇之物。

  李承乾像是想起什麼似地,從懷裡拿出一個令牌,寫著霽霄兩字,想對九風說說,此次他與父皇往南行時,遇上了霽霄江派的掌門。

  「九公子,終於找著您了,皇上找您呢。」李全趕來傳話。

  九風拍拍承乾的手,便離開了。

  李承乾有些失望,摸著令牌,他想告訴九風,他與那蘇霽、蘇霄成了結拜兄弟,還有…——

  翌日。

  李承乾敲著褚風之門:「先生,一同吃個早膳罷。」

  「好。」聲音已變成另一個人。

  承乾愣著,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微微哽咽,吞了口口水:「我…我在門外等。」摸上門。

  「就來了。」

  聽著腳步漸近,李承乾心裡很是砰然,縱使他早已知曉他的身分,可自他回來後,他便不曾見過他的真面貌。

  門一開,承乾見了褚風的模樣,先是一驚,而後笑著對褚風說:「我可不能再喊你先生了。」眼眶有些濕紅,就這麼看著褚風。

  褚風的眼笑成了月彎形,彎起嘴角,白皙的臉龐上旋出可愛的梨渦。
卷一 九風再現 第四章 鄭家鏢局 4-1
  李承乾租下了酒樓的廂房,名字就掛上褚風之名,交代小二按時送餐、熬藥,店家見他出手闊綽也樂意得很,收下銀票,應著會好生照顧。

  出了酒樓,見了褚風一身年輕打扮,馬尾紮得高,露出白皙的頸項,看起來十八、九歲,長得又俊俏水靈,與之前那老態及黑黝的模樣差別甚大,他笑著搖搖頭,還真有些不能適應,接過褚風遞上的馬繩,旋身上馬。

  「我可沒食言。」褚風彎起嘴角,模樣俏皮。

  「是啊,你倒是真的沒食言。」一開始確實扮了老妝。

  「現在褚先生可是在酒樓裡,鄭掌門可別叫錯我的名了。」承乾安排了人假扮褚風,在襄州住下,引開眼線,再與他前往揚州。

  「知道了,走吧! 」拉起韁繩,輕喊著:「九兒。」

  褚風聽了一笑:「駕! 」策馬跟上承乾。

  兩人倒也沒趕路,邊走邊聊天,很是自在。

  「鄭兄當真不同小弟說說如何管理鏢局?」他真的好奇,這幾年行遍中原,這鄭家鏢局的名氣,他也是知曉的,凡是鄭家鏢局送的貨品,不管再艱難,只要交給鄭家處理,皆能安全送運。

  「九兒…你怎能稱自己為小弟呢?」笑得開心,他的九風便是如此,仗著自己看起來年紀小,時不時的撒嬌。

  「那你還不快說! 」忽然變得嚴肅,隨後又笑了出來。

  躍下馬,承乾將水遞給褚風,笑著說:「到了揚州你便知曉。」

  「難不成你認得霽霄江派之人?」若是霽、霄江派能為承乾所用,那麼便有可能壯大鏢局,可是,霽、霄江派霽為他所用,那麼承乾早就找著他了,何必等他回中原?

  承乾不語,臉上有幾分懊惱,心裡對自己嘔氣。

  褚風也沒多問,就等著他想說再說罷。

  承乾看著褚風,看得仔細,褚風今年也近四十,模樣卻依舊青春,臉上總透著紅粉,這一路上,他都見了許多公子姑娘停下來多看褚風幾眼。

  「你看看你,就讓你化老妝了。」將斗篷蓋上他的頭。

  褚風欲撥下斗篷,卻發現承乾湊近他的臉,吻上他的唇,他不自覺地拉上承乾的衣襟,回應著承乾的細吻。

  「這模樣太孩子氣了?」他看著眼前的承乾,有幾分傻氣。

  噗差一笑,承乾又親了親他的唇:「是太招人疼了! 」親舔了下褚風的唇,看著他的唇被他吻得水潤。

  褚風臉上一紅,耳根子也紅透。

  「九兒,這次我可不能再讓你離開了。」握上他的手。

  嗯了一聲,又說:「我回來了。」

  ——

  昏暗的廂房,唯有燭光微微的閃著亮光,床上的兩人吻得激情,喘息聲說著彼此的渴望,兩人身上還半掛著衣裳,承乾自褚風的頸項細吻他身上的每一處,單手撫上他的腿,拉著他讓他與自己貼近。

  褚風臉上透著紅潮,微微喘息,他輕咬下唇壓抑著呻吟,感受承乾手指在自己身後按壓著,擴張著小穴,指頭在他體內抽動著,原本的不適,最後成了難耐的搔癢,他微微張腿環上了承乾的腰。

  「再一會兒…」承乾眼裡透著強烈的情慾,按上他的頭與他深吻,嘴裡唸著九兒,他向前挺身,巨大抵著小穴,緩緩進入,看著褚風喘著氣適應他的巨大,他心裡一動,一手摸上褚風的臀,一手拉上他的腰,往前一頂,聽見褚風紅唇溢出的呻吟聲,他滿意地一笑。

  壓上褚風,一手拉上他捂住紅唇的手,不讓褚風壓抑自己的叫聲,動著自己的腰桿。

  褚風現在情慾裡,難忍的呻吟,讓他羞紅了臉,他含咬上承乾的肩,再他肩上留下一點點的咬痕。承乾故意起身,將他翻身背著他,將巨大擠入他的臀縫之間,慢慢地摩擦著,看著褚風動情的顫抖,他將巨大猛地挺進小穴,惹得褚風尖叫一聲。

  褚風很是害羞,將頭悶在被褥裡,最後承乾舔著他的耳,充滿情慾的嗓音誘惑他:「別悶…我想聽…」

  褚風側臉,含著水霧的大眼,看著承乾,很是無辜:「可是…啊…」

  握上褚風的陽具,承乾讓他撐起身子,不讓他有機會將呻吟悶在被褥裡,快意地動著,直到兩人射出白濁。

  承乾依舊緊抱褚風,他讓褚風感受他跳得飛快的心跳,吻著他的耳後與頸項,不成語地說:「我現…在…激動得…像我倆第一次交合般…」又吻了吻他的頸,印上吻痕。

  側著頭讓承乾吻咬,褚風笑得嫵媚,誘惑著承乾,紅著臉說:「我也是…」轉頭與承乾深吻,兩人又陷入情欲之中

  ——

  兩人一路走走停停,將三日的路程拖拉成了六日才到了揚州,春分的揚州特別美,四處都見著鮮豔的花朵,偶有小橋流水,水上還有船夫划著小舟,時不時地唱個曲。

  兩人進了城門沒多久後,便有兩位武士上前與承乾作揖:「掌門。」

  「今日,可是你們倆當班,辛苦了。」笑得親切,轉頭對褚風說:「這是黃裴,這是黃斐,是鏢局裡數一數二的鏢師。」

  「在下九風,見過二位。」

  黃裴害羞地回:「九公子乃是掌門的貴客,無須多禮。」

  「是啊,九公子就喊我們大非小非就好,我倆都是粗人,別跟我們客氣。」黃斐羞得不敢正視褚風,這九公子長得真好看。

  「先生,看起來年紀也與我倆差不多,叫名就好。」黃裴紅著臉。

  「叫名啊…那我們倆豈不是可以喊先生小風。」黃斐臉也紅了,耳根子都紅了,依舊不敢正視九風。

  「小風豈不是叫了咱爺的名,鄭風,小風,怪奇怪地,小風不好,小九好了。」黃裴當著自家掌門面前說著他的話。

  「小九。」黃斐又是一陣臉紅。

  九風笑得大聲,這兩人還真逗,一搭一唱。

  承乾咳了兩聲,拉上褚風的手便走了。

  黃裴看著九風的背影:「那九公子可是掌門尋了多年的那位?」

  黃斐搧著稍稍退卻的紅臉:「看來是了,你瞧咱爺,連看都不讓我倆看上一眼,小氣得很。」

  「不過咱爺說那小九有四旬了,怎麼看著不像呢?」將馬匹栓好。

  「回……回春術! 」臉上又是一紅。

  黃裴拍著他的肩說:「兄弟,你真聰明。」

  馬匹在一旁嘶了一聲,似乎在笑著他們倆傻。

  揚州褚風倒是第一次來,看著什麼都覺得新奇,尤其是有幾間商家見了承乾,還特意出門寒暄幾句,這讓他更覺得新鮮。

  「那布莊和繡坊的掌櫃可都還出門同你說上兩句話。」不曾見過這樣的承乾,八面玲瓏。

  「你看,那間布莊、那間繡坊、那間鹽穀店,還有那間藥材醫堂,還有轉角處的碧湖樓,都是我買下來的。」攬著褚風,向他說著這小市集上他管著的店鋪。

  驚訝地看著承乾:「二哥可知道?」

  搖搖頭,便說:「我這是為了退位後做打算。」看著褚風。

  「承乾,你何時發現是我?」他的乾兒已料想退位之後的道路,定不可能是這次春圍才確定自己的身分。

  「你將息功病發那日。」毫不隱瞞。

  「連我練了將息功都知曉,看來在五台山那場武林盟主比試,由鄭風奪下盟主之位的傳言,不是假的罷。」是他將自己的計策看透,還是自己也陷入他的計策之中。

  褚風有一絲難過,卻也矛盾地欣喜。

  「九兒,對你我從未算計,我信的也只有你。」看著褚風的眼神是堅定的,還有一絲緊張,就怕他不相信。

  褚風笑著:「知道。」

  兩人走至鏢局,鏢局看門的林彪林教頭瞅著是掌門,轉身便向裡頭喊著:「掌門回來了! 」趕緊湊上前。

  「林教頭,精神還是一樣好。」又是一張親切的臉。

  林彪滿臉笑容,得意得很!

  褚風低頭跟在他身側,看著下人們規矩地站了兩排,齊聲問好,氣勢十足,李承乾又是一副笑臉,溫和有禮,介紹了九風之後,才讓大夥忙去。

  「你這模樣讓我想到了笑面虎。」褚風啜了口茶,看了看這書房的擺設,他喜歡這書房裡的木桌,很是霸氣。

  「我當作是誇讚了。」順著他的眼神看向木桌。

  「這張桌子霸氣得很,和你相配。」起身摸了摸木桌

  「也不知誰總說我霸氣,這人,被說久了,多少也會有點…」從他身後抱著他。

  褚風笑著:「原來霸氣是被說出來的,可憐了那些跟隨你的勇士了,還以為你是真霸氣。」靠上承乾。

  「哈哈哈…你可不能嫌棄我。」在他臉上偷個香。

  「你這鏢局如此之大,二哥不可能放任你。」如此大的鏢局,李世民怎麼可能放任,應該早有管束,不可能連個動作也沒有。

  抱起褚風,讓他坐在木桌上,承乾輕吻著他:「蘇霽出面處理了。」吻上他的頸,他可不想浪費時間。

  褚風微微歪著頭,只覺得酥麻:「蘇霽?」閉上眼,他享受裡承乾的親吻。

  「嗯…他曾救了父皇,我又救了他們…。」手已經伸進了褚風的衣襟裡:「蘇霽和蘇霄說這是他們義弟的鏢局,當年涼州受西突厥侵擾,鏢局還幫了點忙。」說的簡單,承乾根本無心再說明,吻上褚風的胸膛。

  「義弟…?嗯…」根本無法思考,褚風環上承乾配合他的誘惑

  ————

  「大哥,小弟有一事相求。」李承乾拱手很是恭敬。

  「怎地忽然這麼尊敬,倒是嚇著了我倆。」蘇霄代著回應。

  「可是那鏢局之事?」蘇霽畢竟是孿生哥哥,總是穩重些。

  「正是。」又說:「兩位大哥都知道,我以鄭風之名開設了鏢局,可,小弟又身處皇宮之中,倘若長期在外奔波,必定被我父皇知曉。」

  「可是要我們代你管著?」蘇霽問著,喝了口茶,臉上有些許不悅。

  既然無法管理,為何還要開設,一點責任心也沒有。

  「不是。」趕緊回道。

  「那又有何事相求?」蘇霄親切些,問著,他也好奇這皇子義弟會求些什麼。

  「代鄭風向皇上服軟,送批軍糧至三十里外的驛站。」他早已想好,那出征的劉長刺將軍的副將林彪欠了他一份恩情,他早讓林彪藉口回城外三十里驛站等待軍糧,如此一來,他在城中打著鄭家鏢局運送軍糧的名號行走西域,也算是為鏢局做個口碑。

  「你是說,我們只需向皇上服誠,讓他知曉這鏢局乃是自己人所設,絕無二心。」蘇霄邊想邊說。

  蘇霽接著說:「而我們假意鄭風名義為你送鏢貨至城外,自有你已安排好之人接獲送給軍隊,皇上一來不再起疑鏢局,二來你的鏢局也能打響名號。」此時,眼裡才有了笑意。

  「老弟,你想的真仔細。」拍拍承乾的背又說:「我蘇霄幫了。」

  「這忙比起你救我們的恩情,簡單得多,這點忙不算什麼。」蘇霽喝了口茶。

  「謝謝倆位哥哥。」起身作揖。

  「這樣吧,你身邊不是有位九風的朋友,聽說也是奇人,跟哥哥說說他的事情,哥哥為你記上一筆,往後,只要他有難,我們霽、霄江兩大派定會相助。」蘇霽很是欣賞承乾。

  「小老弟,你不是說這九風不久後要出遠門,這樣剛好,我們霽霄江派為你護著,這樣你也安心多了,不是?」說完便哈哈大笑。

  再次作揖,既然九風得去處理麒麟之事,那麼他也該擔起他所該承受的責任,倘若他真的成了太子,那麼他得想好往後的退路。

  九風說過的,讓他想遠些,想深些,如此他才能安心地處理麒麟之事,好回來與他相聚。
卷一 九風再現 第四章 鄭家鏢局 4-2
  鄭家鏢局里總共有六棟宅子,其中還多了兩棟給教頭與下人住宅院,後方還有片教場,供鏢師們習武訓練,每年秋分更有受邀至此的武林人士齊聚一堂,切磋武藝。

  九風這兩日繞了一圈鏢局,裏頭共三十名僕人,一百零六位教頭,鏢師三十二名,其中有幾位鏢師他是知道的,都是武林榜上有名的箇中好手,就不知承乾如何收服這些好手,讓他們心甘情願地為他撐著鏢局。

  走進名為風變樓的屋裡,裡面的下人並未攔阻他,彷彿早有交代。

  「九公子可要小順為你引路?」低頭,很是恭敬。

  「勞煩。」他看了四周,很是稀奇,裡面機關複雜,卻又有秩序。

  樓頂是一片又一片的齒輪,一齒接著一齒,相互絞捲,彼此牽動,有面牆掛滿了繩索,最上一排繩索掛著木牌,用紅墨寫著東西南北,而中間繩上之木牌又都寫上一字,分別是天干地支作為記號,下排再搭上一至十、百、千、萬各一木牌,底端還有一排向抽屜的小櫃子。

  小順子站在木牌前,指著上排的天干地支記號的木牌,便道:「這些年由於鏢局送貨的數量多了,咱們鄭家收集的鏢貨細項與客倌們的帳名簿也多了起來,掌門便自創此法收藏各戶帳名簿。」看了看頭上的木牌又說:「東西南北自然就是指著咱們客倌從哪裡而來,像是九公子您便是被歸類在北方。」小順拉了一下北字的木牌。

  「我怎麼就被歸類於北了?」有些莫名,笑了笑。

  小順也跟著笑著,便說:「掌門說了,九公子是自己人,跟著掌門一塊就行了。」

  褚風臉上一紅,心裡也是欣喜的。

  小順又拉了戌、子二字,又對褚風說:「掌門說九公子為戌子年出生,小順還真看不出來,九公子已近四旬。」又看了看褚風。

  「是啊…我也沒想過你們掌門會記得這麼清楚。」彎起好看的笑容。

  小順又拉了九字木牌:「九公子是這風變樓內唯一一位獨佔九字的人了,掌門空下了九字櫃,裏頭滿滿都是九公子這些年來的蹤跡,都是掌門讓人收集而來的。」還有點驕傲,說著自家掌門無所不能。

  褚風微微抬眉,倘若真知曉自己的蹤跡,那應該知曉自己便是褚風,怎會…

  「凡是尋事尋人,我們都管它叫循跡冊,這九字櫃便都是九公子的循跡冊。」小順笑著又說:「有一回掌門在五台山上比武,與那響徹中原五湖的潭一相爭著武林盟主,在比試中,掌門接到了蘇霽蘇掌門的來信,說在西域找著了九公子,要他前往確認,掌門一時分心,中了潭一相一掌寒心掌,掌門又心急欲速戰速決,咬牙一撐,解了將息穴,震臂一揮便以一掌陽空掌,打得潭一相連退數步,還吐了血,這才立下武林盟主不敗之位。」眼神充滿崇拜的光芒。

  「你說的這事,可是大約在四年前?」摸著九字的木牌。

  「是的,只可惜,掌門趕去霽江莊園時,並未遇上,也未能確認是否為九公子。」拉了拉九字的木牌,就聽見頂上齒輪喀噠喀噠的響,小順又對褚風說:「掌門得到消息便前往一探,往往不是沒遇上,便是誤傳,這幾年怕是跑上了百回。」

  褚風歛下眼,心緒雜亂,所有他認為該是順著天命的方式遵循的道路,承乾卻不這麼想,他拚了命也要找他,拚了命,只因為他。

  笑了笑,想著這世上如此逆天而為的人,怕也不只有承乾,此次他也是如此。

  見底下一個小櫃,出現了一把鑰匙,小順拿起鑰匙,領著褚風走向後廳,後廳內大有玄機,四面牆上皆有木櫃,透著上好檀香,木櫃最上端的格子較小,大約一本書卷大。

  往下看的二層便有兩卷書卷大,以此類推,由上至下少說也有個三十層,每面牆都掛上一木梯,方便下人取卷使用。

  褚風看得目瞪口呆,本以為小順要取卷給他,沒想到他卻領他至廳內最角落的一扇木門,用鑰匙開小門。

  「這廳內共有三個門,這扇門便是專為九公子設的,其餘兩扇皆為倉儲與機關設置所用。」打開門請褚風進去。

  「小順,這所有循跡冊都怎麼來的?」裏頭至少有上萬冊,大小本皆有,最裡頭還有好幾幅他的畫像。

  褚風看著畫像走進最裡面的畫室,手輕撫著牆上最大的那幅畫像。

  「向公子所見的左排循跡冊是按著蘇家規矩排列的,蘇家每個月便會派人將公子的蹤跡分為五類擺在這架上,左一便是誤傳、左二便是相似、左三為未確認、左四便是一位名為李褚風的公子的蹤跡冊,左五卷冊只有三卷,是確實為九公子的蹤跡。」小順轉身才看見褚風看著畫像發愣,便走近他又說:「這些都是掌門所畫,小順第一次見到九公子時,便覺得熟悉,小順想這鏢局裡的大夥應該都對公子不陌生。」

  上百幅畫像,一顰一笑,挑眉微怒,每一筆都畫得傳神,小順遞上一幅畫又對他說:「這幅便是所有鏢局與蘇莊各會所傳遞之畫像,左四的架上也有那位李褚風公子的畫像,很是相似,掌門當時知曉此人時便也讓人一塊追尋了。」

  「那這右邊的紅木架呢?」右邊的架子分得更仔細,每個架子上都有個記號,按著年份,每本書冊都綁上不同顏色的帶子。

  「這是武林中投誠於掌門的各家武林高手傳回來的消息,像這藍帶子便是南蠻蛇窟白眉道長刑覆所傳,這綠帶子便是寒潭莊潭一相掌門所遞…」還有紅黃紫各式帶子,皆為各家好手所傳。

  看著褚風又沉浸在自己思緒裡,小順識相地退出房內,過了一會兒有端上一壺碧螺春放在茶几上,便說:「九公子您慢慢讀,這茶水小的就放在這兒,需要什麼拉下這繩就行了。」

  褚風對他笑了笑,便隨手拿起藍帶子的冊子讀著

  ————

  李褚風見了四處皆是毒蛇,不敢亂動,深怕一個動靜,便驚擾眾蛇攻擊,忽然蛇群讓出一條通道,一條紅蛇滑近。

  他額上冒汗,這蛇全身通紅,頂上還長著紅羽毛,身上鱗片被微光照得似火焰舞動著,他依舊靜止,可紅蛇並不打算放過他。

  他一個閃避,壓到其他蛇群,無路可退,那紅蛇雙眼一黑,跳飛咬上他的腿,吸著他的血,紅蛇口內還有兩根細牙,嵌上褚風的大腿,瞬間他腿上的血管呈現黑紫,痛苦呻吟一聲便倒地不起,連手指微動的力氣都沒了。

  隱約覺得有人走近,四周皆是蛇群逃跑的唏囌聲,褚風微微抬眼便見到一位身穿道袍,滿頭白髮的仙人。

  「你這小子,最近在江湖上挺多人找你。」仙人輕鬆地抱起李褚風。

  李褚風已無力睜眼,只覺得身子輕飄飄,嘴巴被仙人按開,被丟了一粒藥丸,服下後,身子的知覺逐漸恢復。

  「在下李褚風,多謝仙人相救。」拱手。

  「李褚風?」仙人猶疑一會兒。

  不明所以,看了仙人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仍在蛇窟,只是那些蛇畏懼著仙人,都避得遠遠。

  「罷了,你本就有你該做之事,讓那小子等等也好。」仙人笑得曖昧。

  「仙人可是認識在下?」這位道士有種熟悉的感覺。

  「要說認得也不認得。」仙人語帶玄機,臉上有著健康的紅潤,身形高挑,卻非清瘦,骨子硬挺。

  李褚風仔細一看仙人面相,愣了一會兒:「是…是雉麒傳人! 」

  仙人聽他一說先是一頓,隨後大笑:「不虧是五行麒麟之傳人。」

  「可是稚麒不是已經佚傳?」傳聞藥策也以歸於天土。

  「就當已經佚傳了。」他們稚麒無意入宗族譜,早在太師祖那時便以佚傳除去了名號。

  「晚輩知道了。」原來稚麒傳人早已發現麒麟宗族的貪念,低頭笑了笑,世上高人如此多,對這些高人而言,他顯得孩子氣些。

  「別仙人晚輩的叫,本道長姓刑,單名覆,稚麒本就不需傳於子嗣,倘若找不著傳人倒是真的失傳了。」摸了摸自己的白鬍子,意有所指。

  「一如道長所說,褚風還有事得完成,休息一會兒便上路了。」想來稚麒一族才是真正聰明之人。

  「這藥吞下,這回你前去白頭山興許能派得上用場。」拿出一顆紅色藥丹。

  李褚風不疑有他一口吞下,道謝後便上路了。

  看著李褚風急走的背影,刑覆笑得頑皮:「鄭掌門,是他自己走得急的,老夫這時才通知您,可別怪我。」走回書房,提筆寫信通知鄭風,說他見著了九風

  ————

  褚風見了刑覆在書冊上寫下的紀錄,莞爾一笑,早在十年前,承乾已開始尋他,也就是說承乾當時已是鏢局掌門。

  「笑什麼?」李承乾走近他,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書冊,又說:「這白眉道長很不夠意思,這信硬是拖了三個月才送到我手上。」

  「你可是惹惱了他?」凡事必出有因。

  李承乾語塞,支支吾吾地說:「我不過是…不小心吃了他養的百年蛇膽。」

  「百年蛇膽! 」江湖上有誰不知這百年蛇膽,若是養得好,吃一顆便能增強內功十年。

  李承乾比了個三:「吃了三個。」當初吃完三顆後,他體內躁動的厲害,熱火攻脈,寒氣入心,還被道長所救,想起來自己確實欠了道長一份大人情。

  褚風哈哈大笑,他就覺得奇怪,承乾怎會在短短數年成了武林盟主,原來是蛇膽幫上了他,聽著承乾的際遇,沒想到他在不知不覺成長,已經可以獨當一面。

  「你可真長進,還懂得挑蛇膽吃。」捏了捏承乾的臉。

  「那是,我還多吃了蛇心。」環著褚風,低頭看著他。

  「哈哈哈…你得好好說說,你這十餘年來到底遇上了些什麼事。」蛇心更是難得,只能取焰火赤蛇的蛇心,吃了之後能抗百毒。

  「你也知曉刑覆那地,全都是蛇,他那人也怪,唯一出了蛇窟的那回便讓我遇上了,我先是在街上為他付了銀兩,他不感謝我就算了,揮了衣袖便離去,而後我和林彪誤闖他的小屋,就吃了他的蛇膽蛇心。」說得無辜,委屈,好似吃了蛇膽蛇心也不是他願意。

  「那他怎地還會心甘情願為你所用?」狐疑地看著承乾。

  「他並非為我所用,若真為我所用,早就將你的身分告訴了我。」嘆了口氣,懊惱自己當時真是餓過頭了,得罪了刑覆那老頑童。

  褚風一愣,承乾說的也是。

  「刑覆他貪玩的很,像個孩子,當時我因為吃了蛇膽、蛇心,體內脈動躁亂,他救起了我,說是要我報恩,伴他三個月,那三個月我便乖乖伴他,從武學到童趣比試,從試毒醫術至琴棋書畫,整整被他整了三個月,才放我出蛇山。」想起那段日子,承乾還有些疲憊。

  「就這樣?」還是不信。

  「就這樣。」想了下又說:「若真說有什麼,他還讓我練了將息功,說如此能按下蛇膽反撲之效力。」

  褚風拉起承乾的手腕內側,看了一眼手腕上淡淡的印記,笑著這傻小子,成了稚麒傳人也不知,既然刑覆未說,稚麒宗族之事,他此刻也不便多說。

  「當初還騙我說是傳聞。」伸手一把抓住承乾衣領。

  李承乾笑著,順勢靠近褚風,在他唇上偷個香:「武林盟主之位是必須拿到,得手之後,便能使眾人信服,找你之事,便有更多高手相助。」

  環上承乾頸項:「你啊…倒是想得深。」

  「多謝誇獎。」含上褚風下唇,舌頭滑入他的口中,深吻。

  過了一會兒後,就聽見小順在門邊輕咳:「咳…掌門,兩位蘇掌門到局裡了。」他臉紅的又看了他倆一眼,就見自家掌門擋住九公子,一副霸道模樣,心裡偷偷白了他一眼。

  「知道了。」小氣地護著褚風。

  小順故意墊腳看向褚風,便被自家主子敲了一下頭。

  捂著頭就看著自家掌門牽著九公子的手同去大廳。

  「老弟,瞧你美的,可終於找著九風了。」蘇霄先發話了,還拍著李承乾的背,攬上他。

  「多謝兩位大哥幫忙。」拱手作揖。

  蘇霽笑了笑,便看向褚風:「九公子倒是一點也沒變。」上次未能替義弟留下九風,蘇霽心裡愧疚。

  「蘇莊主說笑了。」拱手作揖。

  「兩位大哥此次前來,所為何事?」現在還未到匯合信息之時,蘇霽和蘇霄特地趕來,應有急事。

  四人同坐圓桌,蘇霄主動的為大家斟茶,邊說:「不知老弟可知曉回紇可汗藥羅葛休齊?」蘇霄反問了李承乾。

  褚風聽了藥羅葛休齊的名字,微微一震,收斂了下自己的臉色,並未吭聲。

  「可是那殺了突厥可汗的回紇可汗藥羅葛?」他略有所聞,聽說此人一統回紇十一族,當上了可汗,傳聞他身經百戰,唯一戰敗之役,乃是與當今大唐聖上貞觀六年那一役。

  「正是。」蘇霽接著說:「那藥羅葛帶上一縱騎兵便裝進了中原,說是要跟皇上要個人。」

  「是,說是來和親的。」蘇霄解說。

  「和親?可是要與我大唐公主和親?」難道是要新陽,現下也只剩下新陽公主未有駙馬。

  蘇霽搖頭:「說是要個男人。」

  李承乾一愣,身旁的褚風更是顫了一下。
卷一 九風再現 第四章 鄭家鏢局 4-3
  「男人?」李承乾皺眉,若是要男人,此人必定與這藥羅葛見過面,如今長年在外征戰奔跑的只有李恪,莫非是來要恪兒的?

  「那藥羅葛一路低調,連話都不與屬下多說一句,我們的探子也只能收集這些了。」蘇霄豪氣地喝了口茶。

  「他們可是過了玉門關?」他得留意些。

  「五日前已過,現在應該已過了蘭州。」蘇霽推算著,又看了褚風一眼說:「公子曾在西域被回紇賊人追趕,可曾聽聞此人。」

  褚風點頭,一臉嚴肅,他不知該如何說起,當時他逃得狼狽,逃了數次才逃出那巨石大陣。

  臉色又是一沉,有些慘白。

  「九兒?」察覺他的不對勁。

  褚風搖頭說沒事,又對他們說:「藥羅葛休齊此次前來,若真為和親,那何必低調?」

  「九公子這話說的也對。」蘇霄跟著納悶。

  「九公子可知道他為何而來?」蘇霽倒是看出了他的不對勁,當初在救褚風之時,他便覺得奇怪,為何回紇軍隊要扮成賊人只為了抓回他與女娃,當時由於褚風不願多說,他倒也不好再提。

  「此次前往大唐說是來和親,與大唐修好訂立盟約應該為實,可如此低調的行蹤說明著他並不想讓人知曉他待在中原的時間。」頓了一下,他微微皺眉,又說:「他下一站從蘭州直接入長安,那麼我們便無需警惕,但若南下前往襄州,恐會增添變數。」微微按額。

  李承乾一愣,襄州?為何是襄州?看了褚風的臉色,他臉上一沉。

  蘇霽精明些,看了李承乾臉色不好,也就不多說了,這褚風與藥羅葛休齊之間的糾葛,他也不能確定,只是隱約覺得褚風有意隱瞞。

  「這好辦,老弟,你也別擔心,我們蘇莊探子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一個時辰後便會有消息。」蘇霄眼力就差了點。

  「多謝蘇兄。」承乾拱手作揖。

  「客氣什,老弟,那…杭州、台州的鏢局前陣子被扶桑人劫了,這事哥哥…辦好了,那鏢貨虧了一半,還要請老弟您給哥哥打個銀票,讓哥哥請款去。」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是在他手上出了錯,還要李承乾為他墊款。

  「你這傢伙,還敢請款,要不是你貪圖那扶桑女子的美色,能被劫嗎?」蘇霽倒是來氣了,唸著蘇霄。

  「這本是鄭某該做之事,勞煩霄兄不對在先。」為蘇霽斟茶。

  「哥,你看我們太子弟弟都這麼說了,就別唸了。」討好地說,他也很懊惱,哪個男人可以抵抗那扶桑女子的軟香玉繻,溫柔耳語,想起來就一陣酥麻。

  「鄭風,你可別再為他說話,貪圖美色容易誤事。」蘇霽也是擔心自己的弟弟,都老大不小,尚未娶親就算了,已經兩番三次的被扶桑人拐騙還不學乖。

  「這麼說鄭掌門的鏢局是麻煩霽江與霄江派兩幫人手代為管理了?」褚風聽得有些糊塗。

  蘇霽愣了一會兒:「老弟,你還沒跟他說?」

  李承乾搖搖頭,輕咳一聲:「尚未來得及說。」

  「怕是忙著別的事罷。」蘇霄不正經地挑眉。

  馬上招來蘇霽的白眼。

  蘇霄只好摸摸鼻子,打打自己的嘴:「叫你正經些!又胡說! 」一臉討好。

  「公子,我們蘇莊一處位於越州,一處位於益州,剛好為江東與江西之地,走水路,在運送信息之時,便是由鏢局護送,也就與鏢貨一同運行。」蘇霽仔細地說著。

  「杭州與台州剛好位於我越州附近,那兩處的鏢貨便是由我越州統一匯合再走水路運行,時而上蘇州逆江往西,時而過海運往扶桑與神仙島。」搔了搔頭,又說:「此次便是中了那扶桑人的美人計,將該運往蘇州的鏢貨給丟了一半去。」一臉窘樣,說得心虛。

  「這本是我開設之鏢局,若非兩位哥哥相助,絕非有今日。」李承乾倒是很會做人情,說得得體。

  「那鏢局北方與南方由誰管理?」還是不懂,鏢局如此壯大,總要有個頭時時刻刻管著。

  蘇霽笑了笑:「這你便要問鄭老弟了,武林盟主之位並非虛名。」

  「是啊,我們鄭老弟人脈勝廣,用人不疑,豪氣的很,想當初那間小小的鏢局,如今能壯大成如此,大多都是靠他自己掙來。」蘇霄很是佩服。

  「別聽兩位大哥繆讚,若非蘇家幫忙傳遞信息,鄭家鏢局便無法相互聯繫,鏢貨也無法如期送達。」為兩位哥哥斟茶。

  褚風這才聽懂,李承乾與蘇莊合作,將自家分局信息聯合互通,如此一來,鏢貨也能四處運通,雖是護送蘇家信息,可實際上卻也是為了運送自家鏢貨,互利共生,彼此流通信息與鏢貨,讓商貨與信息流通更加快速,自然方便商團做生意了。

  加上有各派武林好手相助,現在想想就能知曉那分局開設之處,便是江湖幫派所在之地,承乾在江湖上的地位怕是已經超乎他的想像。

  四人又聊了會兒,一同吃了晚膳,蘇家兄弟才告辭。

  「那信息說著藥羅葛休齊將往襄州,九兒,你怎麼想?」褚風在聽見消息後便一口飯也吃不下了,儘管臉上一掛著淡淡地笑容。

  坐在椅上,褚風只覺得無力,一股鬱悶壓抑在心頭上。

  「九兒?」半跪在他跟前。

  褚風依偎在他身上,欲說些什麼。

  「怎麼?」順著他的髮。

  「在回紇時…」又說不出口了。

  褚風一臉憂鬱,他不知該如何開口。

  抱著褚風,李承乾試著安定他的心神,他心裡想著這十餘年來所收集的信息,這些信息誤傳最多的時期便是五、六年前,那兩年九風似人間蒸發一般消失了,讓他,一度認為九風不會再回來了

  ————

  「又是誤傳! 」李承乾趕了百里路到了遂州,這已經是第幾次誤傳,已經近一年沒有九風的消息,他心裡一股悶氣。

  「鄭掌門,駱某覺得這事透著怪。」說話的是岳嶺山的雪無派掌門駱南,為蘇霽之友,經介紹後與鄭風合作在太原府開了間鏢局。

  李承乾這才靜下心思,這一年他東征南跑,每次都是誤傳,好似有人故意放出消息似地耍著他玩。

  駱南心思本就縝密,攤開了地圖,仔細地畫上李承乾這幾次奔跑的地方,便說:「這人便是故意放出消息,引鄭掌門往險地之處走。」指了指永州,又說:「此處,前不久才發生過瘟疫。」

  又點了點洪州:「此地也是,前陣子洪水潰堤,淹了個大水,死了上萬人。」

  李承乾這才想起,他去的洪州、永州、北至薊州都是災難之地,到底是誰?他的九風怎會平白的消失?

  「還有一事,駱某也覺得怪,九公子最後一次循跡冊寫著在回紇現蹤,在下倒是也發現有一人與九公子相仿,也在回紇消失了。」雪無派本就以暗衛起家,打探消息之事,難不倒他們。

  「誰?」

  「藥羅葛休齊,回紇一支,藥羅葛家族的長子。」

  「與他何干?」承乾不解。

  「鄭掌門有所不知,藥羅葛休齊領兵欲一統回紇,中了埋伏,在西域山中失連,我雪無派曾受其父所託暗中保護藥羅葛休齊大將,若暗衛消息無誤,這藥羅葛大將乃是最後見到九公子之人。」皺眉深思。

  「那…探子呢?」著急地問。

  「死了…。」說來也奇怪,探子回報最後信息之後,便莫名的一覺不醒,被人發現時已全身冰冷,成了一具死屍。

  李承乾跌坐在椅子上,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現在連最後回報的探子都死了,他心急如焚

  ————

  看著褚風抓著自己衣袖睡去,吻上他的臉,輕聲問:「那兩年…你去哪兒了…」

  李承乾靠上床柱,想著藥羅葛休齊這個人,在雪無派駱南和他說起時,他便一併追查過此人,可惜循跡紀錄不多,只知道他造了一座巨石大陣,甚少有人可以從陣裡逃離,不過四年前倒是被破壞了,如此一想,那巨石陣很有可能是九風所毀。

  月光照落床榻,看不清裡承乾的臉,只聽著他輕輕嘆息,嘆著與九風錯過的歲月。

  翌日的褚風起身已不見承乾在身側,床榻上還有些溫度,他披上外衣走出房,便聽見承乾交代林彪處理扶桑國鏢貨之事。

  「…武當山崆拳派掌門在東海與之交鋒之時,便讓她下了斃毒,這幾日發作,昨日便去了。」林彪語氣緊張。

  「那宮川櫻子乃是一介女流竟如此狠辣。」承乾語氣忿怒。

  「宮川家乃是扶桑最大商團,還有忍術組織,劫貨惡名昭彰,此次蘇霄掌門在台州丟的那批川蜀繡綢也是宮川家所為。」林彪拿出一條繡著金花的緞帶。

  承乾摸了摸緞帶,稍稍聞了一下:「好一個女人香。」隨即又說:「林教頭,你說這香味,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聞過?」

  林彪拿起又聞了一下,想了一會兒,忽然道:「是齊王! 」

  「正確來說是齊王的小妾,藍氏。」似乎想起了什麼,將緞帶敲打在自己手掌上,思忖。

  「海州以賣鹽起家的藍莊之女?」這麼一說就說得通了,又說:「掌門,你說這齊王會不會和扶桑有勾結?」

  「他齊王一臉書生樣,看似與世無爭,實則為達目的不折手段,與扶桑勾結事小,爺我在意的便是五年前到處放假消息之事。」緞帶用力一拍。

  「掌門是說當時四處放出九公子現蹤之事?」他想不透這與齊王有何干係。

  「這事,我也沒個準,還得琢磨。」笑著轉身,對門內說:「待會一塊去青樓如何?」探頭看著褚風。

  他笑著應好,便繼續坐在椅子上喝茶,光明正大地,偷聽。

  「掌…掌門,你們精神可真好,一早就去…去青樓。」林彪臉上微紅,還偷偷看了掌門和褚風一眼,沒想到他倆還會一塊到青樓尋歡。

  李承乾見了林彪的表情,就知曉他誤會了,也不解釋。

  「掌門,還有一事,屬下也只是覺得奇怪,想起來便同您說聲。」林彪想了下便說:「那襄州看守酒樓的探子來消息,說這半個月來,總共有三人去探訪褚先生。」

  承乾挑眉:「誰?」

  「一位是李全李公公,再來是吳王李恪,最後一位探子說是沒見過的男人,身高約六尺六,不像漢人,左眼帶著眼罩,年歲約三十五。」又說:「這消息是半個時辰前送來的。」

  褚風走了出來,問道:「那男子可有見著褚先生?」

  「有,當時褚先生正巧在飯堂裡用膳,那男子見了他一眼後,便離去了。」林彪仔細看了一眼褚風,他曾在與皇上征戰時見過九風一眼,和現在沒什麼多大的變化,讓他有些驚訝。

  「可有帶人同去?」這話是承乾問的。

  「並未見到,男子低調得很,也未有配馬。」

  褚風不著痕跡的嘆了口氣,卻還是被承乾聽見了,他看了褚風好一會,見他不作聲,也就罷了。

  「繼續保護褚先生,這陣子辛苦你了。」說完還拍了拍林教頭的臂膀,一副好兄弟之樣。

  林彪笑得開心,拱手作揖,又曖昧地說:「屬下先告退了,掌門…你們好好玩。」說著他們去青樓尋歡之事。

  褚風愣了一下,看了承乾一眼,倆人笑了出聲。
卷一 九風再現 第四章 鄭家鏢局 4-4
  揚州東門處有條街,當地人都管它叫錦歡街,那街上兩旁除了青樓,便是酒樓,專給人尋歡作樂。

  在這東門處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每間青樓正門左上處都有塊木牌,區分為四大樓,分別為「姬」、「凰」、「雛」、「鳳」。凡是有姬字號的青樓裡頭的女子,多是從扶桑來的女子,說話輕柔,溫溫諾諾,那蘇霄便是在這姬字號樓給騙了。

  而凰字號便是一般家道中落的官小姐或是商家小姐,飽讀詩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給人聽曲解憂,舒心之處,一個月一次的開荷,才讓那些有錢的富商人家買女子尋歡。

  「雛」字號便是一般青樓了,層次較低俗,專門給那些紈褲子弟買樂尋歡,一進大堂便能見著一些迫不及待的公子,在柱角邊與女子尋歡,往往雛字號青樓都會藏身在街尾或巷弄之中。

  至於「鳳」字號,就是以男子為主的青樓了,進鳳字號青樓的公子往往都需要熟識之人才能進樓,樓外並未有嬤嬤招攬,鳳字號樓外通常也只掛上「鳳」字,低調得很。

  「我們先去一趟姬月樓。」大白日的承乾在錦歡街上走得相當自在。

  「還要去別處?」褚風不是第一次到青樓,可也是第一次見到規模如此大的青樓街道。

  「是,帶你去看看鳳字樓。」挑眉。

  褚風噗差一聲:「好,鄭掌門可要為在下買單。」

  「哈哈哈哈…只要有人敢,我自會買單。」揚起自信的笑容。

  跟上李承乾,門外的嬤嬤見了他,很是恭敬,還讓人領路。

  「路盛!為掌門領路,讓月霓準備下,進月央房。」手上紅絲巾一揮,喚著下人。

  「掌門,公子請隨小的來。」路盛也是認得承乾,態度一改前一刻的嬉鬧。

  一進這雕花木門檻,緞巾絲綢掛滿天頂,廊柱上刻有舞姿妖嬈的女子,那裙尾薄紗的刻工很是了得,如絨如羽,刻得如真紗輕飄,柱上頂端處還掛上了鑲金的燭台。

  路盛領他們倆走上一處暗褐色充滿木香的樓梯,梯上也是講究,都刻上了雕花,此處樓梯出入皆有守衛看管,需要領路人才能放行,與大堂上的旋木樓梯不同。

  「月霓姑娘已在廂房等候,掌門請。」低頭作揖。

  門內女子半蹲作揖:「鄭掌門。」語調輕柔,所謂細語化成繞指柔,就是這麼一回事。

  「月霓,怎麼?知道爺今日會帶上朋友,裝溫柔了?」故意逗著。

  待路盛門一關,月霓便自顧自地坐在椅子上,還讓李承乾斟茶,看著褚風便說:「裝…當然是要裝,爺,你這位小哥,長得真俊。」起身拉著褚風坐在自己身旁,還拿起李承乾斟的茶給褚風。

  「是挺俊的,長得又得人疼。」喝了口茶水。

  「小哥,你覺得月霓如何?」直接靠上褚風的胸膛上。

  「尚未熟識,卻是位爽朗豪氣的女子。」舉杯敬茶,也任月霓靠在自己身上,並未逾矩。

  月霓一愣,彎起嘴角,環上他的頸:「爺,你這位朋友可真的不動如山,鎮定得很。」紅唇幾近褚風的臉。

  褚風淡笑著,承乾都不心急了,他頂多被親了一口胭脂也無妨:「月霓姑娘眼裡透著水靈,智慧非凡,若非我心有所屬,定為姑娘頃心。」他說的真誠,緩緩地拉下她的手,將熱茶放在她手上,很是尊敬。

  臉上一紅,真有些羞澀,如此風度翩翩的男子,誰能不愛:「小哥,還真讓人疼。」眼見手指就要勾向他的下巴。

  「月霓,別太靠近他。」儘管知道月霓無意,他也不喜。

  「霸氣。」哼了他一聲,臉紅著為褚風斟茶:「近日,月霓可是為爺累著了。」

  「倒是辛苦妳了。」他等著月霓說。

  「那海州鹽商藍掌櫃幾日前可是來看過月霓。」捻起一口小糕,餵向褚風:「還帶了幾位扶桑人。」纖手拉下褚風拒絕之手,硬是要他吃。

  承乾接過小糕,放在碟中:「扶桑人?可曾見過?」

  「見是見過,其中一位還是月霓的恩客呢。」氣著承乾拿走她的小糕,不打算直說。

  「可是宮川家之人?」承乾也不惱,這月霓的小性子他是知道的。

  「爺都知曉了,還來月霓這兒,逗月霓玩嗎?」真生氣了。

  「月霓姑娘。」拿起小碟,也為月霓捻上一塊花糕:「怎會說扶桑語的?」笑著遞給月霓,嘴邊的梨渦旋得可愛。

  「我娘便是扶桑人,從小與娘被人賣至中原,自然都會說上一兩句。」她臉紅著回答,害羞得很,小口的吃著小糕。

  「所以那日便是妳為藍輝做譯官?」褚風滿臉驚訝,眼裡透著佩服。

  月霓更是羞澀:「那藍輝本就是老字號商團掌櫃,多少也會說些扶桑語,月霓也只是幫著說上一、兩句。」

  「其實,月霓姑娘也知道,我與掌門來此的目的。」又是舉杯:「不過,今日能與月霓姑娘相識,實乃在下之幸。」,等著月霓與他敬杯。

  喝下茶水,月霓才道:「那宮川總事宮川建悟同藍輝說,下個月十五,運鹽貨之時,要藍輝一同將火粉往西運至盧州。」又坐近褚風一些,拉上他的手,又說:「當然他們並未說是火粉,只拿了些小瓶倒出粉末給藍輝瞅瞅。」

  「藍輝可是答應了?」承乾盯著月霓的動作。

  月霓緩緩地答,柔軟無骨的模樣靠上了褚風:「他說他還要請示主子,相約三日後在鳳字樓見。」

  攬起月霓,褚風不著痕跡的避開她:「也就是今晚了?」

  點點頭,便回:「就在鄭家所開的那家鳳字樓。」

  褚風歛下眼,不知在思索什麼。

  「主子啊…」思忖著,若真是齊王,這勾結外族販賣火粉之事,茲事體大,齊王不至於如此糊塗,應該也無此熊心豹膽才是。

  隨即又想,但…若五年前那假信息是齊王所放,那也並無這可能,連太子都想除去,自然也有膽量與扶桑勾結。

  「還有一人也跟來了,可並未進入廂房,那人打扮似商賈,可月霓一見他便知曉他的身分。」喝了口茶,對承乾說:「那人你也熟識,大唐戶部長史權萬紀。」

  「權萬紀?」怎會來這煙花酒地?

  「聽路盛說,那權萬紀就坐在大廳前聽曲,並未點酒,就吃份茶糕,待藍輝等人離去之後,才跟著離開。」說的仔細。

  「這權萬紀本就與齊王敵對,更對齊王毫下的昝君謨與梁猛熛看不順眼,幾番上諫皇上,要求皇上規勸齊王,此次前來恐是來監看藍輝所為。」承乾同褚風解釋。

  褚風點頭:「可…是誰告訴權萬紀這藍輝的動向?」

  權萬紀遠從長安奔馳百里來監看藍輝,這事定有人主掌,不可能平白無故地跟監。

  「路盛說了,這權萬紀是從襄州出發而來的,自稱是襄州來的商客,欲隱人耳目。」這事她也覺得稀奇,便向路盛打聽了清楚。

  「襄州…」褚風看了承乾一眼:「不會是他。」

  承乾微微不悅:「又護著他。」

  「他…」褚風還想說些什麼。

  「又想說他心思單純,耿直。」起身罷袖。

  「如果連他也懷疑,那連我也不必信了。」並非護著李恪,他能知面相,看盡天機,自然知道李恪對承乾的往後的幫助。

  「你! 」隨手一拍,那一旁一尺高的玉瓷瓶碎成粉末。

  月霓識相的走出廂房,一出房她便吐了口氣,這是她第二次見著鄭掌門發火,只是這次發火,看起來倒有些像是吃味,連笑都不願

  ————

  李承乾以鄭風之名奪下武林盟主之位,已傳遍中原武林,傳聞當時五台山上三百六十八門路,七十二派好手同聲齊喊,欲讓他掌管整個武林大事,盛情難卻之下,他接下盟主之棒,也掌管了五台山上莫風派之首,領了莫風派金牌,號令中原各門派。

  「掌門。」潭一相拱手:「此次回山,路途長遠,屬下已令人設好膳席,請掌門前往。」

  李承乾面無表情,他趕至蘇霽的霽江莊時,九風已經離去了,失望之情難以言喻。

  「潭兄,有勞您了。」

  「沒有的事,潭某本是手下敗將,提得起放得下,才是真英雄。」做了個請的動作,讓李承乾入大廳用膳。

  大廳內坐了各派高手,說話的嗓門大得很,還未進大廳便聽見凌炯派的沙陀掌門粗聲粗氣地說:「傳聞皇帝老子有位兄弟,那兄弟長得水靈,被那藥羅葛可汗相中,給關了起來。」

  「這事在西域傳得如火如荼,那兄弟長得是水靈,是不是皇帝老子的兄弟,就不知道。」滄岷派掌門鬼悌說得保留。

  「這事不是一年多前之事,怎地大家還在傳?」堯山派掌門樂笑泉倒是一本清幽,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

  「怎能不傳,誰不知道我們現在鄭盟主找得便是這位兄弟。」那凌炯派的沙陀,一看便是說話不經大腦的模樣,反應直接得很。

  「我說沙陀,這些信息你可要說得精準,否則讓鄭盟主白找一趟,我看大夥是不會放過你的。」樂笑泉等著看好戲。

  「我這話也是有憑據的,前年,老子在大漠走了百里,經過了石城鎮時,恰巧就遇上回紇軍隊。」他直接坐在地上,說起書來:「就聽那回紇軍隊說,那藥羅葛將軍的巨石陣內藏了位美男子,大夥也只知道將軍喊他名為風,是將軍養的男寵,疼惜得很。」

  「你說是男寵,我倒是聽聞那名為風的男子,獻計謀策替藥羅葛休齊攻下五座城池,收復六族,是位謀士,那藥羅葛可汗可還求他留在回紇。」鬼悌又說:「你說你那話是從回紇軍隊聽來,我這話可是在尹州自己聽來的。」

  「可別胡謅,自己聽來?」沙陀一臉不信。

  「當時,我便在尹州下榻,那藥羅葛軍隊便裝行經尹州,只有那將軍與一位美男子進了廂房,男子仔細為將軍說策獻計,我還聽見那將軍對男子說,要他當回紇軍師。」鬼悌說的話就讓人信服了些,畢竟他不像沙陀一般無腦。

  「那男子可有回些什麼?」樂笑泉看了眼門外,壞心的問著。

  「這我便聽不清了。」他鬼悌說的可都是真話,聽不清便是聽不清,也不胡謅。

  「我看你那時間比老子聽聞的時間要早些,那回紇軍隊一路南殺,那男子肯定被帶回巨石陣裡…嗯…。」說得有幾分猥褻。

  「沙陀,飯可以亂塞,話可不能胡說。」鬼悌警告他。

  「是啊…更何況你一開始說的人可是那位九公子。」樂笑泉挖了陷阱等他跳進去。

  「那九公子定是為美人,否則怎會迷得我們盟主與那回紇將軍,神魂顛…」說完還來不及笑,身子便飛了出去。

  是潭一相的寒冰掌。

  李承乾從門外走進,並未發話,只是坐在椅子上喝茶,淡淡地笑著。

  「沙陀,你凌炯派若非真心服了鄭盟主,便離開,不要在這兒胡謅,說些不入流之語。」潭一相睨視倒地的沙陀。

  「他娘的! 」沙陀起身拿起自己的大金鐘,順手一揮。

  鄭風一個滑步,雙指一定,沙陀的大金鐘便被卡得死緊,緩緩地說:「我鄭風,就是要找那九公子,便是要找那皇上的兄弟,便是要找那困於巨石陣名為風的男子,那又如何! 」說得響亮,雙指一震,金鐘碎成粉末。

  樂笑泉的笑容一僵,眼神陰暗,他沒想到鄭風內功如此深厚。

  隨眾人半跪在地:「請盟主責罰。」

  沙陀很是不甘,顏面全無,喊叫著:「你們就甘願臣服在這斷袖之下! 」

  眾人見了鄭風的內功,實在了得,撇開鄭風執著於九公子之事外,武林盟主之位當之無愧,便不作聲。

  月霓拉上小翠躲在廳內偷看,她知曉鄭風現在憤怒非常,儘管臉上掛著笑容。

  沙陀豁了出去,袖口發出暗器,鄭風依舊不動,馬步一站,左手臂一揮,暗器便停了下來,一一掉落在地。

  「沙陀。」鄭風理了理袖子,站的挺直,眼裡不帶一絲情緒,笑看沙陀說:「九公子不是你可以評論之輩,今日你若還是條漢子,與鄭某打上一場,輸了便閉嘴,贏了這莫風派令牌隨你拿去。」

  「好!爽快! 」沙陀吐了口沫:「老子今日就和你拚一場。」

  李承乾走向樂笑泉:「傳聞堯山派以修刀聞名,樂掌門,可否借兩把刀給鄭某。」眼神銳利,這樂笑泉的挑撥,他聽得一清二楚。

  樂笑泉真的笑不出,此次武林大會他敗給潭一相,見了鄭風這無名小徒竄起,心有不甘,起了歹念挑撥各派人士。

  呈上兩把刀,便退至一旁。

  鄭風丟了一把彎刀給沙陀:「鄭某從未小看凌炯派,便不讓招了,沙陀,請。」舉起彎刀,氣勢已震過沙陀。

  沙陀手微微發顫,光是站在十步之遙,他已經感受到鄭風發出的內功之氣,吞口口水,舉刀便砍了過去。

  鄭風依舊微笑,旋身刀背打向沙陀的臂、腿、背及嘴,縱身一躍,輕點於地:「這最後一擊,便是要你守好自己的嘴。」

  不過三招,連潭一相都尚未看清楚,沙陀已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我鄭某便是只要九公子一人,服我者,留,鄭某一律信之。不服者,大家都是英雄豪傑,此刻走出大門,他日便是陌客! 」臉上依舊掛著笑容,唯有那眼神狠戾得很。

  月霓看得仔細,還拉拉小翠說:「爺,可真氣著。」

  小翠頓了點,看不出所以,想了會說:「可是聽見了九公子的壞話了,氣壞了。」

  「小翠可曾見過九公子?」月霓很是好奇。

  「小時候見過一面,與掌門年紀相仿,很是俊俏。」臉還染上紅暈。

  「瞧妳羞的。」用手肘推了推小翠

  ————

  聽著廂房內沉靜,月霓真覺得自己出房是對的。

  站在廂房外,拉著路過的路盛:「盛哥,裡頭的玉瓷瓶得換了。」

  路盛撥開她的手:「知道了。」說的冷淡。

  看著路盛的背影,月霓眼眶有些紅:「怎就如此對我…」

  前方的路盛笑著對其他姊妹,噓寒問暖。
卷一 九風再現 第五章 將計就計 5-1
  兩人一陣無語。

  承乾吸口氣,細聲問:「撇開恪兒,難道楊妃就沒有異心?」他確實吃味。

  「乾兒,楊妃確有異心,可她不會笨到現在就利用自己的兒子。」起身握上承乾的手,仔細查看是否受傷:「恪兒,是唯一向著你的兄弟。」

  承乾撫上他的臉:「你多次護著他,可有想過他對你也是有情。」

  按上臉上的手:「不會的。」語氣溫柔,乖順地看著承乾。

  嘆了口氣:「此次若不是他,那便是父皇了?還是那男子?」

  褚風在聽見那男子之時,心裡震了一下。

  「楊妃確實有可能,可絕對不會是李恪讓權萬紀來監看。」他冷靜下來,細細地分析:「此時若讓吳王與權萬紀接觸,那麼你想皇上會怎麼想?」定是認為吳王在拉攏大臣,結黨營私。

  「確實,倘若真是吳王,那麼便是與齊王對上了。」思忖著。

  「以皇上的個性,縱有對齊王毫下的昝、梁二人不滿,撤換長史薛大鼎已是給了齊王警告,也不會讓權萬紀奔上百里監看這小小鹽商。」且齊王此刻還放縱藍輝與扶桑勾結,豈不是自尋死路。

  承乾聽了也想通了這點,又說:「這麼說藍輝口中的主子,也可能是讓權萬紀前來監看之人?」

  褚風點點頭:「是有可能。」看來是有人要除去齊王與藍輝。

  「有人想要來個一石二鳥。」承乾這才彎起嘴角。

  兩人對視一眼,彼此對剛剛的爭執都有些愧然,褚風主動靠上承乾,環著他:「承乾,我得回褚莊一趟。」他心裡忡忡不安,總覺得該回去看寧兒。

  「我陪你。」撫平褚風的皺眉。

  「不,你得回長安。」又說:「你得帶褚風回長安。」

  承乾看了他好一會兒,抱著他:「你呢?」

  「十日後便回常王府。」環上他的腰,褚風很是不安,也許那人會找上褚莊

  ————

  眼前是一片血流成河,鮮血布滿綠葉的沙場,褚風揹著褚寧,踩著鮮血通過這片樹林,眼前一名大將,靠在樹幹上喘氣,胸前被狠狠得畫了一刀,大將疼得冒汗,將嘴裡嚼碎的藥草吐出抹在自己身上,痛得咬緊牙關,死也不喊出聲。

  褚風想著繞過大將,少管閒事,走了百尺後,卻發現眼前出現一群獵狼,往後看向大將所作之處,嘆了口氣,還是往回走。

  「你還能走嗎?」身上背著褚寧,他是不可能再背上這位大將。

  大將睜眼看著他,一眼掛著眼罩,點頭,接受他的好意,讓他扶著走上一段路。

  「我們在這兒休息。」拿了點水給大將喝。

  「漢人?」大將喝了口水。

  「回紇人?」褚風也不答,反問他。

  大將笑了一下:「藥羅葛家的長子,藥羅葛休齊。」走近水源,撕下一塊布,沾水擦著自己的傷口。

  褚風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便說:「在下褚風。」看著這人,乃為一統回紇之將。

  藥羅葛休齊重新束起頭髮,牽動胸前傷口吃痛的皺眉,就見褚風拿了瓶玉瓶給他,盯著褚風,看了許久。

  「救了你再害死你,如何?」褚風無奈的搖頭,直接打開藥瓶,拉開藥羅葛休齊的衣襟,倒上半瓶。

  「哈哈哈哈…」他笑得豪氣,看了眼褚風背後的娃兒:「女兒?」

  褚風點頭:「明日你應該可以自己走了,我們還得趕路。」

  藥羅葛休齊沒有回應,笑著躺回草坪上

  ————

  李承乾拉著褚風的手:「說好了十日。」很是擔心。

  「十日,我就去看看褚寧,便回常王府。」

  「多一刻都不行。」攬上褚風。

  「誰說你老了?」抬頭看著承乾:「還是如此孩子氣。」

  「得配合你的樣貌,不是?」

  「等我們老了,便一塊當老頑童。」抱著承乾。

  「嗯…一塊變老。」看著褚風旋身上馬,離去的背影。

  一旁的林彪適時地走向承乾:「掌門,打點好了,已經派人給汴州奉茶樓的掌櫃提個醒了。」

  李承乾點頭,還是看著褚風遠去的背影,此刻的他已不是十二年前苦苦等待九風的太子,這一次,他不能再讓九風離開。

  「掌門,藍輝今早將鹽貨西運了。」眼裡透著一絲興奮。

  「幾石?」走回鄭家。

  「看似只有十石,可船沉水刻卻有二十石。」跟上李承乾。

  「二十石! 」停下腳步,又說:「那群扶桑人呢?」

  「拿了銀兩一早便搭船回扶桑。」林彪又說了,是他親眼見宮川家人上了船。

  「一早便走了?」承乾想了想又問:「可知道他們何時交易?」

  「昨晚在鳳字樓。」又說:「鳳字樓的宇宮先生說了,昨晚那群扶桑人黃湯下肚後還大聲地說,說我們自己漢人打漢人。」

  「喔…自己人打自己人?」承乾彎起嘴角,對林彪說:「你說是楊氏比較想除掉我,還是韋氏?」或許還有更多人。

  林彪一愣,不敢作答。

  李承乾也無須他的回答,笑著旋身上馬:「林教頭,他們都視我為眼中釘,而我,對這東宮之位,根本不屑一顧。」

  策馬離去,留下一抹黃土飛煙

  ——

  皇宮內秦和殿,李世民閉著眼,手指敲打著龍椅手柄,一旁的楊妃靜靜地讀書,李世民忽然一喊,楊妃嚇了好大一跳,手上的書還掉落在地上。

  「皇上,怎麼啦?」拾起書本,起身欲走向李世民。

  「楊妃,那傅楊興可是你表叔父?」並未看向楊妃,反而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傅楊興…是的,是臣妾的表叔父。」就前跪下,恭敬的答,依舊溫順。

  「李全,茶涼了,換茶! 」重重放下茶杯。

  楊妃一臉無辜,與李全對視一眼,李全搖搖頭,表示不知情,楊妃只好半跪在李世民跟前。

  「別跪著,朕只是想著這傅楊興身為五品小官,竟然上書參了齊王與昝君謨一本。」看了楊妃一眼。

  「恕臣妾不知。」無辜含淚,依舊半跪。

  「傻瓜,妳怎會知曉,朕同妳說便是信著妳,過來,別跪著。」拉上楊妃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側。

  「臣妾十六歲入宮後,便不曾與楊家人聯繫,這表叔父臣妾更是沒印象。」說著這話還帶著哭腔,委屈至極。

  「怎麼還哭了。」攬上楊妃哄著:「朕的意思是這傅楊興上書提到那昝君謨偷了百隻御箭,交與他山寨兄弟當玩樂打獵,還交上了審問畫押過的證據,朕只是惱著自己怎地就出了這麼一個結交狐朋狗友的兒子。」

  原以為革了一個長史薛大鼎,齊王便會有所警惕,想不到依舊放任底下人胡作非為。之前那薛大鼎還強搶民女作妾,不順意便殺之,這事給齊王壓下了,瞞了一年有餘,皇上大怒撤換長史。

  「皇上是說…此次…」楊妃趕緊摀嘴,一臉驚恐:「這不可能是齊王,齊王飽讀詩書,為人知書達禮,與太子也無冤仇,豈會如此…」有意無意地提醒。

  「別說了,這事大理寺劉玄也拿出一樣的審卷,再再都指著齊王,朕就出了個這麼狼心狗肺的孩子! 」指著桌上堆疊的藍卷子。

  「皇上,這孩子犯錯,我們做長輩的教訓教訓就是,想想齊王本就溫和,興許是那昝姓友人給誤了。」楊妃撫上皇上的手,纖手有意無意地滑著李世民的手背。

  「妳倒是為陰妃與齊王求情,也不想想她當初如何苦待妳。」靠上龍椅又說:「陰妃那點小手段,朕是看在眼裡,想來那齊王也是這般,令朕傷心。」

  「皇上知道就好,臣妾便不委屈了。」將臉靠在李世民手上,帶點哽咽地說:「當初陰妃也是因為韋妃才…不得已讓臣妾小產,皇上信著臣妾,就夠了。」眼淚滑落,就這麼落在李世民手上。

  李世民深嘆口氣,指頭畫過楊妃柔細的臉頰:「韋家仗著開國功臣的榮勳,日漸坐大,這後宮彷彿是她韋家的天下,若兒,這些日子倒是苦了妳。」他需要韋家的勢力,縱容韋妃也是在朝政上的手段,就苦了那些毫無勢力的小嬪才人。

  「若兒不苦。」低頭拭去淚水,又說:「提到了韋妃,臣妾有件事倒是從恪兒哪兒聽來,是有關紀王。」

  「什麼事?」皇上讓李全斟茶。

  「恪兒前日來請安,對臣妾說那紀王與一位梁…梁猛熛很是熟識,那梁猛熛對兵器著迷,紀王還曾到兵部讓晉王展示兵器給那梁姓觀賞,晉王不肯,紀王便與晉王爭執了起來,是恪兒恰巧經過才平息這場糾紛。」楊妃一如一般母親般,很為自己的孩兒驕傲。

  「梁猛熛?」李世民眼神一瞇,這人不也是齊王底下之人,怎會與紀王同路。

  楊妃故作不知又說:「我們恪兒真的長大了,想到這兒,臣妾就欣慰著。」這才彎起嘴角。

  李世民拍了拍她的手:「這倒是,這孩子越發懂事。」相較韋妃所出的紀王與陰妃的齊王,這兩個敗子,愚蠢至極!

  李全走了上來:「皇上,太子與褚先生回長安了。」

  「回來了是嗎?」又問:「先生的身子可好些了?」

  「據臨禁衛所言,好多了。」

  「李全,過幾日讓人請先生進宮一趟。」喝茶水,眼神閃著精光。

  「是。」

  楊妃看著李全還站在底下,識相的告退,進退得宜,方得長存。

  見了楊妃出殿已有一刻,李世民便說:「說。」

  「是。老奴前日見了先生,覺得先生並非是先生。」

  就見了李世民皺眉:「還有嗎?」

  「還有,跟老奴一塊去探訪的,還有吳王,這吳王本來就與太子交好,兄弟情深,探訪也是自然的事,吳王與那褚先生有說有笑了好一會兒,不到一個時辰便離去了。」又頓了下:「老奴在離去時,有一位外族男子也找了褚先生。」

  「外族?」

  「那位外族男子看了一眼褚先生後,便離去了,連招呼也不打。」李全也是疑惑。

  「是哪一族人?」

  「那人,老奴分明見過,是…回紇族人,藥羅葛家的人! 」

  「藥羅葛?不是說還在蘭州?」據探子所報,藥羅葛前來和親,一行人已過蘭州,還要五到七日才會到長安。

  「讓老奴疑惑的事,那藥羅葛一副著急地對掌櫃說他要找褚風,可見了褚先生以後,卻淡然地離去,完全不理會先生。」李全看得仔細:「那藥羅葛似乎還冷笑了,好似…褚先生是假的…。」

  「有趣極了! 」握了握手上的茶杯:「李全,我們的太子和褚先生似乎在謀劃著什麼。」

  李全不敢多說,深怕一不小心,便讓太子與褚先生怪上莫須有罪名。

  李世民也沒期待回應,轉著杯子,思忖。
卷一 九風再現 第五章 將計就計 5-2
  進了自家大門,褚風便聽見褚寧的笑聲,笑得天真可愛,本以為她與哪位下人管事聊天,動耳一聽,便僵在廊上。

  「寧寧,能記得叔叔,真厲害。」聲音溫潤,有磁性。

  「叔叔待我們好,寧寧和爹都記在心裡的。」說到記性,她可比爹強多了。

  「誰叫叔叔喜歡你們。」語氣有些俏皮,逗得褚寧呵呵笑著。

  褚風緩緩地踏出步伐,以褚寧與藥羅葛休齊的功力應該已經知道他回來了。

  不一會兒,果真聽見了褚寧跑向他的聲音。

  「爹! 」抱得老緊。

  「乖,老姑娘,果真又老了一些。」捏了捏褚寧的臉。

  「哪裡老了! 」看著褚風的臉,驚訝地說:「爹,你的易容呢?」

  「回來拿些褐粉。」看著褚寧,他的女兒。

  嘆了口氣,褚寧真把藥羅葛當成自家人了,口無遮攔,什麼話都說。

  「褚風。」藥羅葛休齊克制不住欣喜。

  「將軍。」不自覺地退了一步。

  藥羅葛見了更是向前一步,拉上他的手。

  「爹,休齊叔叔來找我們了! 」笑得天真,又說:「他果真沒食言。」

  褚風有一絲疑惑。

  蹲下與寧寧一般視線說:「我答應她,在一統回紇後,便會來中原尋你們,和你們相聚。」拉著褚風的手,並未放開,反而握得更緊些。

  「……童言童語罷,你怎麼還當真。」並不掙扎,他打不過藥羅葛,也無心與他對打。

  「對你們,一向當真。」對著寧寧笑。

  「將軍,此次可是來和親?」忽略藥羅葛的心意。

  「吃味了?」他是有幾分期待。

  「是,寧寧吃味了! 」她可喜歡藥羅葛,帥氣又逗趣。

  藥羅葛笑得歡:「寧寧別擔心,叔叔可是一心向著妳! 」

  褚寧歡喜的抱著藥羅葛:「讓我們一直在一起。」

  「寧兒,別瞎鬧。」褚寧的回應讓他皺眉。

  褚寧見了自己爹爹微怒,才乖巧的退下,走之前還擔心的看了褚風一眼,以藥羅葛的實力保爹爹一世平安,絕對沒問題的,可爹爹偏偏選了一條險路走,她真不懂那將被廢除的太子,有什麼好!

  看著褚寧的擔憂,褚風心裡又是一沉。

  「找了你好久了。」眼神並未離開過褚風。

  「將軍,無須找褚某。」低頭看著石桌。

  藥羅葛休齊向前,按上他的頭,直接吻上他,看著他充滿驚訝的眼神,褚風推著他,藥羅葛單手便抓住了褚風的手,直到唇上一痛,口沫染了血腥味才停下。

  「還是一樣。」也不在意,舔了舔唇。

  褚風一愣,身子僵直,別過頭,表情為難。

  「依舊是這般表情。」拉上褚風,抱著他,褚風單腳一踢,反而被扣得死緊:「別掙扎了,我倆現在的姿勢夠曖昧了! 」還親了他一口,十足的登徒子樣。

  「我只當你是兄弟。」正眼看著他。

  「可是我不。」欲吻上他的唇,卻被褚風閃過。

  「休齊,我不值得。」他之於他,只是兄弟。

  「值不值,不是你說得算。」放鬆握著的手,藥羅葛依舊看著褚風。

  倆人沉靜了一會兒,那風吹動樹枝的沙沙聲,提醒著褚風,那片血紅色的回憶。

  「可…我害怕你… 」眼裡透著脆弱。

  藥羅葛受到打擊,愣了好一會兒,他清楚地感受褚風確實在發顫。

  他冷笑,隨意地靠在桌邊。

  「你會怕我…哈哈…」他確實傷心,靠在褚風耳旁說:「我以為你有一點喜歡我…」放開他的手,轉身便離去了,消失在眼前的卦陣裡,彷彿在自家走路般輕鬆

  ————

  冬日的大漠,強風冷冽,藥羅葛休齊與褚風走回幕帳內,霸氣的拉上褚風,對他道:「助我一臂之力! 」

  褚風一愣,一瞬間好似回到了跟在李世民身旁的日子。

  「寧寧還小,現在又是冬天,你一個人也不好帶她,留下來助我一臂之力,如何?」雖是疑問句,卻有不容拒絕的霸道。

  褚風想了一會,點頭,搓手喝著氣。

  藥羅葛休齊注定一統回紇,與他當初助李世民一般,他有些恍然,想著承乾。

  藥羅葛低頭直視他的雙眼,端了杯熱茶給他:「就算你蒙著臉,只剩下眼睛,我也認得出你。」

  不懂為何藥羅葛藥說這些,莫名地與他對看。

  「神神秘秘。」笑了藥羅葛一會兒。

  「你看我身邊有誰敢像你這般,與我談笑! 」眼看著遠方,是有幾分溫柔的。

  「是你不願罷了。」他從未見過藥羅葛放下戒心。

  藥羅葛不語,看了褚風一會兒:「有你足以。」起身走向褚寧。

  他輕聲的對褚寧說:「寧寧,和爹一起伴在叔叔身旁,好不好?」

  褚寧奶聲奶氣地回著:「好! 」還抱緊了藥羅葛。

  褚風走向他倆,沒好氣的捏了下褚寧的鼻子。

  看著眼前的父女,藥羅葛第一次有家的感覺,他想,或許褚風也是有一點喜歡他的

  ————

  「爹。」褚寧跑了過來,拉上自己爹爹的手。

  「寧兒。」牽起一抹微笑。

  「爹,或許,叔叔並非你所想的那般。」她見了叔叔眼神透著傷心。

  褚風臉色依舊發白,抿唇:「寧兒,你可真喜歡叔叔。」捏了捏她的小臉。

  「爹…至少他…」還欲說些什麼,便被褚風捂著嘴。

  「別說,寧兒。」懇求褚寧,眼裡滿是不安,無力地垂下手。

  褚寧見了心疼,也覺得自己做錯了些什麼,紅著眼,哭著:「爹爹,是我不好,我又亂說話了,爹爹…」揉著雙眼。

  褚風抱著寧兒,哄著,他是真希望,寧兒說的都是錯話,這樣他的承乾,便能好好的活下去。

  回了常王府,李承乾這十日便是逗著自己的孩子,也鮮少與出府,偶爾還會與假褚風玩上幾盤棋,做做樣子。

  「太子爺可有發現,我們暻兒聞起來香香嫩嫩的。」蘇璟兒上前一塊兒逗著李暻。

  「真的有股香味。」他眼神一瞇,這香味他怎會不知。

  「這是齊王的小妾藍氏所給,說是給孩子保平安的香粉。」她自個也愛這香。

  李承乾拿起香囊,摘了下來:「這孩子也挺愛這味道,我且拿去問問先生,看他是否能調出此香。」露出一絲微笑,看著蘇璟兒。

  蘇璟兒見了李承乾如此溫柔,心裡一喜,紅著臉點點頭。

  「妳與藍氏可是時常見面?」並未看向蘇璟兒,就逗著李暻。

  「也就是這半個多月,上回和她在市集上碰上了,才認識。」細細地答著。

  「爺並非反對妳與人熟識,只是上次先生箭傷,許多證據都指著齊王,璟兒,妳自個兒得當心留意些。」將李暻抱給奶娘。

  蘇璟兒會錯了意,感動得抱上李承乾:「太子爺待璟兒如此上心,璟兒心滿意足。」

  李承乾並未出聲,反倒是看著窗外走過的人影,彎起嘴角。

  笑著拉開太子妃的手:「本王還有要事,倘若藍氏問起香囊,便說是妳喜愛極了,拿起來自個兒用。」

  蘇璟兒一愣,有些莫名,還是聽話地點點頭,她想當幫著自己相公的女人,爺讓她如此說,便有爺的道理在。

  紅著臉,心還砰咚砰咚得跳得飛快,驚訝著自己的大膽,竟然就這麼抱著太子爺。

  李承乾出廂房,走得飛快,一閃身便拉了個人進了自己的書房,單掌一揮,一旁的窗也闔上了,他低頭便吻上了那人的唇。

  「剛好十日。」抬頭眼裡閃著水光,模樣俏皮得很。

  「再多一刻,我便讓人拆了褚莊了。」又偷了個香。

  「你可是派人跟著我?」故作生氣。

  「倒也沒跟,就看著,也不想想你那褚莊多難進,探子好幾次都差點出不來。」他可不想再花十二年等,得看牢些。

  「還真是你的人。」笑出聲。

  看著他笑,李承乾低頭又親了他一會兒:「父皇讓人傳話,要你明日進宮。」這代表,褚風又得易容了,與他又得恭恭敬敬。

  「是該傳了,哎呀…可是捨不得我這副姣好的皮相?」環上承乾。

  「是有些不捨。」痞樣地摸著褚風的臉,又說:「我還得禁…慾。」在他耳旁說著,看著褚風紅了耳根。

  「咳…」害羞地咳了幾聲:「我明早才上妝。」臉上通紅。

  承乾眼角彎起,低頭便吻上了褚風。

  「你身上怎會有股香味?」褚風湊上一聞。

  「是這個,齊王府藍氏送給李暻的。」差點忘了這事。

  「送這香囊給孩子?」這香味分明是催情用的,用在孩子身上,不久便會發熱,倦怠,接著便一覺不醒。

  「是女人香。」將香囊放在桌上,李承乾吻上褚風的頸項,半推著他往床邊靠去。

  褚風想著事情,隨著李承乾走,又說:「齊王還真是處心積慮害你的孩兒。」

  「他想得到東宮之位。」舔著褚風的鎖骨,咬出了一點吻痕。

  「嗯…說正事…」也不是真的推開承乾。

  「嗯…辦正事…」彎起嘴角,撩下床簾。

  興許是受了女人香的誘惑,倆人興奮的交纏彼此,享受交合的快感,褚風怕府上的人聽見,咬著被褥,悶著的唇發出隱隱的呻吟聲,更讓承乾惡意地欺負著他。

  褚風索性咬上他的肩臂,在他的肩頭上烙下一個個咬痕。

  情事過後,李承乾抱著褚風,閉著眼淡淡地說:「這幾日權萬紀與傅楊興參了齊王一本。」撫著褚風的手臂。

  「傅楊興?」動了下身子,挪了個舒適的位置,環上承乾。

  「你知道?」看了褚風一眼。

  褚風不作聲,依舊閉上眼睛,又問:「他可有官職?」

  「傅楊興啊…官階五品,是楊妃的表叔父。」

  「楊妃的表叔父?」有些驚訝,半起身,身上的被褥落下一半。

  承乾起身拉上一旁的外衣,蓋上褚風的身子,故意說:「還護著恪兒?」

  沒好氣地笑了一下:「如此小心眼。」

  「正是!」抱過褚風。

  褚風笑了笑,靠在承乾身上:「我曾在回紇見過傅楊興。」是他與藥羅葛休齊一塊見的,為了買火粉。

  第一次聽見褚風說起回紇之事,承乾靜靜地等著褚風說,卻見他無意繼續說下去,他攏緊褚風,褚風不願說那兩年之事,他也無可奈何。

  「當時他是個賣火粉的商人,自薊州與洪州運火粉給外族維生。」他不知是否有連繫,只覺得整件事似乎是場局。

  「這借刀殺人的功夫,還有得比呢?」笑得意味深長,薊州與洪州,不就是當初放九風的假消息之處?思及此卻又皺起眉。

  「嗯…」褚風想著別的事。

  這場鬥爭看起來是楊妃勝券在握,齊王注定大敗,而韋妃似乎等著他倆兩敗俱傷,再來收個漁翁之利——

  回紇帳幕內,藥羅葛休齊帶上蒙著面的褚風,坐在帳中的主位,看著眼前的三位商賈。

  「這火粉可是從薊州運來的,保證不潮,威力十足。」傅楊興說的自信,推銷著自家製的火粉。

  藥羅葛休齊並未說話,他看了一眼身後的褚風,是他要褚風蒙著臉,說是別讓人知道他是漢人,以免被冠上叛國助外族之罪。

  「上回傅掌事說從洪州,也說不潮,可哪兒不是才做大水?」

  「這…都是洪州潰堤前之事,上回的火粉不也沒潮,還助將軍大勝三族!」說得緊張。

  「傅掌事別緊張,本將軍就一介外族將領,只要您火粉不潮,生意還是做得成的。」藥羅葛倒是冷靜,愜意地喝了口茶水。

  傅楊興這才露出笑容:「成成成…一定成,絕不潮,此次在下可是走陸路,這時節剛好無雨,連日大晴絕不發潮。」稍稍拉開草蓆。

  褚風眼尖的見了火粉箱上封條的官印,是周和郎之印,當朝陰妃之父的官印。

  咳了兩聲,褚風聲音壓低問:「為何有官印?你這火粉真是從薊州運來?」難不成唐朝大官們也私下賺起火粉錢?

  傅楊興一凜,隨即討好地說:「是放行的官印,在下一路走陸路,自然需要通關過檢,這火粉,本就是私運,總得找個大官巴結一下,蓋著通關印才能運來給將軍用。」說得諂媚。

  「無妨,本將軍只要火粉,怎麼運便是你們這些商人之事。」他是有私心,不想讓褚風想起中原之事。

  「請將軍恕罪。」褚風作揖,配合藥羅葛,畢竟這火粉是用來一統回紇,他一介外人,豈能多嘴。

  待與傅楊興點交,藥羅葛才對褚風說:「這傅楊興上頭還有個主子,來頭不小,心思也夠狠辣,你可知曉中原這次洪州大水,可是人為?」

  褚風一愣,看著傅楊興遠走的方向:「你是說…」

  藥羅葛點頭:「薊州那場穀旱大火,怕也是他指使。」

  「你怎會知曉?」

  「凡事還是得小心點好,我怎麼知道這傅楊興是賣火粉還穀粉給本將軍,當然得派些探子。」彎起笑容,自信十足。

  「洪州大水,薊州又發生穀旱…中原怎會發生如此多事…。」他擔心二哥的天下。

  「據探子回報,傅楊興的主子應在宮中,怕是場奪嫡後宮之爭。」

  褚風不語,反而更加憂愁,奪嫡之爭啊…

  他的承乾不知如何——

  褚風側身看著睡下的承乾,指頭畫著他的臉廓,輕輕吻了他的唇。

  他想起當時,他便是想給承乾提個醒,欲離開回紇,才…

  看著自己雙手,似乎還沾滿鮮紅的血,紅了眼眶,他輕輕起身,披上外衣,走回自己的房裡。

  承乾在他關上門的那一刻,睜開了眼,他聽見了褚風的落淚聲,忍住詢問他的念頭,坐起身子,又是一夜無眠。
卷一 九風再現 第五章將計就計 5-3
  同樣的皇宮內御書房,褚風背過手看著書架上的書,那本十年策依舊躺在書架上,還多了些摺痕。

  一早他便坐轎進宮等著皇上下朝,他想著,如果不出意外,藥羅葛休齊今日也會一同拜會皇上,和親之事應是求娶新陽公主,以藥羅葛那樣的大英豪來說,二哥定是答應。

  一來與回紇可汗可顧回紇高昌平安數十年,二來以藥羅葛休齊那樣的英才,也不委屈新陽,這樁美事沒有破局的可能。

  「皇上…皇上…氣壞身子,可就不好了…哎呀…皇上…」

  「你說說,他跟我要的是什麼人! 」猛然停頓腳步,憤怒揮袖,隨即又疾步走向書房。

  「興許也只是聽了那傳言,才與皇上要人罷。」李全小跑了起來. 「傳言!他那眼神,朕瞅著就是曖昧,朕都懷疑我們這褚先生是位妖禍眾人的美男子了! 」話越說越大聲。

  見了李世民進書房,褚風恭敬的跪在地上恭迎。

  李世民見了他一眼,指著他:「你最好老實交代,那藥羅葛家的人,怎會當著眾臣就要你這人! 」氣得拿起桌上的水杯就喝。

  「哎呀…皇上,那是褚先生喝過的。」趕緊拿下水杯。

  藥羅葛本就是瘋狂之人,無法預料,褚風故作鎮定,依舊跪地避重就輕的回著:「臣與那藥羅葛熟識,曾助他一統六族,他要臣,興許是求個謀士軍師,並非和親。」。

  「謀士!軍師! 」李世民重掌一拍,桌上的筆架都倒了,下人趕緊都跪了下來:「好啊!你褚風好大的本事! 」拿起水杯就給砸了過去。

  褚風左臂一陣燙滾,他趕緊拉好衣袖,擔心麒麟紋顯露,低頭靜靜地跪在地上。

  李全到底還是了解皇上,見了皇上微微皺眉,便趕緊讓人備上涼草膏和冷帕巾,遞給了褚風,褚風道謝接過,只用冷帕巾蓋上。

  「朕的新陽都還比不過你,褚風,這給與不給,都給朕出了個難題! 」他也不知在氣惱什。

  本來褚風給了藥羅葛休齊也無妨,他本就是一位神機子,得皇令贈給回紇可汗,當是風光榮顯。

  可,總覺得將褚風給了藥羅葛後,有種吃鱉的感覺,很不是滋味!

  褚風依舊恭敬跪地,心下也是亂得很,懦懦地說:「臣,罪該萬死。」靜下心理清頭緒。

  「是啊!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冷哼了一聲。

  「臣斗膽一問,藥羅葛可汗可有拒絕新陽公主和親之事?」

  李世民一愣,手指敲打著桌面,依舊忿忿:「並未拒絕,卻也沒接受。」這才發現被藥羅葛那傢伙牽著鼻子走了!

  「臣與藥羅葛可汗相處過,此人善於談判,驍勇善戰且百戰百勝,唯一戰敗便是貞觀六年與皇上那一場高昌大役。」依舊跪地。

  李世民挑眉,貞觀六年那一役,他是有印象的,可當時卻對這藥羅葛休齊卻沒印象。

  看了眼李世民,褚風猶疑卻還是開口地說:「當時皇上領三師將領,兵分六路,以三三矩隊,遠攻近防之策,將回紇赤焰族與藥羅葛族逼上西蓮山,之後又親自上西蓮山逼他們投降,當時藥羅葛休齊只是名小將,單刀匹馬,帶上九環大刀便與大唐李道宗將軍大戰數回,皇上見了他驍勇乃為一條好漢,還許了他僅與藥羅葛族講和之約…」

  李世民怒氣衝髮,突地站起,大喊質問:「你到底是誰! 」此事只有同征之將首知情,不可能外洩。

  「臣…褚風。」低頭叩趴。

  隨手抽起書房內的掛劍,旋身舉劍架在他的頸上:「這已不是第一次,朕說過,朕沒有耐性! 」

  李全已經嚇得跪在地上,手微微顫著欲安撫皇上。

  「皇上,藥羅葛休齊便是以此為傲,倘若,皇上真將褚風交了出去,豈不又再次與他說和?」褚風聲音放軟,抬眼直視李世民。

  李世民一愣,將劍丟在地上,背過手,轉身背對褚風。

  「藥羅葛可汗此次便是探著皇上的底線,新陽公主和親之事,本就該是正事,他該娶,也會娶,故意扯上臣便是故意折我大唐盛氣。」他知道皇上聽著。

  眼神示意李全將劍收好,沏上一壺茶。

  李全輕手輕腳地趕緊照辦,這褚先生還真的懂得皇上的心思。

  「皇上也知道,只是朝中大臣你一言,我一語,亂了皇上的思緒,才一時沒看透。」給了他台階下。

  李世民不語。

  褚風看了他的背影,嘆了口氣,又說:「皇上乃天下可汗,藥羅葛休齊乃一方可汗,讓新陽公主風光許給那藥羅葛休齊,於他於我大唐皆有益處。」見了李世民微微側身,又說:「此事本不干臣之事,實乃朝中大臣,小題大作,亂了皇上心思。」

  轉過身,神情倒是沒那麼嚴肅,走回桌前,盤坐,李全適時地送上一壺茶水,端上兩只杯子。

  「皇上,喝點茶。」李全放輕聲音。

  沒好氣地看了李全一眼,卻發現他感激地看著褚風,李世民思忖著,他雖懷疑褚風的身份,卻沒真想過褚風是誰。

  看著跪在地上的褚風,李世民喝了口茶水,才說:「你還跪著做什,李全,還懂不懂禮貌,送上軟墊,倒茶。」

  「謝皇上。」輕步走近,坐上軟墊,褚風依舊恭敬。

  「先生,朕可以保你這一次。」他瞅著褚風的神情。

  「叩謝皇上。」欲退後跪拜。

  「別拜了。」為他斟茶,又說:「李全還說在襄州待的褚風是假的,朕瞅著倒是李全撒了謊。」端茶給褚風。

  雙手恭敬接呈,依舊低頭,眼裡無波,又說:「在襄州的確實不是臣。」鎮定地喝了口茶。

  「這可是欺君之罪,先生真認為朕會一直容忍你?」褚風次次挑戰他的極限。

  「皇上給臣的皇令,不就是保太子平安,臣只是做分內之事。」放下茶杯,低頭。

  「給朕說說和太子共謀何事,如何?」並非惱怒。

  「臣與太子與江湖上霽、霄江派兩大派掌門遇上了,同去揚州。」面無表情,說的真實。

  「蘇霽他們?」轉著杯子。

  「正是,蘇莊二位掌門領臣與太子至揚州時,還遇上了件事,臣想著告知皇上,卻不知該說還是不該。」語氣猶疑。

  「說!」哼了一聲又說:「什麼驚人之事都在今日說一說! 」

  「途經揚州水路之時,遇上了海州鹽商藍輝與扶桑人做買賣,本想著商賈與外邦人做買賣沒什麼,可…竟見著了鹽袋中夾著火粉運往江西之地。」承乾說了,權萬紀已請奏參了齊王一本,權萬紀應該已將此事稟告皇上。

  果不其然。

  李世民點點頭:「接著說。」

  「臣與太子一路循著水路往江西尋去,途中那蘇霄蘇掌門因為莊裡出了些事,由他告知我們,便知曉一種名為女人香之物。」褚風歛下眼。

  「女人香?」李全忽然叫了一聲:「皇上…不正是上次春圍齊王小妾藍氏上呈的香囊裡裝的香粉嗎?」又說:「當時皇上您還誇那香囊繡工精細,還賞了藍氏一只玉簪。」

  「是了,那藍氏說了什麼,女人香乃是她藍府上專賣的香粉,繡了數十個香囊,還送給了后宮妃嬪。」這事他是知道的。

  褚風從衣襟拿出了香囊又說:「那火粉太子已讓人跟尋著,眼見時日不多,臣便與太子先回常王府,可進了常王府後,便從小王子身上見著了這女人香。」

  李世民皺眉,女人香用於幼孩?是有人想殺了朕的皇孫!

  「太子一問太子妃才知,這香囊乃是藍氏特意贈於小王子,太子想著太子妃不知情便也沒責罵太子妃了。」說著太子與太子妃鶼鰈情深,想互體讓,卻也明著說他齊王便是要殺了太子的孩子,皇上的皇孫。

  見了李世民握拳,褚風不語,目的達成就好,除去齊王只是順勢而為。

  李全讓人備了緞轎送褚風回常王府,沿路上對他很是恭敬,途經元德宮,褚風微微一頓,多看了一眼。

  李全眼尖得很,低頭說著:「這是長孫皇后的宮殿,皇上專寵長孫皇后,就只有這元德宮在秦和殿旁。」

  「皇上重情重義,與長孫皇后佳話盛傳,在下感動於心。」眼裡還真透著一閃水光。

  李全一愣,簡單答應,卻對褚風此舉記在心上。

  褚風並未起步,反倒是又看了眼元德宮門前的梅樹,抿唇。

  「李公公。」

  褚風一聽聲音,僵直了背。

  「長孫大人。」拱手作揖。

  同李全一起作揖低頭。

  「這位…」眼神打量了一會兒。

  「這位便是褚風,褚先生。」經過早上那番爭執,他對褚先生可是尊敬得很。

  長孫無忌聽了李全的語氣,趕緊換上笑容:「先生,失禮了。」

  「長孫大人,草民失敬了。」他並無官職,在這些朝中大臣眼裡,他便是一名算命郎。

  「能讓藥羅葛可汗要人,先生定有過人之處。」笑得謙和有禮,溫和親切。

  李全倒是挺同意這番話的,笑著點點頭。

  褚風見他如此,心裡沒好氣的白他一眼,依舊低頭:「與藥葛蘿可汗有幾面之緣,此次和親才為正事。」

  「這幾面之緣便讓可汗上朝要人,先生可是做了什麼驚人之舉! 」說得無意,末了還笑著。

  「可汗心思慎密,在下也揣不透。」又說:「此番可汗便是前來和親,聽皇上說,屬意新陽公主和親一事,就不知長孫大人是否前來與皇上商討此事?」再次作揖低頭。

  長孫無忌看了他一會兒,才故作老態:「瞧我這糊塗性子,就是為這事來。」他有意無意看了褚風左袖口一眼。

  褚風不動聲色。

  「先生怎麼衣裳濕了一片?」又看一眼,似乎想確定什麼。

  「打翻水杯罷了。」

  「那長孫可是差點誤了先生回去的時辰,到時染上風寒,太子可會拿我這舅父問罪的。」

  「長孫大人言重了,那麼,草民先告辭了。」疾步離去,衣袖裡的雙手滿是冷汗。

  「慢走。」

  長孫無忌將手中的奏摺拍在自己的手上,看著遠去的背影,思忖

  ————

  城揚跪在地上,哭得好不委屈。

  「城揚,妳照實說,舅父不會怪妳的。」將扇子敲著手掌。

  城陽搖搖頭,她已經讓九風叔叔被母后打了。

  「妳不說,舅父就只能胡猜瞎想,到時豈不是將事情鬧得更糟?」

  城陽一愣,她不過十才,九風叔叔的臉被母后打紅時,她已過意不去,倘若叔叔又因為她又受了什麼傷,她該怎麼面對叔叔。

  見她已動容,引著她又說:「九風和承乾哪點事,舅父是知道的,舅父會和妳母后勸勸他們,可今日這事,可就不能同喻。」

  城陽淚流得更兇,已經發出嗚嗚嗚的哭聲了。

  長孫無動於衷,故作溫和,蹲下拍著城陽的背:「那九風私自出宮與褚家人見面,妳不也瞅見了?要知道那褚遂良可是此次進士,拿了個全紅,受皇上重賞,現在大臣們都傳著是妳九風叔叔將考題洩漏出去,讓褚遂良得以入榜。」說得誇張,這事皇上早已審過,那篇文章確實文褚遂良親筆寫下,考題乃為皇上臨場親筆提試,絕無透漏之可能。

  城陽顫著唇,一臉惶恐。

  「妳只要將妳九風叔叔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交代清楚,不就還了他一個清白,舅父會保他無事的。」拍了拍城陽的背,安撫她。

  「嗚…九風叔叔…是見了褚家人…那人城陽認得的,是褚家的大姑姑。」她還是鬆口了。

  「可是嫁給李氏的那位?」當年李褚兩家聯親的佳話,在洛州盛傳,這事他也聽說。

  城陽點頭,抽噎的又說:「九風叔叔哭了,他喊褚大姑姑為娘,還說…」

  猛地抓緊城陽手臂:「妳說九風喊褚家的大姑姑為娘! 」

  被抓痛的城陽哭得更兇了,長孫趕緊安撫便要她說下去。

  「九風叔叔說…他…他說…他說…」懦懦地哭著,伴著哭聲:「天命所順…無回天,東宮太子滅於城,九風叔叔哭得厲害,城陽只聽見他與褚大姑姑說,希望時間來得及,讓他回來救承乾。」看著舅父的表情,城陽哭得更大聲。

  她知道,這次,她真的對不起九風叔叔了。
卷一 九風再現 第五章 將計就計 5-4
  緞轎到了常王府時,明月已高掛,夏日的南風吹徐,一絲涼爽將褚風的落髮吹起,他定定地看著常王府的匾額,站在正門前,一旁站門的下人,也不敢驚擾褚風,低頭不敢直視,對他有幾分尊敬。

  「…天命所順無回天,東宮太子滅於城。」喃喃自語,他想著這些年排出來的先機,先是齊王被流放,再來吐魯番之戰,吐魯番大敗,前來求與文成公主和親,接著…承乾賜死於洛州。

  今日長孫無忌直盯著他左手瞧,沒有絲毫鬆懈,他知道,倘若長孫知曉他便是九風,定不會放過他。

  當年長孫喊著他為李公子時,他便知道長孫已查明了他的身世,儘管不知名諱,褚風心裡還是可以感受到長孫所給的壓迫感。

  深深嘆了口氣,他緩步進府。

  見了承乾在房裡逗著王子,笑得慈愛,他彎起嘴角跟著笑著,看了一會兒才邁步回房。

  承乾知道他看著,心裡有幾分賭氣,惱著褚風不願說說回紇發生之事。

  這讓他在褚風與藥羅葛之間成了局外人。

  蘇璟兒打斷承乾的思緒,柔聲地問:「太子爺,今晚可留在璟兒房裡用膳?」

  見了承乾難得在房裡待了這麼長的時間,她想著多留他一會兒。

  「好。」應了之後,有些後悔。

  蘇璟兒一喜,趕緊讓人先上幾道小糕點,她自個兒親自下廚,想著燒幾道好菜,紅唇邊彎著笑容。

  用膳時,李承乾掛著笑容聽著蘇璟兒說著她的拿手菜,他禮貌地說好吃,便靜了下來,一頓飯下來,大多都是蘇璟兒說著話。

  他不知自己何時用完晚膳,也不知如何走出房外,待他發現時,已經站在褚風門前,舉手欲敲門。

  他站了一刻,愣了一刻。

  褚風在房內也看了他一刻,等了他一刻。

  「今日早朝…」還是先開了口,語氣帶點怒意:「我成了局外人。」

  褚風沒有回應。

  承乾靜了一會兒,又說:「這也是你布的局嗎?」語氣難忍失落。

  門並未打開,依稀可見褚風靠在門上,嘆息。

  承乾握緊拳頭,忍著破門的衝動。

  「今日之局,絕非我願。」將額靠在門上。

  「先生不說,本王自個兒查。」他真的惱著,負氣轉身。

  褚風歛下眼,看著腳跟,小聲地說:「查什麼…知道的人,都死了。」眼眶邊的淚珠滴在地上,一點一點

  ————

  撻娜娜是藥羅葛休齊奶娘的小女兒,藥勿葛族的公主,打小就與他定了娃娃親,撻娜娜見了藥羅葛休齊看重褚風,自己也以藥羅葛夫人自居,照料著褚風,常被長輩笑著不知羞,撻娜娜不理會他們,依舊如此。

  「褚風哥,我知道你們都笑我不知羞,黏著休齊哥哥。」撻娜娜額上的鈴聲響得亮,搭上她白皙水嫩的皮膚,大眼一眨一眨。

  「褚風哥看著妳,有幾分可愛直率。」扶起跌倒的褚寧,讓她跑去。

  眼前這片綠地,像是天上賜與回紇族的禮物,傍著遠方的五環山,美不勝收。

  「褚風哥,我有幾分妒忌你。」她自小就住在這族裡,沒什麼心機,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討厭,這種曖昧不明的忌妒,她還是第一次感受。

  褚風大笑:「我?」直接躺在草原上。

  「我也不知道這是否叫妒忌,阿姊說是,可阿娘卻說是我沒事找事做,胡思亂想。」她為褚寧打開水壺,餵她喝水,還用衣袖為她擦嘴。

  「那妳要不要和我說說?」隨口問問。

  撻娜娜是安靜了一會兒,但也只有一會兒。

  「就上次,你不是伴著休齊哥哥上覺炎山,那時你腳傷了,休齊哥哥二話不說一把將你抱去帳內治療。」

  沒想到撻娜娜還真的說了。

  褚風點點頭,當時他腿骨碎了,走不得,休齊才如此,這哥們義氣得很。

  「可上回我腳傷了,休齊哥卻讓我親阿哥背我回家。」嘟著嘴,很是委屈。

  褚風很想笑,他憋得眼淚都流下來了,故作鎮定,吸了口氣,又說:「還有嗎?」

  撻娜娜洋洋灑灑又說了一個時辰,細數著還有幾項她忘記的小事。

  褚風靜靜地聽,彎起嘴角,這般毫無心機的對話,往後想起來,也會懷念罷

  ————

  夜半高掛的明月,亮得有幾分刺目,暗道樹林間,有一人焦躁不安,不停踱步。

  便是這般轉熱的立夏之日,齊王還套上的斗篷,遮住自己的臉,在城西的一片樹林,雙手不停地交握,轉動,焦急得很。

  「怎地還不來! 」他伸頸探看。

  踱步轉圈,又等了半刻,才聽見遠方馬蹄之聲。

  來的人是坐著轎子的,是座深藍色的緞轎。

  「可來了! 」趕緊上前。

  轎一停,齊王馬上喊著:「韋大人你可要救救本王! 」

  轎中人並未落轎,只見玉手上的黃金長指夾撩起轎簾,齊王見她白皙玉手以及鮮紅嫩唇,微微一愣。

  轎中人紅唇輕啟,聲音柔細,音調稍高:「齊王。」

  「貴妃! 」眼下的黑沉,看得出操煩了幾日。

  「齊王,你可是食言在先。」透著月光,依稀可見轎中貴妃,摸了摸自己的髮。

  「我…」語塞。

  沒錯,是他讓梁猛熛拖紀王李慎淌入這淌混水,即便要死,他也要拖個人。

  「本來,那百隻御箭被盜之事,本宮應著你,也掩護你了,可你讓那昝君謨暗下殺手,除去太子,真要說來,這事可與本宮毫無干係。」摸著髮的手停了下來。

  齊王單手握拳,氣憤難忍,紅了臉。

  轎中貴妃又拿出一香囊,遞出了轎簾,語調無波:「你聞聞。」

  「女人香?」疑惑,這香囊不就是藍兒給後宮的香囊?

  「齊王啊齊王,這香,壞事了。」聲音嬌嗔,撒嬌般責怪。

  「不就是只香囊,父皇還加賞了藍氏。」

  「這香啊,四處飄,越洋飄過了扶桑,這往我大唐呢,又流向了西蕃之地,還飄到了太子府,掛在皇孫身上。」說得事不關己。

  「藍輝之事,本王已告誡過他,絕無下次。」然而,太子府贈香囊之事,是他默許。

  「你太心善。」貴妃小指點了點自己的眼尾,心想著回去該多用些珍珠粉。

  「還望貴妃出手相救! 」他只能低頭。

  「私販火粉事小,你好歹是個皇子,這事被罰個禁閉三個月,削去俸祿一年半載也就無事。」貴妃重重嘆口氣,又說:「壞就壞在…你意圖殺害皇孫,這可是犯了皇上的大忌啊! 」頗有可惜之意。

  他便是想透了這點,才會如此焦急,千金難買早知道,他千不該萬不該讓藍氏與太子妃接觸。

  「那你要我怎麼辦!如今慎王也攪在局中,貴妃難道就見紀王與本王一同玉石俱焚! 」眼裡充滿血絲。

  「哼! 」不屑地冷哼,又說:「慎王與梁猛熛鬧事一事,倒不用齊王擔心。」微惱著放下轎簾。

  齊王捶上緞轎,大喊:「妳好狠! 」

  轎內靜了一會兒,貴妃冷笑:「不狠,如何在宮中生存。」玉手向外揮了揮。

  轎夫見了指示,喊了聲:「起轎,拉馬繩!」

  馬蹄聲再次響起,齊王已沒了前一刻的焦慮,憤怒不足以表達他此刻的心情,平日的仁義孝禮也無法管束內心復仇的念頭。

  他要死,也不能讓其他人好過!

  ——

  諾大的皇宮裡,要讓兩位貴妃相遇,這是難上加難,偏偏又在這大半夜地,讓這站在庭中的兩人,彼此都有著心照不宣的默契。

  「妹妹見過姐姐。」楊妃一如以往,輕輕柔柔。

  「快請起。」韋妃彎身親手拉上了楊妃之手。

  「謝姐姐。」

  「妹妹也和姐姐一般,睡不著嗎?」看著天上,這滿月擾得人心煩。

  「是,天氣漸熱,妹妹染了暑氣,睡不好。」拿起絲帕按了按額穴。

  「妹妹可要當心身子。」握了握她的手。

  「謝謝姐姐關心。」刻意避開金色指夾撫上自己手背的冰涼感。

  「妹妹倘若身子不好,晚上便不要走遠了,傷了身子,皇上可要傷心了。」意有所指。

  楊妃依舊淡淡笑著,忽然像是見著了什麼:「姐姐腳邊的可是枯葉?」

  韋妃順眼看去。

  掩嘴又說:「是妹妹看錯了,這皇宮如此乾淨,怎會有山中枯葉沾衣。」

  韋妃彎起嘴角,眼裡透著狠辣,掩嘴跟著笑了:「妹妹,吳王近日可好?」

  「承蒙姐姐關心,沒消息便是平安。」眼裡也透著剛毅。

  「姐姐啊,為慎兒煩著。」看了一眼楊妃又說:「要知道那傅楊興如此有才,真應該讓慎兒求去當習書的太傅。」

  「這有沒有才,這事,妹妹倒是不知情。」低頭看著草叢裡的花朵,輕撫了幾下。

  「也是,妹妹恪守本分,不干政事,這倒顯得姐姐多事了些。」

  「姐姐乃貴妃之首,就算不想聽那些朝政之事,還是會有些貪富求貴之徒纏擾著姐姐,令姐姐為難。」

  「妹妹真是善解人意,莫怪皇上如此疼惜妹妹。」又握上楊妃之手。

  楊妃笑著應答,與她客套幾句便退下了。

  轉身走出庭外,低下聲:「屏兒,讓傅大人近日切莫入宮。」

  「是。」

  楊妃握緊帕巾,蹙眉微惱。

  「貴妃,可還氣著?」屏兒自小就跟著貴妃,這點心思她是瞧出來了。

  「惱著讓人坐收漁翁之利。」微咬紅唇。

  「此次若非那褚風一事擾局,紀王應在上次早朝便…」

  「妳不要腦袋了嗎?」厲聲斥責。

  「屏兒知錯。」趕緊低頭認錯。

  「屏兒,是我心急了。」調了口氣,拉上屏兒,楊妃又恢復了原樣,那般柔弱。

  「公主…」她知道楊若兒的辛苦與委屈。

  「傻瓜,妳我情同姊妹,我可少不了妳,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屏兒妳得自己管好自己。」她相信她懂得。

  屏兒含淚點頭。

  倆人伴著月光,緩緩走回宮裡,步伐沉沉,她處心積慮布得局,卻讓人所用,心有不甘。
卷一 九風再現 第六章 不速之客 6-1
  陰雨綿綿,市集人煙少去了一半,黃土泥濘隨著馬車輪痕濺起爛泥水花,馬伕全身濕透,打著馬鞭。

  「褚道,再快些。」車內的夫子被顛得話都說不好,語氣仍是著急。

  「好咧。」又是一鞭。

  「可派人傳信至常王府給褚先生了?」

  「前晚奴才親自送去,親手交給先生了。」

  「這就好這就好…」

  車內之人乃是當朝三品上尚書御史褚遂良,此時神情有幾分焦慮,前日洛州老家忽傳家書,要他趕緊回洛州,說是老太祖母病重,怕是時日無多。

  「祖奶奶…」他雙手交握,下巴的鬍渣更顯得他憔悴。

  趕了兩日的路,褚遂良急著下馬,鞋還落在門前,也不管襪上染上泥濘,直奔褚家。

  「二少爺回來了! 」門外奴僕趕緊大喊。

  穿過大院走廊,開了紅木門,褚遂良見了自家大姑姑褚玄為祖奶奶擦著嘴角藥汁,他紅了眼眶,在床邊跪了下來。

  老太祖母看了他一眼,眼角邊的細紋揚起,手微抬要褚遂良握上。

  「登善,回來啦… 」

  「回來了,回來給祖奶奶請安。」將手按上自己的臉,一如孩提時,祖奶奶總是用手暖著他的臉。

  「甚好…甚好…」要褚玄扶她起身。

  「祖奶奶這回可嚇著孫兒。」故意怪著老太祖母。

  眾人聽了一陣心酸。

  唯有褚亮出聲:「就只有你這孩子,這般與祖奶奶說話。」

  「爹,您不也被嚇著了!」眼眶微紅,他心裡泛酸。

  「你!」

  「呵呵呵…褚家好久沒這般熱鬧…咳咳…」

  「祖奶奶! 」眾人又是一陣驚慌。

  「沒事…見到了登善,病…也好了一半。」又摸了摸褚遂良的手。

  「善兒,奶奶今日精神多了。」褚玄年已過了六旬,看起來不過三十五。

  「大姑姑。」見了褚玄還是微愣,這大姑姑依舊年輕。

  「你換個衣裳再過來,一身濕,受了風寒可怎麼辦。」拿出帕巾擦著褚遂良額上的雨水,抬手之時,袖口隱約透著紅色麒麟紋。

  「玄兒,你當他還是孩子,登善現下看起來比你年長多了。」褚亮消遣著自家孩子。

  祖奶奶笑得開心:「呵呵呵…不知情的,還以為玄玄是登善的妹妹呢! 」

  「你們瞧,奶奶還會說笑了! 」褚亮之妻,王氏掩嘴跟著大夥一起笑著。

  「你們再說下去,小善又要躲回他那小櫃子裡哭去了。」李元壹逗著褚遂良。

  「大姑丈怎麼連你也如此!」都是小時候的事了!

  「沒法,就你年紀最小。」李元壹第八子,李寒。

  「我怎會是最小的! 」說完便閉上嘴。

  眾人忽然安靜了會,就見祖奶奶和褚玄面帶憂傷。

  「你哪壺不提提哪壺! 」親哥哥褚怡良嚴厲地瞪他一眼。

  「唉…祖奶奶真的想老么了。」含著眼淚。

  一旁的褚玄眼裡也轉著淚,咬了下紅唇,安慰祖奶奶:「奶奶,老么會回來的,您可要保重身子。」

  「祖奶奶,老么會回來的。」褚遂良不知哪來的自信,說得肯定。

  「登善,可是知道老么的消息了?」瞧他說得肯定,祖奶奶聽了也安慰。

  「在長安聽說過一人,覺得行事風格像極了老么,登善便自作主張告訴他祖奶奶的病了。」既使傳錯了也無妨,他不能讓老么有遺憾。

  「是嗎…」欣慰地笑了笑:「老么啊…太過聰明,身上的責任又多,祖奶奶只盼他…平安就好。」

  褚玄聽了暗自拭淚,背過李元壹。

  李元壹見她如此,舉到一半的手又放了下來,嘆了口氣。

  眾人又陪了祖奶奶一會兒,見她乏了才退出房外。

  出了房門後,便見著李元壹在廊上等她。

  「玄玄。」

  褚玄難忍傷心,眼眶一紅。

  「他沒事的。」是安慰褚玄,也安慰自己。

  「怎會沒事! 」

  「麒麟宗族的人說了,他們尋不著他的…」他的屍首。

  「我知道他還活著,可我就是心疼,老么可是我十月懷胎所生,他疼,我這做娘的,更疼。」她的見機能力已大不如前,已經無法得知老么的去向。

  「我阻止他也是為了他好。」他期許他,寵愛他,老么可是他李家百年一見的奇才。

  「為他好…」褚玄任眼淚滑下:「你的為他好,讓他這十二年來不與我們聯繫…」

  「我…」李元壹攬上她的肩:「是我錯了,別哭了。」

  這十二年來,他滿是懊悔

  ————

  「胡鬧!」李元壹重拍書桌。

  「我沒胡鬧,長生麒麟本就是貪生怕死之徒,此次傳蠱後,我便要下陣法除去長生麒麟! 」李褚風跪在地上,說得決然。

  「你真當你是百年奇才,此事若被麒麟宗族所知,你可還出得了長生宮! 」他是憂心。

  「出不來也得出來! 」

  「你!」

  「爹,眾人都說我李褚風是百年奇才,既得長生麒麟之蠱護體,又得五行麒麟能見天機之能,可…孩兒…真覺得這是咒詛。」他只想像尋常人一般。

  「這八年下來,你敢說沒了麒麟之能,你還能助他為王?」說著李世民登基之事。

  「便是助他為王,看盡了人性,才知曉麒麟宗族的貪婪! 」

  「你好啊!我說一句,你頂一句! 」

  「爹,我心意已決。」

  「你! 」捏著眉心,他艱難地說出口:「真的不是因為那李承乾?」

  李褚風一愣,別過頭:「不關他的事。」這本是麒麟宗族之事。

  「你走,你就走,照著你的意思走。」閉上眼睛,背過身子。

  「爹,保重。」李褚風跪地叩頭,起身開門。

  ————

  這些天,雨下得令人心煩,褚風握緊手上的書信,坐在窗邊,他看著雨水自屋簷上滑落,滴落水窪,濺起水花,腦子裡一片空白。

  思緒混亂,心裡總是不安。

  日前承乾說了自己查去之後,褚風確實不見他的蹤影,想著承乾可是真生氣了,心裡又是一陣鬱悶。

  看著被抓皺的信紙,簡單的字句,讓他無法停止往壞處想。

  「祖奶奶病重,速回。」連名也沒寫上,卻派了褚道親自送來。

  他想著褚遂良或許只是揣測他的身份,可又想著,倘若褚遂良已知曉他的身份,那…長孫無忌呢?

  又看了書信,心裡更是一急,他除去易容,掛上斗篷,思索一會兒,才趁著黑夜急奔向洛州。

  趕兩日路,到褚家時,天剛破曉,殘星高掛於紫黑色的天空,他翻牆而入,循著走道,推開記憶中祖奶奶的紅木門,輕聲緩步地靠近祖奶奶。

  坐在床邊的台階上,手撫上祖奶奶的臉,十二年了,最疼他的祖奶奶已滿頭白髮,眼尾的細紋說著她的年歲已高。

  「祖奶奶…」帶著哭腔。

  老太祖母似有感應,微微睜眼。

  定睛一看,眼裡盡是淚水,直唸著:「我的…我的老么啊…」攥上褚風的手。

  「祖奶奶,我回來了。」抱上祖奶奶。

  「這可是真的?」又看了看褚風:「祖奶奶可是在作夢?」

  「是真的。」拉上老太祖母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龐邊:「您瞧,我的臉可比您的手暖。」笑著流淚。

  老太祖母笑了出聲:「你這老么,就是這般機靈。」

  「祖奶奶,可是哪裡病著?」

  「老了,身子骨不中用了。」見了褚風,她便安下心了。

  「祖奶奶怎麼如此說呢?」又握了握她的手:「是您同風兒說的,我們褚家的人,到老身子骨都是硬挺! 」

  「呵呵呵呵…就屬你會逗奶奶笑了,淘氣!」

  褚風含著淚笑著,老太祖母又摸摸他的小臉。

  「老么,又瘦了些。」

  「祖奶奶,我長個子了,當然瘦了些。」

  「你啊,同玄玄一般,看著你們的容貌,祖奶奶也覺得自己年少了些。」有些感慨。

  「祖奶奶可是我們洛州第一美人,就算有了年歲,還是美人。」

  「呵呵呵…就你哄著祖奶奶,待會兒,賞塊花糕給你。」捏捏褚風的臉。

  「我可要加了棗的那花糕。」握上老太祖母的手。

  老太祖母眼眶又是一紅,點頭:「好好…」

  褚風見了她眼紅,鼻頭又是一酸。

  門被打了開,王氏端著熱水進房,見了褚風大吃一驚。

  「你…你…」尚未認出是誰,她喊道:「孩子的爹啊! 」

  她這一喊,先將睡在隔壁房的褚玄喊了過來。

  「大嫂,怎麼…」順眼見了褚風,她掩嘴,眼淚潰堤。

  老太祖母推了推褚風:「去呀…你娘可想你…」

  褚風懦懦地起身,攬過褚玄:「娘,我回來了。」

  褚玄抓緊褚風的衣角,泣不成聲。

  李元壹跑至房內,見了他母子倆相擁,便杵在門邊,紅了眼眶,他輕聲說著:「我讓你走,你還真走…。」

  眾人一聽,又是一陣鼻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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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城秦和殿內,皇上密傳長孫無忌、房玄齡、魏徵、大理寺劉玄、太子、吳王李恪及晉王李治等七人,入殿商討二事。

  一為藥羅葛和親一事,二便是齊王懲處之事。

  「皇上,臣以為藥羅葛此次便是來和親,扯上褚風先生怕是另有所謀。」說話的是房玄齡,他與李恪對視一眼,才啟口稟明立場。

  「兒臣也如此認為,那藥羅葛扯上先生,似有意折損我大唐威名,反倒有些欺負人,大可不必理會。」李恪起身附和,他想著自己性子本就直耿急躁,說出這番話,頂多挨父皇一頓,先說為快。

  李世民確實瞪了他一眼,卻沒有責罵。

  「吳王所言差矣,不必理會是過甚了。」長孫補上了一句。

  「難不成真將先生交出去?」反問。

  「倒也不是。」他根本不想理會李恪,連看也不看他一眼。

  李恪見他如此,心裡也是來氣,這長孫無忌自以往便是如此待他與母妃,欺人太甚。

  「兒臣可否說說自己的淺見。」說話的是晉王李治。

  「說說。」皇上罷了罷手。

  「要兒臣說,他如此隨意地向我大唐一次便要了兩人,我大唐難道就真給他兩人嗎?」又說:「古往今來,從未有哪個朝代同我大唐一般,讓外族成為屬國,聽令於天可汗,回紇不過是我大唐屬國之一,倘若真有心擾我大唐,也不會前來和親,再者,他若真侵擾我大唐,我大唐正值盛世,何懼之有。」

  見了李世民臉色趨緩,還啜了口茶,李治續道:「兒臣想著,父皇即以天可汗之名賜婚於藥羅葛休齊,令他臣服謝恩,要褚先生一事,當可直接拒絕,先生本就是一介草民,實在不足以讓皇上欽筆下旨賞賜。」

  李世民聽了大笑:「晉王,可真有長進。」

  李治謙和作揖,微微吐了口氣,看了李承乾一眼,這話可是太子教他的。

  「太子呢?褚先生現下可是你府上的人了。」

  「兒臣以為晉王所言甚是。」低頭。

  魏徵見太子心不在焉,便道:「褚先生曾救了太子,此時若因屬國要人求和,我大唐便將先生交了出去,實在不妥。」

  「看來太子與魏大人意見相仿。」皇上笑了笑,沒想到魏徵也為褚風說上一言,手指了指房玄齡:「玄齡,擬旨。」

  李承乾確實心不在焉,這兩日他查無所獲,那兩年的褚風與藥羅葛休齊就像消失一般。

  袖裡的手握緊,一想到此處,他的心便悶得脹,一股氣憋得緊——

  李承乾拿著蘇霽給的畫像,李褚風的畫像,他一凜,此人與九風竟長得如此相似,瘦了點,無麒麟紋,臉到頸處還有條細疤痕。

  「老弟,大哥救起他時,他渾身是傷,臨走前,只換上新的襯衣,套上沾有血跡的外衣便離去了。」蘇霽說起來還有一絲欣賞。

  「此人卻無麒麟紋身?」

  「確實沒有,倘若他有意相瞞,大哥就不得而知了。」

  李承乾又看了看畫像,真的太像了。

  「大哥見他外衣沾血,令人贈了套外衣給他,他卻說,上面的血是他親人之血,此傷此痕他要留記於心。」他還記得李褚風的眼神。

  「你說他的親人?」又問:「可有說他是哪兒人?」

  「說是藥勿葛族的親人,可他看起來像漢人。」蘇霽也納悶。

  「藥勿葛族…可是半年前被滅族的藥勿葛族?」

  蘇霽點頭,又說:「那李褚風眼神之哀戚,連大哥見了都不忍。」

  「大哥,可否連這李褚風一同尋著,興許此人與九風有關。」

  「大哥已讓人尋去了,只是,此人蹤跡總有人在後斷線,每每尋著之時,便會有人阻斷。」他也是第一次遇到此況。

  李承乾無力地坐在椅上,按額。

  九風、李褚風、藥葛羅休齊與那藥勿葛族,似有相連卻無關連。
卷一 九風再現 第六章 不速之客 6-2
  龍桌前散落一地的藍色冊子。

  李世民在劉玄指證歷歷下,惱怒地將桌上的審詞冊與證據本掃落一地,本以為那個孽子只是做了些放縱屬下的蠢事,沒想到早已行之有年,還貪圖東宮之位,欲殺害太子!

  「皇上,那周和郎私蓋官印放行扶桑火粉一事,並非全為齊王所指。」劉玄作揖。

  他在查藍輝此案,才想起周和郎私蓋官印一案。

  「還能無關!他可是齊王的外祖父! 」又是一次重拍,甚是心痛。

  「微臣有話,那周和郎私蓋官印放行商賈自薊州、洪州運送火粉,乃為五年前之事,據微臣所知,五年前薊州旱災引起大火、洪州大水死傷上萬餘人,如何走私?」魏徵一向客觀公正,皇上自然讓他問話。

  「稟皇上,臣早已有證據可證明那薊州大火、洪州大水乃為人為。」劉玄呈上了一柄焦黑的火棒。

  「這是…竹簡?」看清是本竹簡。

  「正是,此竹簡乃用竹筒分序,用來傳遞訊息,本該被大火燒毀,可當時一陣大雨,臣才得以收著此證。」

  看了看竹簡:「承乾巳時到京衙、日燃東北稻、困其於、速行! 」翻過竹簡還依稀可見周和郎官印。

  眾人一驚,連承乾也微愣,真是周和郎所為?

  「劉大人…」李世民忽覺疲憊:「這可是說,他周和郎和齊王早在五年前密謀除去太子?」

  「怕是如此。」劉玄為難地說出:「臣也是暗查多年,今日齊王一案,這才翻出此案徹查。」

  「父皇,現在定論還言之過早。」承乾還是發話了。

  長孫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兒臣當年只去薊州探訪旱災,並未前去洪州,倘若就此定下周大人與齊王之罪,太過草率。」他須撇清曾前去洪州、永洲等地尋九風之事。

  「請父皇明察。」李治也上前作揖。

  李世民倒是欣慰:「難為你們還念有手足之情。」他放下竹簡,推往一旁。

  「微臣有話要說。」長孫拱手:「此竹簡傳信之法,乃為前朝大臣信息傳遞所用,臣以為單憑這燒毀的竹簡,定周大人與齊王之罪,確實不妥。」

  李恪聽了握緊拳頭,他知道長孫無忌意有所指,李治及時拉拉他的衣袖,讓他冷靜些。

  「長孫大人,可這周大人之官印可是官製,仿不來的。」劉玄講究證據。

  「據微臣所知,當時的商賈可不只藍輝一人,當朝五品傅楊興傅大人當時也是洪州商賈。」長孫淡淡地說出此話。

  承乾一凜,深深地看了長孫無忌一眼,為何舅父知曉此事。

  李世民思忖,不發一語。

  「皇上,這事微臣也查過,傅大人當時確實不在洪州與薊州,與此案無關。」劉玄補上一句。

  「劉大人,那傅楊興當時尚未為官,行蹤如何掌握,你又有何證據證明他無干係?」言語尖刻。

  「長孫大人,密謀之事,證據會說話。」

  「夠了。」李世民及時阻止,在吵下去也沒個結果:「房玄齡,擬旨,削齊王親王之職,禁閉半年,削俸祿一年,另外,革去周和郎官職! 」

  「皇上,微臣以為,那傅楊興也該徹查。」長孫不放過。

  「愛卿,此事由大理寺查辦即可。」罷手要他別再說了——

  離開大殿,李治跟上李恪:「三哥,等等。」

  「晉王。」心裡有幾分安慰,這弟弟還是向著他。

  「三哥,你可還氣著?」看了眼李恪。

  「沒事。」

  看著走過來的太子,作揖。

  「恪兒,沒事罷。」那長孫針對吳王也不是一、兩天了。

  搖搖頭,雖說傅楊興是他遠親,可倆人毫無交集,自小便不曾聯繫過,長孫此番有意提起,像是刻意讓皇上聯想,思及此他便一股氣悶。

  「還好日前先生來找我,提醒我一番,要我顧著三哥些。」李治笑了下,見了兩位哥哥同時看他,他便說:「先生說了,皇上近日便會臨召,長孫大人與吳王難免針鋒相對,且讓我顧著三哥些。」

  承乾故作感嘆:「吃著我常王府的米,顧著吳王,該罰。」

  李恪一愣,向著他的還有九風哥哥,心中一暖。

  李治笑著:「太子哥哥這麼說可就不公平了。」又說:「先生可是三令五申要我跟太子哥哥說,這十日,他每日都會在書房下棋,等太子回府。」

  「你說,這是先生轉告的?」蹙眉,褚風可是離開常王府了?

  這兩日他並未見著褚風,今日一早便趕來皇宮,連常王府都未歸。

  「一字不差。」先生要他原句轉知。

  吳王見了太子臉色微變,忽然想起什麼,他欲言又止,吸了口氣還是說出口:「你可知曉褚遂良大人這兩日告假回洛州褚家?」

  「此事有何…」承乾話只說了一半,便愣著看向李恪。

  李恪點頭:「興許是去了那裡。」眼神示意長孫無忌,又說:「他也知道。」

  「父皇可知?」連舅父都知曉。

  李恪搖頭。

  承乾一臉嚴肅,一旁的李治也不敢插嘴。

  「恪兒。」看著李恪:「明日,來我府上與先生下棋。」

  「好。」毫不猶疑。

  三人小聊一會兒,便各自回府。

  離去前,承乾看了眼長孫無忌離去的官轎,才轉身離開

  ————

  在洛州,褚風已待在褚家近五日,李元壹始終沒和他說上一句話。

  「老么,真不理你爹了嗎?」褚遂良與褚風年歲近了些,說話也隨意了點。

  「為何不理?」抿唇。

  「這就要問你了。」

  笑了笑,不打算回答,又問:「小哥,你怎麼知道是我?」

  「猜的。」

  「真是猜的?」

  「倒也不是,是前幾日聽著林大人與王大人說話,才隱約覺得是你。」他想著對話。

  「哪位林大人和王大人?」

  「就長孫那老狐狸身邊跟著的王、林二人」看了眼褚風發愣的表情又說:「那王中書當時說了褚風一介算命郎竟有此膽識,挺身相救太子,還故意問一旁的林大人,這相識不過半年的人,可會為彼此捨命相救?」

  「那…長孫大人怎麼說?」說這話還有些結巴。

  「他說此人太過盡心效忠,實在可疑。」又說:「便是如此,我才想起你曾為皇上挨刀之事。想著,倘若你真回來了,必定…必定不姓李,猜著褚風便是你李風。」

  「我便想著褚風這名,你們雖會起疑,卻又想著我定會躲你們,必然不會貿然的尋著褚風找著我。」看了褚遂良一眼,嘆口氣。

  「你倒是全力躲著我們,也不想想我們多憂心。」

  褚風笑了笑,此次回來,他確實對不起爹娘,他看著娘時,還未有傷感,見到爹的白髮與皺紋時,才驚覺爹已有七旬。

  「風兒,你來嚐嚐。」褚玄做了許多小點花糕,走進大廳。

  「娘,別忙了。」起身為她端盤子。

  「怎能不忙,娘要把這十二年的小點花糕,做齊了讓你吃個夠。」

  「那我可要多待幾日。」褚遂良回著。

  「待著待著,陪陪我們李風。」褚玄斟了杯茶給自己的兒子。

  褚風聽見李風這名,頓了一下。

  「大姑姑,我們老么,改名了。」

  「又改! 」說話的是李寒,聞香而來,撿起一塊花糕:「老么、九風、李風,好吧,還有祖譜上的李褚風,老么啊,你現在又叫什?」

  「改什麼都好,老么平安最重要。」褚玄不甚在意。

  褚風笑了笑,瞪了褚遂良一眼,怪著他多嘴。

  「他現在可是響徹長安的褚風。」

  「汴州褚風?」李寒微愣,這名他也聽說過,這褚風現下可是住在太子府上的名人。

  他看著褚風,微微一嘆,有幾分擔心。

  褚玄端著茶杯的手,放了下來。

  「娘…」握上她的手。

  褚遂良不作聲,他認為他沒有錯,褚風之事應當讓大姑姑知曉。

  「沒事。」還是擦了下眼淚:「真的沒事。」拍拍褚風之手。

  「娘,五行麒麟已有傳人。」

  「老么,你…你有孩子了! 」褚遂良和李寒齊聲。

  「是雙生子?」褚玄淡淡笑著。

  「是,我只帶回褚寧,是個女孩,十一了。」他倆母子不理會他二人的驚訝。

  「住在汴州?」褚玄這才有些精神。

  「是,汴州北城門褚莊。」

  「現在可還是五六歲的模樣。」褚玄一臉慈愛。

  「常令人忘了她已有十一。」褚風與褚玄有默契的相識一笑。

  怕是只有五行麒麟傳人才能了解,這般樣貌所帶來的趣事。

  兩人又自顧自地聊天。

  「我說你們母子倆,故意的嗎?」李寒忍不住出聲,排擠他呢!

  「是啊,大姑姑,我就算了,李寒可還是你八子呢! 」

  「你們倆都四旬了,長些性子,行嗎?」笑著捏了他倆的臉。

  看著兩位哥哥滑稽的臉,褚風笑了出聲。

  李元壹輕咳一聲,走進大廳。

  「爹。」

  「大姑丈。」

  「咳,坐,都坐。」微微看了褚風一眼。

  褚玄遞上帕巾:「天可熱得很。」又斟了杯茶水給他。

  「嗯。」又看了眼褚風,才說:「叫褚寧,是嗎?」

  褚風一愣,點點頭:「有十一了。」

  「嗯。」喝了口茶,看了眼褚玄:「我同你娘…咳…能去看看她嗎?」

  褚風低頭,眼眶微紅:「當…然可以。」

  「我也去。」李寒湊上一腳。

  李元壹看了眼李寒,一臉無奈:「你啊,都四十了,還孤家寡人,還未娶妻生子,真想要讓你爹養…」

  「爹,您都一堆孫子了,還差我這兒嗎?」

  李元壹嘆了口氣,又指著他碎念,李寒摀著耳朵,別過臉。

  褚遂良手肘推了推褚風:「還好你已娶親。」

  褚風但笑不語。

  看著褚風的笑容,李元壹和褚玄相視,有默契的不作聲

  ————

  洛州李府出現了三十名白衣人,說是白衣,那右衣袖上都繡著金色的麒麟紋,為首之人叫李增,見了李元壹,恭敬作揖,喊了聲:「太宗主。」

  「現下是… 」見了麒麟族出山,很是訝異。

  「太宗主,宗主生了對雙生子後,抱走一子,墬落山崖,我麒麟族追過五連山,仍尋不著宗主。」

  「你說我們風兒墬落山崖! 」他眼神一凜,閉上雙眼,他早就知曉麒麟宗族不可能放過風兒。

  「太宗主,我們並未尋獲宗主屍首…」李增低頭。

  話尚未說完,便被衝出來的褚玄打了一巴掌。

  「李增,你怎能說得如此輕鬆,風兒…風兒你可是從小看到大的。」跪倒在地。

  麒麟宗族上前一步,李增抬手制止:「太宗主,李增能幫的只有這些。」上前靠近李元壹又說:「宗主已奔往大漠,小人已讓李逸前去護主,宗主日前被霽江派所收,為避免宗族追尋,已讓李逸隱去宗主蹤跡。」他們已尋蹤五年,他何嘗不想放了宗主。

  李元壹拉住李增的手,輕聲詢問,他眼眶泛紅:「確實回中原?」

  李增點頭:「有李逸跟著。」

  李元壹這才放手,李增都派出自己兒子跟著風兒,應當可信。

  白衣人在李增的號令下,離去。
卷一 九風再現 第六章 不速之客 6-3
  次日,李恪一早便來到了常王府作客,與太子話家常後,便窩在書房與褚風下棋。

  「恪兒,先生棋藝了得,你可要下仔細些,多想幾步。」放下髮髻,李承乾將髮束高,紮起馬尾。

  「那當然,我這兩日便是來會會先生的。」看了眼,眼前的假褚風,這易容術,再看一次還是覺得奇妙。

  「兩日?」走出屏風,一身便裝,故意對先生說:「先生,他可是小瞧您了,兩日便想打敗您。」

  「吳王乃一代猛將,長年與外族較技,氣勢驚人,老夫,已然折服。」假褚風笑著回應。

  這話說起來,總覺得怪,李恪思索了一會兒。

  不客氣地大笑,拍了拍李恪:「你啊,被人損了也不知。」

  李恪這才指著假褚風:「說我有勇無謀是罷!我吳王不跟你拚個輸贏,是不會干休的。」

  李承乾笑得歡,拉拉衣襟,又看了一眼李恪,眼裡有幾分失落。

  「哥,我與城陽只是無意知曉此事。」說著知曉九風是褚家人之事,他將太子的失落看得分明。

  「知道了。」無奈地笑了笑。

  假褚風見了李承乾不語,他可不會自討沒趣的去討好他,趕緊對李恪下戰,讓掌門趕緊去辦事,摸摸這張臉蛋的下巴,微微皺眉,這臉長得不怎麼討喜,不甚喜愛這張臉蛋。

  「請。」褚風又指了指一旁的大扇子,便說:「輸的人,為贏的人,泡冷茶,搧大扇。」

  「好。」比了個請的手勢。

  門外傳來小翠的聲音:「太子爺,您要的龍井…」她見了褚風,有幾分驚訝。

  「小翠,擱在桌上就行了。」說話的是褚風,自在得很,還指了指桌上。

  吳王見了不語,只覺得這假褚風對太子熟悉得很。

  他雖與太子交好,可今日才發現,他根本不瞭解自己的哥哥。

  肩上一沉,李承乾拍了拍李恪的肩:「今日,多謝。」

  吳王彎起嘴角:「別想與先生聯手,引我分心。」趕著他走。

  小翠反倒是走近那褚風,臉上多了幾分欣喜,只見他對她細語幾聲,她才歡喜地離去。

  「你也太小瞧我吳王! 」右下了一子。

  只見褚風嘴角彎起,露出一絲媚態:「豈敢。」

  這話說的輕柔,還有一絲女人的嬌氣,說得李恪紅了臉也不自知。

  輕咳一聲,雙指夾棋,故作鎮定,與假褚風對弈

  ————

  李承乾施展輕功,一躍三呎之遠,一連奔了十里路,見了黃裴和黃斐兩兄弟拉著馬匹在一旁腳店等候,兩人難得地身穿正裝,穿起來還有幾分公子哥的模樣。

  「小非,你斯文點行嗎?」從袖中拿出條帕巾給黃斐。

  「哥,你還帶了帕巾! 」嘴也未抹,研究起帕巾。

  「那是自然,哥,穿著正裝,收著帕巾,看起來也有幾分像公子。」一臉自信。

  黃斐悄悄地將帕巾收到衣襟裡,黃裴一見,跟他搶起帕巾,兩人便在腳店處鬧了起來。

  李承乾咳了一聲,兩人才停下,黃裴還拉著帕巾一角,頭髮已有些毛亂。

  黃斐趕緊站好,緊按胸口帕巾:「掌門! 」傻笑了會兒。

  「再喝杯水,一刻後出發。」拿出自己的帕巾,遞給了黃裴。

  黃裴欣喜地雙手接下,一臉得意。

  黃斐見了,拉出胸前帕巾,一臉吃鱉樣。

  承乾喝著水,看著眼前道路,靜靜想著,他與褚風相知相惜,一直以來,他自以為比任何人都瞭解褚風。

  可自從藥羅葛休齊的出現,以及昨日吳王說的洛州褚家之事,他才發現自己沒有想像中的了解褚風。

  「掌門?掌門?」黃裴叫了幾聲。

  「可有不適?」黃斐疑惑,細聲問著黃裴。

  只見黃裴搖搖頭,此時掌門看起來有幾分傷神,兩人對視,跟著沉默。

  依舊不語,旋身上馬,他只想見見褚風。

  策馬奔行,直到戌時,三人才在洛州城外五十里處落腳,找了個二樓的位置,跟小二要了些茶水與菜飯。

  「大非,還有幾里?」黃斐爬了口飯,完全忘了要當公子這回事,毫無吃相可言。

  「五十。」也塞了口飯,還噴著飯粒。

  「難為你們倆了。」為他們倆又叫了盤雞肉。

  「不難為! 」齊聲喊道。

  搖頭笑了笑,承乾喝著茶。

  飯館喝酒談天的人也少,望去一目了然,此時門口出現了六位吐魯番人,身穿長袍衣掛,帶頭之人說著憋扭的漢語,要了一桌菜,一行人才卸下行囊。

  「掌門,你看! 」眼神示意進門之人。

  李承乾瞄了一眼。

  六人之中,其中一人戴著眼罩,身材高大,看起來像是這行人之首領,此人氣息沉定,見他腳踏無塵,揮袖掌風之氣,內功不是一般。

  「小非,這人…不就是日前同我們問路之人?」認人,他黃裴可不會出錯的。

  「是咧! 」用筷子塞了口菜,又說:「大非,這人好似要去汴州。」

  黃裴點頭又看了他們一眼,好像有什麼要事,得提醒掌門。

  「他們是吐魯番人?」李承乾問了,看著剛進門的五位,除了那位高個武功極高外,其餘四人,身手也不差。

  「不是,是回紇人。」咬著雞肉,黃斐應著,又說:「掌門也知曉,我倆從小在西域長大,回紇話是會一些的。」

  「那…可知道他們是誰?」也吃了口飯菜。

  「知道! 」黃裴搶著說,指著高個,便說:「那高個子是藥勿葛族的人,叫列青,身旁那五位是他的死士。」

  「你怎麼搶話了。」黃斐又搶著說:「那藥勿葛族的列青是殘部領主,他們扮成吐蕃人,來中原乃是來找人的。」

  李承乾一聽已是大驚。

  藥勿葛族四年前已然滅族,如今卻遇上殘族,他心裡一沉,思忖著藥勿葛與褚風的干係。

  「瞧他們一臉兇樣,我瞅著是來尋仇。」黃斐咬了口雞肉。

  「又再瞎說。」黃裴不給面子的揮揮手,又道:「你那張嘴,狗吐不出象牙。」

  「呿!你就吐得出! 」黃斐哼笑了一聲。

  黃裴不服氣,一把搶過他的雞腿,咬了一口。

  「可還知道些什?」李承乾蹙眉,尋仇?

  「當時我們也就聽了個大概,那列青說這次定要抓到某個人。」黃裴仔細想著。

  「大非,我們可是在哪遇見他們的?」他一時想不起,好像這訊息得讓掌門知道才行。

  「陳州,在陳州。」黃裴爬了口飯,才說:「對了!

  幾乎是同時,黃斐也跟著喊:「對了! 」

  兩人相視,搶著說:「掌門! 」

  聲音又同時變小:「那列青說了句話。」

  黃裴細聲說:「列青說葉落葛已離開褚莊了! 」

  承乾一凜:「葉落葛?」

  黃斐補充:「葉落葛是回紇語藥羅葛之意。」

  「你倆的意思是,他們知曉褚莊?」心裡一沉。

  那兩人又同時點頭。

  「何止知曉,列青還說只要找到了褚寧,褚風便不成問題。」黃裴這話說得更小聲。

  他們雖沒見過褚寧,可也知曉褚風便是九公子,九公子之事便是鄭家之事!

  「你說是在陳州聽見此話,可是在幾日前?」眉頭更是深鎖。

  「十日前。」黃斐趕緊說道,就怕被大非搶了功勞。

  承乾又瞄了眼列青,掛著眼罩,身高約六尺六,年約三十五!

  難道,至襄州尋褚風之人並非藥羅葛休齊,而是列青?

  他猛然回想,那日早朝,藥羅葛休齊並未掛上眼罩,兩眼一藍一綠很是奇特,還惹得眾臣一陣討論。

  「大非,你快馬前去汴州,讓奉茶樓掌櫃派暗衛護著褚莊。」拿出一瓶小瓶子,細聲在黃斐耳旁交代幾聲,只見黃斐點頭,承乾便起身離去。

  「小非,掌門交代你什?」黃裴看著一臉得意的黃斐。

  「嘿嘿…讓我玩玩褐粉,跟著列青。」一臉賊樣。

  「讓你…」嘖了一聲,這可是重責大任呢!

  有些不是滋味地,還故意用手肘碰了黃斐一下,見了他打翻飯碗,幼稚地笑著他

  ————

  大暑過後的南風,吹起來清涼,褚風坐在屋簷上,看著明亮依舊的彎月,隨意地躺在黑瓦上。

  「李逸?」也不回頭,依舊平躺。

  「宗主。」李逸腳尖輕點黑瓦,無聲無息。

  「怎麼又跟上我了?」這李逸年前才回白頭山,此刻卻又出現。

  「宗主,列青沒有死。」跪在瓦上,落地無聲。

  褚風猛然起身,看向他,緊閉雙唇,壓抑情緒。

  李逸點頭:「已尋至陳州,屬下怕他們對小姐不利,已先回褚莊巡過一回,今日才趕至洛州,同宗主稟報。」

  「李逸,幫我護著寧兒,可好?」握上李逸雙手。

  「可宗主…您…」

  「求你了…」低頭懇求。

  李逸猶豫許久,才重重點頭。

  褚風握緊雙拳,看著遠去的李逸,他只能寄望

  ————

  五環山下的映月湖透著藍色的水澤,映著天空上的白雲,看起來就像另一片天空,褚風抱著褚寧,就這麼靜靜地看著。

  「兄弟! 」列青大喊,手上還拿了羊奶壺袋,熱情的揮了揮手。

  「兄弟! 」褚風跟著喊著,褚寧倒是替他揮了揮手。

  列青和撻娜娜一塊兒跑向褚風,身後還跟著藥羅葛休齊,三人有說有笑。

  「褚風哥,他們倆捉弄我。」撻娜娜還是一派天真。

  褚風笑著,看了眼撻娜娜臉上染上了藍色的顏料,又笑了一下。

  「連你也笑話我。」蹲在水邊,用力的洗著臉。

  「阿妹,可要洗仔細些,好讓妳情郎見了妳就喜愛。」靠上藥羅葛休齊的肩,還對他挑眉。

  「列青! 」氣呼呼地站起身,指著他:「就你這麼欺負我,休齊哥哥若是不娶我,我定拿你開刀! 」

  「哈哈哈哈…就妳這般兇辣,誰敢娶妳! 」逗著自家妹妹。

  「褚風哥,就我這般姑娘,也稱得上美麗了罷? 」她走近褚風。

  褚風抱著褚寧坐在草地上,看著褚寧笨拙地跑向藥羅葛休齊,他笑著點頭:「可愛,美麗。」見了褚寧跌倒了,微微起身,有些不捨。

  「聽見沒! 」

  「阿妹,妳未來夫婿可是一句話也沒說,這可糟了! 」列青站在藥羅葛身旁,兩人一般高,模樣也有幾分相似,唯有藥羅葛雙瞳色澤不一。

  藥羅葛搖搖頭:「我啊,倒覺得褚寧可愛些。」蹲下逗著褚寧。

  列青捏了捏褚寧的臉:「我瞅著也是褚寧美麗些。」

  褚寧拉著列青眼上的眼罩。

  褚風拉下她的小手:「不可調皮。」

  「沒事。」列青拿下眼罩,露出眼邊疤痕,將眼罩給褚寧玩。

  褚寧拿著眼罩掛在藥羅葛休齊臉上。

  「褚風哥,你說是不是我…」轉身見了列青與藥羅葛,噗差一笑:「你們倆,長得真像。」笑得過份。

  褚寧也拍著手,看著藥羅葛掛著列青的眼罩,覺得有趣極了。

  「將軍自個兒不也有個眼罩?」褚風抱下褚寧,讓她踏踏草。

  「是啊!兄弟,怎地現在不在意那的那雙色眼瞳?」列青打趣地問。

  「將軍就是將軍,雙色瞳又如何?」說地無意,仍然逗著褚寧。

  他們三人聽了皆是一愣,頓時只剩下沙沙地舞草之聲,伴著褚寧的童音笑語。

  褚風抬頭看向他們三人,只見藥羅葛忽地大笑,列青也跟著大笑,那撻娜娜坐在褚風身旁,悶悶地說:「褚風哥,我真忌妒你了。」

  褚風一愣,也是一笑,摸著撻娜娜的頭,就見她鼓著臉

  ————

  見了天空現白,橘黃色的光線劃過天際,成了一條分界線,天空成了三色,半白半紫,紫黑色的暗夜還掛著點點殘星,褚風依舊站在黑瓦之上,看著天空,緊鎖的眉頭整晚沒放鬆過。

  「瞞得真徹底。」聲音聽起來有幾分沙啞。

  褚風訝然,轉身落個滿懷,並未掙扎。

  「我真有幾分惱你。」衣角被褚風緊緊攥著,心裡的氣去了一半。

  「想著…回去後再同你說…」悶在承乾懷中。

  「可是吃定了我。」見褚風一臉倦意,攬緊了他。

  「嗯…吃定了。」彎起嘴角。

  承乾無奈地笑了笑,順著他的髮:「得好好想想,怎麼介紹我。」

  閉上眼,停了一會又說:「第一次帶媳婦回家,可需要備禮?」

  承乾一聽,先是一愣,隨後大笑。
卷一 九風再現 第六章 不速之客 6-4
  褚家大堂內,褚遂良擦著冷汗,這太子殿下怎會拜訪褚家?還從老么廂房內走出來,這還不打緊,還一派自然地與他寒喧,現下與褚亮相談甚歡,他看了眼褚風,只見他耳根微紅,一臉緊張,這讓他更摸不著頭緒。

  「晚輩唐突到訪,實在失禮。」坐在一旁木雕椅上,承乾看著這百年大院,不自覺的莊重起來。

  褚家大堂內的樑頂皆是上好百年黑檀木,挑高樑頂,前堂便有近十方尺寬長,內裝擺飾皆有講究,大至景德玉瓷三呎花瓶,小至地上青銅錢孔,連牆上都鑲有琉璃花,搭上前院青楓寒梅,白石小塘,這款百年大院,若非顯貴,不可能如此。

  「太子此次到訪,可是為了尋登善而來?」褚亮看了眼褚遂良。

  一旁的李元壹不語,喝著茶。

  「此次前來,只為褚風。」笑得自然,答得恭敬。

  「老么?」褚亮倒有些蒙了,看向自家妹妹與妹夫。

  「太子殿下。」李元壹開口了,緩緩蓋上茶杯:「我家風兒長相雖不過二十,事實上他已近不惑。」

  「晚輩知曉。」依舊笑著。

  「我家么兒承襲麒麟之命,有他當盡之責。」並未看向承乾。

  「晚輩知曉。」

  「我家么兒已育有一對雙生子,已為人父。」這才看著承乾。

  「晚輩知曉。」

  褚遂良一旁聽著,總覺得李元壹在嫁女兒,越聽越蒙,見了褚亮詢問的眼神,也無可奈何的搖頭。

  「我家風兒,從未過著自己想要的日子,總是自己擔著…」這是褚玄,她起身拉著褚風的手,疼惜的握著。

  褚風動容,看著自己的娘。

  「晚輩…也知曉。」他何嘗不懂。

  李元壹看著承乾,笑著搖頭:「算算,你們倆也認識逾十年,怎會不懂。」拿起茶杯,又喝了口。

  承乾跟著笑著,笑得眼尾都彎了,心情甚好。

  「太子殿下,可有打算?」褚玄依舊握著褚風的手,卻擔心的問著李承乾。

  她得知道李承乾的決心與打算,說她私心也好,她可不願她的褚風再次陷入危險之中。

  「定保褚風平安。」起身作揖,說得肯定,一如褚風待他。

  褚玄依舊憂心,卻見了褚風眼裡流光,情意綿綿,心下一軟,便說:「這可是太子應許之約,不能食言。」

  「決不食言。」起身作揖。

  褚遂良直對自家父親搖頭,無奈之下,細聲詢問:「李八,他們打什麼啞謎?」

  「為何問我?」李寒涼涼地說。

  「你們家老么,當然問你。」

  「你怎就不問你們家太子。」

  「我…」也不好撇清關係,此非忠臣所為,便說:「我看,你不知道罷! 」

  「……」頗微懊惱。

  「李八,你八成是撿回來的。」賞了他一抹同情。

  李寒白了他一眼,看著自家老么彎起的眼尾,一臉喜悅,他與娘的心情是一般。

  老么這百年奇才之擔太重,自小便因看盡天機,夜不得成眠,為李、褚兩家,甚至為了這大唐盛世,費盡心力,最後連自己所愛之人都得分離十餘年,眼看兩人相聚,幸福在即,卻又得與天抗之。

  李寒輕嘆口氣,便說:「祖奶奶問,老么的朋友是否留在府上用膳?她已讓人準備著了。」

  看了眼褚風,承乾笑答:「恭敬不如從命了! 」

  「太子殿下,今晚可在褚家住下?」李元壹這話帶著私心,就擔心太子將褚風帶走。

  「留,打算與登善兄一起告假,休息休息。」扯上了褚遂良。

  「這…太子殿下,臣萬不敢當。」他都告假了,還得揣測太子殿下心意,這假,有跟沒有一樣。

  「哈哈哈…晚輩只是褚風之友,還妄各為長輩直呼晚輩名諱,太子太子的喊著,多了份生疏。」拱手又是一拜。

  「好!承乾,陪李伯伯看奶奶去。」李元壹多了份欣賞,活了七十,閱人無數,怎會看不出承乾對自家么子的心思,就著這份真誠,他也認了這半子。

  「是,李伯伯。」經過褚風時,還按了按他的手,讓他安心。

  李寒走近褚風,雙手交叉,淡淡地說:「哥只求你平安。」臉上有些害羞。

  褚風一愣,嗯了一聲,說不出話

  ————

  黃斐被綁在樹上,一臉無奈,得令跟著列青一行人,在跟蹤的第三日便被捉了起來,現在只能靠張嘴,鬧鬧脾氣。

  「喂…你們好歹也將我臉上的褐粉洗淨,留個半黑,能看嗎…」手指靈巧地解著麻繩,可惡!還真綁得老緊!

  列青挑眉,他半露上身,全是紫黑色的刀疤,可想下手之人歹毒很辣。

  拿著水壺,豪氣地喝了一口,看了眼半白臉的黃斐:「不想活了?」

  黃斐閉嘴,趕緊搖頭,隨即又點頭。

  手轉起短刀,故作手滑,短刀便插在黃斐耳邊的樹幹上。

  黃斐抽了口氣,看了眼短刀,閉上了眼:「老天爺啊…我小非就一隻小螻蟻,受不住大災大難的…」

  列青冷笑一聲,覺得有幾分滑稽,拿了快破布沾了點熱水,真為他擦去褐粉,然後壞笑的唇吐出了黃斐的死刑:「讓你,洗淨了臉,好走。」

  黃斐一聽,趕緊別過臉,慌張地喊:「不必了!不必了!我髒著臉也恁帥氣的! 」躲著帕巾。

  下巴被列青一把抓過:「誰讓你跟著?」細細地擦著他的臉。

  「誰…誰跟著你了! 」說完又後悔了,瞧列青一臉狠樣。

  「葛薩族人?」列青又沾了點水,耐性地問著。

  黃斐晃頭躲著帕巾。

  「葉落葛?」眼裡出現一抹厲色。

  黃斐還在晃頭,被擦乾淨,就得死的!

  「褚風?」捏著的手又更緊了。

  黃斐哪有心思跟他玩猜謎,搖著頭:「就說了沒跟著你了! 」捏著嘴的聲音,說得模模糊糊,還噴了口水。

  「殺了…」手微微抬高。

  「等等等等…我就是要去汴州一趟,你為難我做什! 」男兒有淚不輕彈,他黃斐今日便不做男兒了!

  「你要去汴州?」列青又抽起一把短刀,在手上轉著。

  「我就是要去汴州! 」

  「你帶路,到了汴州再殺你。」說的無情。

  「我…」

  「後天不到汴州,就殺了你。」

  抿唇,吞了口口水,他原本打得算盤,被猜穿了!

  列青讓人給他喝些水,坐在火盆前,看著一本名為「四方之書」的陣圖解書,書內皆是古文,他盯著有摺痕的那一頁,一看便是一個時辰,時而蹙眉。

  黃斐夾著雙腿,怯怯地喊了兩聲:「那…那個大哥…小的尿遁…」

  一片寂靜,一旁死士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那個…大哥…我真的尿遁了…」又是怯怯地一聲。

  列青示意一旁死士前去,死士忽然痛苦的叫了一聲,只見黃斐踩在那死士頭頂,一躍而上,拉著樹枝,一個旋身便往下棵樹盪去,不一會兒,便逃了數百尺遠。

  列青見死士已暈,難忍怒意,提氣一躍,瞬間數尺之遙,凌步快奔,一個翻轉,落地於黃斐跟前,一樣無塵飛揚,收氣歛神,很是自在。

  他一手緊抓黃斐的頸項,憋得他一臉脹紅,列青冷漠地說:「我本可留你活命至汴州,誰讓你偷襲我一名死士,留命於你,豈能讓我死士服我! 」雙指又是一緊。

  黃斐打著他的手,撇見他手上古書,用力打著:「書…我懂…書…可解…」

  列青本不想再與他多說,仔細一聽,便又鬆了手:「你看得懂?」

  黃斐大口吸氣,重重點頭:「四…方之書,乃至成矩…之圓,圓通之矩,萬物順息…而生而泯,天有時節干支之曆…」

  列青看了他一眼,趁他喘息,丟了顆藥入他口,逼他吞下,便說:「此乃棘草蟲毒,沒有我的解藥,三日後便會毒痛發作,痛苦至極,倘若,你再逃跑一次,莫怪我殺了你。」

  黃斐咳著,眼淚掛在眼角,你早就想殺了我,都餵毒了,還故作好心!

  列青拉起黃斐,欲回紮營之地,走不到百呎便聽見死士與人交戰之聲,列青單手一抓,拎著黃斐,提氣一躍百尺,見死士倒臥血泊之中。

  「何人?」列青難忍氣忿。

  「葛…葛薩…」死士吐出鮮血,頭一偏,便去了。

  列青大喊一聲,提起死士長刀,便想追了過去。

  「他們應該也是去了汴州。」黃斐躲得遠遠的喊著。

  列青眼神一凜,瞪著他。

  「我…我說真的! 」他雖然傻氣,可也非真傻啊!

  「……」

  「那些人能跟你們到這兒,絕非偶然,定是跟你們同方向,循著相同的東西來的。」說完這推測,他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

  「你知道我們去汴州找什?」列青緩步走向他,還將長刀一揮,揮去刀上鮮血。

  黃斐吞了口口水:「找什…誰知道…我就是要去汴州找哥哥,你…你找什,干…干我何事! 」

  列青看了他一會兒,下達命令:「去埋了他們。」

  黃斐不敢怠慢,拉著死士屍體,嘴裡嘀咕:「我小非只是不願露出真功夫,絕非怕你,就你這傢伙會使換人,我小非就得聽嗎?」碎唸著,手卻不停地拉著死士屍體,做著苦力。

  列青從地上撿起一塊木牌,緊緊握在手上,收在衣襟之內,臉上難得出現一絲情緒

  ————

  「兄弟!你們看什麼?」湊近探著。

  「四方之書。」藥羅葛休齊遞給列青。

  「四方之書?」狐疑地看著藥羅葛:「你看得懂?」

  藥羅葛搖頭,指了指褚風:「他懂。」

  又翻了翻:「這書說什麼?」

  「五行卦陣,天干地支行曆。」

  「休齊啊,你那巨石陣不已經夠精細了?」也多虧了巨石大陣,阻擋葛薩族的野心,免去了這幾年的紛擾。

  「這掛陣總有被破的一天,多學點,多些變化,族人也多一天平安。」藥羅葛說得真心。

  「這書可是中原人所撰?」寫的是古文。

  褚風笑了笑,此書乃為褚家老太祖褚是岭所寫,他之所以看得懂,也是因為太祖所教,此時,他也不知如何對他倆說明。

  「是。」

  「你們中原人的字千變萬化,要學得可真多。」列青還翻著書,他是真的有些興趣。

  「列青,一起聽聽如何?」褚風見他喜愛。

  「褚風說他只需要塊木牌,便能破了我的巨石陣,讓我難過了許久。」藥羅葛手裡轉著一塊手掌大的木牌。

  「就這塊?」也跟著坐下。

  「就這塊。」褚風笑得神秘,翻開四方之書,折起一頁,又說:「便是此頁所說。」

  列青和藥羅葛仔細地聽著褚風所說,帳幕裡不是有著笑聲與驚訝聲,一如三五好友相聚——

  褚寧被一陣喊叫聲擾起,她警惕地起身,躍上樑柱上,翻開天窗,看向外面。

  在褚莊陣外屋簷上,一人身手輕盈敏捷,戰著數十位大漢。

  「主事! 」是褚和。

  「怎麼?」褚寧看著那人揮退五人。

  「葛薩,葛薩族的人入陣了! 」

  「門外誰守著?」褚寧眉頭深鎖,掐了掐手指,糟糕!

  「是褚燕,他已受了重傷,好險有位公子前來,這才阻擋了門外那些大漢,可是,已有數位葛薩族人闖入陣中。」褚和語帶焦急。

  「褚和,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准出現,直到我爹出現,便將所有事情告知,知道嗎?」她躍下,落在褚和跟前,臉上出現不合於孩子般的成熟。

  「主事,這萬萬不可! 」伸手欲阻止,反被褚寧點了穴道,扛上大樑上。

  「你且好好看著,記下一切,此乃褚寧之劫,也只有我自個兒能解,切記。」為他打開天窗。

  褚寧奔向陣外之人,引在褚莊陣內之人離開褚莊,她上前助那公子一臂之力,那公子喊了聲:「主事,請退回莊內。」

  褚寧雙劍一揮,一個旋身:「爹讓你來護我,可不是讓你來送命的。」

  貓身腳腿一旋,劃破賊人腿骨,毫不留情,她靠向那位公子:「褚寧。」報上自己的名。

  「在下李逸。」下手劍劍刺中要害,雖不致死,卻讓人不可動彈。

  褚寧一愣,彎起嘴角,看了李逸一眼,笑容裡有幾分害羞。

  今晚的不速之客,來得還真是時候!

  莊內的葛薩族人前來助陣,褚寧意外中刀,李逸一見上前助她,攬起褚寧旋身躍起,奔往北城外。

  褚寧只覺頭眼昏花,緊抓李逸衣襟:「有毒…有…毒…」便暈了過去。

  褚莊邊牆之外,巷弄之間,閃出一道黑影,急奔傳訊:「褚莊夜闖不速之客,主事負傷,青衣公子救之,往北而去。」
卷一 九風再現 第七章 四方之書 7-1
  褚遂良坐在花庭中,咬著花糕的嘴停了下來,手上的糕也掉了滿桌,呆愣地看著廂房內的倆人。

  李寒順著他的眼看去,為褚遂良撿好花糕,放回他手上,笑著他大驚小怪。

  「李八…我在作夢嗎?」將花糕塞入嘴,一臉驚嚇。

  太子…太子竟然吻著他們老么!

  李寒一掌打上他的頭:「看來不是做夢。」

  「你還真打! 」揉著自己的頭,他站起身,又看了一眼沒關窗的倆人,這要他這當臣下的,如何自處!

  「我只要老么平安就好。」李寒啜了口茶。

  褚遂良看著李寒的表情,終於想通了為何大姑姑那日的神情,如此不捨,他坐下:「早就說了,那麒麟什麼的,是咒詛! 」又瞄了眼窗內,滿臉通紅,趕緊別過臉。

  太子現下還為老么順髮,束髮,還親暱地用指頭摸了下他的臉,昨日又是同枕共榻,今日親暱之舉,不難想像昨夜如何翻覆雲雨。

  褚遂良想著又是一陣臉紅。

  「你也蒙困擾,天命所歸,不是你能左右的。」勸著褚遂良。

  「你是說太子注定與老么一塊?」

  「能這樣便好。」微微嘆息。

  「你…什麼時候變這麼婆媽!也不說清楚! 」

  白了褚遂良一眼,李寒忽然大喊:「窗戶關上! 」再不關,怕是得看上一場活春宮了。

  卻換來褚遂良白眼:「李八…難怪你沒娶妻…」如此淡情。

  看著太子輕咳一聲,關上窗後,反而往花庭走來。

  「讓兩位見笑了。」有幾分羞赧。

  「咳…太子…這…微臣…」褚遂良真不知如何面對太子。

  「登善兄,此事無礙於朝政之事,你我二人此時在褚家相見,本就是承乾以朋友身分私下尋訪,不必為難。」讓褚遂良知曉兩人情事,承乾心裡也沒個底,不知是好還是不好。

  「不…是微臣…」再次結巴。

  「你怎地也變得如此婆媽! 」李寒不趁機損他,心裡就是不痛快。

  「我…」嘆了口氣:「太子,您與老么之事,微臣知曉便罷,可您常王府眼線眾多,要是被…」

  「遲早會知曉的,本王也等著那天。」承乾看著走出房門的褚風,心裡不知在想什麼。

  李寒一聽,放下茶杯,心裡一沉

  ————

  「太祖,那本四方之書可是被老么給拿走了?」李寒翻著木櫃,遍找不著。

  「太祖給人了。」褚是岭衣袖拉得老高,右臂至頸部露出一條紅色麒麟紋。

  「給人了! 」李寒有些懊惱,他才研究至一半呢!

  「給了一位姓黃的兄弟,太祖見他喜愛,便贈與他。」笑著搬上一疊書,一點也看不出老態。

  李寒接過太祖手上的書冊:「認了認了…定又是什麼有緣之人罷! 」

  「天命所歸啊…太祖只是按著天命贈書。」又搬上一疊書冊。

  「那老么可背起來了?」他倒是可以問問老么,要他抄寫一份。

  褚是岭眼裡透著一絲難過,笑而不答,擺好書冊才緩緩地說:「太祖是真後悔教了他…」

  李寒不懂,愣了一會兒,便又聽見褚是岭喃喃自語。

  「天命所屬,可那孩子不認命,寧願逆天而為,太祖只望相贈此書,以保他們平安。」褚是岭背過身,擦拭眼角,懊悔莫及。

  李寒並未多說,也沒續問太祖,他所說的他們是誰——

  褚風紅著臉走入花庭,剛踏上階梯,猛地一陣暈眩,跪倒在廊柱邊,一臉慘白,緊握胸前。

  「九兒! 」

  「老么! 」

  「…寧…寧兒出事了! 」握上承乾之手,眉間緊縮。

  「這…」怎麼沒人通報!

  褚家老奴喘著大口的氣,疾步在廊上跑著。

  「太子殿下,門外有位自稱黃裴之人,遞上此書信。」門外看門的老奴不敢怠慢。

  承乾一看,蹙眉看著褚風:「褚莊被襲,褚寧被一位青衣人所救,往北而去。」

  褚風顫著手,掐指一算,猛地拉上承乾:「帶我見見黃裴。」

  李寒早讓看門老奴前去領黃裴入褚家,見褚風一臉焦急:「老么,可要讓爹知道?」

  看著李寒,褚風難掩脆弱,慘白的唇輕啟:「讓爹通知李增。」此次若李逸難逃此劫,便是他褚風之過

  ————

  黃斐不到一日便領著列青到了褚莊。

  可到了褚莊,他反而比列青更著急了!

  「怎麼這樣! 」他掙脫列青,摸著褚莊牆上的刀痕。

  列青將刀架在他頸上,冷哼:「還說你並非跟蹤我。」

  黃斐這才驚覺洩了底,頭也不敢回,結巴道:「我我我現在…說實話…總可以罷?」

  「哼,憑什麼信你! 」舉刀便要砍下。

  「憑…憑那本四方之書是我家的! 」黃斐腿軟,閉上雙眼。

  「……」看著黃斐,半信半疑。

  「你拿我家傳家之書,還…還要殺我…你做人講點道理好不! 」眼淚又掛上了,他不當男子漢好多天了。

  「也罷。」收起長刀,淡淡地說:「你還有兩日。」提醒他毒藥發作之日。

  「你看!你還要毒死我! 」他真委屈著,嚎啕大哭,死就死,還不如給他一刀快活。

  黃斐這般孩子性,讓列青臉上更是一沉,沉著聲音:「安靜! 」

  咬著唇,一抽一抽地,他都要死了,不能哭嗎?

  「解書,找到褚風,你就沒事了。」他不懂自己為何要耐著性子。

  「真…真的?」鼻水流下,他用力的吸回。

  列青見他如此,嫌棄地敷衍他:「嗯。」

  「不成,你得給我寫個字條。」隨意用袖子擦去鼻水。

  「………」列青額上已冒青筋,就只有這小白癡看不懂他的臉色。

  黃斐自顧自地私下布塊,才發現沒有筆墨:「你先畫押,我們改日再寫。」沒筆墨,他也無奈。

  拉起列青之手,張口便咬出一個血洞,蓋上布塊,他自己也挺豪氣地咬了一口,也蓋上指印,這才安心地收起布塊。

  「走罷! 」又自顧自地走進市集大街。

  「你別耍花樣! 」他惱著自己。

  「不會的,你跟我來,我帶你找九公子去。」完全不知道自己說出了褚風的秘密。

  「九公子?」列青一愣。

  「就是褚風啊! 」領著路走向奉茶樓。

  列青靜了下來。

  茶樓掌櫃一見是黃斐,便將信息告訴了黃斐。

  黃斐泫然欲泣,只留了個信息給黃裴:「掌櫃啊…你得跟我家大非說,小非必須北上尋褚風先生,記住請他務必,千萬,要來尋我。」一副視死如歸,交代著遺言的模樣。

  北方哪來的褚風,只有褚寧,他又沒見過褚寧…這次真的死定了。

  掌櫃見他手腳好好,臉上還帶著健康的紅潤,有點莫名的應著他。

  黃斐出了茶樓,乖巧地走向列青:「他們往北了。」

  列青拉住他,指了指馬,旋身上馬。

  黃斐看了看,指著自己:「我不用去了?」臉上有些期待,這列青沒準備他的馬!

  列青冷笑,彎身,單手一拉,將他丟上馬背,雙腿一夾,便往北門離去。

  「等…等等等…我我會摔死的! 」趕緊拉住列青腰帶,一腳還纏著列青的腿。

  彎起嘴角,又是一喊,馬奔得更急了

  ————

  褚風在隔日便趕回了褚莊,聽了褚和之言,又聽奉茶樓掌櫃遞上的信息,他坐在茶樓廂房內,掐指算了好一會兒。

  「馬匹已備好。」承乾站在一旁。

  「承乾…」他陷入兩難,摀著雙眼。

  承乾嘆息,坐在他身側,緩緩地說:「九兒,你可知我惱你什麼?」

  褚風微愣,不語。

  承乾看著手上的杯子:「我惱你總是一人盤算一切。」嘆了口氣,看著他又說:「你可需要我?」

  「我…」握上承乾的手。

  「我無法洞悉天機,或許明日我便是廢太子,也或許僥倖登基,可我承乾知道,不管如何,我身邊都要有你。」他說的平靜自然,一如呼吸般。

  「此次北上,若無你相助,褚寧與李逸難逃一劫,可…」緊握雙拳。

  「可我若與你同去,你擔心無法保我太子聲譽,落得勾結外族的罵名?」這點他想過。

  見了褚風點頭,他又是一嘆。

  此次北上,他便是擅自出府,倘若還與那葛薩族交鋒,不免引起朝中爭議,甚至影響藥羅葛和親之議。

  褚風低頭,顫著唇,緩緩地說:「葛薩族已與吐魯番為盟,訂下兄弟之約,不日便會攻向涼州,在此之前,你若與我同去,與葛薩族交鋒,縱使無關國事,你太子身份,現身北方,已然惹人非議,韋、楊兩派定是不放過此次機會,長孫大人一片忠心,在國在臣,讓他跳出來保你,是不可能的。吳王、晉王若是為你說話,也…」

  「別說了…真的…」承乾吻上褚風,擁他入懷。

  北上確惹非議,影響藥羅葛和親事小,恐傳勾結外族,叛變謀位,被定個廢位之罪也罷,流放也罷,怕只怕就此相隔永世…

  褚風緊抓承乾衣袖,痛哭,哭得委屈。

  「若真是天命,我寧可時時刻刻伴著你。」撫著他的背。

  「承乾…我怎能讓你…因為我而順了天命…」他心痛,倘若真為了救褚寧而累了承乾,這天命可是折磨著他。

  「你可記得,你為父皇擋劍那回?」知了天命,心裡莫名平靜,低頭看著褚風,擦去他臉上的淚水。

  紅著眼點頭。

  「可還記得,我在你身旁伴了三日?」吻上他的額。

  嗯了一聲。

  「你我早已約定,不是嗎?」

  「嗯…」生死與共。

  「從今日起,我們一起布局,可好?」

  「…好…」

  「又得想想怎麼向褚寧介紹我了。」

  褚風破涕為笑:「她早將你算盡,怕是比我還熟悉。」

  「哈哈哈…那我真得去會會她了。」拉上褚風,尋褚寧去。
卷一 九風再現 第七章 四方之書 7-2
  常王府內,吳王看著眼前的李承乾,翻著書,靜得很。

  他盯著他看,看了近一個時辰。

  「吳王,你這棋,還下不下?」褚風張手看著指甲,有幾分女氣。

  吳王又是一愣,蹙眉,又下一子。

  「別懷疑,一如你所想的這般。」有機可趁,再下一子。

  「發生何事?」這太子派人扮他,這可是步險棋。

  「這涼州啊,今日總有些小邦外族侵擾,吳王可知?」拿起一枚黑棋,在眼前轉啊轉。

  「可是那回紇殘族葛薩族?」眼前褚風一陣花香,神態妖媚。

  「那麼可知道西域除了那回紇,還有誰坐大?」

  「吐魯番。」喝口茶水。

  「你說殘族若想復國,應當如何?」這木頭,聯想力也太差了。

  「倚靠大國,伺機復國。」

  「不笨嘛。」纖指捻棋。

  吳王思忖,並沒有理會假褚風。

  倘若太子真前去探查,身份敏感,一個失錯,便會落得勾結外族之名。他思忖著,是否該早一步上奏,與父皇說說此事。

  「那大國真以為自己坐大了,很不安分,這皇上的天下,眾皇子皆有責任為皇上擔著,吳王,你說是嗎?」他就好心提醒一回。

  「當然。」笑著,再下一子:「太子與我身在長安為父皇整理要政,我等更應該連名上書請奏,讓皇上知道此大國不安分之事。」

  「吳王可真不虧是大將之才。」終於懂了。

  此時,讓皇上認定太子與吳王共同上奏,提及吐魯番侵擾之事,一來可以避開太子北上與外族勾結之嫌,二來為大唐邊塞戰事也好做準備。

  承乾讓人假扮他,待在這常王府裡,便是要人知曉,他承乾一直待在府上,何來北上之說,勾結之嫌自然去除。

  「吳王,有空也得去探探楊妃,好不容易調回長安,這半月都沒進宮罷?」那一臉事不關己的太子,看著書,出聲了。

  「臣弟明白。」怕是太子讓他前來提醒,經上次傅楊興一事,他略有所感,母妃似乎有所策畫,心中微微惱著,這半月來確實沒入宮請安。

  這下承乾令人提醒,便是讓他前去請安,順便探個虛實。

  看著眼前的兩人,吳王搖搖頭,笑了笑。

  「還笑得出來?」下子斷了吳王的後路。

  「明日再戰。」又靠近褚風些,便說:「先生身上不曾有女子花香。」看著一臉傻愣的褚風,起身,大笑。

  假褚風鼓著嘴,悶悶地說:「我月霓天生就有這花香,不行嗎?」

  假太子淡笑,看著書又翻了一頁

  ————

  列青裸著上身坐在河邊,靠在大樹上,他惱著自己,怎麼就攤上這二貨,還不能殺他。

  「我也不想吐,可那馬奔得疾,還好我沒吃東西,就吐些酸水,你說是罷?」看了列青一臉怒意,趕緊閉嘴,搓洗衣服。

  盛暑已過,午後的風雖不冷冽,卻有涼意,黃斐洗衣洗了一身濕,率性地退下衣裳,生火烤衣,哼著小曲,似乎忘了自己是被要脅而來。

  「那本四方之書,在我十歲…還是十一,還是十二…忘了…」揮了揮手,如話家常般又說:「總之,是在我們住在玉門關外三十里時,當時戰亂,我們一家四處逃難,才丟了那本書。」

  用帕巾將臉擦淨,裸著上身,烤著列青的外衣,打了個噴嚏,動了動鼻子又說:「還好,我和我哥倆人自小便將書中口訣背起,不是我在說,我黃斐記性雖然不好,可只要有圖像,就絕對…啊啾…絕對難不倒我。」吸了吸鼻子。

  將列青的外衣給他,掛著鼻水,黃斐又走回火堆邊烤著自己的衣裳,又說:「那日我見你盯著摺痕那頁許久,其實那頁的圖解也不難,就是說著獻木塊破陣之法,專破土陣和水陣。」

  列青挑眉,彎起嘴角,看來黃斐確實沒騙他。

  黃斐依舊背對著他,套上衣物,紮起馬尾又打了個噴嚏,忽然轉頭道:「你說…我是不是毒發啦?」總覺得冷,都快栽進火推裡了,他還覺得冷。

  列青一愣,見他發冷,嘆了口氣,他真的被這小白癡給攤上了。

  「原來毒發這麼冷啊! 」一副可憐樣,眼眶濕紅。

  「你病了。」冷冷地說。

  「是啊…我毒發了。」視死如歸。

  「是風寒。」

  「你別安慰我了,我同你說,我就我哥一個親人了,他叫黃裴,我倆就差一歲,如果你還有點良心,我死後便將我的骨灰給他。」想著都鼻酸。

  列青裝水,倒了些粉末進去竹筒,丟入火推烤著,又撿了些樹枝烤火,不理會他。

  「還有啊…他也會四方之書,雖不會解圖,笨了點,你毒死我就算了,還請饒他一命,他還有孩子要養。」就屬他最可憐了,連女人的小手都還沒碰上一回,就得死。

  列青扭了扭頸肩,似乎聽得有些不耐,冷眼地看著他。

  「我好人做到底,那獻木解陣待會我給你抄寫下來,那奉茶樓掌櫃可拿了筆紙墨給我,你就照著那順序破陣就好。」吸著鼻水,白淨的臉上紅了兩坨小蘋果。

  列青看著黃斐趴在地上,就用塊木塊墊著,提筆就寫,小腿還晃呀晃,無聲地嘆了氣,這豈是毒發之樣?

  「其實書裡說的陣法分成二十四種,卻有五百七十六種解法,只要熟悉其序,順道而解,便可破陣。」仔細地寫下獻木解陣之法,鼻水直流,他隨手一抹,臉上便多了一道黑墨。

  「你多大了?」眼前這二貨讓他有些無奈。

  「誰?」也沒抬頭,小腿還晃呀晃。

  「你。」白了他一眼。

  「我?剛過二十二。」又往臉上一抹,繼續寫著陣法。

  列青靠上一旁大樹,神情輕鬆了些,倘若阿妹還活著也是這般大。

  「你問我年歲做什?」看了眼列青,打了個噴嚏,吸了鼻水,又說:「我看著你也有三十好幾了,可有娶親?」他倒是自在地跟人話家常了。

  聽了沒回應,又自顧自地說:「我啊,可還沒娶親呢,我爹說,我小時候給人算過命,說我長壽,可是不會娶媳婦。」他又寫了寫陣法,一心多用,又忽然淚眼婆娑地說:「可是…嗚…我現在就毒發了,怎麼長壽…」趴在地上又哭了會兒。

  列青沉沉地嘆了口氣,拿起熱好的竹筒遞給黃斐:「喝下去。」

  黃斐擦著眼淚,臉上的墨又花了一張臉,接過竹筒邊喝邊哭:「你的陣法,我今晚就幫你寫好,褚風,我可能沒命帶你去了,你…嗚…。」悲從中來。

  「喝下去。」青筋已在額上跳動。

  他又擦了擦自己的臉,抽噎著:「那算命很準的,就是寫書的這人,還說我會長壽…」似乎認命了,擦了擦眼淚。

  「寫書的人?」

  「就是褚是岭,九公子的太祖。」捂著熱竹筒,掛著鼻水,喝著。

  「褚風的太祖,寫了這本四方之書?」

  「是啊,九公子就是褚家的傳人,你該不會不知道罷?」見列青呆愣,他便驕傲了起來,得意的笑了。

  列青不語,千頭萬緒

  ————

  三人這幾日都在帳幕裡聊著這四方之書。

  「兄弟,你怎地對此書如此了解?」列青喝口奶茶。

  「聽說過罷了。」吹著奶茶上的白煙。

  「那你可能說說,這書上的全無陣,是為何物,又有何用?又用於何時何處?」列青這幾日頃心學習。

  「全無陣?列青,看來你學得很有心得。」藥羅葛笑道。

  「這幾日聽下來,就屬這全無陣最神秘,想著問問褚風。」

  褚風喝了口奶茶,想了會兒才道:「此陣為太極陣法,至陰至陽,多用於困敵鎖重犯之用,早期用於困鎖叛軍及武術極高的大將之用,可全無陣破壞力極大,一但此陣被破,此地方圓五里內,萬物歸土,盡成灰燼飛塵。」

  「莫怪你不願與我們說起此陣,若用此陣,一但被破,我們族人豈不是皆成塵土。」列青理解的笑著。

  「此陣又得如何破解?」藥羅葛倒是好奇,一物剋一物一直是四方之書所提,全無陣不可能無解。

  褚風愣了許久,才啟口:「書中提及的翠冷石便能解陣。」

  「翠冷石,可是這撰書人所說的傳承之寶?」列青有印象。

  褚風點點頭,又說:「此陣破壞力極大,若非必要決不用此陣法。」指了指書上的圖又說:「可此陣可量地而造,卻得精準細算度量,依地設陣,破壞力自然不同。」

  「這麼說,將陣的度量算得精確,破壞力亦可大可小?」藥羅葛又是一問。

  褚風看了看他,心有擔憂:「是。」又說:「將軍,此法能不用,便不用。」

  「自然,此關我族人性命。」

  「真想見見翠冷石,這全無陣,竟然只靠這石頭破陣,無奇不有! 」列青伸了個懶腰。

  褚風淡笑著,看著撻娜娜抱著褚寧進帳,起身欲抱過褚寧。

  「我來。」藥羅葛快了一步,逗著褚寧。

  褚風看了眼逗著褚寧的藥羅葛,心裡閃過一抹憂心,卻在聽見褚寧的笑聲時,笑著自己多慮,走向他們。

  「你們三人這幾日都關在帳內,也不陪陪我們。」撻娜娜嘟嘴。

  「阿妹,你是要休齊陪罷! 」對她挑眉。

  「我…」臉上一紅。

  藥羅葛並未看她,反倒是看了褚風一眼,便說:「我倒是想多和褚風聊聊。」彎起嘴角。

  「阿妹,幫不了你了,褚風的真才學連阿哥都拜倒。」

  「你們倆再說下去,撻娜娜便不理我了。」褚風斟杯熱奶給撻娜娜,腰邊的玉石掛飾一閃一閃。

  「褚風哥,我就是忌妒你也不會不理你的。」還勾上褚風的手。

  三人一聽又是一陣大笑,笑得撻娜娜莫名

  ————

  列青轉著手上的石頭,低聲說:「原來…翠冷石是你的…」神情複雜。

  「你說什?」看了列青沒反應,黃斐又鬧著:「完了…連幻聽都有了! 」眼淚啪噠啪噠地滴在紙上,又大喊:「都糊了! 」一陣手忙腳亂。

  看著眼前的小白癡,列青閉上眼假寐。
卷一 九風再現 第七章 四方之書 7-3
  褚風他們一路北上,過勝州,李承乾便領他入了雲中城。

  雲中城乃為莫風派支派雲中派之要寨,處在陰山之北,面北座南之向,午後便有雲霧環繞,自南面山下走天梯而上,北面下梯,即為過山之捷徑,否則東繞陰山,猛虎雜獸據地,不免又是一場惡鬥。

  「鄭盟主。」雲中派掌門莊四娘一身火紅薄紗半蹲作揖。

  「四姐,無須多禮。」攬上褚風,又說:「可探得褚寧與葛薩族的動向?」

  「當然。」看了眼褚風,莊四娘紅唇彎起。

  莊四娘年過四旬,體態豐腴,身姿柔媚,一舉一動皆散發著女子的韻味,唇邊有顆小痣,在她說話時,搭著她的紅唇,更是魅惑。

  「可是東繞陰山?」山上水氣甚重,承乾為褚風披上斗篷。

  「褚寧和青衣男子在陰山東行十五里處休息,四娘已令白雲與白霧前去,此刻應已褚寧他們相會,至於葛薩族,過勝州東繞十里處便與吐魯番人匯合,只組了一組人馬追趕褚寧。」看著李承乾理著褚風斗篷,歛下眼。

  「葛薩族與吐魯番共有幾人?」承乾深思。

  「吐魯番進陰山之西,一行人約莫三百人,分次入山,多為獵人裝扮,此次與葛薩族碰頭,似有人在中原引路,伺機而動。」莊四娘領路進堂,揮手還讓下人取茶水。

  「你是說中原有人放行他們入城?」頗為震驚。

  「是,且來頭不小。」莊四娘纖手一抬,為褚風與承乾斟茶。

  「周和郎?」褚風蹙眉,問了一句。

  「不虧為九公子,正是周和郎。」微微挑眉。

  承乾與褚風對視一眼:「你可知周和郎已被銷去官職?」

  褚風搖頭,又說:「只是猜著,齊王被懲罰之後,定心有不甘,欲聯繫外族,來個一不做二不休。」

  「你是說他想密謀叛變! 」

  「應該說他只剩叛變一途。」又說:「那宮中定有與他通信之人,他便是不得此人相助,狗急跳牆,想來個玉石俱焚。」

  「九公子所說,有幾分道理,四娘跟著那周和郎,便聽見他與吐魯番人道,一入宮便先殺了韋應超與韋貴妃。」莊四娘喝了口茶後又說:「那周和郎還說了,秋分牧祭之時,那秋前大典之上,鑼敲鼓號之時,便要拿下皇上的頂上人頭。」

  褚風這才注意這莊四娘。

  這莊四娘明知承乾的身份,也知曉這秋分大典在即,承乾一聽此信息必然著急,可現下承乾又北上為他尋褚寧,她莊四娘這不關己事,冷冷淡淡地語氣似有責怪他之意。

  「四姐,還望四姐為鄭風在多追尋這吐魯番人,鄭風便是信得過四姐,才讓四姐參上此事。」承乾怎會聽不出四姐責怪處風。

  「你這聲四姐啊,我還真受不起。」又看了眼褚風。

  「四姐,鄭風此次上山還給四姐帶來了一道消息。」也不惱,自在地喝了口茶,在桌底握上褚風的手。

  「喔?」看著自己的玉手。

  「那朝中大臣肅耿清大人,日前辭官也往這陰山之地而來…」看了眼莊四娘,見她一愣,便又說:「褚風與我本不該與他相見,可見他墜谷身受重傷,褚風一時不忍出手相救,我倆這才晚了兩日上山。」

  褚風低頭莞爾,原來如此。

  日前他倆趕路,承乾忽然停下,要他在山谷邊等上一個時辰後再上山,不疑有他,不一會兒便見到一人滑下山谷,恰巧落在他腳邊,想當然他便順手一救。

  莊四娘猛地起身,看了看承乾和褚風,起身走向窗邊。

  「他腿骨斷裂,我倆且將他安置在山中小屋,備了些糧食草膏予他。」褚風配合說著。

  「為何提起這無關之人…」眼裡還是藏不住憂心。

  「那肅耿清對褚某說,他隻身前來只為尋他青梅竹馬。」一副若有所思樣。

  「是啊…朝中誰人不知,肅大人四旬未娶只為一人。」一搭一唱,配合得剛剛好。

  「四姐已令人通知宇宮先生,讓他在太子府上多待幾日,事情原委也讓白霰告知。」嘆了口氣:「你這臭小子,吃定你四姐,本想為你探探這九公子真心,你到胳臂往外伸了。」

  「四姐,褚風如何待我,待我倆接褚寧回來之時,讓你慢慢探。」現下褚風之事為要。

  「你讓人假扮你?」褚風一愣,心裡有幾分不安。

  莊四娘見褚風蹙眉緊張,倒有幾分安慰,至少承乾那幾年沒白受苦。

  「是,所以我們得掐緊時間,趕在大典前回長安。」承乾不願多說,此步確為險棋,可是,他心甘情願。

  「可你…」欲言又止,見了莊四娘在此,他也不好多說。

  「沒事,等我們救起褚寧再說,好嗎?」拇指摸了摸他的手。

  「今日天色已晚,你們倆便在這廂房歇息,明日,我便讓白雪為你們領路。」四姐率性地揮揮手,走出門外,還為他倆帶上門。

  「還好有你。」他心裡是真慌了。

  「你早該如此。」攬上褚風,吻上他的髮頂:「我很後悔。」

  褚風抬頭,透著不解。

  「當初,我該與你同去解那什麼麒麟咒詛。」捏了下褚風的臉。

  「嗯…」靠上承乾。

  「我不想再與你分離。」低頭便是一吻。

  拉上承乾的衣襟,眼帶水波,溫熱的鼻息,褚風親舔他的唇:「不會了,再也不分離。」

  按上褚風的頭,承乾情動的吻上他的唇,聽著他的喘息,沿著他的頸項,拉開腰上束帶。

  那翠冷石隨著束帶落地,褚風衣裳半退,情動的身子染上潮紅,半抵著承乾:「明日得趕路…」紅著臉,他清楚的感受承乾的慾望抵在他的腿間。

  「你欠我一回…」咬上褚風的耳,抱緊褚風,心臟還怦咚怦咚狂跳。

  「定會還你的…」耳根子通紅,褚風背過身拾起腰帶。

  承乾從身後抱著他,為他理著衣裳,見了他的翠冷石:「你這玉石也帶了多年。」又在他臉上偷香。

  「嗯…」臉上閃過一絲痛楚。

  「都過去了…」褚風依舊沒和他說在回紇發生的事。

  「這翠冷石已非原本那顆…」靜了一會又說:「藥勿葛族是…為我所滅…」拉著承乾的衣袖,手微微顫著

  ————

  「褚風哥,你腰上的玉石真美。」撻娜娜又看了一眼。

  褚風解下,讓撻娜娜把玩:「這是我家中傳人的信物。」

  「就像我們這兒,將帳幕傳給下個兒子一樣?」

  「哈哈哈…是啊…」

  「傳個玉石有什好的,你看看我們這有帳幕,有羊有牛,好用多了。」看了圈玉石,她依舊不懂。

  「這叫翠冷石。」

  「翠冷石…」她好似在哪兒聽過。

  遠處傳來藥羅葛喊著褚風的聲音,見了藥羅葛緊張的模樣,便要撻娜娜先回帳幕,起步離去。

  「褚風哥,你的石頭…」

  褚風看了眼:「晚點找妳拿,可得幫哥護好。」

  撻娜娜點點頭,又看了看翠冷石,忽然大喊一聲:「是那什麼破解全無陣的石頭! 」

  撻娜娜看著褚風離去的背影,她翻了翻翠冷石,想著晚上再還給褚風

  ————

  雲中派的白雲與白霧不過半日便找著了褚寧與李逸,見兩人躲在百年大樹上,李逸全身是傷已然暈去,依舊緊抱褚寧。

  「公子,公子。」白雲喊著李逸。

  「這公子不醒,我們怎麼幫褚寧解毒?」白霧一臉著急。

  李逸微微睜眼,吃痛地悶哼了一聲,他手舉長劍,將褚寧攬在懷中,聲音啞著問:「你們是…是何人…?」

  他們半路遇上猛熊,他抱著褚寧搏鬥一會,身上被熊掌爬了一掌,皮開肉綻,無奈之下,爬樹躲藏。

  「公子,我倆乃是奉命前來相救,我是白雲,她是白霧。」白雲一臉斯文,看起來便是教養極好的公子。

  李逸點頭,看向褚寧,微微一愣。

  「公子,我們得為褚姑娘去毒,你可否先放手?」白霧有些惱著李逸,覺得他是登徒子,怎能如此緊抱女子。

  李逸驚訝地又看了眼褚寧:「她…」她怎麼不過兩日便換了個模樣。

  「公子,別擔心,讓白霧為她療傷,白霧可是我們雲中派裡一等一的大夫。」白雲也拿起藥粉,為李逸療傷。

  李逸這才噤聲,他知道五行麒麟特性,才會如此驚訝。

  前日他抱著她逃命時,只覺得她日漸變沉,卻沒想到今日一見,褚寧竟像個十二歲左右的小姑娘。

  「白雲。」白霧忽然喊道。

  白雲與李逸對看一眼,趕緊前去。

  「褚姑娘她…」白霧嚇了一跳。

  褚寧身上鮮紅色的五行麒麟浮上頸臂,如血般的鮮紅,褚寧冒著冷汗,痛苦萬分,直喊冷。

  李逸上前將她攬起,退下外衣包著她,全然不顧身上爪傷裂開,他緊抱著她。

  「公子,你的傷! 」

  這一喊吵醒了褚寧。

  「李…李逸…我爹…呢…」她全身酸疼。

  「他讓人找著我們了。」李逸失血過多,唇上已無血色。

  「李…逸…」褚寧又閉上眼。

  「主事! 」搖了搖褚寧。

  白霧拉起褚寧的手診脈,鬆了口氣:「之前你應該已為她取毒,剛剛白霧針扎百穴,褚姑娘已無大礙。」

  李逸聽了才鬆口氣,又暈了過去。

  「若非鄭盟主出言相助,我真會認為他倆人是私奔的小情侶。」白雲無奈地再為李逸包紮一次。

  「不過,盟主不是說了,這褚寧是為看起來像六歲的小孩,怎麼…這般大啊?」白霧又看了一眼。

  兩人對看一眼,也是無解,一人揹上一個,提氣回雲中城。

  跑不過五里,便聽見前方葛薩族人的探巡,兩人有默契的往西跑去,看見一棵百年大樹,提氣一躍,隱身於樹葉之中。

  葛薩族一行人約莫三十人,打扮成獵人模樣,其中一人對大夥喊道:「在這裡休息一刻。」

  其中三五大漢靠上百年大樹,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首領也恁好笑,設下了全無陣,卻又不會解。」頗有嘲諷意味。

  「首領這次不就為了那什麼翠冷石而來?」一旁年輕人問著。

  「就算拿到了翠冷石,還是需要會解陣之人才能成。」另一名大漢答腔。

  「可是五年前不就設過全無…」

  「噓,你不要命了! 」捂上那年輕人的嘴。

  「跟他說也無妨。」

  「當時整個回紇共設了兩個全無陣,一個在藥羅葛的巨石陣裡,一個便是我們首領偷了那張四方之書的圖陣,依樣設陣,就設在藥勿葛族北方十公里處。」那大漢說得有些無奈。

  「首領只知其為全無陣,功能效力全然不知…」另一名大漢沉默,似有什麼不堪的回憶。

  「戰事開始後,雙人馬闖入全無陣,陣內外方圓五里一片慘叫聲…」這大漢也是臉色一沉,頓了會兒又說:「本以為藥羅葛軍隊也在其中,不料這本就是他設下之局,引首領設陣,自作縛繭。」

  大漢們又是一陣沉默。

  而後另一位大漢又道:「那藥羅葛將自己軍師關在巨石陣裡,也是狠心。」

  「那軍師長得水靈,怕也不是只有軍師那麼簡單,他倆帳幕之內苟且之事,當時也傳得沸沸揚揚。」

  「總之,全無陣威力甚大,當時若非列青破陣,恐怕死傷逾萬人。」

  「這是,現下首領還想著要列青的命,唉…」

  「說真的,那藥勿葛族只剩列青一人,我這老頭就不明白首領為何要趕盡殺絕。」

  一旁大漢趕緊拉了拉那說話的大漢,示意他噤聲。

  一行人才又起身上路。

  白霧與白雲對看一眼。

  「這得和鄭盟主說才行。」白霧躍下。

  「得加快腳步。」白雲點頭。

  兩人揹上李逸、褚寧疾步快奔。
卷一 九風再現 第七章 四方之書 7-4
  黃斐想著走著捷徑,便領著列青走往雲中城,他可不想在死前還要對付那些猛獸惡虎,爬得氣喘吁吁。

  「那毒痛起來,疼嗎?」歪頭看了眼列青。

  沒有回應。

  「我知道我這話問了上百次,可你也理解理解我…」又掛上淚了。

  微微瞄了他一眼。

  「很疼?」自己嚇自己。

  沒有回應。

  「完了完了…我真覺得頭暈了…」扶上額頭。

  嘆了口氣,列青哼笑了一下,他早將解藥放入竹筒,那日便讓他喝下去了。

  「你還笑了! 」黃斐指著他,上前一撲:「我跟你拚了,反正我也快死了,跟你打上一架,我小非也算條漢子。」

  列青按著他的頭,低頭看著他,彎起嘴角。

  「你…你幹嘛笑! 」還挺帥氣的,可惡!

  不理會他,列青轉身繼續走,嘴角難得露出一絲輕鬆。

  列青走在前頭,黃斐還乖乖地跟在後頭,哼著小曲,一點也沒有要逃跑的意思,這讓列青又彎起嘴角。

  「對了,我寫給你的陣法中,有道全無陣,那陣法至陰至陽,可攻可守,得搭上翠冷石和口訣才行,那口訣我已經寫上了,可是翠冷石得要尋尋了。」他踢著石子。

  「你都快死了,還有心提醒我?」列青停下腳步,看向黃斐

  「當然要提醒你。」黃斐見了列青難得回話,有些受寵若驚,又說:「那四方之書中就屬那全無陣最邪門,那陣雖沒有翠冷石也能解,可是只能毀陣,不能真的保住破陣之人的性命。」

  列青一頓,看著黃斐。

  「也就是說只要擁有翠冷石,破陣之人定可活存。」黃斐還好心地再提醒一回。

  只見列青眼裡透著不解。

  「不懂?」又說了一次:「就像,當初九公子從巨石陣裡的全無陣逃出來,身上沒有翠冷石,傷痕累累,被蘇掌門救起之時,幾次為他運氣護住心脈才得以活下來,說真的,他能活下來已是萬幸。」這事在他們鏢局內大夥都知道。

  「可惡! 」捶上一旁大樹,他惱著自己,握上胸前懸掛的吊飾。

  黃斐不明所以,見他如此,拿出帕巾,為他的手包紮。

  列青一愣,別過頭,眼裡竟有幾分懊悔,緊握手上的翠冷石

  ————

  「真是他們前來偷取? 」褚風盯著藥羅葛。

  「……」藥羅葛不語。

  「休齊,為何如此…為何要設下此局…」褚風一臉難過。

  「葛薩族兇殘至極,於此我族才不必花太多兵力…」他欲解釋,拉上褚風之手。

  列青本要進帳與藥羅葛商議,見帳內氣氛尷尬,退至簾後,看著他倆。

  「是我的錯…我不該教此陣…」褚風自責。

  「風,此局我設在十里之外,倘若破陣也不會傷及藥勿葛與藥羅葛兩族。」手又握緊了些。

  「休齊,此陣易布難解,更何況是一個野心勃勃之人,你如何知道那葛薩族首領不會將陣畫出度量之外?」眼裡滿是不解。

  「可若非如此,我軍遇上葛薩族死傷必定上千。」褚風的眼神傷了他。

  褚風吐了口氣:「你心意已定,現在也已能自行布局,褚風再無所用,明日,褚風便會離開回紇。」他撥開藥羅葛的手,決然離去。

  藥羅葛心下一急,自他身後一抱:「不准! 」

  褚風反手一揮,藥羅葛本就是武將,單手一制,將他押上茶桌,兩人姿勢曖昧,褚風左腿一拐,欲掙脫藥羅葛。

  藥羅葛反腿一勾,上身更押上褚風,兩人的唇只有一寸之距,全身緊貼,曖昧至極。

  「休齊,我得回中原。」褚風別過臉。

  「到底是誰?」他知道褚風心裡有牽掛。

  「不管是誰,我都得走。」單手又是一推。

  「你知道我不會讓你走的。」吻上褚風。

  列青在簾後倒抽口氣,蓋上布簾,他並未離去,就這麼站著,聽著帳內的話語。

  「…嗯…你放…」

  「我不會讓你走的…」

  「…嗯…不…」

  帳內依稀可以聽見兩人衣物摩擦之聲,列青發顫,他並不知道藥羅葛設了什麼局,腦中只想著帳內兩人苟且之事。

  原來,他們倆人是這般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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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媛宮內,楊妃執筆練字,一手還拿著字帖,時不時地與身旁的屏兒討論著這字帖的筆劃。

  「屏兒,妳看,這元字那勾起之處,我怎麼就練不起。」纖指還畫上字帖,順著筆劃描了一筆。

  「娘娘,太過苛求了,屏兒瞅著貴妃的字已和這字帖如出一轍了。」磨著墨臺,笑著自家主子。

  「真的?」又看了看自己的字。

  「奴婢句句實話。」又笑了下。

  「我這進宮也逾二十個年頭。」忽有感傷,看著手上字帖。

  「娘娘…」屏兒也跟著靜下來,看著那字帖上的名字。

  楊妃摸著那字帖上的字,臉上有幾分惆悵,細聲說:「木郎和然兒也不知還活著否…」

  「貴妃! 」屏兒一驚,提醒著楊妃,緊張地看了看四周。

  楊妃忽覺疲憊,坐在桌前,眼眶微紅。

  屏兒也是一陣心疼,前去為楊妃斟茶。

  外面奴婢輕步進房通報:「貴妃娘娘,吳王來了。」

  楊妃一喜,趕緊起身。

  「恪兒…」碎步上前。

  「孩兒,給母妃請安。」吳王作揖。

  「恪兒,終於來了。」臉上有著藏不住的喜悅。

  「娘…」見了楊妃臉上笑容,李恪為自己的不孝,感到懊惱。

  「娘有好些日子沒見著你了。」握著李恪的手。

  屏兒端上小點,插嘴道:「貴妃娘娘可是每日都做上王爺喜愛的小點,就盼著王爺進宮。」

  「屏兒。」微微斥訓。

  「是孩兒未能盡心,讓母親傷神了。」臉上有幾分懊悔。

  他怎地就懷疑起自己的母親。

  「為你傷神,母妃心甘情願。」遞了塊小花糕給李恪:「這你愛吃。」

  「娘…」咬上一口,便說:「這味道甚是想念。」

  「是啊…這梅花糕,娘也許久未做。」看著李恪,若有所思。

  「娘,是孩兒不孝了。」又有幾分愧疚。

  「傻孩子,你不來宮裡也好,避嫌。」斟上花茶,遞給李恪。

  「娘,孩兒也就擔心那傅楊興擾著您,讓您為難了。」他想著興許是那傅楊興找上母親。

  「後宮不干政事,這道理娘懂得,讓恪兒擔心了。」歛下眼,也拿起一塊糕,就這麼盯著,愣了一會兒。

  「娘?娘?」總覺得母親有心事。

  「恪兒…」楊妃眼裡透著為難,看了屏兒一眼,屏兒嘆了口氣,走出房門。

  「娘?怎麼了?」一臉擔憂。

  「恪兒,可能幫母妃尋人?」她還是放不下。

  「母親請說,孩兒定當效力。」難得見母親如此。

  「是對父子,住在揚州西城古胡塘里,母妃尚未入宮之前曾受他相救,此人姓木,名思路,育有…育有一子,叫木然。」楊妃起身,背對李恪,隱藏自己的情緒,手攪著絲巾,有幾分激動。

  「年約幾才?入宮之前?已逾二十餘年,當時可有留下住所之處?」二十餘年前,可是父皇上未登基之前。

  「木思路乃為一介大夫,在揚州頗有名氣,當時年過二十,現下已過四旬,木然…木然如今也有二十五,大你兩歲,胸前有塊暗紅色的胎記。」這話說得斷斷續續。

  李恪見母親憂心難過,攬上母親的肩:「娘,孩兒出了宮便為您尋去,既然是娘的恩人,孩兒定湧泉相報。」

  楊妃拭淚,握上李恪的手:「凡事還是以正事為要,尋人之事你且抽空為娘尋尋就好,知道嗎?」

  「沒事,孩兒就不捨娘如此掛心。」李恪說得自然。

  楊妃一愣,很是感動,鼻酸落淚。

  待李恪出宮後,屏兒憂心地問了楊妃:「這樣…可好?」

  「唉…也該讓恪兒知道了…」手裡攥著字帖,看著那木思路三字,又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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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著褚寧,褚風這才鬆了口氣,看著褚寧頸上的麒麟紋,他知道褚寧的麒麟之能已然成熟,撫上自家女兒的臉,有幾分欣慰。

  「不是說只有六歲大的身形?」承乾看了眼褚寧,有幾分像褚風。

  「麒麟之能成熟之時,身形會有所改變。」一旁白霧伸手欲接過褚寧,褚風笑得溫柔:「沒事,我背著就好。」

  白霧臉上一紅,眼睛都不敢直視褚風。

  「還害羞呢! 」白雲低聲笑著她,腳上一痛,就見白霧扮了鬼臉。

  「成熟之時…就像那時候一般?」不確定地問著。

  褚風一愣,滿臉通紅,點點頭:「那時候…也是。」說得極小聲,想起與承乾初次交合的初夜。

  「哈哈哈…原來如此。」看了眼白雲身上的李逸:「你說…褚寧的嫁妝要準備些什麼才好?」

  褚風皺眉,孩子氣地說:「沒想過。」

  承乾又是開懷一笑。

  一行人走過樹林,抬頭一看,眼前天梯連綿,直達山頂雲中城,蜿蜒陡峭,拖著兩個受傷之人爬行,有些困難。

  「我見天色已暗,白霧,這半山之中可有隱身之處?」承乾看了看這樹林,有些擔心。

  「有,上行一里處有個密洞。」白霧很是恭敬。

  看了眼褚風,承乾抱起褚寧:「白霧,領路。」

  「是。」白霧提氣一躍也是數尺之高,勾上天梯。

  一行人上了天梯,進了密洞,褚寧才醒了過來。

  「寧兒…」褚風拉上她的手。

  「爹…痛死我了…」一開口,自己也覺得怪異,愣著問褚風:「我的聲音怎麼這樣! 」

  褚風笑著:「因為妳成了老姑娘,可以嫁了。」五行麒麟共有三次轉變,一是身子成熟之時,二是麒麟之能成熟之時,三則是與人初次交合之時。褚寧此時便是身子成熟,恰逢麒麟之能遽增之際。

  褚寧又是一愣,才問:「李逸呢?」

  指了指一旁:「剛睡下。」

  白雲端著茶水走過來:「褚姑娘和李公子感情真好,我原還以為你們倆私奔呢! 」

  褚寧不為所動,鎮定得很,看著爹說:「爹,私奔…是什?」

  褚風頓了會兒,笑著不答。

  倒是白雲和白霧一搭一唱為褚寧解釋,弄得褚寧小臉通紅,還真有幾分少女情竇初開的模樣。

  承乾走近,手搭上褚風的肩上,神情有些疲倦。

  他想著白霧說著那葛薩族大漢說的話,心裡有幾分猜測,幾分不信,想起褚風的絕口不提,心中一痛。

  「看來精神挺好的。」

  「是啊…」看著褚寧,褚風握上承乾的手。

  褚寧發現了承乾,盯著他看了許久,忽然喊道:「鄭盟主把你的手拿開。」

  「你知道我是誰?」笑著走近褚寧。

  「是我寧願你是誰。」還是盯著承乾的臉。

  褚風聽見這話,看著褚寧,眼裡轉著淚,他抱上褚寧:「是啊…寧願他是鄭風…」

  褚寧嘆了口氣:「爹…你羞不羞。」哄著自家爹爹。

  李承乾看著為自己落淚的褚風,心裡又是一酸,攬上褚風,細語安慰。

  一旁褚寧看得仔細,心裡嘆著,她是真不懂情愛,那藥羅葛對爹之情,深之刻骨,這太子又何嘗不是。
卷一 九風再現 第八章 左臂麒麟 8-1
  藥羅葛休齊冷笑,他手裡攥緊聖旨,憤恨地一摔,一旁的大將席馬沛不敢吭聲,杵在門邊。

  「秋季大典迎娶,席馬,你令人準備。」恢復了原有的模樣。

  「是。」席馬沛吐了口氣,拱手退下。

  藥羅葛難掩失落,隻手撐額,那日褚莊一別,他便令探子暗中跟上褚風,昨日探子回報,說那太子承乾便是武林盟主鄭風,勢力廣大,五湖四海皆聽令於他。

  鄭風他是知道的,自去年起回紇所出的玉葡萄皆由鄭家鏢局所運,為回紇帶上一筆豐沛的收入,也讓回紇日漸壯大。

  哼笑一聲,手上那斷成一半的翠冷石,原本尖銳的斷痕已經被他磨圓,呈現光澤,他看著石子,眼裡滿是執著。

  「要我如何放棄…」說給自己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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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藥羅葛唇邊滴出鮮血,他並未擦拭,抿唇隨意地舔去血珠。

  「我當你是兄弟! 」褚風含淚看著居高臨下睨著他的藥羅葛。

  褚風雙腿顫抖,身下的刺痛,腿股間流下的白濁,讓他羞恥。

  「……」眼神閃過一絲受傷,藥羅葛吻上他的頸,鮮血沾上他的頸,他用舌頭舔去,在他耳旁細語:「我寧可你恨我,也不要當你的兄弟。」

  褚風一震,抵抗他的手,放棄了掙扎:「你…真的這麼想?」

  藥羅葛看著褚風轉著淚的眼,別過頭,他放開褚風。

  褚風起身,髮束落下,黑髮如瀑,他衣衫不整跪坐在地。

  「風。」藥羅葛蹲在他身側,為他理著衣裳:「別走…」

  褚風接過束帶,低下頭:「對不起。」

  「我不要這句! 」抓上褚風的手。

  「放手。」他眼裡滿是冷漠,藥羅葛怎能如此待他。

  藥羅葛點上褚風的穴道,蓋上外衣,將他抱起。

  「我不會讓你走的。」

  打開帳幕,族人都見著了將軍抱著衣衫不整的褚風,一陣耳語,藥羅葛看了一眼列青,並未多說,提氣快奔,進了巨石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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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上房門,褚風笑著:「好好,爹明早再過來。」

  房內傳出害羞的聲音:「沒關係,讓白霧姊姊幫我就行。」

  褚風看了一眼走來的承乾:「可是…」

  又是一陣害羞:「沒有可是了,爹又沒有這女兒紅,就讓白霧姐姐來就行了。」

  褚風愣了下:「那…」

  承乾拉著他,細聲說:「傻爹爹,再纏下去,寧兒便要惱你了。」

  房內果然傳來褚寧的聲音:「爹,我不惱你。」有幾分賭氣。

  褚風笑了笑:「那麼爹明日再來看看妳。」

  只聽房裡嗯了一聲。

  承乾一臉無奈,褚寧對他始終有敵意。

  「慢慢來。」褚風握上他的手。

  兩人漫步走回廂房,一路上還說著這雲中城種著的紫槿花,說著回去常王府後也要種一些。

  「寧兒可有喜歡什麼?」得討好褚寧。

  「喜歡什麼啊…」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喜歡。

  「看來是褚寧照顧你多些。」笑著看向褚風。

  「這倒是真的。」眼尾彎起,笑著。

  拉上褚風,承乾關上房門後,在他耳旁耳語幾句,只見褚風低頭臉紅,兩人眼裡情意綿綿,墊腳親吻承乾。

  手指畫過褚風的眉,承乾側頭吻上他的唇,輕舔他的唇瓣,手伸進了褚風的衣襟,吻得情動,彼此衣裳半掛於身。

  「這麒麟紋…真霸氣…」拉上褚風的手。

  「嗯…」環上承乾頸項,麒麟紋在燭光下更顯鮮紅。

  看著褚風臉上的紅潮,漾著水光的眼神,承乾將他按上床榻,細吻他的頸項,手沿著大腿撫上他的腰臀,承乾下身磨著他的腿,褚風紅唇輕啟喘息。

  「乾兒…你怎麼了?」他撫上承乾的臉,今日的承乾有些不同,特別激情。

  承乾撐起身子,手劃過褚風的臉龐,見自己的黑髮與褚風青絲交纏,他吻上褚風的唇:「想著與你結髮,再次相約共度此生。」

  褚風彎起眼角:「我們…可是相約了好幾回,怕是不只此生。」

  承乾眼波流動,壓下身子,低語:「也好,不只此生。」

  下身慾望抵著褚風腿股之間,褚風輕吻承乾,退去他的上衣,雙腿環上承乾腰肢,情慾的躁動,快意律動,兩人陷入情潮之中,愛語已成了喘息與呻吟,木床搖動,說著兩人的深情。

  紗簾被風吹起,承乾裸身擁著褚風,自他身後吻上他的頸窩,褚風依戀地撫上他環著自己的手。

  「乾兒…」輕滑他的手。

  「嗯…?」閉上眼,慵懶地應著。

  「藥葛羅他…對我有情。」語調平淡。

  「嗯…」睜眼,看向褚風。

  「他將我囚於巨石陣中…」依舊平淡。

  「嗯…」將褚風的髮順至耳後。

  「設下了全無陣…」微微哽咽。

  「嗯…」吻上他的耳後,緊擁在懷。

  「撻娜娜拿著翠冷石與我一同逃了出來…」無聲落淚。

  「嗯…」將褚風轉向自己,並未問撻娜娜是誰。

  「他曾…」語帶哽咽,身子微顫,說不出口。

  「………」吻上他的額,撫著他的左臂上的麒麟紋。

  「…逃出巨石陣時,他為救我困於陣內,我將一半的翠冷石掛在他身上,保他一命……」看向承乾。

  「……」承乾眼裡有幾分複雜的情緒。

  「乾兒,他將我囚於陣中,並非求強我與他…與他那般…相好,只是每日抽空帶上寧兒與我相伴…而寧寧本就與他熟悉…」褚風趕緊解釋。

  嘆口氣,攬上褚風:「這麼說…寧兒可是向他多一些了?」

  褚風一愣,落淚:「還好有你。」總是信著自己。

  承乾看著褚風,吻上他的額:「九兒…」

  「嗯?」

  「別再靠近藥羅葛。」那錯過的歲月,再怎麼不甘,都已過去了。

  褚風欲仰頭看他,卻被承乾抱得緊。

  「你犧牲自己將翠冷石給他,保他一命,可有想過我的心情…更何況,他對你有情…」他心裡發酸。

  褚風一愣,點頭,眼眶發熱,靠向承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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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草地上,黃斐死活地不肯睜眼,。

  列青無奈地坐在一旁,看著黃斐這小白癡。

  「天亮了?」緊閉雙眼。

  「亮了。」

  「完了完了,我張眼就得死了…」還是緊閉。

  列青嘴角彎起,笑了起來,自己愣了一下,摸上自己的下巴。

  「你別不吭聲,我真覺得全身發癢,背痠疼得很。」委屈至極。

  「嗯…」能不癢、不痠疼才有鬼,躺在這草地上睡了一晚。

  「也別只是嗯一聲,我都快死了! 」他怎麼有種騰空的感覺。

  「好。」列青將他抱起。

  「完了完了…我怎麼有升天的感覺。」

  列青嘆了口氣,看著眼前的小潭,一把將黃斐丟入潭水中。

  「啊啊啊…」噗咚一聲,黃斐大口吸氣:「冷…冷死我了! 」

  「你還活著。」坐在湖旁,撿著樹枝。

  「咦?咦?咦! 」黃斐跑向列青,撲上他:「我…我還活著! 」

  嫌惡地拔開他,弄得他滿身濕。

  「你沒下毒?」不可能啊!他確實吞下那顆藥了。

  推著黃斐的臉,怎麼又黏過來了。

  「你給錯藥?」嘲笑著列青。

  看著他得意的表情,淡淡地說:「去梳洗,否則送你上路。」

  黃斐一臉輕鬆,乖巧答應,邊跑邊脫外衣,跳入湖中。

  「那算命的真準,說我長壽呢! 」洗著小臉。

  列青忽然覺得自己真沉得住氣,綁了個人還得照顧他,沿著湖邊,拾起黃斐的衣褲,為他烤著,看著遠山。

  「列…青…」黃斐忽地大喊,還吃了好幾口水。

  列青嘆了口氣,跳入潭中,拉他起身。

  「咳咳咳…」黃斐吐著水,又掛上淚,緊抱列青:「真的快死了! 」

  列青舉手便想安慰他,忽地一愣,又垂下手。

  黃斐自顧自地哭完,穿上烤乾的衣褲,選個離潭邊最遠的位置坐下,他抽噎地綁著腰帶,忽然看著自己腳踝上勾著東西,定睛一看,是條頸鍊。

  將墜子擦乾淨,是個長形邊緣為波狀的玉墜子,帶點橘色的花紋,上面寫著一個火字,另一面刻著麒麟圖騰。

  「列青。」喊得自然。

  「唉…」裸著上身,又是一陣無奈,湊上前。

  「你看這個墜子,還透著光亮。」仰頭,看著列青裸身,他竟不自覺地吞了口口水。

  這身子也太…太結實了!

  低頭看看自己的身子,趕緊拉上衣襟。

  「這是…」列青蹙眉,他見過這墜子。

  黃斐見他盯著墜子,便放在他手上,自己到一旁摘些果子,還一直說:「反正是撿到的,你拿去罷! 」大方得很。

  列青將鍊子收起,沒好氣地看著眼前的小白癡。

  「既然不用死,那我們待會兒就上雲中城,那四姐可是個美人,就是心腸毒辣些,手段殘忍些,可她對我們掌門可好了,讓她幫尋著,會快些。」咬了口果子,汁液流下嘴角。

  列青看了他一眼,這才將黃斐看仔細,一雙圓潤的雙眼,臉上總是掛著紅潤,因為愛笑嘴角總是上揚。

  「啊! 」看了看列青,又一臉搞砸的說:「我竟然還真的幫你尋著九公子! 」

  列青笑了,捂著雙眼,他笑了,笑得誇張。

  這下黃斐蒙了。

  這列青,笑開了。

  可惡!還是可惡!可是,真帥氣!

  黃斐聽著自己的心臟怦怦怦震得耳朵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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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哥!阿哥! 」撻娜娜小腿流著血,忍痛跑向列青。

  「阿妹別過來! 」列青看著眼前的全無陣,那毀壞的風塵高過五十呎,直撲藥勿葛。

  「阿哥,我帶了褚風哥來了! 」撻娜娜又是一聲大喊。

  列青轉頭,就見褚風全身是血痕,嘴角流著鮮血。

  「你…」他不是在巨石陣?怎麼出來?

  「列青,接著。」褚風將翠冷石丟給他。

  列青一接過,馬上意會,在地上畫起卦圖,一瞬間天搖地動,那翠冷石似有魔力,發光後應聲裂開一半。

  褚風見狀,咬破自己手指,滴上一滴鮮血,拿起一半的翠冷石。

  「列青這玉石,切勿離身! 」說完便奔向撻娜娜。

  葛薩族突襲藥勿葛族,一陣軍戈刀戎,褚風遍尋不著撻娜娜,忽地身子一偏,只聽撻娜娜慘叫一聲,他轉身接過她墜下的身子。

  眼帶怒意,掌風一震,那執刀之人,遠飛三尺。

  「撻娜娜! 」列青大喊,分身乏術,揮退敵軍,直奔向她。

  「撻娜娜…」雙手被染上撻娜娜的鮮血,眼眶發熱。

  「褚風哥…」捉著褚風的衣袖,她笑著。

  「是我的錯…是我…」淚流滿面。

  「…休齊哥哥…是真心待你好…」吐了口鮮血。

  「別說了…妳還要當休齊的新娘子。」抱緊她。

  「嗯…我只要他…快樂就好…」眼神迷離。

  「撻娜娜…不要睡…」他的眼淚滴上她的臉。

  列青見撻娜娜幾近停息的呼吸,大喊一聲。

  藥羅葛奔來,見了撻娜娜睡去的容顏,心頭一震,可見著眼前風塵,他扛上褚風,對列青大喊:「快走! 」

  褚風掙扎,大喊著撻娜娜的名字。

  看著列青緊抱撻娜娜,並未離開風塵,褚風眼前一黑。

  還好…他將翠冷石,給了列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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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宮城中御書房內,案桌上三疊奏章,李世民蹙眉深思。

  這吐魯番與葛薩聯盟侵擾邊塞,早在前日,他便令李道宗與邊防大將前去抵禦,還參酌了李治的建議,先防後攻,在側突襲,以示天可汗之威名。

  李治認為此次吐魯番外結回紇殘族,為有意挑撥大唐與回紇之情誼。二則是挑戰天可汗威名,他吐魯番可汗殊穆打骨,本就想與大唐下戰帖,拚個勝負,奪下天可汗之威名,其心其圖,不可放任。

  此話一出,連長孫無忌都跪求出征,此時此刻,太子在朝中,靜默不語,反成了朝中大臣冷待的對象。

  大局瞬間傾向李治,三日已過,今日更有大臣上奏加封晉王,賜予官爵之名,只比太子少一階。

  「唉…」深深一嘆,李世民拿起左側奏章,又翻了一回。

  「皇上,可要用膳?」李全擔心地看了皇上一眼。

  「唉…」看著吳王與承乾聯名的奏章,重重闔起。

  「皇上,可是為了太子所憂。」李全看在眼裡。

  「朕總覺得,此局近了。」說著讓承乾退位之事。

  「皇上,先生說了會護著太子。」為皇上換杯熱茶。

  「你倒是挺相信褚風。」看向李全,指著他:「我說你,怎麼自上回見過先生後,就護著他,他可給了你什麼好處?」

  「皇上,你可別嚇奴才。」趕緊跪地。

  「起來起來,誰嚇你了,問你話呢。」刮著茶葉,喝了口,是碧螺春,九風那小子也愛這味。

  「上回先生來時,你也泡碧螺春?」問得不經心。

  李全一愣:「是。」

  李世民執筆,隨手寫字,而後起身:「走。陪朕練劍去。」

  李全看了眼桌上的字,才跟上皇上。

  洛州李家九子,李褚風。

  那九字和風字分別用朱砂圈了起來,褚字旁點了一點紅墨。
卷一 九風再現 第八章 左臂麒麟 8-2
  長安城外已掛上紅布,城外小販也多了起來,大夥都為秋祭大典與新陽公主和親之事忙著,看門的士兵也是一臉和氣,攔下藍帳馬車看著車內之人。

  「鄭掌門?」這士兵應是新來之人。

  「鄭掌門,對不住,這士兵剛來,不懂規矩。」一旁老兵一聽,趕緊上前。

  年輕新兵無辜挨罵。

  「沒事,顏輆總役有勞您了。」

  那衙役顏輆眼睛發亮,沒想到這鄭風還記著他,趕緊放行。

  「總役他裡頭還有個公子呢?不查嗎?」年輕的士兵嘟囔一句。

  「你這小子,他可是鄭家掌門鄭風,怎麼連他都不知! 」一臉驕傲。

  「武林盟主鄭風! 」張大了嘴。

  「正是。」又說:「他還記著我的名呢! 」

  兩人又是一陣喧鬧,誰也沒去深思,為何江湖之人能知道那官衙小兵之名。

  褚風蓋著斗篷,蒙著臉,小聲道:「在宮外便是鄭風,進了宮裡便是承乾,你就不怕被人識破。」

  承乾笑著,拉下他臉罩:「說我呢。」親了口他的小嘴。

  笑著回應,褚風微掀車簾,市集一片喜悅,西城鳳街是迎娶主道,店家都掛上了紅布,還有士兵幫著老人家掛上燈籠。

  「二哥的盛世之夢…」喃喃說著,想起年少,二哥在草原上說的盛世之貌,路不拾遺,夜不閉窗,繁華錦玉,百姓富饒。

  「九兒,真不認父皇?」攬上褚風。

  「再過些時日。」不認也得認。

  「寧兒給了我這個。」承乾拿出一朵小花,用指頭轉著

  「紫槿花?」這寧兒這幾日總是整著承乾。

  「她要我在汴州鏢局裡種滿紫槿,還說,她爹爹不能嫁太遠。」笑得過分。

  「這小妮子,就這麼把她爹給嫁了。」褚風臉紅,放下車簾。

  承乾笑著一攬,側頭吻上。

  簾外,一匹棕馬騎過,藥羅葛休齊騎馬出城,他心急如焚,探子回報褚寧遇險,前日與褚風同回褚莊,他萬萬沒想到葛薩族會找上褚莊,馬鞭一策,快馬疾奔

  ————

  「…休齊,接著! 」褚風將翠冷石丟給藥羅葛。

  「風! 」眼前巨石落下,遇上他卻像是被彈開一般,完全近不了他的身,藥羅葛才發現手上拿的是翠冷石。

  褚風護著褚寧,躲著巨石,腳下一滑消失在藥羅葛眼前。

  藥羅葛搬著石塊,雙眼通紅,他不懂褚風為何還要救他。

  他囚禁褚風,他讓列青誤會褚風,他讓大家都認為是褚風獻計滅了藥勿葛,他還…強行要了褚風,讓他傷心。

  現下這般救了他,叫他,如何放得下褚風!

  ————

  蘇璟兒逗著李暻,見了承乾,福身:「太子爺今日不與吳王下棋?」

  「想著來看看孩子。」抱起李暻,又沉了一些。

  蘇璟兒動容,她才想著太子近日都沒來看看孩子,是否是她做錯了什麼,惹太子不開心了。

  李暻摸著承乾下巴的鬍渣,很是稀奇,還笑了,承乾一見,笑得更歡,親暱地親了親李暻。

  「太子爺,可要…」蘇璟兒想著留他用膳。

  尚未說完,李康便在門外站著。

  「太子殿下。」

  「怎麼?」捨不得放下李暻。

  「這…」李康欲言又止。

  「說罷,太子妃不是外人。」將孩子抱給蘇璟兒。

  蘇璟兒聽了臉上一喜。

  「吳王和褚先生起了爭執。」李康一臉為難。

  「又吵起來了。」蘇璟兒似乎也知曉。

  倒是承乾深深吐了口氣,這月霓不好好管管,可真的要鬧翻天了。

  離開太子妃房,走在廊上,承乾經過褚風廂房,閃身進去,攬上褚風腰肢。

  褚風笑得動人,輕斥:「還不趕緊去書房。」

  見了褚風未上妝,手不規矩的自衣袖裡摸去,畫著他手上的麒麟紋,耳語:「晚點…來找你。」

  褚風點頭,環上承乾,兩人又是一陣纏吻。

  末了,關起房門,彎起嘴角,承乾走向書房。

  「吳王莫急。」假褚風涼涼地說,半靠躺椅。

  「你! 」若不是她是女子,早就發下戰帖。

  「要論功夫,我也未必會輸你。」月霓將他看透。

  書房裡已經沒了假太子,兩人說的話語更是不客氣,針鋒相對,誰也不讓誰。

  「你這刁蠻樣,像極了城陽。」說得極小聲,他看著她的眼,這雙眼看了也知道不是九風哥哥。

  「刁蠻…你說我刁蠻…」她也回得小聲,回瞪。

  「小心成了沒人娶的老姑娘! 」他記得他是這麼說城陽的,一不小心又說了出口。

  月霓愣了,雙眼通紅,沉默不語。

  吳王以為眼前褚風用著城陽以前的招數,便說:「又是假哭,才不…受騙…」

  只見眼前褚風默默淚流,絲毫沒有回嘴的意思。

  兩人僵了一會兒,吳王心裡有愧:「你…別哭了…」推上一旁花糕,這幾日他見了這假褚風愛吃,今日也帶了過來。

  月霓吸了吸鼻子,輕咳,委屈地說:「我月霓本是一介草民,吳王無須掛疚。」

  「你…」想問問這月霓到底是何人。

  「吳王,可是欺負我家先生?」承乾見了吳王愧然。

  「這…」吳王又看了眼月霓。

  「褚風乃一介草民,豈敢放肆。」倔得很。

  「還真的鬧上了。」承乾坐在桌前,為月霓斟茶,便說:「吳王近日也常去揚州?」

  「是,為母妃尋訪故人。」吳王老實地答著。

  「故人?」端茶給月霓,眼裡透著嚴厲,褚風可會如此哭泣,這月霓也不怕被人瞧出個端倪。

  月霓委屈低頭。

  「哥…是我不好。」吳王一陣心軟。

  「罷了。」轉身坐在一旁,又說:「跟哥說說,我讓人幫著尋去。」

  「這…這本是小事,乃是母妃救命恩人,…」

  「你就說罷! 」月霓恢復了精神,冷冷地說。

  吳王見承乾堅持也就說了:「母妃找著一名大夫叫木思路,還有他的兒子木然。」

  承乾聽見木然的名字,微微一愣,和月霓對看一眼。

  「喔…有什麼特徵?」承乾若無其事地問,啜了口茶。

  「說是住在揚州西城古胡塘里,木思路年過四旬,木然胸前有胎記,已有二十五。」又說:「臣弟想著這兩日便去趟揚州探尋。」

  「也好,這樣罷,你明日到東城外十里處,到時有人會與你接應,順路幫我送個人回去。」承乾又喝了口茶。

  「爺…太子! 」月霓不服了。

  承乾不予理會,繼續喝茶。

  吳王一愣,送個人回去揚州,該不會就是這叫月霓之人罷?

  ————

  夜半,蘇璟兒見李暻哭鬧,抱著他四處散心,哄著他。

  「太子妃。」翠兒神色有些緊張。

  「翠兒,小聲些。」好不容易李暻睡下了。

  「剛剛翠兒找不著您,嚇著了。」翠兒不著痕跡地領蘇璟兒轉向。

  「傻翠兒,這太子府就這麼點大,我能去哪兒?」笑著翠兒。

  「翠兒多慮了。」笑得傻氣。

  引著蘇璟兒往廂房後花庭走去,她鬆了口氣,瞄了眼褚風廂房的方向,這個太子殿下,怎會如此大膽。

  翠兒歛氣閉上耳音,否則連太子對九公子的耳語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收起耳音之前,聽見曖昧喘息,情動耳語,她臉上還出現粉紅。

  太子爺,奴婢…奴婢還未嫁人呢!

  「翠兒,臉怎麼這麼紅?病了嗎?」蘇璟兒一臉憂心。

  「奴婢沒事,就是剛剛跑得急,喘著。」有些對不起蘇璟兒。

  「那便好,妳可不能病著,我在這府上就屬妳最知己。」笑得可人。

  「奴婢知道了。」笑著回應,心有愧疚。

  「翠兒,我見太子晚膳也與先生同食,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她想著太子已經視她為一家人,她得好好幫襯著夫君。

  「翠兒也不知,只說有要事相談。」抱上睡著的小王子。

  「是嗎…」蘇璟兒坐在花庭椅上,看著彎月又說:「翠兒,我直到今年,才有過上中秋之感。」彎起嘴角。

  翠兒一愣,低下頭,不語。

  她知道太子妃說著下午之事,太子那句不是外人,足以讓太子妃樂上好幾日。

  看著眼前笑得天真的太子妃,翠兒慶幸夜色太暗,看不清她臉上的愧色

  ————

  同樣的月色,藥羅葛在褚莊著急的喊著褚風和褚寧的名。

  「叔叔。」褚寧開心地奔向他。

  「寧寧。」藥羅葛看著她,有幾分驚訝,抱著她:「妳…怎麼…」

  「叔叔也知道的,是我們身上的麒麟紋作怪,寧寧已經近十二歲了。」落地,還轉了一圈。

  「妳沒事罷?」眼裡的擔心騙不了人。

  「沒事。」她知道休齊叔叔是真心待他們好的。

  「妳爹他…」他看了看褚莊。

  褚寧拉上藥羅葛的手,與他坐在亭中,便說:「他和鄭風走了。」

  藥羅葛難掩失落,坐在石椅上,苦笑:「是嗎…。」

  「爹,知道你今日會來褚莊。」坐在藥羅葛身邊。

  「所以躲著我?」苦笑。

  「不是。」褚寧看著彎月:「爹說就算巨石陣再毀一次,他還是會將翠冷石給叔叔。」

  藥羅葛一愣。

  「因為叔叔是一方可汗,成大事者,造福回紇百姓之王。」褚寧拉著藥羅葛的手:「爹還說叔叔是我們家人,回褚莊是自然的事,只是…」

  「只是我一日不將他放下,他便不再見我。」看著褚寧點頭,他竟有幾分釋然。

  「叔叔,爹與鄭風早在我出世之前就已定下情約。」她看著藥羅葛愣著,心有不忍,便道:「我五行麒麟承天寵,見天機,那太子天命終遇劫難,寧寧不懂情愛為何,本也希望爹與叔叔兩情相悅,共伴此生,奈何…」

  「奈何情之所至,你爹爹始終獨鍾於他,甚至願意與他共生共死…」藥羅葛接上褚寧的話,緩緩地說著,又是苦笑。

  「叔叔。」

  「寧兒,妳知道叔叔為何放不下嗎?」

  褚寧沒有回應,順著藥羅葛的眼,看著黑夜裡的彎月。

  「因為他始終信我,儘管我對他做了錯事,他始終待我如一。」

  褚寧不語,在回紇的日子,是快樂的,是回憶起來心頭一暖的。

  「可他卻說他怕我…」神情受傷。

  「爹說…家人的情感是一輩子的。」並未看向藥羅葛。

  「家人…」是他貪心的強求他了。

  那回紇五環山前的畔湖草原,三人在一起談笑,逗著褚寧和撻娜娜的日子,現在想起,只是心頭一酸,無法追憶。
卷一 九風再現 第八章 左臂麒麟 8-3
  暗夜中,葛薩族人與吐魯番人運送兵器,時不時有士兵叫喊,要他們搬快些。

  列青貼著黃斐的背,將他按在身下,隱身於草叢之中。

  「列青,那兩箱,是漢字對吧! 」黃斐清楚的看見兩箱兵器寫著漢字,就標寫著「大唐兵部御箭」上頭還有官印,印著韋應超的章。

  列青沒有回應,聽見腳步聲,側頭埋在黃斐頸窩,將身子又壓低些,側臉就見他與黃斐的唇幾近貼合。

  黃斐呆愣地看著他,忽然輕聲道:「你這眼上的疤,搭上你的臉,還真帥氣。」說得真心。

  列青一愣,彎起嘴角。

  黃斐的心跳跳得飛快,轟隆轟隆震著自己的耳膜,他又說:「你…別笑…你笑了,我就犯暈。」

  列青看著他臉紅,心下一動,覺得黃斐有幾分可愛。

  「快點! 」說著漢語,身後還跟著兩人。

  黃斐微抬起頭看了一眼。

  是看過的人,微微蹙眉,他拉拉列青:「你認識嗎?」

  列青搖頭。

  「我分明見過…」他真的見過,在運標貨時候,又看了一眼,那白鬍子好是姓周,周野狼什麼的,後面那兩個是齊王的人,昝君謨和梁猛彪。

  列青看著他們運送武器,至少足以讓五千人使用,微微蹙眉,莫非有人聯合外族,準備舉兵叛變?

  「是周和郎,那三人是齊王的人。」黃斐想起,蹙眉。

  待那些人過山之後,列青依舊環著黃斐,黃斐自然的靠上列青肩上,兩人成了平躺相擁的姿勢。

  列青微愣,可見了黃斐躺的自在,他也就罷了。

  「列青…」一臉為難。

  「嗯。」

  「我有事想和你商量商量。」他翻身兩手撐地,看向列青,眼裡帶上懇求。

  列青頭枕雙手,不語。

  這小白癡真的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是這樣的。」完全不管列青同意與否,自顧自地說:「這運送武器之事,我是得通報掌門,且得趕緊通報,那九公子呢,又一定與掌門一塊兒,我是想…」

  「好。」

  「好?」一臉驚訝。

  「懷疑?那…」

  「沒沒沒…好!當然好! 」笑得開心,又躺回原位,還自在地靠上列青,這秋風吹起來真涼,還好列青靠起來暖暖的。

  列青舉起右手,緩緩地攬上黃斐,讓他靠得舒服些,彎起嘴角。

  幾日前黃斐依約帶他上雲中城,他卻拉住黃斐,說找褚風之事要緩緩,樂得黃斐馬上掉頭下山,黃斐到了半山腰才問,那他綁他來要做什麼,他一時語塞,自己也不懂。

  隨意地回他,要他解書,還有過幾日再找褚風,直到找著前都得跟他一塊,本想著黃斐會苦著臉,沒想到,他樂著,還哼著小曲,伴著他一路往南走。

  此時攬上黃斐,列青才想透,他只是希望這小白癡能多陪他一些

  ————

  列青領著藥勿葛殘族扮成賊人,入了巨石陣,解除全無陣,他想聽褚風解釋。

  巨石崩壞,眼前已是一堆土礫巨岩,巡視一周,只見淡淡血跡和腳步拖行之痕,沿往東去。

  他與殘族連追三日,發現褚風身影,一時氣憤,拉弓射去。

  「你站住! 」

  褚風一愣,止步不前,看著列青竟有幾分欣慰之情。

  「我阿妹…藥勿葛族…」列青哽咽,拉起弓又說:「你就如此下賤在藥羅葛身下承歡,也不顧我們兄弟之誼。」

  褚風唇色慘白,眼裡閃過傷痛,默不作聲。

  此刻,若不是為了褚寧,他早已暈倒在地,他半跪在地,看著列青頸上的翠冷石,低頭淡笑。

  「為什麼! 」又射出一箭,射在褚風手臂邊,劃過他的臉,冒出淡淡的血痕。

  褚風緩緩抬頭,慘白的唇輕啟:「都是我…都是我的錯。」

  列青一怒,拉上弓弦,忽地右方馬蹄聲闖出,一箭射向列青,褚風喊道:「不要! 」

  列青中箭,頃身落馬。

  那行人護上褚風,此時褚風已暈倒在地,他們將他扛起,與他對戰,敵眾我寡,列青看了一眼褚風,在死士攙扶下,忿忿離去

  ————

  陽光灑在紙窗上,那明亮的光暈撒在廂房內相擁的兩人身上,承乾半起身,為褚風掖被,低頭吻上他肩頭的麒麟紋。

  「再睡會兒,今日得進宮一趟。」

  「嗯…」他是真的累著,聲音沙啞:「不了,得正衣,讓下人瞅見了,可就不好。」

  承乾依著他,為他擦臉,梳髮,整衣,撫上他的臉:「今日可要上妝?」看著褚風一臉疲憊。

  褚風慵懶地笑:「捨不得?」嘴邊梨渦旋得可愛。

  「有那麼幾分…」捏著褚風的臉。

  「果然是好色之徒,只愛我這皮相。」環上承乾,兩人唇瓣只離半吋之距。

  「呵呵…這我可不否認,否則怎會有昨日…」嘴便被褚風捂著。

  「就你這般不知羞。」臉上羞紅。

  「也不知父皇召我進宮,所為何事。」攬上褚風。

  「興許已猜著我的身份。」聽著承乾的心跳。

  「這可是欺君之罪。」笑著看向褚風。

  褚風淡笑,親了口承乾:「二哥若同你說上我的事,你便是要答得清楚,卻不能直說。」

  承乾抱著他,笑得開懷:「你這真的是欺、君。」說著欺負之欺、夫君之君。

  褚風臉上一紅,有幾分害羞。

  「今日紫槿花株便會送過來。」握上他的手。

  「好。」語尾輕柔。

  看著承乾走出房門,褚風坐在銅鏡前,雖上了老妝,此時卻未將麒麟紋遮上,他摸著麒麟紋,微微嘆口氣。

  取了白紗,纏繞左臂。

  用過早膳後,紫槿花株便送入常王府,褚風看著眼前百株紫槿花,莞爾,微捲衣袖,和著下人們一同種花。

  「先生,您手都受傷了,別忙了。」那張伯拉上先生。

  「沒事。也該動動我這副老骨頭。」敲了敲腰骨,臉上微紅,確實痠軟。

  蘇璟兒見了花庭裡熱鬧,看著眼前褚風與下人們打成一片,種著花草,她竟有一絲錯覺。

  「小翠,你看看那褚先生。」拉上小翠的手。

  小翠聽話的看了過去,一臉疑惑。

  「妳…不覺得先生看起來年輕些了?」心裡有著異樣。

  「小翠瞧不出來。」故作無辜。

  蘇璟兒一聽,笑了出來,便說:「又沒責罵妳。」定了定又嘆:「這先生與下人情感甚好,比我這太子妃還得人心。」

  小翠一聽趕緊道:「太子妃,您瞧這紫槿花,美嗎?」

  「紫槿花?」

  「這紫槿花可是太子殿下昨日訂下的。」小翠低頭,臉露愧色,抬頭又是一笑:「小翠書讀不多,興許太子是想著槿字,才訂上百株花株。」

  蘇璟兒微微害羞,掩嘴:「這槿不同於璟。」臉上透著紅暈。

  小翠見她如此,故作傻氣:「小翠還想著,太子殿下此舉是為了討太子妃歡心。」

  蘇璟兒低頭,臉上透著紅粉,嘴角彎起,喜悅藏不住。

  興許,興許,太子爺真將她上心了

  ——

  承乾進了宮中的御書房,隨意地翻了翻那本架上的十年策,指頭畫上那書冊上的字,嘴角彎起。

  他的九兒,便是有這般才氣,助父皇打造這大唐盛世。

  又笑了笑,去年見著他念那詩詞時,早該知道他回來了,怎還會讓他給矇了過去。

  「太子可是好心情。」李世民走近書架,笑得開懷。

  「兒臣,拜見父皇。」作揖。

  「在看什麼?」

  「十年策。」雙手呈上。

  李世民看了眼承乾,接過書,笑說:「這書寫得精闢,你九風叔叔便是如此有才氣,如此聰明,才躲了朕十餘年,唉…」

  承乾作揖不語。

  「別站著,同朕一塊坐著聊聊。」便讓李全暖壺茶。

  承乾答應,與之對坐。

  「承乾,先生在府上可過得舒心?」翻著十年策,問得不經心。

  「應該稱得上舒心,先生常笑說路不拾遺,夜不閉窗,於此盛世,謀士無用。」看了眼父皇,見他一愣,便不再多說。

  這話要說得清楚,卻不得直說,他的九兒,可真是給他出了難題。

  「路不拾遺,夜不閉窗,他可是說了這話。」眼裡有幾分感動。

  「是,還感嘆盛世之下謀士無用,兒臣瞅著這先生想著偷懶。」笑著回應父皇。

  李世民也不惱,跟著大笑,這九風本就是如此,一身才學,寧可隱世。

  李全在一旁也將話聽得仔細,默默斟茶。

  「此次吐魯番之役,先生可有指導一、二?」讓李全呈上奏章。

  承乾看了眼與吳王聯名上奏的折子,便道:「先生說了,春圍御箭未尋獲,正是賊人秋獵可用之際,邊塞關防已有大將,皇宮城內也有晉王與吳王,適用其才,方可事半功倍。」

  李世民思忖了一會兒,故作輕鬆地笑道:「朕瞅著,是你這個主子想偷懶,都說上晉王與吳王了,單單漏了自己。」

  承乾笑道:「請父皇降罪。」

  「當然得降罪,你得說說如何適用其才?如何事半功倍?」啜了口茶,看了眼李全,這碧螺春,總是泡得巧妙,總在這時機上。

  「我大唐為吐魯番之役,已削去十萬大兵,皇城內連同禁衛尚有五千精兵,雜兵尚有三千餘,此次收回御箭,兒臣揣著大典初始之際,便會有所突擊。」拿出一張皇宮圖誌。

  李世民看著圖誌,在看左下方題字,手指畫上字跡,便說:「這也是先生所畫?」

  「是。」答得乾脆。

  一旁李全也湊上前看,見了題字,了然地吩咐一旁下人準備些東西。

  「先生倒是有這閒情雅致,還能作畫。」故意說著。

  承乾又拿起一旁黑白棋,說著禁軍配置。

  「太子。」李世民忽感疲憊,微微一嘆:「倘若真抓著獵物,朕該如何處置。」

  承乾跪地作揖:「那獵物本是山中獸物,放回野樹山叢之中,讓其自食其力,兒臣以為物有所歸,如此甚好。」說著留齊王一條活路。

  李世民盯著承乾,又是一嘆,不語。

  若非應了姻姻與九風,他是真想讓承乾穩坐東宮,繼承大唐之業。

  兩人指著圖誌又是一陣討議。

  「李全。」

  「奴才在。」

  「去,讓人拿上一盒上好碧螺春給太子。」也是說地不經意。

  李承乾笑著謝恩。

  「早給備好了。」笑著呈上。

  反倒是讓皇上和承乾一愣,隨後大笑。

  承乾笑著,這話得說清楚,卻不能直說,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

  「九風,二哥便是要打造一片樂土。」李世民站在山頂,居高臨下。

  「樂土?」九風隨意坐在地上。

  「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盛世之下,謀士無用之樂土。」說得豪氣。

  「這好。」九風乾脆躺下,枕在手上:「二哥,那你可要在市集為我留個攤子。」

  「攤子?」坐在一旁。

  「謀士無用,賣賣字畫也好,總能餵飽自己。」

  「哈哈哈哈…你這小子,給你座莊園都行。」

  「那可免了,九風可是男子,莊園九風自己掙,倒是二哥…」

  「嗯?」吹著風。

  「為我莊園題個字,掛個匾額罷。」起身側頭。

  「哈哈哈…那有什麼問題。」

  兩人並肩,看著整個長安城。
卷一 九風再現 第八章 左臂麒麟 8-4
  秋日揚州依舊風光明媚,吳王第一次坐上如此華貴的馬車,外有精雕,內有緞墊,車簾還是上好的蜀川繡布。

  「這馬車就讓你滿足?」一臉不屑。

  「嗯。」他確實不曾坐過。

  月霓語塞,沒想到這木頭這般老實。

  「爺讓你待在姬月樓,那裡更華貴,有你受的。」涼涼地說。

  「酒樓?」長安也有古香樓,不就那一般。

  「青樓。」月霓等著看他的反應。

  「青樓?」李恪愣了會兒。

  月霓別過臉,不語。

  李恪微顯愧色,這才明白月霓的身份。

  見她倔強的神情,李恪看著窗外,輕道:「汝見我為官上君,錦掩罪臣貴蓋刑,爾見汝為湖上蓮,紗羅將心潔如玉。」

  說他雖為皇子,只因為前朝公主所出,被批得汙穢不堪,而她一介青樓女子,心氣正凜,堅持自己的真性情,比他這皇子強得多,總好過他敢怒不敢言的活著。

  低頭拭淚,帶上哭腔:「誰讓你多嘴。」

  「我見妳喜愛,特地帶上,就當是賠罪。」拿出一包小糕。

  「拿來,我全都要。」捻上一塊。

  「妳喜愛,我下次多帶些給妳。」說得平常。

  月霓含著小糕,看了李恪一眼,眼裡有幾分不信與怯步。

  「我吳王說到做到,不說做不到之事。」笑著。

  「自吹自擂。」彎起嘴角,又捻了塊糕。

  「妳!」指著她,隨後又是一笑。

  馬車緩緩走進姬月樓內,樓內車夫起簾,搬凳。

  月霓微撩輕紗,低頭白頸微露,便要下車。

  李恪單手拉上月霓,為她蓋上斗篷,便說:「這立秋將至,雖無冷風刺骨,只著輕紗蘿裙,未免太過單薄。」

  月霓一愣,手裡還攥著那一小包花糕,別過臉:「我走幾步便進了姬月樓,能病著嗎?」

  看著月霓手攥緊小糕袋,紅暈染上雙頰,對她總算有幾分了解,笑著:「我看妳身子單薄,武功定不比我,妳還是蓋著罷! 」

  月霓瞪了他一眼,嘟起紅唇:「你就得意罷!到時我倆比劃一場,輸的人…輸的人就在寒冬之際,青桐湖中游上一回。」

  彎起嘴角:「這不好。」

  「你不敢?」挑臖。

  「不是,我怎麼能讓一名女子跳湖呢?」自信滿滿。

  「我未必會輸。」拉上斗篷,起步入樓。

  「要不,這樣。」李恪哥們樣的靠在她肩上:「誰輸了,誰就幫誰付帳,那出遊的帳就記在輸的人身上。」

  月霓認真思索一會兒,爽快地說:「好! 」彎起嘴角,心情甚好。

  路盛正巧走出偏門,見了月霓臉上的笑容,又見她披著男子的斗篷,微微一愣,偏過頭隱身於另一側。

  「月霓姑娘,這可是爺所有的?」吳王看著眼前霸氣華貴的大廳。

  「這樓是鄭家所有。」說得含糊。

  「鄭風?」那便是與父皇熟識。

  「是。」月霓答得簡單,領他入月映房。

  「那我可能見上鄭風一面?」武林盟主鄭風,能見上一面,說上幾句,也於有榮焉。

  「近日,掌門不在揚州。」心裡白了他幾眼。

  心裡有幾分可惜,又說:「明日妳可能與我同尋?」

  月霓一愣,微微點頭。

  兩人約好時辰,月霓才離開月映房。

  她靠在門上,眼裡有幾分複雜。

  路盛忽然在一旁道:「妳們要找木然?」

  月霓點頭,咬著紅唇。

  「掌門可真給妳出了個難題。」路盛輕嘆,轉身離去。

  「哥。」拉上他的衣角,便說:「能否和他說說。」

  「我雖與他一同長大,卻無法左右他。」

  月霓低下頭,倘若連路盛都說不動,她又有什麼辦法。

  「我盡力。」無奈地嘆口氣。

  「謝謝。」月霓放開他,看著路盛離去

  ——

  坐在奉茶樓二樓廂房內,列青看著窗外的人來人往,他看著遠方的黑瓦莊園,想著褚風之事,心裡又是一陣懊悔。

  知道是場誤會,他心裡有幾分想働哭的悲傷,竟也有幾分不願見著褚風的羞愧之情,趁著黃斐南下,他爽快地答應。

  「列青! 」黃斐踢開門,端上一隻烤雞:「這兒的雞可好吃了。」

  伸手便拔了隻雞腿給列青。

  「可問了?」就著他手咬上一口,好吃。

  「問…問什…」怎麼能連吃隻雞腿也恁帥氣!他有些呆愣。

  「不是問你哥是否有留信息給你?」他也拔了隻腿放在黃斐碗裡。

  「對對對!」恍然大悟,拿起手上雞腿,就著列青咬過的地方,咬了一口,滿嘴油膩地說:「說到這兒,我就委屈。」

  「嗯?」列青斟了杯茶,放在黃斐前。

  「那大非,只說了句,經過洛州買甕陳記冰梅。」又嘟嘴說:「還說騎馬就買大甕的,用走的就買小甕,讓我感謝他的貼心。」

  列青一笑,這兩兄弟還真逗。

  「我可是被你給綁了,還餵了毒。」說到這還噗差一笑,又說:「雖然你餵錯毒了。」

  列青也不解釋,這樣的黃斐挺有趣的,二愣二愣的。

  黃斐開心地咬著雞肉,現在不用死,又有著雞吃,又有列青伴著,真是幸福極了!

  「那褚風可是在揚州?」他該怎麼面對他,有幾分愧色。

  「沒有。」喝了口茶又說:「他與掌門在長安。」剛剛掌櫃的同他說了,要他到長安鏢局傳話去。

  「你們掌門可真是四海通達。」心裡有幾分安慰,這掌門看來也是個人物。

  「那當然,我們掌門可是鄭風。」驕傲極了,又說:「待會兒,我們就得上路了。」

  「好。」列青吃了口肉,又說:「你也別備馬了。」

  「咦?為什麼?」滿嘴油。

  「不是說趕時辰?」拿了帕巾,為他擦嘴。

  「是啊! 」靠近列青些,讓他擦乾淨點。

  「你騎馬有我快嗎?」他藥勿葛族可是自小就與馬共存。

  「沒有。」摸了摸臉,乾淨了。

  「我倆共乘一騎,也好過等著你慢步騎乘好。」

  「你說的對! 」笑得天真。

  直到兩人騎上馬匹,黃斐才有些納悶。

  「列青。」

  「嗯?」

  「我坐在你前面,對嗎?」臉上微紅。

  「對。」說得肯定。

  「可,我怎地覺得有些害羞?」不自在地動了一下。

  「我可不想被人吐得一背。」說的自然。

  「也是,那你快騎罷!趕路呢! 」安心地靠上列青。

  列青眼尾彎起,駕一聲,快馬奔行

  ——

  常王府內,李暻這幾日晚上都鬧著,蘇璟兒每日都抱著他在那紫槿花園散步,看著那些花,又是一笑,笑得甜蜜。

  繞過假山,經過褚風廂房,見了熄燈,心想著太子爺應該已經回房,想著見太子爺一面。

  她抱著李暻,便往太子廂房走去。

  「太子妃。」小翠喘著,終於趕上。

  「小翠,還沒歇息?」都已經半夜了。

  「起身,沒見著太子妃,便想著太子妃定是一人抱著王子漫步,小翠來陪陪太子妃。」還好,她未收起耳音。

  「我見先生已睡下,來看看太子爺…」臉上羞紅。

  「原來是想著太子爺了。」小翠逗著蘇璟兒,見她臉更紅,便說:「剛剛小翠遇上了李康,他端了盆水給殿下梳洗,殿下恐怕已經睡下了。」

  「是嗎…」有些失望,又說:「也罷,太子爺日理萬機,我也不好攪擾,小翠,可能伴我走會兒?」

  「是,小翠便是來陪陪太子妃的。」笑得單純。

  蘇璟兒也笑著,看著小翠的笑,將自己內心的疑慮揮去,她怎能懷疑小翠。

  翌日,蘇璟兒起了大早,做了小點,便走向承乾廂房,她自窗外見著承乾起身更衣,臉上微微羞紅,又多走了兩步。

  往窗內瞧去,卻頓下步伐,呆愣地看著房內。

  承乾笑得溫柔,衣襟尚未束緊,單腳半跪在床榻上,只見一條白皙有著赤紅色的麒麟紋手臂,環上他的頸項,與承乾擁吻。

  她緊抓手上托盤,顫著,欲轉身離去。

  「九兒。」溫柔至極。

  那九兒並未回話,只聽衣物摩擦之聲,伴著親吻唇沫相濡之音,蘇璟兒單手緊握,指甲扣入掌心,逼自己回頭,看清是哪位…哪位賤婢。

  承乾依舊擋著九兒,赤紅色的麒麟紋撫上承乾的背,退去他的外衣,剛穿上的外衣,又半掛於身,耳邊響起兩人的喘息聲,蘇璟兒再也無法待著,無聲落淚,跑回自己房中。

  她趴在床榻之上,緊抓被褥,覺得自己傻,真的傻,太子爺再怎麼淡情,也不可能多年來都不與她行周公之禮。

  眼淚又滑了下來,她委屈,心碎,耳邊似乎還響著太子溫柔喊著那九兒的名,都是那賤婢,竟在常王府內做出這般苟且之事,眼裡的不甘與恨意,讓她又紅了眼眶。

  「小…小翠!」她整理自己,眼眶還紅著。

  「是。太…太子妃,怎麼了?」擰了帕巾,為她拭淚。

  蘇璟兒悲從中來,又哭訴了好一會兒。

  小翠安慰著她,心裡有幾分明瞭,暗想著自己壞了事,沒跟好太子妃,一邊哄著蘇璟兒,一邊想著提醒太子殿下。

  「為何…我們遍尋不著的久兒,會出現在爺房裡?」哭得無力,蘇璟兒靠在床邊。

  小翠伴著,不作聲。

  「小翠…那久兒臂上還有一道赤紅色的麒麟紋,如此明顯,為何我們就是找不著…」默默落淚。

  「小翠真找過,確實沒有久兒,也未有人有那紋身。」連紋身都瞅見了。

  「嗚…」蘇璟兒苦笑,又是一陣落淚

  ————

  兩個小女孩在庭中說笑,不時傳出銀鈴般的笑聲。

  「我說璟兒,你怎地就這麼喜歡承乾哥哥?」城陽不懂,要她說,九風叔叔好看多了。

  「我就喜歡他笑,笑起來挺好看的。」越說越小聲。

  「那好,反正我也從未見過哥哥與其他女子親近,等等我帶著妳和哥哥玩去。」一臉豪氣。

  「真的! 」一臉期待。

  兩人又說了會兒小女孩的心事。

  就見承乾與九風走在廊上,承乾笑得開懷,還不時攬著九風鬧著。

  城陽盯著九風看了一會兒,低下頭露出愧色,都是她讓叔叔被母后打,又看了眼自家哥哥。

  倘若,哥哥真與叔叔在一塊,不行嗎?

  蘇璟兒打斷她的妄想。

  「城陽,妳看,乾哥哥便是如此笑著,笑得…多好看。」臉紅的低下頭。

  城陽不語,她年紀太小,看不透這番情愛。

  「我見乾哥哥只與九叔叔一塊,應該…沒有喜歡的人罷?」問著城陽。

  城陽一頓,怕蘇璟兒傷心,便說:「應該沒有。」

  蘇璟兒滿臉通紅,又瞄了眼承乾。

  乾哥哥笑得真溫柔

  ————

  這幾日,承乾依舊若無其事地進太子妃房逗著王子,依舊關心太子妃,卻也僅僅如此。

  蘇璟兒這下才懂了。

  以往的關懷,不是愛情。

  只是一般寒暄,思及此,又是一陣苦笑。

  她輕點著孩兒的臉,皺眉,一臉傷心。

  「誰惹妳不開心了?」城陽笑著靠在門邊。

  「城陽…」本想逞強,卻無法故作無事。

  「妳…妳別哭啊! 」讓人擰條熱帕巾。

  「那…那久兒…出現在太子房裡…」哭訴著,說得斷斷續續。

  「妳說什! 」大吃一驚,又問:「可,不是說找不著那賤婢! 」

  「是沒找著…,可是…我親眼所見…那賤婢手臂上還有道麒麟紋…」將帕巾捂上臉。

  城陽無語,她心裡激動,她知道那九兒是誰了。

  「我親眼…見到那賤婢與…太子爺…做…那苟且之事…」末了又是一陣哭泣。

  城陽哄著她,可心裡卻是喜著,眼眶微紅。

  只有她知道,她並非為蘇璟兒傷心,而是,欣喜。

  九風叔叔回來了。

  終於,回到承乾哥哥身邊了。
卷一 九風再現 第九章 杜家庶子 9-1
  古香樓位在長安城中心,市集源處,多半是官家公子或是商富公子聚在酒樓內,喝茶酒談笑之地。

  秋季大典在即,外族使節,節度使皆在古香樓下榻,擠滿古香樓三百餘間廂房,門庭若市,每日就見掌櫃眉開眼笑忙著數銀票,笑得合不攏嘴。

  「掌櫃,那大堂上拿著掃帚沾水寫字的是哪家公子?」席馬沛看了眼那字,沒有一定的內力,是寫不出來。

  「你說他啊,他就是杜宰相家的三公子,杜焰。」看了眼杜焰又說:「他也是近日才來長安城,平日都住在他們揚州別院。」

  「杜宰相不是只有二子?」席馬沛是聽說的,那杜如晦有二子,長子杜構為四品中尚書,二子杜荷官至四品下,是城陽公主的駙馬。

  「這三公子啊,是庶子,平日大人也不管他,這三公子脾氣也古怪,別瞅著他一臉美貌,他那脾氣一上來,十個人也拉不上。」掌櫃還誇張地打了冷顫。

  席馬沛笑了笑,記下此人,沒想到宰相之子還有如此內力。

  大堂上杜焰率性的喝了口酒,單手揮帚,寫下「恩重山高」四字,字體渾厚,力道勁足,大夥見了之後,大聲拍掌,連聲道好。

  「我杜焰謝天恩,謝父恩,謝在場各位鼓掌之恩! 」已然有幾分醉意,搖搖晃晃。

  大夥又是一聲叫好。

  杜焰一笑,在場一陣靜默,倒吸口氣。

  他長得男身女相,臉蛋妖媚,唯有六尺身型為他增添男子氣息,然就因為他胡鬧妄為的性情,倒是為他擋去不少覬覦他美色的麻煩。

  「回去了。」一名男子蒙臉走近杜焰,語氣聽不出情緒。

  「好。」乖巧無比。

  掃帚一丟,二話不說,跟上眼前男子。

  席馬沛無意隨行,奈何藥羅葛可汗今日回長安,他得到大門迎接,只能跟著那兩人走出古香樓。

  他隨意靠在門柱邊等著自家主子,就見那杜焰有幾分醉意故意拉著那男子面罩,只見那男子沒好氣地彈了下他的額頭。

  「小玄,我醉了,頭疼。」杜焰撒嬌。

  「木然,爺交代了,隨你的意。」說得簡單。

  杜焰靜了一會兒,直接賴在男子身上,一動也不動。

  「你背我。」耍賴。

  男子嘆息,拉上他的手,背上他

  ————

  「大公子!九將軍! 」段志玄喊得大聲,他手上拉著一個男孩。

  李承乾和九風趕緊幫忙拉上。

  「這人怎麼會掛在山崖邊?」承乾又看了看四周。

  「志玄在巡查時,見了…見了長孫大人的屬下追尋此人。」段志玄看了眼這男孩身上的頸牌,寫著木然。

  「長孫大人追這孩子做什?」承乾很是不解。

  「乾兒。」九風看了看男孩,便說:「這孩子得救。」

  「你這可為難我了。」沒好氣地看向九風。

  「志玄。」九風笑了笑,直接對段志玄下令:「你直接將他送入杜如晦大人府上,同他說,這是我九風的遠親,家中遇難,請他收為庶子。」

  九風摸了摸那孩子的頭,這孩子透著麒麟光,卻無麒麟紋。

  「可…杜大人可會答應?」段志玄一臉為難。

  九風在那孩子身上找了找,發現他手上攥緊一塊木牌,寫著「木思路」,拿給段志玄。

  「他會懂得。」還好讓他早一步遇上木大夫的孩子。

  見了段志玄面無表情的扛上孩子。

  九風笑了笑,便說:「志玄,你就不能有些表情嗎?」

  承乾也笑了出來,這段志玄個頭嬌小,卻力大無窮,扛個人連眉頭也沒皺。

  「九公子。」段志玄微微牽動眉心,便說:「其實他挺沉的。」

  他倆一見,捧腹大笑

  ————

  席馬沛在一旁看著覺得有趣,那蒙面男子怕也是武林高手,比那杜焰矮上許多,內力絲毫不輸杜焰,拖著他毫不費力。

  不過一刻,見了藥羅葛休齊旋身下馬,趕緊上前。

  「可汗。」

  「席馬,可有消息?」問著葛薩族的動向。

  「聽說了,大典必亂。」

  藥羅葛停下腳步。

  「還有,這個。」拿出一張字條。

  藥羅葛休齊一看字條,盯著字條一會兒,他始終放不下。

  「可有人等著回應?」走向廂房。

  「說了讓掌櫃傳話即可。」

  「連這古香樓都是他的! 」苦笑。

  席馬沛不明所以,無以回應。

  「席馬,同掌櫃說,藥羅葛全力相助。」難掩傷神,罷袖離去。

  「可汗。」

  「說。」並未轉身。

  「褚公子還說了,大典上見。」

  「嗯。」緊握字條。

  他靠上門,畫著字跡:「助大唐驅殘族,保回紇十年昌。風。」

  至少,在大典上,能再見他一面。

  席馬沛同掌櫃說完,便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心中一凜。

  「你說這掌櫃和奉茶樓是雙生?」

  「是啊!他們倆人長得是貪財了點,嘴巴壞了點,可有一點挺稀奇的。」黃斐背對著大門說話,不知掌櫃已經站在他身後。

  列青嘴角流露笑意,黃斐就是這點可愛。

  「喔…什麼地方?」

  「他們倆用心傳訊,神奇得緊。」說得神神秘秘,又細聲說:「我真懷疑他們養小鬼,為他們傳訊。」

  列青看著臉色鐵青的掌櫃,單腳舉起便踹了黃斐一腳。

  「長得貪財?嘴巴壞?養小鬼?你就這樣說你舅!」

  列青接著黃斐,只見他一臉壞事了的表情,趕緊轉身抱住掌櫃大腿。

  「小舅,我說的是大舅,又不是你,你比他帥多了。」一臉討好。

  「再讓你說!再讓你說!我跟你大舅,就生得同一張臉! 」捏著他的耳朵。

  黃斐哇哇叫,掛上淚,拉住列青:「你別顧著笑,救我啊! 」

  列青笑得歡,拿上行囊,越過他倆,進了古香樓。

  席馬沛隱身門邊,看了列青一眼。

  看起來氣色極好,心情也…甚好。

  列青忽然大笑,揉著黃斐的耳朵,耐著性子聽他嘟囔,而後又是一陣大笑。

  席馬沛露出欣慰的表情,轉身離去,腰間掛著一只麒麟玉珮,似有感應,忽明忽暗的閃著

  ——

  承乾悠哉的下棋,一旁李康回報著古香樓的信息。

  「可有說共有多少士兵?」又下一子。

  「約五千漢族士兵,另有五、六千名外族。」

  「幾日前的信息?」看了眼進門的褚風。

  「說是六日前在陰山下。」

  「他怎麼會去陰山?」難不成列青也跟著去陰山?

  「他留了信息給奉茶樓掌櫃,說那列青餵他吃毒,活不過三日,逼他一起找褚先生。」李康看了眼褚風。

  「小非可還有事?」問著中毒之事。

  「現在在古香樓鬧著。」又說:「奉茶樓掌櫃也說了,根本看不出中毒之樣,八成又被騙了。」

  承乾沒良心的笑了出來。

  褚風這才鬆了口氣,看來列青還是原本的列青,心裡有幾分安心。

  李康又說了藥羅葛回報的信息後才離開。

  「先生,可要同去杜府一趟?」起身拍拍衣襬。

  「也好。」捻棋,擋下白子,又說:「那孩子也不知道長多大了。」

  「他啊…鬧得很。」笑著出書房。

  剛踏出大門,便遇上城陽的馬車。

  「太子哥哥! 」城陽喊得著急。

  「都當母親了,還如此莽莽撞撞。」承乾讓褚風先上馬車。

  「太子哥哥…九…九風叔叔呢?」她放低音量。

  承乾一凜,不語。

  「這次我絕對不會再犯了,讓我見見他,好嗎?」眼眶都紅了。

  「傻姑娘,他從未怪過妳,改日,便讓妳見見他,今日,哥哥有要事。」拍了拍城陽的手,上車離去。

  褚風坐在馬車上,微掀車簾,見城陽失望的背影,嘆息。

  「我們虧欠她的…多得多了…」意有所指。

  承乾握上他的手,攬上褚風

  ————

  長孫無忌雙手掐上九風的頸,憤恨地說:「只有沒有你,承乾便能娶親生子,繼而成了儲君,而後登基。」

  九風掙扎,反手制住長孫的手,兩人過招數十。

  「長孫無忌,你到底圖的是什麼! 」九風忍無可忍。

  「我?」理了理衣襬,便說:「很簡單,那便是不能讓你這般不明不白之人亂了綱紀。」

  「哼!就因為如此?」他才不信,又說:「就因為如此,便放消息,借刀殺人,連木家父子也不放過?」

  長孫無忌一凜,透著狠戾。

  「長孫,你想殺我,不過是因為我知道了你那麼點事。」他懂了。

  「李、褚、風。」長孫冷笑。

  九風雖然訝然,卻也故作鎮定,面無表情。

  「你說這是李恪說的?還是城陽告訴我的?」自在地坐在椅上。

  九風冷笑,便說:「無妨。」走出房外,又停下腳步:「我九風便是可憐你,可憐你因愛生恨。」

  長孫單掌拍桌,石桌應聲崩裂——

  揚州青桐湖畔,月霓拿著一旁柳枝,畫著水。

  「找不著也無妨,畢竟是二十年之事,母妃應該也會理解的。」他沒想到自己還得安慰月霓。

  月霓看了他一眼,有些愧疚。

  「真的無妨。」手足無措。

  月霓吸著鼻子,從未有人如此在意她的心情,連路盛也不曾。

  「妳妳別哭,哎呀,我現在也沒花糕。」想著拿花糕哄她。

  月霓一聽哭得更兇。

  「妳…唉唷…真的沒事。」遞上帕巾。

  月霓痛哭一場後,下定決心,拉上李恪:「走。」

  「去哪兒?」怎麼說變就變。

  「回長安! 」

  「可我還沒找到木家父子。」

  月霓嘆了口氣,緩下情緒才說:「木然不會見你的。」

  「什麼?」

  月霓有些怯懦,音量小聲了些:「我們都認識木然。」

  「那…太子他…」

  月霓點點頭,又說:「爺說了,他得保護木然。」

  「那為何又要我來揚州?」

  月霓看了看李恪後方,便故意偎在他身上說:「因為有人跟著你。」

  李恪一愣。

  月霓環上他的頸靠近他耳旁細語:「爺說了,除非,木然答應見你,否則,得讓你在揚州玩到大典前一日。」

  李恪難掩失落。

  月霓將臉貼上他的胸膛,又說:「你也別傷神,爺還是顧著你的。」

  「為何不直接跟我說?」

  「爺說了,吳王於己為手足,木然於己乃承約,這事已過了二十年,仍有人暗查,欲除去木然,爺不能拿你們倆的性命冒險。」

  李恪攬上月霓,低頭道:「我總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月霓一愣,緊抱著李恪,心有不捨。

  「李恪,我從不認為你傻。」

  李恪心下一動,緊抱月霓。

  「李恪,木然他不能出面,是有原因的。」拉上李恪的衣角。

  一臉傷心,靜靜地抱著月霓。

  「爺說倘若見了你心傷,便告訴你真相…」哽咽。

  李恪拉開些距離低頭看著月霓,只見她無聲落淚。

  「木然…是你同母異父的親哥哥,爺說讓你同你母妃說去,木然還活著…。」

  李恪訝然。

  月霓為他心傷,為他流淚,為他被蒙在鼓裡而心疼。

  李恪撫上月霓淚濕的臉蛋,攬上她的腰肢,吻上月霓。
卷一 九風再現 第九章 杜家庶子 9-2
  杜如晦府前廳裡並沒有奢貴玉瓶或瓷盤,連塊上好檀木都未用上,一切樸實簡單。

  「我大唐宰相府邸如此簡樸,本王甚有所感。」承乾喝了口茶。

  「老臣本就不愛那些錦物華飾,簡樸些,也好整理。」杜如晦摸了摸鬍子。

  「也是,杜叔叔便是如此才能在凌煙閣裡佔下一席之位。」語調輕鬆些。

  「哈哈哈…你這孩子,快說罷!要叔叔幫你什麼,一張嘴盡說好話。」看了一眼褚風,見他吹著熱茶的白煙,便是一愣。

  「那小侄就直說了。」承乾將他的訝然看得分明,也不說破。

  褚風適時的擺上一張圖。

  「杜叔叔,這圖乃是此次大臣、使節和妃嬪的座位圖。」承乾指著圖解釋。

  「此圖草民將他分成四方。」褚風雙指在圖上畫上一個斜十字。

  杜如晦又是一愣,這人,和九風太過相像。

  「上方為皇上一人,左側為朝中重臣,右側為嬪妃,下側為節度使,與外族使節。」他又用指頭畫了個小圓在十字中心。

  「這子為回紇迎娶親隊。」承乾拿起一旁棋子點上。

  「這迎娶親隊為何需要擺在中心?」蹙眉。

  「大人,此親隊並非為和親而設。」細聲說:「此親隊為禁衛兵所扮。」

  杜如晦大驚:「這…」

  「這便是本王今日來訪的目的。」

  承乾又畫了個大圈,褚風有默契的在八個方向點上白棋。

  杜如晦見他倆如此,一瞬間彷彿回到過往。

  「先生,可認得九風將軍?」

  「認得。」彎起嘴角,不虧是杜如晦。

  「老夫失態了,剛剛彷彿見著了老友。」

  「沒事。」指上白棋,又說:「白棋所指乃為暗門,各有八路禁衛兵守住大殿。」

  「可,若是敵軍從外圍突擊,我這八路禁衛也是分身乏術。」

  「這八路禁衛乃為保護大殿所用,只設四千名。」褚風在一旁提筆寫上萬五去四千。

  杜如晦見字便懂了。

  「弓箭手隱身屋簷之下,設下二千。」他也提筆寫下去兩千。

  「雜役扮宮人,設三千。」褚風又寫下去三千。

  「大殿廊中樑上二千。」杜如晦看了褚風一眼。

  「中城門一千。」嘴角彎起。

  「好一個甕中捉鱉! 」杜如晦跟著笑著,在圖上正殿大門寫上二千。

  李承乾拿出黑棋。

  「這是回紇軍隊。」擺在外城。

  「回紇此次已應了助我大唐五千精兵,其餘二千為迎娶親隊。」褚風接著說。

  「可回紇可來得及趕上大典?」

  「是有這分顧慮。」承乾看了眼褚風,微微嘆息。

  「來得及。」他信藥羅葛。

  「好! 」杜如晦轉身交代下人幾句,便說:「老臣懇請兩位留下用膳。」又看了褚風一眼,眼裡滿是欣慰。

  「多謝大人。」對杜如晦笑著。

  「舅父! 」杜軔跑了過來。

  承乾單手抱起,墊了墊:「軔兒沉了些。」

  「軔兒,三歲了。」還透著奶香味。

  褚風看了看孩子,眼裡透著愧色。

  「拜見太子殿下。」杜荷也跟著跑了過來。

  褚風一見杜荷,眉頭微蹙,歛下眼。

  「杜荷,你我客氣什麼。」

  「禮數總要做足,客套客套。」開著玩笑。

  杜如晦瞪了他一眼:「都當爹的人,還如此孩子性。」

  杜荷點頭答是,抱過杜軔,看了褚風一眼:「這便是褚先生了。」

  「草民褚風。」看著杜荷,暗自一嘆。

  一行人走向飯廳,就見杜焰被人扛著,走在廊上。

  褚風一愣,噗差一笑。

  「這渾小子! 」杜如晦趕緊上前,對段志玄說:「志玄你好歹也是鎮國將軍,朝中三品上大臣,扛著這渾小子像話嗎?」

  「不礙事,臉蒙著。」依舊淡定,面無表情。

  褚風聽了,又是一笑,段志玄一如以往。

  「這杜焰也真鬧,也就只有段將軍治得了他。」杜荷看了眼褚風,才轉身交代下人打盆熱水,送上熱茶給杜焰。

  「可以進房再聊嗎?」段志玄又微微蹙眉。

  承乾大笑,拉起杜焰的手,與段志玄一塊扛上

  ——

  同樣的秋日午後,屏兒衝忙的提著斗篷,在皇宮裡碎布跑著,見到了楊妃,趕緊為她披上。

  攏著粉色斗篷,楊妃臉上有幾分紅暈,輕咳,她碎步走向御書房。

  「娘娘,您身子不適,怎地不推遲?」一臉憂心。

  「屏兒,我自己也不懂。」她停下腳步,看著眼前一池秋水粼粼。

  她都快忘了自己前朝公主的身分,若非還有木然的存在,恐怕現在連木思路的模樣也快抹去了。

  碎步走過御花園,在轉角處撞上一人。

  那人扶上楊妃,不語。

  「臣未能見著貴妃娘娘,還望娘娘恕罪。」眼神甚是冷冽。

  「長孫大人,不礙事的。」笑著。

  「臣告退。」轉身便離去。

  楊妃點頭,碎步走向御書房。

  「娘娘,長孫大人變真多。」屏兒忍不住說了一句。

  「人,總是會變的。」她何嘗不是。

  「娘娘,鄭風,他讓人幫吳王找木家人去了。」屏兒細聲說。

  「也不枉本宮當年救他一命。」說的冷淡,可心思卻轉了一圈,想著太子此番行動到底為何。

  楊妃提起羅裙,漫步上階,歛下眼,隱去思緒

  ————

  李承乾收到信息,說九風出現於洪洲,他快馬奔馳,連夜趕路。

  「屏兒,太子可是從鄭家鏢局出來?」楊妃掛上斗篷,遮住了罷半張臉。

  「是。」屏兒和主子對看一眼後,便上前一問。

  不過一刻,碎步回楊妃身旁,耳語幾句。

  「確實如此?」楊妃很是驚訝。

  「屏兒還見著了林彪副將,在裡頭指揮。」屏兒也是一驚。

  「我們太子可真是癡情。」太子與九風果真如她所想。

  「主子,傅楊興在前頭。」

  兩人碎步快走,與傅楊興點頭後,入了茶館廂房。

  低語相談數刻,傅楊興起身欲走。

  「叔父,可否順手救上一人。」是肯定句。

  「叔父只認錢,那就要看妳給多少?」他本是商人,一身錢味。

  「這人救了只會對叔父有益。」冷笑。

  「誰?」轉頭也冷笑著。

  「承乾。」喝了口茶。

  傅楊興一愣,又坐回座位

  ————

  李世民攥著楊妃的手,暖著。

  「妳的手總是冰涼。」還讓李全送上小雪爐。

  「臣妾便是有感天候轉涼,身子總有不適,才讓恪兒為臣妾找著大夫。」乖順地讓李世民揉著手。

  「如何不適?可讓御醫看過?」看了看楊妃,真的有幾分憔悴與疲倦。

  楊妃輕輕搖頭,柔柔弱弱的模樣,惹人生憐。

  「御醫看過了,可也總是讓臣妾喝著紅棗湯。」又頓了頓說:「聽屏兒說老家有位大夫,神奇的很,便讓恪兒得空為臣妾尋著。」

  「嗯…這事恪兒同朕說過。」握了握楊妃的手,又說:「恪兒便是有這番孝心,也如妳般善良,才與那青樓女子搭上一塊。」說得憂心,卻是多了分試探。

  楊妃微愣,不小心將水打翻。

  「可有燙著?」李世民見她如此,便知楊妃並不知情。

  「皇上…恪兒他…」含上淚水,便說:「都怪臣妾…」

  「怎能怪妳。」微微一嘆,便說:「這得怪朕。」

  楊妃一愣,心裡微微一緊,眼眶轉淚。

  「朕一直防著他,也未曾關心他,未讓他娶親,朕是真心喜愛這孩子,可這孩子…。」起身走至窗邊,這話說得真心。

  他確實對李恪有愧。

  楊妃心裡激動,無法說出內心情感,太過複雜,她困擾著。

  「若兒,是朕錯了。」他總認為李恪纇他而憂之,孰不知這孩子才是眾皇子中心最善最真的。

  依舊看向窗外,直到腰間被楊妃環上。

  楊妃將臉貼上李世民的背,哭得可人,哭得真心。

  她對李世民並非無情,只是在這宮中,太多現實,逼她必須無情。

  李世民撫上她的手,攬過她,細聲:「恪兒喜歡便讓他收了當小妾,今日長孫已參他一本,妳這做母親的,得打起精神,和他說說。」

  「謝皇上。」還抽噎著。

  「哭得像個孩子。」順著她的髮。

  楊妃不語,大哭過後,眼裡多了份憂愁。

  她不該如此,竟真的為李世民動情,她真的,不該如此

  ————

  馬車伴著月色緩緩駛向常王府,將近中秋月圓,夜色也被照得光亮,馬車內,承乾攥著褚風的手,笑得過份。

  「怎麼還在笑! 」他掛著面紗,老裝已然去除。

  「就同你說了,杜焰鬧得很。」拉開他的面紗,靠近他的唇,親了一口。

  「那小子,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救他。」微扁嘴。

  承乾見他孩子氣,笑著吻上他的唇,還將舌頭滑了進去,吻得深情,兩人都有些情動。

  「安分點,快到府了。」抵著承乾的胸膛。

  「不如,晚點回去如何?」又親了一口。

  「說杜焰鬧著,我瞅著定是你帶壞他。」好笑地看著承乾。

  「我可管不住他。」一臉頭大,又說:「這世上除了邢覆那老頭外,就屬他讓我頭疼。」

  「說上邢覆,乾兒,你的麒麟紋怎麼來的?」

  「這個?」拉開自己袖口。

  「是啊! 」他用指頭畫著。

  「那老頭讓我喝了口水。」

  「水?」

  「嗯…他滴了滴他的血進去。」承乾一臉噁心。

  「你連蛇膽都吃了,還怕他的血。」笑著承乾。

  「他的血可是驅蛇用的,竟還騙我喝。」一臉不服。

  「乾兒。」

  「嗯?」看了眼褚風,忽然笑了。

  兩人笑得奸詐。

  「他可能喝?」承乾問著。

  「可以。」褚風彎起嘴角,誰讓那小子今天讓他出糗。

  趁著夜暗,承乾退下打燈的下人,才牽著褚風的手走出馬車。

  他拉上褚風的斗篷,側頭隔著面紗,吻上他的唇。

  「我有幾分感謝那臭小子。」說著杜焰讓褚風掉妝之事。

  褚風笑著捏了一把承乾,跑出承乾懷裡。

  「你這好色之徒! 」

  「承認,都承認。」跟上步伐。

  他拉上褚風,讓他靠在牆上,低頭又是一吻。

  吻得情動,手還不自禁地撫上他的臀,下身抵在他的腿間。

  「九兒,跟好色之徒回房,如何?」舔上他的耳。

  「好。」褚風輕笑,點頭。

  月光照著庭廊一角。

  蘇璟兒自廊柱上滑坐在地。

  摀著嘴,睜大了雙眼,淚如珍珠滑下臉頰。

  她雖看不出那九兒的長相,卻聽得出,九兒是位公子。

  莫怪,他們怎麼找,也找不著。

  蘇璟兒含淚苦笑,她竟然輸給一位公子

  ————

  「殿下。」蘇璟兒紅著臉,不敢抬頭。

  「蘇家的二小姐。」承乾回想著,上回城陽同他說過。

  「是。」抬頭,見了承乾笑著。

  另一頭,有人快步奔著。

  「大公子! 」是段志玄,他背著九風。

  李承乾趕緊起身,跑了過去。

  「九公子為皇上擋下一刀,大夫已經包紮過了,可還未見醒。」

  承乾接過,滿臉心急。

  「你,真是! 」說得生氣,眼裡卻著萬分著急。

  「大夫已開了藥,屬下這就讓人煎去。」

  「志玄! 」承乾轉頭:「謝謝。」

  段志玄依舊面無表情,作揖告退。

  蘇璟兒緩步跟著,他見了李承乾為九風換下衣裳,又見他擰帕巾為九風擦去冷汗,嘴裡不停地唸著。

  她靠近幾步,仔細一聽。

  「你可不能有事。」語帶哽咽。

  蘇璟兒微愣,沒想到殿下也會如此。

  「你說了會陪我…。」

  看著李承乾順著九風的髮。

  「我等你醒來,醒來喊我好色之徒…。」

  廊上又是一陣腳步聲。

  李世民帶上大將,進房探視,這才打斷了蘇璟兒。

  她走在廊上,只覺得李承乾重情重義,心裡喜歡極了,臉上一紅,碎步跑回蘇府,想和娘說去。

  此生,她非李承乾不嫁。
卷一 九風再現 第九章 杜家庶子 9-3
  月光照地,城陽坐在杜府的庭中,柳眉輕皺,無聲嘆息。

  「怎麼不睡?」杜荷為她蓋上一件花毯。

  「嗯…想事呢。」微牽嘴角。

  「可是在想九將軍之事?」

  「嗯…」

  「傻瓜,將軍可是那樣雞腸小肚之人?妳一直牽掛著,反讓人覺得是他的不是。」攬上城陽。

  「太子哥哥也說了,叔叔不曾怪我,可我總覺得是我的錯。」拉上杜荷的手。

  「妳真傻,太子不讓妳見九將軍,定是九將軍回城之事,尚不能見光,一直尋著,反倒是害了將軍。」杜荷想著今日褚先生被潑水之事,看見爹一臉驚慌,心下了然。

  他自小與太子、九風將軍、段志玄與杜焰一塊,自然知道些太子與將軍之事,那太子瞅著褚先生的眼神一如以往,想瞞也瞞不住。

  「對啊! 」城陽恍然大悟:「瞧我這性子! 」臉上有幾分釋然。

  「聽相公的,睡個好覺,精精神神的做回妳的城陽公主,等待將軍回城與我們相會。」心裡也為太子開心,這些年他倆分離,彼此都不好過。

  兩人漫步,經過大堂,就見杜焰跪在地上,被訓話。

  「喝酒發瘋,讓段將軍背你回府,抱著先生胡言亂語,還潑了人家一身水。」氣得臉都紅了。

  「爹,我可是很想他。」他怪上杜如晦。

  「你這!還怪起我了! 」趕緊喝上一口茶。

  「我就是這般有情義,想他想得緊,才撥他水…」讓他卸下妝容。

  「你這是說你爹我無情義、冷血是罷! 」

  「也不是。」嘟囔一聲。

  「你啊,平日跟著什麼武林盟主東闖西奔,爹也就罷了。」順了順氣:「此次先生之事,你可得深思,切勿任性胡為。」

  「可我就捨不得他為那傢伙委屈犧牲。」一臉不服。

  「你! 」揮袖背過身,吐了口氣。

  「爹,我瞧你,不也挺開心的。」杜焰乾脆坐在地上,也不跪了。

  杜如晦看了眼杜焰,想著今天下午的鬧劇,眼神柔了下來,也多了份笑意。

  「能不開心嗎?」彎起嘴角。

  杜焰躺在大堂上,叫了一聲,隨後大笑。

  九風,回來了!

  ————

  前廳九風和杜如晦說了會兒話,只見杜如晦嘆息。

  「思路,怕是凶多吉少。」杜如晦難掩傷心。

  「還不能定斷。」總覺得有異。

  「這孩子已入了杜家祖譜,現下是安全了。」

  「多謝杜大人。」九風作揖。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九風才進入房內。

  「醒了?」看著木然呆坐在床上。

  九風也不以為意,坐在床上,端了碗熱稀飯。

  「吃些東西?」

  「我…我要去找我娘。」木然抓上被子,一臉不屈服。

  「不能去。」九風說得直接。

  木然訝然,睜眼看著九風:「憑什麼不能! 」

  「憑你爹犧牲自己,護著你。」與他對視。

  「為什麼她不救我們! 」明明她…地位如此高崇。

  「你明知她不能救。」

  木然盯著九風,眼裡多了情緒。

  「長孫無忌派人去救你們?」九風嘆了口氣。

  木然點頭,隨後冷哼一聲。

  「誰追著你們?」

  「扶桑人。」木然握緊拳頭,又說:「長孫想救爹,可尋不著他,便讓人跟著我。」長孫任他自生自滅,只想利用他找著爹。

  九風心疼木然,擰上帕巾,為他擦臉。

  「直到前幾日,長孫似乎有爹的消息,便任扶桑賊人追殺我。」他記得那眼神,冷冽至極。

  「他沒尋著你爹。」九風決定坦承告訴他,又說:「我們誰也沒找著他。」

  「那便好…」至少他還能留點希望。

  九風起身打算讓他靜靜,衣角卻被他拉上。

  「你陪我。」木然拉得用力,執拗得很。

  九風無奈地笑了笑,又坐回床榻。

  不過一刻,承乾便進房,見了木然直盯著九風瞧,直接遮住他的眼。

  「誰讓你這般看九風?」不理會木然的掙扎。

  「你放…放手!我就要看! 」還捏上承乾的手。

  「還搞這般小動作! 」拉起衣袖。

  「他長得好看,又疼我,我過兩年便要娶他! 」忽然有了精神,還站在床榻上。

  「哼!娶他! 」他用手搓木然的額:「要也是我娶! 」

  九風微愣,沒好氣地笑,重點不是娶不娶,跟孩子較真做什。

  「小玄,可有茶?」坐在一旁,看著眼前鬧劇。

  段志玄依舊面無表情,端上茶水。

  「你不是與承乾一般大?」九風忽然想起。

  「同年。」順著九風的眼神看去。

  眼前兩人連髮髻都弄散了。

  九風笑得歡,看了段志玄一眼。

  「小玄,這樣你也忍得住…哈哈哈哈…」九風笑得誇張。

  段志玄思索一會,隨後牽起嘴角:「我擔心對大公子不敬。」

  打鬧的兩人,連同九風,一愣,抱著肚子大笑

  ————

  秦和殿上,李世民走下殿堂,看著圖誌,此時杜如晦與房玄齡兩人為大典禁衛部屬聯名請奏,在殿堂上,也說了半個時辰。

  「玄齡獻謀,如晦定斷,你們倆可真是天衣無縫。」滿意地笑了笑,又看了眼圖誌,摸了下圖上的字跡。

  杜如晦看得真切,但笑不語。

  「皇上,長孫大人求見。」李全碎布上前。

  「快讓他進來! 」笑得歡。

  長孫無忌作揖叩拜,而後見了圖誌,先是讚嘆計謀縝密,隨即見了圖誌上的字,眼神一凜。

  李世民看得分明,彎起嘴角:「愛卿為何如此驚訝?」

  長孫收斂神色,作揖道:「不,只是瞅著這字,像極了九將軍所寫。」

  杜如晦手心冒汗,長孫與九風之間的針鋒相對已不是一兩日之事,此時被長孫瞧見這圖誌,也不知是好是壞。

  「是有那麼點神似。」李世民指頭點了點圖誌。

  「莫非九將軍回城了?」長孫看相杜、房二人。

  兩人低頭不語,一臉不知情的模樣。

  「那小子要是回城,朕第一個不饒他。」佯裝惱怒,實則樂著。

  長孫怎會不懂李世民,趕緊笑道:「正是,此次秋祭大典,倘若九將軍回城助我大唐,更是如虎添翼。」

  李世民又是一陣大笑,感慨:「朕甚想念他。」

  話說得明白,警告長孫無忌。

  坐回大座,喝了口茶。

  「無忌啊,找朕何事?」又換上一副臉面,笑著看長孫無忌。

  「啟稟皇上,微臣已讓百名衙役暗下包圍齊王府邸,就待明日大典,牽制其屬。」擒賊先擒王,此次叛變定是以齊王為主,月前他便令人跟蹤齊王。

  「唉…」終究忍不住嘆息。

  「皇上,還請饒恕齊王。」房玄齡先出聲。

  「皇上,齊王只是一時糊塗,還請皇上開恩。」杜如晦低頭。

  他想著昨日褚風掀車簾特意提醒,皇上千百個不願除去齊王,望他們做大臣的千萬體恤皇上心情,勿火上置油,惹惱皇上,讓皇上心傷。

  長孫一愣,思忖一會兒,才跟著道:「齊王為權力所蒙,一時偏差,臣以為罰是得罰,身為皇子,更該活著領罪,一生為百姓造福謀祉才是。」

  「你們倒是為他說話,他可是舉兵造反! 」仍是一臉痛心。

  三位大臣齊跪:「望皇上開恩。」

  李世民睨視他們,不語。

  杜、房兩人退出殿堂,此時長孫仍跪在大殿之上。

  「無忌,怎地還跪著?」又喊了李全,讓他上座。

  「皇上,此次大典名冊上,杜大人、三品曾大人、三品王大人…都寫上了庶子參加大典,這事如此可安妥?」此例一開,往後朝中大臣家事國事攪擾一塊,天下大亂。

  「名冊讓朕看看。」

  李全雙手呈上,只見皇上一頁頁看得仔細,還不時問上幾句。

  「愛卿所言甚是。」頓了頓便說:「此次特開先例,秋祭大典與朕的壽辰一塊辦理,以此為由讓庶子參加。」

  「可皇上…」

  「愛卿,朕瞅著那些庶子各個為兵為將,此次大典,必有用處。」又翻了翻名冊,看著杜焰之名。

  「臣遵旨。」長孫無可奈何,他所思所想只為往後朝政綱紀所憂,此次皇上特開此例,綱紀必定得重新導正。

  「愛卿。」喊著要退下的長孫。

  「皇上。」作揖。

  「朕的朝政還好有你,此次,是朕妄為了。」

  長孫無忌趕緊跪地:「臣不敢,臣所思所想只為我大唐盛世。」

  「朕知道。」笑了笑:「快起身。」

  走下殿堂,同長孫走至殿外,俯瞰階下皇城。

  「無忌。」換了稱呼,亦臣亦友。

  「臣在。」

  「你說姻姻倘若還在,知道了齊王之事會如何?」

  長孫微愣,低頭。

  李世民忽地又笑了笑,拍著長孫的肩:「朕怎麼問你呢?又惹你心傷。」

  長孫依舊低頭。

  李世民轉身,離去之前,又忽然說了一句:「那木大夫可真的救回她宮前的那株梅花,冬末,你我前去飲酒去。」

  長孫雙手微顫,低頭恭送李世民

  ————

  長孫皇后坐在長椅上,看著眼前梅樹。

  「姻姻,怎麼不在屋裡歇息?」李世民走近長孫皇后,握上她的手,冰涼依舊。

  「秦王,你看。」臉色依舊慘白。

  「什麼?梅樹?」那是正德宮建好之時,他倆攜手種下。

  「我讓木大夫,連它一併救了。」笑得虛弱。

  「妳啊…」看著長孫皇后,歛下眼,一陣心疼。

  「秦王。」長孫皇后摸了摸他的手,又說:「哥哥沒有錯。」

  她一臉釋然,一如她的承乾與九風也沒有錯。

  李世民握拳,他確實責怪長孫無忌。

  怪他逼木思路離去,就為了什麼綱紀與朝風!

  「我真希望能見到這梅花盛開之時…」疲倦地閉眼,淡笑。

  「可以的…」緊抱長孫皇后。

  「嗯…可以的…」攬上李世民。

  李世民紅了眼,心裡焦急,昨日下令尋木思路時,才發現他已被扶桑人突襲,下落未明

  ————

  已是黃昏夕陽餘輝之際,承乾攬著褚風坐在城外五里的山頭邊,俯瞰整個長安城。

  「乾兒,你看這城內一片祥和,明日不知會如何?」他並未上妝,也未掛紗,露出姣好面容。

  「只願勿傷及無辜百姓。」指頭磨著褚風的臉。

  「若由你成王,定是位名主。」靠上承乾的手。

  「哈哈哈…我不會是名主。」拉上褚風,一同躺在草地上,他讓他趴在自己身上。

  褚風笑著,撐起半身,低頭看著他。

  「因為我只專寵你,這心太過偏頗,無法定心斷事。」他拉下褚風髮束,見他黑髮隨風吹撫。

  「乾兒,可會不捨蘇璟兒與孩兒?」靠上承乾,任他擁在懷中。

  「九兒可會不捨白頭山的娘子與孩兒?」他反問著。

  「縱有不捨,也心甘情願。」說完,還笑了。

  承乾跟著笑著,這話說得像極了九風的性子。

  「我已在汴州鏢局內種滿紫槿花。」

  「你可要多留塊地方。」

  「怎麼說?」

  「寧兒說要種什麼粉櫻樹。」

  「你說她這意思可是承認我了?」眼尾彎起,笑得開心。

  「你說呢?」笑著承乾傻氣。

  「我將整個雲頂堂讓她種也行。」

  褚風笑得開懷,看著承乾的眼,滿是感動。

  「你再這麼看我,我可不能保證你明天能出席大典。」在他嘴上偷香,親了好大一口。

  「明日,記得讓小非護著杜荷。」心裡還是牽掛。

  「嗯,地道的圖也給他了。」順著他的髮,又說:「九兒…」

  「嗯?」有幾分慵懶。

  「我心疼你。」總是看盡天機,看盡生離死別。

  「這便夠了。」旋起嘴邊梨渦,笑著。

  「明日木然也會入大典。」承乾笑了一下,搖頭。

  「嗯…可是坐在…」並未說完。

  「是。」又說:「看他明日如何鬧。」

  與褚風相視,而後大笑

  ————

  木然瞪大眼,忽地衝向承乾,一把將他拉開。

  「你!你!你下流!」竟然抱著九風,還想親他!

  「你這小子。」被打斷情事,承乾一臉不悅,拉起袖子。

  「我過兩年便比你高。」他將九風護在身後。

  九風好笑的看著眼前身高不過五尺的木然,憋笑憋得緊。

  「哼!誰等你過兩年! 」推上他的頭,下手毫不留情,又說:「誰讓你進來宮裡?」

  「我想進來便進來,你管得著! 」退後一步,也不跟承乾吵,轉身攬上九風的腰。

  九風聽見他如此說,覺得有異:「你怎麼想進來就進來?」

  「走地道啊! 」說得自然。

  「地道?」九風一愣。

  「在西城…門邊有間藥房,那藥房邊有…個地道,通往這宮中的北冷宮。」支支吾吾。

  「要和我說說嗎?」九風拉上他的手。

  「上個月…我偷跑出府,想著尋長孫無忌…」他不想騙九風。

  承乾一臉驚訝,驚訝他的大膽。

  「我找著他了,可他卻從那地道出來,還在那藥房邊坐了近一個時辰才離去。」他並未聽從九風的話,現在心裡有些緊張。

  「是嗎?你可是自己進來許多次了?」他笑得溫柔,並未責罵。

  「嗯! 」一見沒事了,木然便恢復原本張狂的個性。

  纏了九風足足一個時辰。

  他看了眼九風,抱了下他才轉身,走路地道。

  心裡記下九風,因為九風是第一個跟他說真話的人。
卷一 九風再現 第九章 杜家庶子 9-4
  西城門一處藥房,側門兩道人影閃身而入,走向門中木梯。

  「列青,裡頭好暗。」黃斐後悔走在前頭。

  列青無奈,讓他靠邊站些。

  走道只能讓一人通過,更何況兩個男人閃身而過,交換位置。

  「列青…你…多高啊…」怎麼他閃身而過之時,他的臉只能貼上他的肩窩。

  「六尺六。」走在前頭。

  「六尺六! 」黃斐跟上腳步。

  列青踩著地上石頭濕滑,拉上黃斐的手,攥得緊。

  「可你吃的也沒我多,怎能長到六尺六。」他任列青牽著,悠哉地看起了這地道。

  這地道時暗,時而透著微光,地上都是一塊塊大石頭,鋪得平實,兩側牆邊偶有燭台火炬置放之處,溫度比地上涼上許多。

  「列青,這牆上好像刻著字。」黃斐停下腳步,歪著頭盯著牆面。

  列青順著他眼看去,眉頭微蹙,嘴裡說著回紇語:「火麒彎刀…染月影…」下面有幾個字被畫上幾刀,卻還是能看得清,他念道:「再現赤焰三重火。」

  「這裡也有,可好像是不同人寫的。」黃斐看了看,也用回紇語說:「千年火族轉輪迴,九世九生仰天恩。方。」摸了摸這字。

  列青摸了摸身上的頸鍊。

  「這字跡我分明在哪兒見過。」抬頭又問:「你見過嗎?」

  沒好氣的笑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你也沒見過,怪哉怪哉,我真的見過。」趕緊跟上,手還乖巧地牽上列青的手。

  「前面兩條路,走哪邊?」

  「右邊。」想也不想地答。

  列青拉上他,繼續走。

  「我真看過的,你知道的,我對這圖過目不忘。」那回紇字長得像蟲,他學得可好了。

  「可是住在一起之人?」黃斐確實能記圖像、字跡,這地道圖誌他也是一眼就記下。

  「不不不…大非那傢伙字醜死了,髒東西。」一臉厭惡。

  笑了出聲,黃斐總能逗他笑。

  「啊! 」他想起來了!

  列青趕緊摀上他的嘴,攬著他靠在牆邊,細聲:「有人。」

  腳步聲並非在地道裡,可聲音極近。

  黃斐指了指上頭,石縫中透著微光,列青個子高,踩著一旁的石頭,仰頭。

  他們頂上站了四個人,其中三人便是周和郎、昝君謨和梁猛彪,另外一人,列青沒見過,他點了點黃斐,示意他踩著石塊看看。

  奈何黃斐踩上了石塊,踮起腳尖,還是看不著。

  列青拖著他的臀,單手將他舉起,黃斐怕摔著,趕緊抱緊列青的頸,呼了口氣。

  「是那皇子李祐。」他又將耳朵往石縫裡聽去。

  「…屬下已令人引開長孫無忌,在西城街上安下千名葛薩族人。」

  「甚好,那葛薩族恨不得殺了藥羅葛,讓他去對付,弄得兩敗俱傷也好。」

  「王爺,那吐魯番殊穆打骨似乎另有打算。」

  「那斯番人,總想分著大餅,圖他的天下可汗之名。」

  「周大人,殊穆打骨可是只領三千進城?」

  「他不是領了八千?」

  「可不是,他就想坐收漁翁之利。」

  「也罷! 」李祐冷笑,又說:「待本王坐上皇位,看他還不巴著本王不! 」

  「王爺說的是。」

  黃斐低頭與列青相視,他有默契地緊抱列青。

  只見列青收氣,輕踩石塊,一躍數十呎,不過一刻便進了皇宮,換上在那出口早已準備好的衣裳。

  「列青,我的衣裳,有些怪。」這衣服輕飄飄的。

  列青一愣,憋笑:「我看著覺得挺好的。」拉下他的髮束,只繫上一小束髮。

  「你怎地放下了,像個姑娘似地…咦! 」看著這一身鵝黃。

  忽地,北冷宮門打開,出現一個小侍。

  「倆位換好衣裳這邊請。」是位公公,客氣得很。

  「這…這位大人,我是男子,給我這身姑娘衣服,我…」

  「不會穿是吧?」好心地為他拉好衣領,束上腰帶,穿戴好便轉身,要他們跟上。

  「這…沒有男子的衣裳嗎?」嘟囔著。

  跟前公公並未回話,只帶他們到一處涼亭,見著了杜荷和城陽。

  「這兩人便是先生說了要來保護你之人?」城陽眼裡滿是評斷,那高個兒的就罷了,眼前這矮個子,一副弱不禁風。

  「城陽,我相信先生。」他了解城陽。

  「好啦好啦,知道了! 」轉頭便對杜荷說:「那我先去大殿了」

  「好。」笑得溫柔。

  「你們倆個!顧著我相公! 」語氣蠻橫。

  杜荷笑著,這城陽總是如此,招人誤會。

  「杜二公子,你對公主還真好。」一臉受不了。

  「小非啊!城陽就是嘴硬心軟,不是你見著這般。」看了眼列青,點頭,笑得溫馴。

  「杜二公子,他是列青。」黃斐拉上他的手,介紹。

  「我知道,是九公子的朋友。」杜荷依舊笑得溫和。

  那句九公子的朋友,讓列青頓了一下。

  「是朋友,當初還一臉兇惡樣,呿!就會嚇我。」他可委屈了。

  列青又笑了,摸摸他的頭,手被黃斐拍開,他又摸上。

  「杜公子,那吐魯番人另有打算。」列青想起。

  「對了,得告訴九公子,殊穆打骨領軍八千,卻只領三千士兵入城,城外須有所防備! 」

  杜荷思忖會兒,便說:「小非,你前去通知太子,有這位公子跟著即可。」他沾著水,在桌上畫上一張宮中圖誌,這黃斐的記圖能力他是清楚的。

  黃斐迅速記起,點頭便躍上屋簷奔去。

  「列公子,難為你伴在我身邊。」緩步走向大殿。

  列青搖頭,跟上。

  「九公子便是如此,總是看盡天機,為我們防東防西,此次怕是又瞧見我的劫數,讓你們來顧著我。」似乎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杜荷像是想起什麼似地笑了笑。

  列青不語,他並不知道褚風能見天機。

  莫怪,有他在之時,藥羅葛連戰連勝,動幕牽帳之時,他總能避開險路,好幾次他都跟在撻娜娜和自己身邊,有時一跟便跟上好幾個時辰,直到那日過去,他才鬆口氣。

  現在想起,他那鬆口氣的表情,原來是在保護他們。

  心裡又是一陣愧疚

  ——

  此刻,大典前堂之上,承乾一人獨坐在席上,不少大臣三三兩兩上前寒暄。

  「太子殿下。」李恪作揖,此等大典,還得遵從禮數。

  「吳王。」讓他坐在一旁。

  「臣弟,前日趕回長安。」他自揚州順水而上,招回以往舊部屬,前往長安護城。

  「可都辦好了?」斟了杯茶給他。

  兩人如話家常,說的卻是部兵之事。

  「吳王,莫怪哥哥。」低聲。

  「哥,他和我長得像嗎?」他是有滿腹疑問,可月霓不與他多說。

  「不像,個性也不像。」看了一眼杜焰,就見他也看向自己,一臉嫌惡,用口語問著褚風在哪。

  承乾假裝沒看見,拿塊小點咬上一口。

  「先生呢?」李恪看了看太子四周。

  承乾笑了出來,這點,倒是挺像,都黏褚風黏得緊。

  銅鑼笛音鳴起,門外公公喊道:「皇上駕到! 」

  眾人起身跪迎。

  大唐盛世之下,大典氣勢磅礡,堂內擺設講究,連在外堂頂上也掛上緞錦,宮女輕紗羅裙,頂上的繡錦簪也是上好銀鑄所製。

  眾外使節身側都會有一名小侍與一名宮女待命,讓座上嘉賓,有著賓至如歸的尊榮。

  可在天可汗威名之下,此刻也是一同齊跪,臣服敬拜。

  李世民抬手,隨興說一段歡賀祝詞,便舉行新陽公主婚典,又是一陣吹號鑼鼓,就見藥羅葛休齊手執紅色緞球,紅線繫於新陽一同走在大堂之中。

  藥羅葛經過承乾桌前,與他對視一眼,眼裡仍透著不甘。

  承乾面無表情,看似鎮靜,捏著茶杯的手已使力過勁,茶杯已斷成兩半。

  「哥?」李恪低聲詢問,見了厚瓷杯斷緣處斷得整齊,心裡一凜。

  他看了承乾一眼,見他鎮定,更覺得自己一點也不了解太子。

  太子何時練就一身內功?

  堂上公公喊著儀式流程,李世民滿面笑容,喊了聲李全,細聲交代幾句。

  李全臉上一愣,笑著賠不是,接著走至堂下,與堂下一名侍衛說了幾句,那名侍衛帽緣極低看不清臉,只見他笑著,旋起梨渦,說了幾句話,李全才笑著走至龍座側站好。

  藥羅葛休齊看得仔細,入座後便盯著那侍衛瞧。

  「哥,雖說宮裡不缺杯子,可你也弄碎了三個了。」李恪只覺得承乾心裡有事,可他不說,他也無奈。

  承乾依舊面無表情,他看了那侍衛一眼,見他低頭,承乾深吐口氣,逼自己冷靜。

  右側雖為嬪妃座席之處,可此時杜焰卻坐在大臣席位座右側,與妃嬪席位只有一步之遙。

  「娘娘,可還要加件白毛領?」屏兒見了楊妃不停搓著手,似有涼意。

  「沒事,這兒不是擱著小雪爐了。」笑得溫柔。

  楊妃側頭無意瞥見杜焰,只覺熟悉,多瞅了一眼。

  「屏兒,這公子,怎麼沒見過?」那眉眼間總覺熟悉。

  「回娘娘,這是杜家庶子,名叫杜焰,今年皇上慶壽,特開先例,讓三品上大臣庶子共慶。」屏兒笑得羞紅,這杜公子長得真美。

  「是嗎…」又多看了一眼。

  正好與杜焰四目相交,楊妃微微點頭,只見那杜焰斂起笑容,別過頭。

  「這杜家老三是出了名怪脾氣,沒想到這般無禮。」屏兒有些不平。

  「沒事,還是個孩子。」木然也差不多是這般年紀,輕嘆。

  「妹妹,還是這般纖弱。」坐在一旁的韋貴妃笑著寒暄。

  「姐姐。」

  「我說你的身子怎麼如此不濟,才這般秋日,便戴起毛領。」韋貴妃身穿紫色長紗,半露酥胸,妖豔嫵媚。

  「妹妹身子本就不好,讓姐姐憂心了。」唯唯諾諾,一臉溫順。

  杜焰冷笑一聲,隨後喝著茶,臉上盡是不屑。

  「這位公子未免太大膽,如此無禮!」韋貴妃身旁婢女小繡尖聲說道。

  杜焰看了眼,他身穿正衣,可坐姿隨性,也不打算拜見貴妃,單手撐在桌上,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樣。

  「小繡,今日皇上大喜大慶之日,莫要惹事。」韋貴妃喝止。

  楊妃看了看杜焰,笑著搖搖頭,這人還真有意思。

  「娘娘,您不惱嗎?」屏兒細聲。

  「惱什?惱韋妃還是惱杜焰,我該惱的只有自己。」握上小雪爐,暖手。

  杜焰就著耳音聽見此句,臉上歛去了笑容,舉起酒斛,喝了一口。

  「你別再喝了! 」站在一旁的黃斐踢了下杜焰。

  「二哥,你跟前的婢女踢我了。」杜焰笑了下,這黃斐穿女裝挺有喜感。

  杜荷笑著,彷彿見怪不怪。

  「我讓你別再喝,你還告我狀!」黃斐乾脆搶下他的酒斛。

  「嘖!你這一杯倒,跟我這千杯不醉爭這做什! 」拿起茶杯讓黃斐斟茶。

  黃斐順手提起茶壺斟上一杯,眼裡滿是關心。

  「你這般看我,我也無法娶你。」啜了口茶,真燙!

  「娶是不必了,幫我留些蜜糕。」他饞得很,還抿了口唇。

  杜焰笑著故意咬了口,可還是包上了整盤小點,還多拿了其他的小點。

  列青在一旁不語,他在中原只認識黃斐,這個半月都與他在一塊,眼前兩位公子似乎都與黃斐熟識,尤其是那位杜焰雖逗著黃斐,眼裡卻滿是寵愛。

  「我還要那一塊鑲花糕,列青喜歡。」黃斐指使杜焰一塊包上。

  「列青?」杜焰順著他的指頭看了眼列青。

  列青彎起嘴角,算這小子有心。

  「唉…我的小非胳臂往外,這小點我還是餵狗好了。」說著便將打包好的小點打開。

  「咦,你不是怕狗。」黃斐沒捉到重點。

  杜荷在一旁大笑,笑得流淚。

  「你這小子,爺我今天不將你吊起來痛宰一頓,我就不叫杜焰。」他轉著脖子,捲起袖子。

  「你本來…」趕緊摀嘴,他差點說出口。

  「我本來就該好好修理你。」他直接起身,一副痞樣。

  「這光天化日之下…不對,這大廳廣眾之下,有失您的身份…」

  忽地,一支短節箭劃破天際,直入杜焰桌上。

  杜焰攬起黃斐旋身閃過接下來的落箭。

  「開始了! 」杜焰細聲對黃斐說。

  「小心點。」黃斐走離兩步後,又對杜焰說:「你欠我一包糕。」

  杜焰笑了笑,揮手說著知道了,便找著楊妃,這般落箭她可躲得過。

  只見韋貴妃推倒楊妃,故作滿臉歉意,才逃離大堂。

  此時大堂一陣混亂,李全大喊:「保護皇上! 」

  禁衛自兩列廊中出隊,身著黃金盔甲,一站堂中兩側氣勢威凜。

  接著又是一陣飛箭射進,喊叫聲四起。

  承乾大喊:「八路禁衛進堂撤退妃嬪、使節,各位大臣請撤至偏堂! 」

  瞬間八方湧進千名禁衛,一切似有準備。

  天際又落下百支飛箭,中斷楊妃前去之路,眼見落箭扎身,她側頭,認命閉眼。
卷一 九風再現 第十章 地道年痕 10-1
  「娘娘這就認命,也太早了罷! 」杜焰單袖一旋,震去落箭。

  楊妃趕緊起身,可剛剛被韋貴妃一推,腳已扭傷,無法奔行。

  後方傳出一陣嘶喊聲,大門軍隊破門而入,上千士兵見人便殺,杜焰將楊妃攬起,護在身後。

  「娘娘,待這戰結束,妳可得好好賞我了。」他並未提劍,空手奪刀,以一抵十。

  楊妃見他幾次差點挨刀,心驚膽跳。

  「往後宮逃去。」又是一個旋身,除去一名士兵,轉身又為楊妃擋去後面襲擊。

  「小心! 」楊妃指著木然背後,欲拉開他為他擋刀。

  杜焰見她挺身,攬起她一旋,往後一躍,胸前衣襟仍舊被劃上一刀。

  「嘖!這衣服你知道是誰給的嗎?」他一臉惱怒,內力震刀,手一揮揮去刀上鮮血,扭著頭,半個旋身便讓那劃衣的士兵痛得慘叫跪地。

  「我九哥給的衣服,你賠得起嗎?」仍是惱怒,踢了下那士兵:

  楊妃拉上他的手:「孩子,你沒事罷! 」一臉擔憂。

  木然一愣,別過頭。

  楊妃看了眼他劃破的衣襟,瞥見了他胸前的胎記,紅唇微顫,睜大了眼欲仔細看看杜焰。

  忽地,杜焰轉身將她護在身後,又是一陣打鬥,擊退眼前敵兵

  ————

  木思路為長孫皇后扎針後,便走向地道,途經花園,巧遇楊若兒。

  「草…草民叩見娘娘。」木思路微顫的手出賣了他的心思。

  「木…」正要喊出便被屏兒拉著手提醒。

  楊若兒眼眶含淚,哽咽:「大夫,可好?孩…孩兒,可好?」

  木思路起身,依舊低頭:「一切安好,娘娘…娘娘…勿念。」

  「可還住在揚州?我讓人送些東西過去,感念…感念大夫之前相救之情。」淚已無聲落下。

  「區區…小恩,娘娘莫要牽掛,草民…告辭了。」

  木思路走得飛快,他始終不敢抬頭看楊若兒一眼,直到走進了地道,他靠著石壁滑坐在地。

  「思路。」長孫無忌也走進地道。

  「無忌。」他趕緊拭淚。

  「別再進宮了。」

  「長孫皇后她…」

  「你見了楊妃不也心傷?」

  木思路一愣,確實傷心。

  「姻姻她的毒深入骨髓,不是嗎?」根本已回天乏術。

  木思路點頭,輕聲:「無忌,對不起。」他救不了長孫皇后。

  長孫無忌伸手想攬上他,卻始終礙著禮範,背過手。

  「你別再來了,再來也只是徒增你心傷。」他見了不捨。

  「無忌,若兒沒錯,你別為難她。」

  長孫無忌笑著答應,便讓木思路離去。

  昏暗的地道,長孫低頭呢喃:「此次一別…何時相見。」

  ————

  杜焰左側突有敵兵揮刀砍下,楊妃轉身便為他擋下一刀。

  「娘…娘娘! 」杜焰攔腰將她抱起。

  「太好了。」楊妃落淚,纖手撫上杜焰的臉。

  「誰讓妳擋! 」他單手抱上楊妃,旋身踢飛敵兵,奔往後宮。

  「孩子…」已然泣不成聲。

  杜焰停下奔跑腳步,放下楊妃,見她攥緊自己的衣角,歛下眼。

  「還好只是皮肉之傷,娘娘千金之軀,還是得讓太醫細細診癒,切莫留下傷疤才好。」他握上楊妃的手,停了一會兒,才拉開。

  「孩子…孩子…」她仍舊低語。

  杜焰緊握雙拳,吸了口氣才轉身:「娘娘,杜焰已有二五,妳孩子孩子般叫著,可是不想賞我杜焰重禮。」

  楊妃摀著臉,她聽懂杜焰的言下之意,淚依舊滑落雙頰,她啞著嗓音,笑道:「杜…公子,本宮近日必有大賞,還望公子進宮來與本宮領賞,可好?」

  杜焰見了她雙眼含淚,臉上盡是懇求,心下一軟,點頭。

  「娘娘,保重。」頭也不回地奔回大堂戰局。

  「小心點! 」楊妃放聲,淚如雨下。

  李恪此刻趕了上來,與杜焰擦身而過。

  「娘! 」驚見楊妃臂上刀痕。

  「恪兒! 」上前撫上他的臉,查看他是否安好。

  「娘,怎地…」他一臉自責未能護母親周全。

  「沒事,娘讓那杜家三公子給救了。」又看了杜焰背影一眼。

  李恪揮手,領上軍隊,保護後宮,便扶上楊妃進宮休息

  ——

  此時,大殿上已是混戰。

  承乾心急於找尋褚風,轉身卻見著蘇璟兒手臂受傷躲在桌下,一臉無助,他前往將她護在身下。

  「小翠呢?」他交代過小翠。

  「她為我擋下一劍後,便不知去向了。」說的無助,緊攥著承乾的衣襟。

  「跟好,待會兒,我得前去大殿內,妳且躲在偏堂待戰事平息。」他軟下語氣,蘇璟兒本就是身長於書香世家,此番腥血殺敵的場面怕是嚇得不輕。

  「爺…」她便是陷入承乾這般溫柔,儘管不屬於她。

  承乾攬上她,奔至大殿,抱著她旋身單掌震去敵兵刀劍,彎腰奪下一把大刀,振臂一揮,氣勢非凡。

  他沿路護著蘇璟兒周全,不讓敵兵傷她分毫,蘇璟兒進偏堂之時,拉上承乾,她心有不甘,為何太子不能愛她!

  「爺,當心些。」

  「快躲起來。」關上偏堂大門,轉身又是大刀一揮。

  此時,褚風近身喊道:「左方! 」

  承乾蹲下,長腿一掃,旋身便是一掌。

  在偏堂的蘇璟兒聽見聲音,顫著手透著門上簍空花洞瞧去,只見眼前帶著半面盔甲男子嘴邊旋著梨渦,手持雙刀,跟在太子身旁,屢次為他化險為夷。

  「可有傷著?」褚風問著承乾。

  「誰能傷著我?」承乾笑著反問。

  兩人齊力又是一陣廝殺,默契絕佳。

  門外又是一陣喊叫,李祐舉劍殺入大殿。

  「給我殺! 」發下號令,毫不留情。

  李世民一聽,難掩心傷,顫手持劍,杵立於龍座邊。

  「我得去找二哥。」眼下二哥已然心傷,就此下去,恐會兵敗山倒。

  他凌步急奔,瞬間數百米。

  同時李祐奪下士兵弓弦,定睛瞄上李世民,拉弓射向他。

  「二哥!」褚風飛撲拉上李世民。

  箭劃過褚風衣袖,射落他的面盔,左臂赤紅色的麒麟紋,暴露於堂上,他髮束滑下,黑髮落肩,姣好臉蛋顯於大堂之上。

  「九風! 」李世民這才驚醒,拉上他的手,手上長劍一轉為九風擋下餘箭。

  「風! 」藥羅葛也是縱身一躍,大喊。

  「九兒! 」承乾見他冒險,心頭一顫。

  褚風並未停下攻擊,旋身站起,刀背一揮,解下將息功,提氣一震,瞬間五米之內強風灌入,堂內碰得一聲,敵兵震飛十呎之遙。

  「各將士,倘若還認我九風,丟下兵器,仍是我大唐士兵,此後仍能過上安穩日子! 」嚴厲地看了李祐一眼:「倘若仍跟著昏主行叛謀之事,我九風第一個不饒! 」

  那些士兵本就是跟著九風征戰多年的老將與二代士兵,若非重配軍旅,跟著昏主,他們也是百般不願與自家軍隊,自相殘殺。

  為首老將一跪:「九將軍,罪人關習壬願領受罰。」

  他這一跪,其餘士將紛紛跪下領罰,殿堂外士兵一聽,上百上千戰兵齊聲大喊:「願九將軍懲罰罪兵! 」

  李祐仍不死心,尋著周和郎,卻發現他們三人早已橫躺血泊之中,他將手上短刀丟出。

  藥羅葛趕緊上前單臂一旋,以內力擋下,就箭短刀應聲斷裂。

  「風。」他眼裡仍藏不住情意。

  李世民見褚風為難,擋去藥羅葛視線,發號施令:「今日皇子李祐舉兵謀反,眾將士且將功抵罪,活拿李祐,擒下葛薩殘族! 」

  「叩謝皇恩,罪將罪兵領命。」又是一陣豪氣齊喊。

  宮內禁衛護上大殿堂內,李世民讓將軍段志玄與洪進前往支配護城。

  承乾看了眼褚風,見他沒事,鬆了口氣。

  「藥羅葛休齊,此恩,朕銘記於心,還請可汗與新陽於宮中休息數日,再回回紇。」李世民仍擋在兩人之間,既然九風為難,他便為他擋下。

  「我五千士兵仍在城外待命,還望天可汗允我下屬前去調兵,與大唐一同收復葛薩族。」藥羅葛仍看向九風。

  「甚好。此次有藥羅葛可汗相助,我大唐如虎添翼,勝券在握。」

  「父皇,藥羅葛可汗與新陽大婚,兒臣以為藥羅葛可汗與我大唐本是一家,兒臣懇賜回紇重賞,以勞其兵將之辛苦,留於城中數日,再回西域。」承乾若有所思。

  李世民微蹙眉頭,思索,只見九風細聲低語幾句,他便應諾。

  藥羅葛休齊見了褚風點頭答謝,他苦笑。

  五千騎兵換來褚風善意答謝,心裡發疼,果然他還是貪求。

  「李全領可汗至夏陽宮。」李世民仍擋在其中,待他離開殿堂。

  「你這小子! 」回頭便是一攬。

  「二哥。」他笑了出聲,便問:「匾額可寫好了?」

  「你這小子到底幾才!怎能容貌不變! 」

  褚風輕咳一聲,變了聲音道:「老夫今年已近四旬。」逗趣得很。

  李世民又是一陣大笑,而後有幾分感嘆:「回來便好,這回,二哥又讓你救著了,回來便好。」

  「二哥。」

  「怎?有事相求?」

  褚風點頭,笑道:「我褚莊匾額要用飛白書。」

  李世民一愣,笑得震天。

  這九風從來不讓他為難!也從未求過名利!

  多年不見,依舊如初。

  晉王李治前上殿堂,跪地作揖:「父皇,吐魯番殊穆打骨並未進城,兩個時辰前已往陰山西城出城西行。」

  「好! 」李世民甚喜,拍了下自己的腿。

  「二哥,快讓薛瓘前去護上涼州。」褚風蹙眉,這一點也不好!

  「吐魯番已欲出城,繞往西行,難道得攔截追回?」

  「吐魯番此次西行,銜陰山接祁連山便直達涼州,此下西域吐魯番萬名大軍已近玉門關,倘若殊穆打骨早有預謀,此次出城便是要與他西域軍隊來個裡應外合,攻破玉門關防線! 」褚風說的精要。

  「父皇,此次吐魯番進軍三千,可皆未入城,反是在城外觀戰,隔山觀火,有意收得漁翁之利,以此推斷,九風說的並非無其道理。」承乾趕緊補上幾句。

  「晉王你且領讓三千騎兵前去玉門關鎮守,令薛瓘領兵五千開涼州北城門令吐魯番繞道西行,否則別怪我大唐動武驅之! 」李世民蹙眉。

  這殊穆打骨年紀輕輕野心倒是不小!

  「兒臣遵旨! 」晉王看了一眼褚風,甚是疑惑,轉身瞥見偏堂門邊站立之人,點頭後才離去

  ——

  偏堂內,蘇璟兒抱膝哭好一會兒,一旁兩位小才人與她一同躲著,安慰著她,讓她別怕了。

  「太子妃,沒事了,我見那士兵都退下了,現下皇上還笑著呢!」武才人眨著大眼,看起來膽子就是大些,站在門邊。

  「是啊,可是哪兒傷著?」徐才人也是書香世第出生,此次也是受到不小驚嚇。

  「多謝…兩位才人關心…」她眼裡滿是傷心。

  那武才人一見,便拉上徐才人,要她別再勸說,讓太子妃哭,看了看門外太子殿下,順著他眼看去,有幾分了然。

  果然,如李大人所言,武才人嘴角微彎,似有所謀。

  殿堂外,杜焰扛著黃斐,還打上他的臀,佯怒道:「讓你護著二公子,你倒好了,自己中箭。」

  列青本想阻止他,可見杜焰眼裡滿是心疼,卻不讓黃斐看見,伸出的手收了回去。

  「木然…真痛著。」他背上插著短箭。

  「嘖!別給我裝可憐。」一臉流氓樣,與他美貌有幾分不符。

  「九公子讓我護著二公子的。」他得盡力。

  「你這可是怪九哥?」將黃斐放在桌上,他熟練地退去他的衣裳,本想再撕開襯衣,卻又蓋上他的外衣。

  「沒有…」他委屈。

  只要說上九公子,杜焰就是如此霸道。

  列青將杜焰的動作看得真切,又見黃斐傷神,心頭一緊,伸手摸上他的頭,卻被黃斐拉下他的手。

  杜焰看了眼列青,嘖的一聲,盯著黃斐。

  「小非,疼嗎?」杜荷一臉愧疚。

  黃斐搖頭,卻牽動傷口,無聲地落淚。

  「二哥,我先帶他療傷。」見他落淚,杜焰眉頭微蹙。

  抱起他便躍上宮簷疾奔,閃身離去。

  他承認他有私心,抱著黃斐的手又更緊些。

  列青本要跟上,卻被杜荷拉住。

  「列公子,先來杜府等小非罷。」

  「我得跟著黃斐。」他並不想讓那杜焰靠黃斐太近。

  「列公子,老三不會傷害他的。」

  「可他哭了。」他第一次見黃斐不喊疼得落淚。

  「他倆自小一塊,總有辦法解決的。」杜荷堅持不讓列青跟去。

  列青看著消失的倆人,心裡泛酸。

  他想,他知道,為何他總是想留下黃斐。
卷一 九風再現 第十章 地道年痕 10-2
  四周都是藥草味,黃斐額上發著冷汗,卻不喊疼,他眼眶微紅,看著杜焰點起火摺,才看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是地道旁的小藥房,他看著杜焰熟稔地取藥草煎藥,拿出銀針烤火,又見他自櫃中拿出襯衣放置一旁,不知何由,悲從中來,咬唇落淚。

  杜焰將門簾放下,退去黃斐的衣裳,自袖口取出銀針,不著痕跡的嘆息,蹙眉。

  「…我真沒怪九公子。」他帶著哭腔,很是委屈。

  杜焰捻著銀針一頓,緩緩扎入。

  黃斐依舊無聲落淚,嘴唇微顫,他覺得有些冷。

  「九哥讓你護著二哥,不是讓你擋箭。」他語氣透著心疼。

  杜焰細細撒上藥粉後,才捻起銀針。

  「護著他當然要為他擋箭! 」杜焰就是偏心,就是只顧他的九哥。

  「你還有理了! 」扎入兩針。

  「我全身都快痛死了,背痛腳痛手痛心痛。」掛上兩條淚。

  杜焰一愣,彎起嘴角,抱起黃斐讓他跨坐在自己身上,手悄悄地握上他背上的箭身:「小非。」

  「幹嘛! 」他將眼淚鼻涕都擦在杜焰身上。

  「現在真的會痛,我肩頭讓你咬。」

  黃斐抬頭,一臉疑惑:「跟上回你讓我咬你一般疼嗎?」

  杜焰壞笑著道:「上回可真的會疼?」

  黃斐還未答話,杜焰便將短箭拔出,疼得他臉色發青,又見他不甘心地真咬了杜焰一口。

  杜焰任他咬著,撫著他的背,拿起一旁帕巾按著傷口。

  「這比上回疼多了…」咬得無力,黃斐額上冒汗,小手攥緊杜焰的衣角。

  「看你下次還敢不敢為人擋箭! 」撒上藥粉,為他纏上白紗,依舊抱著黃斐。

  「木然…」黃斐環上他的身,虛弱地說:「上回…不疼。」便暈了過去。

  杜焰嘖了一聲,眼露心疼,親吻了他的額,撫上他的頭。

  這傻瓜,上回,他倆做的可是情事,怎會讓他疼

  ————

  木然在鄭家鏢局鬧得很,抓著承乾的衣領,伸手便要揍上一拳,承乾單臂一揮,轉個圈便將他置開。

  「你怎能又弄丟九哥! 」木然坐在地上,大喊。

  承乾一臉心傷,卻也不語,轉身便離去。

  趕至蘇霽莊園之時,已然錯過,他內心也是懊悔萬分。

  黃裴走向木然,直接將糖葫蘆塞到木然口裡。

  「這可貴的很,木然,給你吃。」

  木然愣了會兒,咬上一大口,他就想整整黃斐,出口心中悶氣。

  「啊…咬這麼大口。」見了木然面露得意,黃斐忍著心疼:「木然,都給你,早知道你愛吃,上回見著你娘時,我就該買給你吃了。」

  木然咬著嘴裡的糖,看著眼前忍著嘴饞的黃斐,將糖葫蘆塞回他手裡,便說:「見到我娘的事,只有你知,別多說。」

  黃斐點點頭,拿著糖葫蘆也未咬,只是跟著木然:「等我當上鏢師,我便為你尋著九公子,還有你爹。」

  木然停下腳步,轉頭看著黃斐,就見他一臉認真的模樣,原本想要嘲笑他的話,吞了下去。

  他伸手揉了揉黃斐的頭。

  「我爹說頭只能給媳婦摸…」他本想拍去木然的手,卻在見了木然的表情後,放下了手。

  「不阻止我?」木然好笑的問著。

  「算了,大不了我娶你,反正爹說了我這輩子沒有娶媳婦生子的命。」一臉認命,那他娶男子總行了罷。

  更何況木然長得如此美艷。

  「你娶我?」木然大笑。

  「怎地?不行嗎?」愣了愣又說:「要不你娶我?」

  木然用大笑掩飾,唯有耳根子透著他的害羞

  ————

  落日餘暉李世民與承乾、褚風三人在御書房內一臉嚴肅。

  褚風手執毫筆迅速寫下謀策,貼在御書房內的大唐圖誌上,雙指點圖,說著吐魯番此次若與大唐開戰,邊塞要口所需所防。

  「…此次大戰,我大唐乃勝券在握,只是,那殊穆打骨年輕氣盛,安分個五年便會野心再起。」褚風掐指一算,蹙眉。

  「倘若和親,是否可行?」承乾反問。

  「此下,尚有閔王文成公主、南王樂成公主兩位公主可與之和親。」李世民也是想到和親一途,並非服軟,只是連年征戰,苦得只是百姓。

  「應是可行,可卻避不了此戰。」褚風嘆息。

  這殊穆打骨性子急烈,好勝心極重,沒有個勝負,他是不會心服口服。

  「承乾讓藥羅葛留城數日,可是為防他與吐魯番聯盟?」李世民啜了口茶。

  「是。藥羅葛已領兵五千入我中土,凡是還是得有所提防。」看了褚風一眼,他可不信那藥羅葛。

  褚風淡笑道:「還是太子想得深。」

  李世民看了褚風一眼,莞爾,生成這般水靈,莫怪那藥羅葛在大殿上向他要人。

  三人又是一陣商討,李世民才令人備上晚膳。

  「承乾可是早就知道九風便是先生?」

  「近日得知。」

  「二哥,此下九風已成褚風,仍只是個住在太子府上的先生。」

  「你啊,嫌這官名大侯之位如穢,避得緊。」莞爾。

  「父皇,先生可還能繼續留在常王府?」他可不想與他分開。

  「承乾,你怎地還黏你九叔叔! 」笑得無奈,卻也喜著自家孩子與九風親近。

  聽見九叔叔一詞,褚風嗆了口水。

  「父皇,您將先生喊老了! 」承乾不客氣地笑了。

  李世民見褚風咳嗽,也笑了,這模樣喊叔叔,是真喊老了。

  敘舊一陣,聽聞楊妃中箭,李世民前去探看,這才道別回府。

  馬車上,承乾攥著褚風的手,側頭吻上他的唇,舌頭滑進他的口,咬著他的唇。

  「你今日太過冒險。」承乾心有餘悸。

  拉下他的衣領,咬上他胸前小點,手撫上褚風腿間,他只想平復內心不安。

  「是我魯莽了…」他忍住呻吟,眼漾波光,輕喘。

  「你確實魯莽,刀劍無情,不准你再為誰擋刀。」他挺身,下 身隔著布料磨著褚風臀縫之間。

  褚風喘息,跨坐在他身上,情動地靠近承乾下 身。

  「該死的。」承乾忍不住拉下他的底褲,指頭滑入他的臀縫,那抽 動的淫糜聲,令人臉紅。

  「現在,我倆也算魯莽…」褚風低頭吻上承乾,坐上承乾下 身,將呻吟聲悶在吻裡。

  兩人隨著馬車顛動,唇沫相濡之音,被噠噠馬啼覆蓋,只聽車夫悠哉哼曲並未發現,車內喘息。

  車夫駕馬停棚,細聲詢問:「殿下,小凳已備好,可以下車了。」

  「先退下。」聲音有些沙啞。

  「好。」車夫有些疑惑,卻還是聽令退下。

  月光微照,車內兩人衣不附體,褚風此時跪在車內,半趴於座墊上,底褲還掛於右腳,身後臀縫之間與承乾下身相合。

  承乾也是半跪於車內,下身脹得發疼,他仍忍著,等著車夫離去。

  褚風情動,臀腿間微顫,臀間緊縮惹得他悶哼一聲,撫上褚風臀腿,下身更擠向他臀縫之間,待車夫一離去,便恣意擺動,直到白濁滿溢,才壓上褚風,吻上他肩頸。

  承乾動耳聞音,待無下人之聲,抱起褚風,斗篷一遮,便提氣展步,瞬間百尺,閃身入褚風房內。

  白濁自臀腿間流下,褚風紅著臉,他雙腿微顫。

  「明日,先生可要告病?」說著壓上褚風,又是親吻。

  吻上褚風,承乾抬上褚風右腿架於肩臂,下身一挺,房內又是一陣呢喃喘息

  ——

  翌日,褚風睜眼便見著承乾睡顏,他畫上他下巴鬍渣,輕吻他的唇角,才起身更衣。

  瞥見窗外人影,褚風單臂一陣,將被褥蓋上承乾,床簾放下,才坐在茶桌前,悠哉喝茶。

  「先生,李全公公來找您了。」李康在門外敲著門。

  門一開,恭敬作揖。

  李康見褚風模樣一愣。

  他從未見過褚風真面,此下一見還有些臉紅。

  「九…褚先生,皇上讓老奴傳話。」

  「李大人請說。」他不喊公公,而是尊稱他為大人。

  李全也是喜著,這褚風待他尊敬如長,他喜愛得緊。

  「皇上說了,讓褚先生三日後在元德宮前一塊飲茶。」

  「好,勞煩大人。」又說:「大人,在下自地道而入。」

  李全一愣,笑著點頭:「小的知道了。」

  褚風關上房門,轉身落入承乾懷裡,笑著環上他的腰身。

  「怎想著往地道去?」剛睡起的嗓音。

  「總覺得木大夫還活著,興許會在地道留個引子。」

  「你倒是為木然想。」

  「不,木大夫活著對大唐與扶桑國是有益的。」

  承乾自身後抱著他,還吻上他的頸窩。

  李全本欲回來提醒宮內備轎時辰,無意自微啟窗邊見到此景,心中一凜,忡忡離去

  ——

  皇上昨日留宿昭媛宮內,一早與楊妃用膳,還親餵楊妃,此般愛戀佳話傳遍後宮,宮中都傳著楊妃才為後宮正主,韋妃遲早讓皇上給換下。

  「皇上,娘娘該換藥了。」屏兒低頭端上藥瓶。

  「讓朕來。」拿起藥瓶便讓下人退下。

  「皇上,這事讓下人們來…」楊妃臉上微紅,一臉害羞。

  李世民笑道:「你我夫妻二十餘年,怎地還如此臉紅。」

  楊妃依舊臉紅,狂跳的心臟說著自己的傾心。

  輕退肩上薄紗,楊妃微露白皙頸臂,李世民細細上藥。

  「你說是杜如晦庶子所救?」

  「是。臣妾想著改日邀他入宮,做上些小點答謝。」皺眉忍痛。

  「瞧,這傷,傷得可深狠了。」細細吹涼,他攬上楊妃。

  楊妃相偎,眼裡透著複雜情緒。

  「朕記得那孩子叫杜焰,脾氣古怪得很,改日邀他一同吃膳,就辦在你這昭媛宮裡,如何?」撫上楊妃秀髮。

  楊妃仰頭,眼眶含淚,很是感動。

  「瞧妳,便是這般水做溫柔,挨上這刀可真是苦了妳。」

  「不苦,那孩子可是盡力護上臣妾,否則現下臣妾早與皇上分隔陰陽兩地。」將頭靠上李世民。

  「他本是杜如晦之子,朕也安心,若妳真與那孩子有緣,偶爾召他入宮相伴並無不可。」眼神若有所思。

  楊妃搖搖頭:「便是重臣之子更是不可,若兒可不能讓皇上為難。」

  「若兒,朕便是有妳相伴,才得以治管天下。」吻上她的髮頂。

  楊妃環上李世民腰身,眼裡總是不經意流露依戀。

  她含上眼淚,惱著自己,竟會如此依戀李世民懷抱。

  李世民以為她有所感動,低頭吻上紅唇,放下床簾,隨身婢女退出房外,為主子關起房簾——

  李世民伴著長孫皇后在元德宮外曬著暖陽,一陣急忙腳步聲走過。

  「李全,去看看發生何事?」為長孫皇后掖上小毯。

  李全不過一刻便趕來道:「楊妃、楊妃小產了! 」

  李世民大驚,起身欲往,卻看著長孫皇后慘白面容。

  李全在一旁細說:「陰妃說是無意,卻確確實實地絆倒楊妃落池,宮中太醫已治上兩個時辰,說是以後不能再生子。」

  「去看看妹妹。」長孫微微睜眼,握上他的手。

  「可妳…」他放心不下。

  「秦王,你啊,便是自小就喜愛她,才會以安定前朝大將之名娶了這公主不是?」長孫皇后莞爾。

  「姻姻…」

  「去罷,我等你回來。」

  李世民急奔前去探視楊若兒,見她無聲落淚,夢囈不止,他擁著她細語安慰。

  「木然…娘…對不起你…」楊若兒不停說著夢囈。

  李世民揮袖退去下人,眼裡難掩傷神,他便是硬生生拆散若兒與木思路,只為了得到天下,只為了得到楊若兒。

  緊擁楊若兒,在她耳邊細語:「你的木然沒事,朕會…假裝不知情的,若兒…」
卷一 九風再現 第十章 地道年痕 10-3
  西城旁的小藥房外一陣軍兵步行擾得黃斐驚醒。

  他睜眼便見著杜焰擁著他睡,臉上微紅,又將臉靠上杜焰頸窩。

  「你睡得可好了,可憐了我的腿。」抱著他睡了整晚都未起身。

  「我都沒說可憐我的背了。」牽動傷口嘶了一聲。

  「還敢說! 」摸上黃斐的頭,順著他的髮撫上他的臉,捏了一把。

  「你鬍渣都冒出來了。」讓杜焰摸頭撫臉,也摸著他的鬍渣。

  「為了顧你,能不長嗎?能不長嗎?」用下巴鬍渣磨著黃斐的臉。

  「長這般美,自然不能長。」黃斐被磨得癢著,彎起嘴角笑得歡。

  杜焰側頭咬上他的頸,含糊地說:「討打! 」

  「說要打,你怎地用咬的! 」黃斐躲著,這咬法怎能這般濕濕滑滑,惹他輕顫,臉紅。

  杜焰不理會他,躺在地上,拉下黃斐的頭,吻上他的唇,一手順著他的髮,摸著他的頭。

  「斐。」他看著黃斐眼裡依賴,心中一滿。

  「木然。」黃斐眼裡漾著水光,回喊。

  杜焰彎起嘴角,仰身在黃斐身上印上吻痕。

  黃斐低頭撫上杜焰的頭,順著他的髮,看著杜焰美麗的臉龐,黃斐吻上他的唇,欲吻杜焰頸肩,背上卻是一痛,又叫了一聲。

  杜焰輕咳壓抑慾望,起身為他煎藥。

  「我說你,與那列青還是列藍的,很似要好。」杜焰磨著藥粉。

  「可要好了! 」說的無心,想了想又說:「相處後,發現列青人其實不錯,長得又帥,身子又結實。」

  杜焰微怒,抓起一把藥草,忽地問著黃斐:「可知道這是什麼?」

  黃斐一聞,點頭,抱上杜焰:「他再帥,身子再結實,也只是列青。」他可不要吃黃連,苦死人了!

  「還說! 」杜焰一臉不悅,伸手便要加下黃連。

  「木然,你沒幫我顧好糕就算了,現在還讓我吃苦的。」

  「你欠修理! 」自胸口丟出一包小點。

  「我…我…」拿起那包小糕點,彎起嘴角:「我錯了。」

  黃斐選了塊梅子糕,緩緩起身,靠在杜焰身旁,放在他嘴旁。

  「這是你愛吃的。」又選了幾塊:「梅子糕、杏花糕、腰仁果糕,昨日大典上都是你愛吃的,你說大典上怎都是你愛吃的糕。」細細數著,看著手上糕點笑得可愛。

  杜焰聽了一愣,磨著藥缽,彎起嘴角。

  黃斐將頭靠在杜焰臂上,一手摸上杜焰的頭,又道:「都讓我摸頭了,還不讓我娶你,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杜焰笑了出聲,側頭吻上黃斐

  ————

  鄭家鏢局內氣氛嚴謹,林彪喊著中選鏢師的人名,最後兩名讓他嘆了口氣。

  「黃裴。」

  聽見一聲歡呼,打破了原本的嚴肅。

  「林教頭,我呢?我呢?我呢?」黃斐也不管什麼隊伍了,跑上前去,一臉可憐樣,他已經落選三年了。

  「還沒唸完呢! 」林彪閃著湊上來的黃斐。

  黃斐聽了趕緊站定,一臉期盼。

  「最後一名,黃斐。」

  黃斐並未歡呼,而是直奔後堂。

  「唉,你的鏢師令牌還未取! 」林彪看著跑遠的黃斐笑著。

  「他定是去找木然。」黃裴為他收好令牌。

  越跑越疾,見到了一道人影,大喊:「木然…木然木然木然…我中了!我成鏢師了! 」

  「終於不用哭鼻子了。」依舊坐在長榻上,翻著手上的書。

  「咦,你不開心嗎?」

  「開心啊! 」

  「那怎麼這麼冷靜?」

  「你過來。」

  黃斐乖乖地走過去,在五步之距,忽道:「沒有無尾蛙?」

  「沒有無尾蛙。」

  「沒有八腳蟲?」狐疑地看了木然一眼。

  「沒有八腳蟲。」

  黃斐才安心地靠了上去,坐在木然身旁。

  木然將他按上胸膛,讓他聽著心跳,細聲:「我可開心了,不是?」

  黃斐為了替他找爹,每天練著自己的身子,風雨無阻,還背上許多圖誌,就為了成為鏢師,彷彿成了鏢師就能找著他爹。

  「說好了,中了鏢師就得帶我去鳳字樓瞧瞧,每次你都去鳳字樓找宇宮方,還都不帶上我,小氣得很。」他脫了鞋袜直接躺在木然身旁。

  「好。」順著黃斐的髮,他也得和宇宮方確認些事

  ————

  連日陰雨,更另皇城內添上一絲陰鬱。

  皇上口喻已下,活捉皇子李祐,可趕至李祐府上之際,已見他弒殺兩子及王妃,連小妾藍氏也未能逃過一死。

  李祐薄唇碎語:「別搶我皇位,你們都得死…」

  禁衛上呈此事之時,李世民難掩傷心,揮手令所有人退下。

  「李全,朕這可是報應?」

  李全並未答話。

  「連你都不回,看來真是報應! 」揮去桌上茶具。

  李全緩緩啟口:「皇上,是褚先生說了,讓皇上揮去茶具後再回話。」

  李世民看了眼茶具,是那組李祐滿月時,他讓人前去景德窯燒的那組古花茶具。

  「連這茶具都備上?」李世民輕笑。

  「先生說了二事。」吞了口沫,李全便說:「一讓皇上摔了茶具洩洩氣,也好過他憋在心裡。」

  李世民彎起嘴角,這便是九風之為,讓著李全繼續說。

  「二便是凡事皆有聚散合離,也自有定論,唯有情愛牽繫,剪不斷,親情亦為情愛,皇上既然無法割捨,便是不剪斷此線,於天下所見,合情合理。」

  說著李世民若是無法為天下弒子也不會落得罵名。

  「李全。」

  「在。」

  「備紙墨。」

  「皇上可是要大毫?」

  「飛白書當然得用大毫,拿上兔毛那枝。」

  「是。」李全笑著,可眼裡還是藏著憂心,怎地讓他看見那事,微微一嘆。

  「你這好端端地嘆什麼氣。」捺上褚字邊上的點。

  「小的就是想著這些皇子打小一塊兒玩,長大了也各自有自己的事了,很是感慨。」他說著九風與承乾之事。

  「李祐之事,你可別再為他說話,朕流放他已是恩賜。」蹙眉。

  「小的知道。」

  「李全。」

  「在。」

  「你說姻姻讓朕原諒承乾之事,倒底為何?」

  李全心頭一顫說:「小人不敢妄斷。」

  他低頭不語,前日褚風已然見他站在窗外,淡笑,只說了句:「還是讓李大人瞧見了。」便交代了幾件李祐之事,也不怕他說嘴,作揖恭送他出府。

  李全心中微嘆,所謂的情愛牽繫剪不斷,褚風怕也是說自己罷!

  「好。」招著李全:「這讓九風掛在他莊上,也是霸氣! 」

  「小的,看不懂。」不就是字。

  「你!罷了!你讓楊妃來一趟! 」

  「可皇上你已連日招見楊妃,那韋妃可會…」

  李世民蹙眉,坐回椅上:「去趟儀鳳宮。」

  「是。」李全也是不忍。

  當皇上的沒一個自由,連愛個人也得防東擋西。

  莫怪,太子會如此不戀於東宮之名

  ————

  李世民走在地道之內,他想著到藥房和木思路說說木然之事。

  楊若兒自上回小產,常無故落淚,憂鬱難安,他想著興許安排木然時不時與若兒相處,會讓她好過些。

  「你怎會在這兒?」是木思路的聲音。

  李世民走近一看,便見著一位公子與木思路作揖。

  「宮主。」

  「方,回答我。」木思路語氣一改以往溫和,霸氣得很。

  「回宮主,大田家襲擊本家,夫人攜二公子逃往大唐,如今下落不明。」

  「別說了! 」說的是扶桑語。

  「宮主,絳火劍和玉鎖已被夫人帶來大唐,宮川櫻子認定夫人已將火麒麟寶物交於宮主,已派人前來刺殺宮主。」那公子也用扶桑語回話。

  「可找到宇宮沛?」

  「他與夫人走散,屬下一路隨行,只見他乘船西去。」

  「方,木然他毫不知情。」

  「宮主,宮川和大田家並不知道木然,現下離開才是對木然最好的時候。」宇宮方語氣平淡,不帶一絲情緒。

  「明日…寅時。」

  「是。」宇宮方起步不過一瞬,步伐詭譎,消失於密道。

  李世民聽得仔細,扶桑語他是懂得,看著木思路為難的臉,他彎起嘴角,為了他的天下,為了楊若兒。

  「朕,為你護著木然如何。」

  木思路一凜:「皇上! 」

  「宇宮路。」李世民用扶桑語說出他的本名,見他的模樣,彎起嘴角一笑,又道:「和朕聯手如何?」

  木思路看著李世民,見他說得肯定,握上他的手:「好! 」

  ————

  天剛破曉,星月依然高掛,時近冬日之際,白日亮得晚些,蘇璟兒靠在廊上柱邊,一夜未眠,小翠就坐在一旁,伴著她。

  「莫怪…我們尋不著久兒…」

  「太子妃。」小翠握上她的手,小手冰涼,面容憔悴。

  「沒事。」

  小翠還想說什麼,卻見了李承乾走向她們,福身退下。

  「太子妃可是一夜未眠?」承乾為她蓋上自己斗篷,微嘆。

  「太子爺。」蘇璟兒欲福身,卻偏了身子。

  承乾將她攬著,又是一次嘆息,並未放開蘇璟兒。

  「太子妃,是本王負妳。」

  蘇璟兒欲開口卻說不出話,一股悲傷哽在喉頭,她捉上承乾衣襟,低聲啜泣。

  「他之於我,是全部,我可為他不做這太子。」他抱著蘇璟兒,再次深嘆。

  「爺…璟兒…是真心向著爺。」她說的斷斷續續,緊抱著承乾:「璟兒不會說出去的,璟兒…璟兒只盼爺像以往,來房裡與璟兒相伴…爺…璟兒求你了…」

  「太子妃,妳何苦愛得如此委屈。」承乾拉開蘇璟兒,與她對視,用手擦去她的淚水:「太子妃…倘若…」

  蘇璟兒抽噎,哭得像孩子。

  「倘若本王將不是太子,也未能成為皇上,本王希望太子妃好好顧著自己與李暻,可好?」

  「…太子爺為何如此說…」蘇璟兒這才覺得有異。

  「本王從未懷疑過妳,只是我與他之事,父皇不日定會知曉。」他並不想隱瞞與褚風之事,讓父皇除去他東宮之位只是其中一局。

  「爺就這般不捨先生委屈。」蘇璟兒心酸。

  「他為我已是受盡委屈。」他不能讓褚風冠上男寵之名。

  「爺…現在可是…可是想安置璟兒和孩兒…」承乾便是這般溫柔,不愛她,卻仍為她著想。

  「太子妃,本王能為妳做的只有這般事。」嘆息。

  蘇璟兒拉上承乾衣角,淚如珍珠,這話聽得傷心。

  便是,太子爺只能愛她如此。
卷一 九風再現 第十章 地道年痕 10-4
  今年冬日來得早,方過寒露便降瑞雪。

  這日,未有暖陽,白雲靄靄,城簷邊滿是雪白,落雪紛飛滿布銀杏葉上,落了一地雪白金黃。

  褚風趁著承乾上朝,在宮中染香園偷閒,染香園便是種了一片銀杏,每每入秋便是片地金黃,他仰頭閉眼,享受片刻冷冽寒風,口裡吐出白煙,搓著手呵氣。

  「風。」藥羅葛沒想到真能遇見他。

  「休齊。」並未向前,只是站在原地。

  「你還好嗎?那次落石可有…不…已過了多少年了…我…」他語不成句。

  「這片銀杏,便是我在草原上與你說的,金黃遍滿地,風吹息葉落。」又飄雪了,這天可真怪,這般秋日落雪。

  藥羅葛休齊看著他,他便是因為知曉,才想著來看看,想著能否遇上褚風。

  「休齊。」看向藥羅葛,又說:「那巨石陣切勿再布全無陣,否則我褚風真與你永不相聯,形同陌客。」

  藥羅葛休齊點頭,應諾:「我回紇子孫此後立下重誓絕不再布全無陣。」

  褚風笑答:「休齊你不再布此陣,這便足已。」

  「明日,我便回西域。」

  「正值冬日,那熱馬奶酒若能喝上一口,定是一大享受。」

  「待你…你與鄭掌門來訪,我定暖上百壺。」

  褚風彎起嘴角笑著,梨渦旋得可愛。

  藥羅葛見他笑容,忽感釋然:「風,保重。」

  「你也是。」語氣溫柔,一如以往。

  藥羅葛一愣,惆悵萬分,此般溫柔不曾屬於他。

  踩上金黃落葉,率性離去。

  「讓你別與他靠近。」承乾自一旁走出。

  「就你這般氣度,可汗可是邀我同鄭風找他一塊喝馬奶酒。」踩著樹葉,發出喀擦喀擦的聲響。

  「那也要看看鄭風想去不。」

  褚風依舊踩著落葉,臉上始終掛著笑容,笑得溫柔,笑得甜。

  「你可在地道裡見了什麼引子?」承乾背過手隨行漫步。

  「我揣著木大夫是扶桑人,且是扶桑忍術三家之一。」轉身看了承乾一眼。

  「此話怎說?」他挑眉,似乎想起什麼事。

  「地道裡有幾句回紇語和扶桑語。」又說:「牆上的扶桑語寫的是張盟約,是二哥與宇宮路之約,用扶桑與寫著,怕是也不想讓人知曉。」

  「宇宮路! 」承乾思忖會兒又說:「便是木思路,那木然他…」

  褚風點頭,又說:「盟約上寫道要二哥守住他們母子,宇宮路則回扶桑安定大局,開通港埠與大唐為盟。」

  「九兒可記得,我曾提起的鳳字樓宇宮方?」承乾蹙眉,他竟然沒所覺。

  「上回那位?」假扮城乾那位公子,他倒是想起來了,那公子武術極其詭譎,身段很是柔軟。

  他倆只是相視一眼,可他卻能見著那公子身上纏著火蛇紋。

  火蛇紋乃為火麒麟宗族所有,無形於膚體,唯有練上火麒麟內功才能將其氣羽於身。

  「這宇宮方定是受了木大夫所託,前來護著木然,可,乾兒,這宇宮方在地道裡留下一條用回紇文所寫的信息,他可是回紇人?」扶桑和西域相聚千里之遙,這宇宮方到底是何人。

  「宇宮方本是和大小非一同自回紇回來的孩子,當時見他武功不錯又會些扶桑語便讓他管上鳳字樓。」莫怪宇宮方與木然總會私下低語,看來木然早已所覺。

  褚風又是一陣掐指,陷入沉思,火麒麟九世輪迴怎會牽扯大唐與扶桑兩處之戰事。

  「好了。」承乾拉下他點指的手,又說:「你腦子裡塞滿天機,顧東布西,一局一局的設好,當心老得快。」捏了他臉一下。

  褚風笑了出聲:「果真是好色之徒。」

  「自然!我就愛你這皮相。」笑得大聲

  ————

  「掌門! 」鳳樓門口下人趕緊跟上承乾。

  眼前黃斐一臉傷心,見了掌門也一副愛理不理。

  「小非,你怎地一人在這兒?」承乾難得見這小子這般傷心。

  一旁下人噗地一聲笑了出來,不客氣地說:「這小子連兩年都沒中鏢師,和木然鬧著上鳳樓瞅瞅,現下只能在這兒等木然。」

  「要不,爺領你進門瞧瞧?」逗黃斐可好玩了。

  黃斐本是一臉欣喜,隨後搖頭。

  「不了,我和木然約好了。」又蹲了下來等木然。

  承乾拍拍他的肩:「爺替你管木然去。」

  這兩個的小心思與他和九風當年一般,想起九風又是一陣心疼。

  承乾讓上花梯,一路上都有人與他行禮,他停在宇宮方門前,便聽見木然的聲音。

  「千年火族轉輪迴,九世九生仰天恩。這可是你寫的?」

  「是。」語調依舊平淡。

  「我爹他可是火麒麟宗族之人?」

  宇宮方沒有馬上回應,似乎也不打算回應。

  「我…我可是不明不白地被扶桑人追殺,該死的!為何什麼都不讓我知道! 」茶杯已被他摔毀。

  「木然。」宇宮方微嘆:「是為了保護你。」

  「保護我就更該讓我知道為什麼!」他大喊。

  「現在的你只有被殺。」一副不關己是地刺激木然。

  承乾本以為木然會發火,卻沒想到木然軟下語氣。

  「這般真話,自九哥走後,便沒人說過…」轉身離開。

  推門的勁大,木門還歪了一半,承乾見他走後,低聲細語:「這孩子也就九風治得住他…」

  看著房內宇宮方,他也無心詢問他倆之事,看了鳳樓帳目便離去

  ————

  夜半長安依舊燈火通明,不因白雪紛紛而減少人煙,地上積雪已然踏出一條街路,藥羅葛休齊身著便衣,身上的狼毛大衣,隨風張揚,旋身上馬。

  「席馬,真不與我回西域?」

  席馬沛作揖:「屬下感念這些年可汗大恩! 」

  「罷了!你本就是過客。」藥羅葛搖搖頭,又笑道:「後會有期,可別再戴上面具。」

  席馬沛一愣,跟著笑:「定能再相會。」

  看著藥羅葛離去,席馬沛轉身進了古香樓,要了壺熱茶小點,便想著明日的路程。

  門外一陣歡呼聲,不時聽見有人喊著:「杜三公子。」

  席馬沛便多看了一眼,上回並未細看,此次一見杜焰,有幾分眼熟。

  「各位,杜某就來拿點小菜回家,今日不飲酒。」杜焰倒也爽朗,將話說白,免得大夥拱著他舞劍揮毫。

  「杜三公子何時回揚州?」一名大漢笑問,看起來與杜焰相識。

  「想回去便回去。」回得敷衍,可也不見大漢惱怒,大笑一陣。

  「怎麼不見你相公?」另一名看起來也是武林中人,身形瘦高的公子說道。

  杜焰笑了笑:「在家裡鬧得很,身為娘子只能來這酒樓為他買點下酒菜。」

  大夥又是一陣笑鬧,杜焰跟各位道別後便離去。

  「也就那小非嚷著要娶他。」

  「可不是,杜三公子武功怕只在鄭盟主之下,也不知那小非哪來的膽。」

  一旁人聽了便又是一陣大笑。

  在這武林之中,大夥都知道杜焰這名,男生女相,美艷至極,卻未有人敢拿他的長相說嘴,只因他的武功在去年武林大會上只輸鄭風一人。

  「小哥,你這玉珮閃光呢! 」那位瘦高的公子稀奇道。

  席馬沛一愣,見了腰間玉鎖珮橘光暗暈,將銀子給了小二,便追了上去。

  才剛衝出去便撞上了一人。

  「席馬?」列青訝然。

  「列青。」看著腰間的光暈依舊閃耀,便急道:「我得去追杜家三公子。」

  列青蹙眉,趕緊跟上,他拉上席馬沛:「攬上我! 」

  提氣凌步百尺,往杜府方向奔去。

  「席馬打算回扶桑?」就算攬上一人,列青仍游刃有餘奔著。

  席馬沛搖頭:「還未找著我娘。」

  列青忽地停下腳步,放他在杜府庭上屋簷頂,自頸邊拉下一條頸鍊,也透著橘色光暈。

  「怎麼…」席馬沛一愣,顫手接過。

  「在陰山潭之中撿到,看著上頭的古字,想著可能是你的。」他曾見過席馬身上的玉珮。

  「這是我娘的。」雙手緊握,指節已然泛白。

  「原來這玉珮還會透光。」列青第一次見著。

  席馬沛見著手上玉珮依舊透光,微微蹙眉。

  看了眼列青,笑道:「兄弟,沒想到我倆這般相遇。」

  「你還得感謝我這鼻子,否則你這皮相誰認得出。」好笑的看著席馬沛。

  「鼻子?」他確實不知道列青如何認得他。

  「你身上總是透著一股香。」他說的無意,只覺得平常。

  席馬沛皮相底的臉卻紅了起來,唯有耳根透點端倪,看了眼列青,卻發現他看著庭中與杜焰打鬧的黃斐。

  席馬沛歛下眼,說著扶桑語:「千年火族轉輪迴,九世九生啊…原來如此…」

  列青看得入神,並未理會

  ————

  木思路掛上斗篷看了一眼木然,難掩不捨,欲撫上卻聽見宇宮方的聲音。

  「宮主,得走了。」宇宮方看了木然一眼,微愣卻不語。

  「方,這孩子沒有麒麟香,卻透著麒麟光。 」他還是撫上木然的臉。

  「宮主,屬下參不透,還待宮主請上褚家一問。」動耳一聽,戶上木思路:「宮主,得走了! 」

  將刻著名字的木牌放在木然手上,木思路決然轉身。

  「方,我要這孩子永遠不入火麒麟宗族族譜,懂嗎?」

  宇宮方頓了一會兒,答應。

  「去趟褚家,得問問褚玄。」木思路喝地一聲,縱身一躍,已然百呎之遙——

  皇殿中,百臣齊跪,此時氣氛一如外頭的天氣一般陰鬱,皇殿上比平常多了幾位錦林軍侍衛,就站在晉王李治身旁。

  「殊穆打骨不過一日便衝破玉門關,現下有李道宗將軍擋下,可吐魯番三千騎兵,不日便會北上相援。」李晉肩上負傷,作揖之時痛得他蹙眉。

  「朕,要御駕親征。」他看了眼承乾,讓李全賜座於晉王。

  「皇上! 」長孫無忌趕緊阻止。

  「此次戰事朕已有所安排,愛卿別再多說。」李世民啜口茶水,便道:「朝中大事暫由太子、晉王、吳王、及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魏徵商議掌事。」

  七人跪地領旨。

  「吳王,春節一過領軍千名與朕交替。」李世民忽道。

  眾臣一愣,這可是重用吳王,齊看了承乾一眼,只見他淡笑不語,一臉事不關己。

  「兒臣遵旨! 」吳王受寵若驚,趕緊跪地領旨。

  「退朝,太子跟朕來御書房:」李世民起身便離去。

  承乾作揖跟上,隨行身側。

  「太子,可能與蘇霽聯繫上?」李世民邊走邊說。

  「可。」

  「讓蘇霽聯繫扶桑宇宮家,就說定要安住這半年大唐平安。」

  「兒臣…知道了。」承乾不再多問。

  「讓杜如晦庶子與蘇霽一塊去,那孩子武功甚好,上回還救了楊妃,朕瞅著那孩子在此事上可為大唐盡份心力。」

  承乾頓了頓,答應。

  皇上已然知道杜焰的身分,承乾看著李世民的背影,忽有所感,興許讓他與九風救起木然,也只是父皇設下的其中一局,那麼有關鄭風之事,父皇是否也只是不說破罷了。

  他跟上腳步,亦步亦趨,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