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宫殿
作者:蓝宇国主
第四卷:一片残阳
第四卷:一片残阳 39.意外的表白
  “听说有人把你的传家之宝偷走了?”八王府中,乐晓嘿无视礼节地向徦珵瑧的桌子上一坐。

  徦珵瑧神色忧郁,点了点头,“我把出事地点附近的强盗混混抓来问了一个遍,他们都发誓没偷。”

  “喔。”乐晓嘿点点头,拿起桌上盘中的一个大苹果便大嚼起来。

  “玉佩倒是其次,只是髐蜭……”

  乐晓嘿一听最后两字,一分心,一块苹果呛入了气管,他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咳咳咳!你又来了!人家不爱你,你还在这儿单相思什么?”

  自从上次紫坽甝来到她的寝宫为她讲那个故事,凌髐蜭在心里就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是不是坽甝爱上自己了?她思索片刻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多心了。

  然而,第二天傍晚,一件令凌髐蜭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

  傍晚的夕阳,红得迷离,凌髐蜭站在一株龙爪槐下,身体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艳光,她粉色的衣服上映着金色,于温柔妩媚之中更显出别样的高贵。

  “凌儿,你真漂亮!”忽然间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凌髐蜭回头,看见一位紫衣女子俏丽的面庞,是紫坽甝!

  “过奖了。”凌髐蜭有些困惑,她未料到紫坽甝会说这样的话。

  “怎么算过奖。你是圣界第一美女,不,应该是三界第一美女。”紫坽甝一把抓住凌髐蜭的手,这手有着漂亮的骨节和温柔的质感,修长如竹,肌肤似雪。

  “坽甝,这……”面对紫坽甝如此大胆的举动,凌髐蜭不知如何是好,他想抽回手,手却被紫坽甝死死攥住了。

  “凌儿,和我在一起,好吗?我会让你幸福的。”紫坽甝含情脉脉地望着凌髐蜭,那种令人沉溺的温柔压得凌髐蜭透不过气来,她望向紫坽甝的眼睛,那如秋水荡漾般的目光中含着深深的柔意,似水的温情使她的心神也荡漾起来,视线渐渐模糊,神智游离到一片迷离的境界中。

  她感到自己的意识快控制不住自己了,自己几乎要倒在紫坽甝的怀里,可是,坽甝的目光中……

  不对!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一咬舌尖,剧烈的痛楚和满口的血气立刻使她清醒过来,她一把甩开紫坽甝的手,后退了一步,眼中的泪水差一点就滚落了下来。

  “为什么?你要对我用摄魂术?!”

  紫坽甝吃了一惊,脸色发白,继而苦笑,“这法术居然对你不起作用!我太小看你了!”

  “我们是战友不是敌人,你为什么要对付我?”凌髐蜭感到心上像被人捅了一刀,正一滴一滴淌着鲜血。

  紫坽甝突然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她,“我只想让你接受我,我只想得到你的爱!”

  “坽甝,快放手!”凌髐蜭不想让这一幕被别人看到,挣扎着想摆脱紫坽甝,但坽甝死不放手,“不,我死也不放!”

  尽管周围无人,但这一切还是被一个人看了个清楚,他就是藏在深山里小屋中的蓝溯。

  在幻影神镜中看到这一幕时,蓝溯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不知不觉间头上豆大的汗珠纷纷而下。他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不是他想不出办法,而是他根本连想办法这回事也没想到。

  他恍惚间不自觉地向后倒去,头“嘭”地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他感觉头脑中的一切思想都停止了,他的头似乎是多余的。

  他挣扎着爬起来,却连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才爬起来的,他只是本能地将一双木然呆直的眼睛对准了幻影神镜。

  坽甝抓住凌髐蜭,似乎要将后者撕碎,凌髐蜭的手臂上大片大片的青紫色宛若妖艳的花朵,盛开出来。

  “坽甝,放手吧!我的心中从一开始就有了别人。”凌髐蜭不再反抗,只是淡淡回答,这回答却如惊雷一般叫坽甝浑身一颤,她松开手,看着凌髐蜭,“别人?是谁?瑰夜吗?可她现在已经不爱你了!”

  “一开始,我以为我爱瑰夜,瑰夜该是我守护一生的人,可后来……”凌髐蜭沉沉地说,却被紫坽甝粗暴地打断了:“我不想听你是如何爱上那个人的!我只知道我爱你!为了你我可以去做一切!你为什么不爱我?因为那个人吗?她是谁?她是谁?”

  凌髐蜭犹豫片刻,终于答出:“血沉槥。”

  “我就知道你会说出这个答案!”坽甝发疯似地哭喊道,“从见到她的那天起,你的眼中就只有她!只不过瑰夜在时你碍于瑰夜不敢那么明目张胆!现在……现在……”

  “坽甝,我一直把你当亲妹妹看待,从今以后,你做我的小妹妹,好吗?”凌髐蜭看紫坽甝如此伤心,眼中也不禁含了些泪水。

  “不!我要的不是大姐姐,小妹妹一样的爱,我想要的是恋人之间火热的爱!”紫坽甝用力摇着头。

  “可……我的心中,只有小槥……”

  “为什么?我爱着你,你却一心一意爱着她?血沉槥,她比我好在哪里?论法术她不比我高,论相貌她不及我美,论性格她心胸狭隘,崇尚暴力,又怎么及得上我的温和与善解人意?凌髐蜭,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你究竟看上了她什么?”紫坽甝声音颤抖,她撕心裂肺地大喊,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只留下凌髐蜭呆然立在原地。

  幻影神镜在蓝溯的手中滑落,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拿不住它,他的手还在做着握着镜子的姿势,尽管手中已没有了神镜。

  这种情况……是自己从来没想到过的!他只想到凌髐蜭身边会出现男人,自己的责任就是把他们赶走,让她和小槥幸福,可如今……另一个女人出现在了凌髐蜭的情感世界里!而且,深爱凌髐蜭,不想放弃,即使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心中已经有了别人!

  作为蓝宇国人,他不是没料到凌髐蜭可能卷入一场三角关系,因为在蓝与国内出现这种情况已是很正常的事。可是,等一等,这不是在蓝宇国内,而是在圣界啊!虽说圣界曾经是蓝宇国的所在地,可现在蓝宇国早已迁出了圣界。

  他把事实想得过于残酷,可事态向好方向的发展程度出乎了他的意料,她本认为一个瑰夜已算万幸,可后来又出现了血沉槥,血沉槥之后又出现了紫坽甝!他应该高兴,正如同一个在茫茫沙漠中踽踽独行之人又遇见了一个绿洲、一泓清泉。可他又高兴不起来,他不知道该让凌髐蜭如何选择,他知道凌髐蜭爱谁,却害怕凌髐蜭在此时不合时宜地求助于他。

  他虽然做过蓝宇国人,可第三城邦之人的身份就确定了他一生不能有爱情,他虽然在指导凌髐蜭,可他能做的只是为凌髐蜭排除外界的干扰。

  所以,在对抗徦珵瑧时,他坚决坚定,大义凛然,顽强不屈,不顾一切,因为徦珵瑧是男人,凌髐蜭的世界决不允许男人的闯入,若有人想硬闯,必须先过了他蓝溯这关。在蓝溯心里,哪个男人敢破坏凌髐蜭的同性恋,那就是破坏蓝宇国的希望,与同性恋事业作对,他将成为蓝宇国也是蓝溯最大的敌人。

  可现在呢?凌髐蜭与血沉槥所面对的挑战不是自私的男人们,而是一个冰雪聪明、春水温柔的紫坽甝。在蓝宇国,这样的事官府根本无权插手。但现在蓝溯该怎么办呢?放手不管吗?凌髐蜭即使抛弃血沉槥和紫坽甝在一起,她还是蓝宇国的希望,他——蓝溯依旧可以找到复国所需要的东西。

  那么,他还怕什么呢?

  他这样扪心自问,苦苦地咬着自己的心灵去思索,他感觉自己的思想正停在一片大雾弥漫的地方,他看不到前方,找不到出路,也走不到尽头。

  自己这不是杞人忧天吗?他有时也这样想,但这个想法一闪就会过去,他总觉得会有什么值得自己担忧的东西。他确定,自己这次的担忧与往日自寻烦恼的忧虑绝不一样。

  他就这样,木然地冥思苦想了几天几夜,疲倦了,就提笔写下自己的想法与感受,以供后人借鉴。

  借鉴?想到这个词的时候,他突然一愣,自己不就是怕凌髐蜭来问他怎么办吗?自己不就是害怕凌髐蜭要他给一些借鉴经验吗?

  她爱小槥,但对待紫坽甝却也好得像亲妹妹一般,她不想伤害紫坽甝!但她很可能苦于如何才能让坽甝不受伤害,她最好的办法就是来问他蓝溯!

  而自己呢?给她什么答案?让她直接告诉紫坽甝,自己心中有小槥,一个人不能爱两个人,让她劝紫坽甝做她凌髐蜭的好妹妹……可这些又是凌髐蜭想要的答案吗?以凌髐蜭的聪明程度,会想不到这些吗?

  然而,自己,却又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不想让凌髐蜭对自己失望,但……

  他想到躲避凌髐蜭,可转念一想,在最需要他的时候凌髐蜭却找不到他,凌髐蜭又会有何感受?难道她不失望吗?

  蓝溯蓦然感到,自己进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前方是悬崖,后方是深渊。他代表着蓝宇国,他不想让凌髐蜭感到蓝宇国也不过如此。但他,一个没经历过甚至以前没注意过任何爱情的人,却又实在想不出一个绝妙方式去解决凌髐蜭、血沉槥、紫坽甝之间的三角关系。

  他长出一口气,倒在椅子上,木然念叨:“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他的头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这不就是最好的答案吗?是自己的,不会飞走。不是自己的,又何须强求。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勉强不得。虽然这个答案有悖于战天神教事在人为的“我神论”理论,使蓝溯这一战天神教的忠实信徒感到愧对信仰。但目前,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答案了。

  蓝溯感到无比兴奋,他觉得自己又向成功迈进了一步,希望仿佛就在前方向他招手微笑。

  “等髐蜭小槥或者坽甝成了亲,我就可以复国了!”想到这一点,蓝溯高兴得快昏过去了,他随脚踹开破旧的房门,踱到院内,一阵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髐蜭和坽甝成亲的几率很小,必须寄希望于小槥,哈哈!”他自我调侃地笑笑,二十年来他从未感到自己如此快乐过。
第四卷:一片残阳 40.突如其来的挑战
  这一夜,蓝溯睡得极好,他从未像这夜这样,感到睡眠原来是如此舒适和安全,之前的休息总是被他当做保持头脑清醒的一种手段。

  他穿衣,开窗,却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天很阴沉,斗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地打在已经被雨水浸得泥泞、有的地方已出现小水坑的土地上。

  这个时候,髐蜭和小槥在做什么呢?他极想打开幻影神镜看一看,不知为何又突然打消了这个念头。

  凌髐蜭与血沉槥的小胜让蓝溯既兴奋又快乐,但身处快乐之中又让他感到恐惧,因为蓝宇国的一位圣主紫杺说过:“蓝宇国人在国境之外是不能有幸福和快乐的,他们只能生活在痛苦、仇恨、磨难与执着之中,这样才不会消磨自己的意志。”蓝溯一直记着这句话,因此他总要在自己沉浸在快乐之中之时刺激自己、提醒自己,用痛苦去坚定自己的信念。

  “这只是一场出人意料的小胜,更大的挑战极可能在后边!”他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生命不息,战斗不止!不要让胜利冲昏了头脑!”

  痛苦又如同他的旧友,铺天盖地而来,席卷了他的整个世界,正如同这漫天的大雨。他在恍惚中仿佛又看到蓝宇国灭亡时国人惨死的情景,他感到痛不欲生,满腔的痛苦无处发泄,华为强大的恨与怒,使他浑身发热。他想到乐晓嘿唱过的预言家遥记教晓嘿的一出戏,里面的几句他蓝溯依稀记得,此时忍不住大声唱起:“……想要逼死我,瞎了你眼窝,我是舀不干的水,泼不灭的火!我要活,我要活!”

  “只要我还活着,我就跟你们这些封建保守派斗到底!你们永远也别想真正灭了蓝宇国!”

  八王爷府中,乐晓嘿悄悄走到站在窗台前看雨的徦珵瑧身后,“到!”

  徦珵瑧吓了一跳,转头一看,乐晓嘿正笑嘻嘻地站在他的身后,“还法术高手呢!我来了你居然不知!”

  徦珵瑧不理他,又转头去看雨。

  “真生气了你?一点小事,至于吗?”乐晓嘿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忽然间眼珠灵活地一转,“哦!我知道了,你又在想我侄外孙女了!”

  “侄外孙女?”徦珵瑧淡漠的目光中融入一丝好奇。

  “就是凌姐姐啊!我姐姐,凌髐蜭。”乐晓嘿说完无可奈何地笑笑,“都是我那蓝哥,自己才二十岁非要当七八十岁的老头子,说什么:‘以我的心态阅历,抵得上髐蜭的外公,她也只能算我外孙女。’我和蓝哥以兄弟相称,凌姐姐是他外孙女,自然是我侄外孙女了。”

  徦珵瑧对蓝溯丝毫不感兴趣,他只是幽幽地说:“你知道吗?髐蜭受了伤。”

  “什么?她受伤了?谁伤了她?”乐晓嘿此时显得极不冷静,险些一跃而起。

  “血沉槥。”

  “什么?洛……小槥?”乐晓嘿起初一惊,之后怀疑地望了徦珵瑧一眼,“你别因爱生恨,嫉妒造谣,放屁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的最后一句话极为粗鲁,徦珵瑧皱了皱眉,“事实胜于雄辩。”

  自由之邦正殿。

  朝会散后,血沉槥留了下来,凌髐蜭走过去,将小槥垂在额前遮住视线的一缕头发拨到耳后,然后拉着小槥,一起坐在朝堂的正座之上。

  在外人面前,她们是君臣的名分,但现在只剩了她们二人,还顾及什么君臣呢?

  她看着小槥,小槥也看着她。两个人,就这样凝固了时间。

  玫瑰与幽莲这两种清雅的香气混在一起,说不出地醉人,一群蝴蝶在开着的窗中飞入,落在座椅的扶手和髐蜭的身上。

  “凌儿,你跳支舞,说不定会引来一屋的蝴蝶。”血沉槥拉着髐蜭的手,凌髐蜭乖巧地点点头。血沉槥手中幻化出一支玉笛,清扬的乐声在整个正殿中弥漫回荡。

  凌髐蜭轻移莲步,悄然无声,在原地转圈的时候朝服飞了起来,使她宛若一只粉蝶。她朱唇微启,轻唱起来:“……为什么我们之间还隔着一片海?

  那冰冷的海,拒绝了我的爱,

  相思到千亿年以后直到我不存在,

  我对你的爱,像一片温暖的海,

  无论天翻地覆我都等你回来……”

  彩蝶蹁跹,冒着大雨,成群飞入窗口。血沉槥的笛声戛然而止,她走下去,抱住凌髐蜭,“凌儿,你怎么这样唱?我们之间,永远没有海。”

  凌髐蜭伏在血沉槥肩上,哭了。

  风文笑和徐雅青面色严肃,低头匆匆走向正殿,忽然一个紫色的影子拦在了二人身前。

  紫坽甝。

  紫坽甝在邦中的地位不及“四圣”,只是很受凌髐蜭的宠信罢了。见紫坽甝挡在前面,徐雅青有些不耐烦了,“紫大人,我们有急事。”

  风文笑老谋深算,他用一个目光制止了徐雅青,然后不卑不亢地问:“不知紫大人拦住我等去路有何指教?还望大人明示。”

  “二位圣人可是要见邦主?”紫坽甝见到二人,也不行礼。

  “正是。”风文笑答道,一把将正要发急的徐雅青拉住。

  “邦主就在正殿,可她如今不想见任何人。”紫坽甝向二人深施一礼,“二位圣人有什么要紧的事,方便的话,就交给我,不方便的话,就请回去,明日再奏。”

  暴躁的徐雅青哪里还忍得住,他一下挣脱了风文笑,大声质问道:“邦主因何连我二人也不见?她在正殿干什么?紫坽甝,今天你不说出来,你不让进,老子还不进了呢!老子闯!”

  “大胆!”紫坽甝一声断喝,“敢对邦主无礼者,斩!”

  “我徐雅青一心一意为了自由之邦,何罪之有?再说,就算要斩我,那也是邦主说了算,用不着您在这招摇过市。性徐的怎么说也是跟着先主打天下立下过汗马功劳之人,还轮不到你这宵小之徒骑到我头上屙屎!”徐雅青语言甚粗,简直不堪入耳,紫坽甝好容易把这些话听完。

  “徐圣人,您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您万夫莫当,无人可敌,您这回可以回去休息了吧?”紫坽甝简直就是不同徐雅青一般见识。

  徐雅青正想发作,不料风文笑又一次拉住了他。风文笑并不像徐雅青一般无礼,而是和颜悦色如一个不耻下问的长者一般,不倨不恭缓声问道:“那么请教紫大人,邦主现在同谁在一起?”

  “你问这个干什么?”紫坽甝疑惑地向他看上一眼。

  “属下怕邦主一个人在大殿,出什么危险……”风文笑依旧一副和蔼谦逊的样子。

  “危险?危险倒不会有。只怕日后早朝没得上了。”紫坽甝表情暧昧,抬眼望着天空。

  风文笑惊问:“这是为何?”

  “我幼时曾读过预言家遥记预言书上的诗,只记住了四句: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胡言!”徐雅青暴跳如雷,风文笑勉强才把他拉住,转过头,风文笑仔细地向紫坽甝赔罪:“紫大人莫怪,二弟撮盐入火,偏激好怒,莫要同他一般见识。邦主如今究竟同谁在一起,以致紫大人这么说?”

  “赢月酋长,血沉槥。”紫坽甝拦住一听此言又惊又怒欲往前闯的徐雅青,“二位请回吧。”

  风文笑的脸青一块白一块,神色十分复杂,徐雅青再也忍不住大呼小叫起来:“少胡说!她们两个都……”

  “闭嘴!”冷不防紫坽甝伸手点住了他的哑穴,她但心地向后看看,威吓道:“邦主听见了,你的性命就不保了!”

  徐雅青哪肯善罢甘休,风文笑一提他衣领,斥责道:“二弟休要闯祸!”将他连拉带拽,拖出宫门。

  紫坽甝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嘴角浮上一丝冷笑。

  风文笑勉强将怒气冲冲、一脸不甘的徐雅青拖进房间。他将徐雅青往椅子上一丢,回身关上房门,解开徐雅青的穴道。

  徐雅青一得到自由便破口大骂,先骂紫坽甝胡说八道,又怪风文笑懦弱无能,污言秽语实在不堪入耳。风文笑站在窗前,等对方骂得筋疲力尽了,才不紧不慢地问道:“你不信紫坽甝的话?”

  徐雅青的坏脾气又来了,随口就是一句骂,然后把头摇得似个拨浪鼓。

  “也只有你这块木头不信。”风文笑遥望远方,目光变得深邃,“自从邦主接管自由之邦,她怎么对赢月酋长,帮中兄弟有目共睹。”

  “邦主和酋长团结点那是应该的!大哥,我说你们这些聪明人也有不好之处。什么事总多想。哪如我这大老粗,一天到晚直来直去,也免了许多烦心事。”徐雅青四肢一摊,一副粗人样。

  “二弟,你啊!”风文笑又好气又好笑,也不知说对方些什么好。

  风文笑在屋中走来走去,思谋着对策,徐雅青看得眼晕,“我说大哥,你别老在我面前转圈了好不好?紫坽甝那家伙胡说八道你还真信!我看你纯属杞人忧天。邦主和赢月酋长那是清清白白,再说她们两个都是女的,可能吗?”

  风文笑严肃地看了他一眼,“现在已经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了,事实摆在眼前。你还记得先主薛孽和陈卓、方绝心的故事吗?”

  徐雅青的脸立刻绿了,“这……那也不代表她们……”

  “你不懂,这势头太危险了。”风文笑眉头紧皱,“是时候同邦主谈一下了。”

  老练的风文笑深知,一旦凌髐蜭下朝便会同血沉槥在一起。因此第二日散朝时待众臣走完,凌髐蜭在内殿转身回到正殿时,他依然恭敬地等在那里。

  “臣风文笑叩见邦主。”风文笑跪下叩头。

  “风叔叔请起。”凌髐蜭扶他起来,但“风叔叔”这称呼还是使他一经,连说:“不敢,不敢。”

  “您是我长辈,又是同先主打天下的人,我叫您一声叔叔也是应该的。”凌髐蜭的话有些礼贤下士的风范,“风叔叔在此等我,一定有事吧?”

  风文笑的脸上带着质朴又略显深邃的笑容,这个貌似平凡的老者带着一丝委婉客气的语气和有些低沉的音调微笑着说:“邦主,小人斗胆请邦主听我一言,有些事万不可冒天下之大不韪。”
第四卷:一片残阳 41.风文笑的进谏
  凌髐蜭是何等睿智,她的智慧用绝顶聪明形容亦毫不过分。她也彬彬有礼地对待了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风叔叔,我实在不知您的话什么意思。请您指点。”

  风文笑挪揄了一下,显出翅翼又很为难而不愿说出的表情,半晌才道:“邦主和赢月酋长……”

  凌髐蜭心中一笑,果然被我猜中了。她面不改色地从容回答:“风叔叔,邦中酋长和邦主向来来往密切,有人说什么闲言碎语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作为邦主,我无时无刻不在为邦中着想,绝不会因为一时冲动或者个人感情给整个自由之邦带来不利影响,况且有些听着也让人半信半疑的话本就是些无恶意的闲人编出来消遣人的,风叔叔何必如此在意呢?”

  风文笑有点尴尬,凌髐蜭对血沉槥的关心远远超过了一个好丈夫对妻子,这一点邦中谁看不出来,只是谁也不愿说出而已。

  风文笑心中盘算着怎样把语言组织得恰到好处,既能让对方明白又不致惹恼了对方,既能让对方默认又不显得自己多管闲事、越庖代俎。这对他这个老谋深算的人来说虽不算太难,可依旧要费一番脑筋。

  凌髐蜭微笑着望着沉默的风文笑,耐心地等待着他把熟思细想后的结果说出来。

  “邦主,我没有别的意思。”风文笑终于开口打破了冗长的沉默,“邦主知道蓝宇国吗?”

  面对风文笑突然转移话题,凌髐蜭眉头微微一皱,思索着他为何问这个问题。“我听说过。”

  “蓝宇国已经灭亡了,臣听说最近蓝宇国残部不甘失败,总想复国,您说他们能成功吗?”风文笑露出虚心求教的神色。

  “那要看他们自己了。”凌髐蜭换了个姿势。

  “邦主,臣认为他们不但永远成功不了,反而会葬送自己的前程。世间万物皆有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并非所有的事都是人定胜天,一片绿洲改变不了沙漠,几年的抗争又怎敌得过千百年的传统?为了少数人去犯众怒、受谴责,为了个人欢愉不顾大局,四面树敌,这值得吗?他们又对得起别人吗?邦主,蓝宇国残部之行为实不可取!”

  凌髐蜭神色微变,但马上又平静了下来。

  风文笑偷看了一眼凌髐蜭的神色,坚持说了下去:“自从摘星酋长离开,邦主迟迟未选中继承人,‘三光并耀’已成‘日月同辉’之势,这之中的含义邦主与臣都清楚。臣此来只是想劝告邦主,如今的形势还可,若再出格些,自由之邦恐怕……”紧张和压抑使他喘不过起来,头上的汗水涔涔而下,这个政坛上巧言令色的中年人在凌髐蜭面前仅说了这样一番话就费尽了全身力气。他知道,他的话正刺中凌髐蜭最软弱的地方,髐蜭极有勃然大怒的可能。

  但此时的凌髐蜭丝毫没有愤怒的意思,她只是看着风文笑,再次微笑了,“那么风叔叔想要如何呢?”

  “请邦主把握分寸,并再立一位摘星酋长。”风文笑躬身请命。

  “风圣人,邦中酋长的废立可是邦主的事。”凌髐蜭轻轻提醒一句。风文笑浑身一颤,望着凌髐蜭的脸色。

  凌髐蜭脸上的一片太平使得风文笑心中越发不安。那份亲和典雅的气质和那温柔如水的目光让风文笑再也没与勇气把这个弯子拐下去了,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邦主,你是不是喜欢赢月酋长?”问完,他感到了窒息一般的痛楚。

  凌髐蜭看了他一眼,负手走向门外。“你猜对了。”

  风文笑一惊之下也不得不佩服凌髐蜭的勇气,这样的事,她居然可以这样平静地承认。他本以为凌髐蜭会否认,或者说:“这一点你无权过问。”但他根本没有这样做,而是坚决果断地承认了下来。

  爱都敢,承担更敢。凌髐蜭不会因任何原因藏匿已定的事实。望着凌髐蜭纤弱的背影,风文笑暗叹,薛邦主,你没有选错人。

  但是……

  “邦主!你这又是何苦呢?”忽然,风文笑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凌髐蜭转过身,脸上没有一丝惊讶,只是静静地听着风文笑把话说下去。“您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您估计过这样做对您、对自由之邦会是什么后果吗?”

  见凌髐蜭毫无反应,风文笑苦苦劝道:“邦主,我知道您是真心喜欢血沉槥的。可是,退一万步说,即使你们能在一起生活一辈子又能怎样?又岂能有爱的结晶?这值得吗?没人会认可你们,你们只能以姐妹相称。”

  凌髐蜭依旧微笑,但这微笑很冷,使风文笑不寒而栗。凌髐蜭只说了一句话就离开了,“没人可以阻止我和小槥。”

  蓝溯在幻影神镜中看到这一幕,险些气炸了肺。他恨不得立刻钻入幻影神镜中,把风文笑揪出来狠狠打一顿。

  “只能以姐妹相称?叫名字不也可以吗?不一定非要称姐妹的。他说的可不对。”猛然间,蓝溯发现乐晓嘿正坐在他身旁,晓嘿撇了撇嘴,小声辩驳。话未说完蓝溯便递给他一个严厉的目光:“闭嘴!哪都有你!”

  乐晓嘿哼了一声,不再言语了。他明白并非自己的这句话出了问题,蓝溯心情不好,此时只是借机发泄一下,他太了解蓝溯了,内心忍不住不满地说了句:“虚伪!”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蓝溯问出一句。不料头一动竟重重地碰在他放在地上的流云双钩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醒了过来,睁开了眼,屋子里没有晓嘿。他这才想起自己看到风文笑的所作所为后悲愤交加,加之前几日情绪波动太大未能休息好而过度疲倦,不知不觉间倒在地上睡着了,刚刚只是做了一个梦,头一动碰到了流云双钩,这才醒了过来。

  但是自己为什么梦见晓嘿了呢?难道,晓嘿是蓝宇国的重要人物?还是他与复国大业有着密切联系?

  但关于晓嘿的一切马上的在他脑中如流水一般过去了,他真正担心的是凌髐蜭,她的身边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威胁——风文笑。

  关于反对同性恋的势力之性质,蓝溯通过大量观察总结为三类。第一类是封建保守派,头脑中封建思想根深蒂固,他们就是要反对同性恋,反对蓝宇国,他们在内心里就排斥、敌对蓝宇国人,是反蓝宇国的死硬分子。第二类是妥协保守派,在内心里,他们或许并不敌对甚至还同情蓝宇国人,他们头脑中并不存在将蓝宇国人赶尽杀绝的念头,但是,在错误大潮的影响下,他们只有向封建与保守让步,明哲保身,他们认为,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在这个天下活下去。无论他们内心怎样想,在外表与行动上,他们都是排斥蓝宇国的。风文笑显然就属于这一类人。第三类是自私保守派,他们为了一己私利而排斥蓝宇国,排斥同性恋人,他们与妥协保守派的本质区别就是他们爱上了蓝宇国人而妥协保守派没有。这也是蓝溯最不怕的一类,每当见到这种人他便欲除之而后快,徦珵瑧就被他归为这一类。

  对于第二类人,蓝溯对他们并没有刻骨的仇恨,他只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相比于一、三两类,第二类人的恶是一种平庸的恶,他们以守规矩、听命令、跟潮流代替自己的理性判断和理性思考,他们不是恶魔,也不是杀人狂、迫害狂,但他们手上的血债绝不少于一、三类人。平庸的恶并非不是恶,即使它所造成的一部分后果应有整个时代承担。但相对于极端的恶,平庸的恶之破坏力有时会惊人地大上几倍。

  这也是蓝溯最担心的,封建保守者不可怕,自私自利者不可怕,可怕的是平庸的恶蔓延,可怕的是整个天下事去了判别是非的能力,变得封建、麻木、保守。可怕的是世人不醒,不将该开的门打开,闭关锁国,静等灭亡。

  如果那样,蓝宇国还要重蹈覆辙多少次?蓝溯无法也不敢去计算,但他咬紧了牙关。战吧!只有战斗,才能换来自由、开放和光明;只有战斗,蓝宇国才有前途!

  若是举世皆醉我独醒,万不可学屈原一般自沉江底,要挥起手中砍刀,将灌醉世人的罪魁祸首绳之以法。即使失败,也换得此生无憾。或许,那因抗争而流的鲜血,就是给世人最好的醒酒剂!

  风文笑的举动刺激了蓝溯,蓝溯明白:不能再等了!

  必须立刻开始自己的计划!多等一天,髐蜭和小槥就危险一天!

  哪怕路上是死亡、是毁灭,为了蓝宇国,为了蓝宇国的希望他蓝溯也豁出去了!现在,他已经无所畏惧了。风文笑进谏这一事件的刺激使他抱了死亡的决心去执行这一计划。

  他开始行动了。

  圣界都城中,蓝溯的身影再次出现。只不过,这次他将自己弄得很狼狈,风尘仆仆,一脸倦意,匆匆找了一家小客栈落脚。

  他坐在屋中,调整着不平稳的心态,直到它平静如水。

  心静了,才能演出最好的戏。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店小二敲了敲他房间的门:“这位客官,有人找你。”

  蓝溯走过去,在门缝里看到了一抹熟悉的冰绿色。他打开房门,果然是她!

  一言堂堂主花倾湘。

  “花堂主?”蓝溯故意做出吃惊的样子,花倾湘美丽的脸上竟也有一丝疲倦。蓝溯尽量使自己显得彬彬有礼,他将花倾湘请入房中,倒上香茗。

  “这些天你去哪里了?”花倾湘只是看着他。

  “我去找我爹,我要找到他,让他解释着一切是怎么回事。昨天我得到消息,他曾经来到过这里,我就又返了回来,我想,我这样沿着他走过的路走下去,总有一天可以找到他的。”蓝溯尽量使自己的目光显得真诚,“花堂主,你也知道,亲情上的事,是半点差池也不能有的,我必须弄个明白。”

  “你难道不想有一些关心你的亲人,有一个温暖的家吗?”花倾湘不理会蓝溯的叙述。
第四卷:一片残阳 42.初入一言堂
  “我想,我做梦都想!可是,亲人二字牵扯着血缘,牵扯着血溶于水的那份割不断的情与爱。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亲人是半点也马虎不得的。花堂主,或许你不知道,或许你也不懂,一个孤身流落异乡长期受冷漠受歧视的人是多么渴望亲人,多么渴望有亲人的关心。一个人醉倒在酒馆,一个人病倒在客栈,周围的人却只是对我冷眼相向。那时候我就想,有个亲人在身边多好啊!哪管,在这个时候只是问候我几句,安慰我一番。而那时,我只觉得我的生死和任何人都毫不相干,这个世上,多我一个人不算多,少我一个人也不算少。后来,我看到一位母亲抱着一个婴儿,他们在一起是那么的开心。那时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伤心的人。为什么,我活了这么久,却不如一个婴儿。连婴儿都有亲人的关心……”蓝溯说得声泪俱下,可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之间竟流出了眼泪。

  使他惊讶的是,花倾湘竟被他这番拙劣的言辞感动了,她眼中含泪,站起身,甩手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亏你还知道这些!你明明是母亲的儿子,你为什么拼死不肯认她,让她那样伤心!”花倾湘哭着吼道。

  “我是怕再失去!我已经失去了太多,我真的再失去不起了!你一味说我是你的弟弟,可万一不是又该怎么办?有人说,人可以承受从低谷到高峰的上升,却很难承受从高峰到低谷的落差。我必须弄个明白,否则一旦错了,我要承受的,就是失去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亲情,那落差就是从高峰到低谷,那太痛苦了。况且,我说过,我决不会出卖亲情,绝不会因为你们富贵而巴结你们。亲人,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是就要拿出证据!”蓝溯擦干了泪水和嘴角的鲜血,认真地说,“我需要亲人,我做梦都想有一个温暖的家。但我明白,这一切的前提是那些家中的人一定要是我真正的亲人。否则,这样的亲情就是建立在欺骗上,到头来害了我更害了别人,徒增痛苦和遗憾。其实,亲人之间,不需要什么,哪怕是我的亲人们一文不名,我也会感到莫大的幸福。”

  “蓝溯,我理解你的苦衷,也佩服你的高风亮节。可你又为什么声声否认你与我们花家的关系?”花倾湘此时对眼前这个平凡的人又尊敬又不解。

  “花家一门善人,若花家成为我的亲人,我求之不得。可是花堂主,亲人不能乱认,必须拿出证据。因为这样的事万一出错,受伤害的不仅仅是我,更是你们。花堂主,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看待,我决不想因为错认亲人闹得我和朋友的关系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蓝溯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花倾湘伸手在颈上解下一块血玉,递给他,“你不是要证据吗?这就是。”

  蓝溯接过血玉,吃了一惊,急从颈上去下自己的那块来看。两块血玉竟一模一样,若不是饰带有所不同,恐怕分不出哪一块是谁的。

  花倾湘随手将窗帘拉上,狭小的室内顿时暗了下来,两块血玉上同时发出了幽红色的光。

  “你……你真的是我的姐姐?”蓝溯一脸惊讶地望着花倾湘,仿佛这突然出现的事实已经使他不知所措起来。

  “这回你总算相信了吗?”花倾湘冷冷地望着他。

  蓝溯如梦初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姐姐在上,受弟弟一拜。”

  不料花倾湘在蓝溯手中一把抢过血玉,转头就走。

  “姐姐,你干什么去?”蓝溯连忙将她拦住。

  花倾湘凤眼含愤,声音呜咽,“我没有你这样让母亲伤透了心的弟弟!”

  “姐姐!”蓝溯拉住花倾湘,跪在她面前,“姐姐,我知道,这一切的错都在我,我不该让你伤心,让娘伤心,可这一切是在非我本意,我只是觉得要慎重,亲人是绝对不可以错认的,否则不但是一场空欢喜,还会带来更大的伤害。有位先人说过,真正的失望并不是一开始就给予失望,而是先给予希望然后让这个希望破灭。你们一家人都是好人,我的本心,不过是不想让你们失望而已。”

  “可你知道当你否定的那一刻,娘有多伤心吗?我知道,当你听说这一切的时候,你急于去验证,可你又知道你几天不见人影,娘有多挂念吗?你为何当时匆匆跑出,耳不听我们解释呢?”花倾湘含泪反问。蓝溯轻叹一口气:“都怪我做事太莽撞了。姐姐,你不要哭,我这就同你回去,亲自向母亲赔罪。”

  凌髐蜭独坐在寝宫中,她打发走了所有的侍从,只留下她自己批阅那些奏折。

  一个身影在窗中飞入,轻盈地落在地上。凌髐蜭闻到一股熟悉的莲花的香气,她抬头,看着一袭黑衣的血沉槥,清秀的眼眸中满是笑意。

  “小槥,你来找我有事吗?”凌髐蜭站起来,走下御案拉住小槥的手。

  “我来看看你啊!”血沉槥拉着她,信步走到床边,轻轻拉开她外衣的衣带,那薄如蝉翼的粉色纱衣飘落在地,她闭上眼,任由小槥抱住她,二人一起倒在床上。

  她们并未注意到屋外还有一个人——正在偷窥这一切的紫坽甝。紫坽甝看到这一幕脸都青了,心一横,她取出随身带的一面铜锣和一只鼓槌,当当当地大敲起来,一边敲一边向外跑,同时大声叫喊:“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要行刺邦主!”正在巡逻的卫兵蜂拥而至邦主寝宫,自由之邦顿时乱成一团。

  蓝溯和花倾湘进入一言堂时,花氏正在神像前祈求神灵保佑。

  “娘!”蓝溯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开儿?”花氏回头,看见了他,起身一把抱住,老泪纵横,“开儿,你这几天上哪去了?可叫为娘好担心啊!”

  “娘,是儿子不孝,做事鲁莽,让您伤心又让您担心。都是儿子不好!娘要如何惩罚儿都甘心领受,只要您老人家高兴就好!”蓝溯的眼泪来得倒也及时。

  母子相认,抱头痛哭了一阵,花倾湘走上前劝了一会儿,二人这才收泪。此时已是夜里,但花氏依然叫人摆上了果品点心。

  “娘,您不怨我了?”见花氏一脸笑意,蓝溯试探着问。

  “为娘何时怨过你?”花氏慈爱地看了他一眼,“儿呀,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千万不要拘束。”

  “知道了,娘。”蓝溯一脸快乐的样子。

  尽管夜色渐深,花氏见了失散多年的儿子就有了说不完的话,三人畅谈了一夜,谈到高兴处便手舞足蹈,谈到悲伤处便声泪俱下,竟像极了小孩子。蓝溯听着花氏对往事的追忆和对花开那漫长的思念,冰冷的心中不知何时已融入了一丝温情。

  但这丝温情很快就被蓝溯一扫而光了,他天明回到花倾湘给他临时安排的房间时就发现了自己的异样,这使他害怕起来。

  心一旦软下来,还怎么完成任务?他四周看看,确定无人之后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你忘了蓝宇国史如何灭亡的了吗?”他在心中无声地质问自己,他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国人惨死的情景,自己一身重伤,在死人堆中用带血的双手爬了出来。

  若非自己换上了寻常文官的服色,若不是同他相貌相像的一名文官甘心替他去死,恐怕,他的头,已经被人砍下来去报功了。

  是蓝宇国,是仇恨,让他拥有了顽强的生命力,让他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责任,活着,不就是为了复国,为了斗争,为了与保守派对抗吗?

  对于阻碍复国的一切,要毫不留情地毁灭!无论自己多么不舍、不忍,无论自己对它有多么深的感情!

  连这个狠心都下不了,还复什么国?

  蓝溯彻底扫去了他心中刚刚融入的那丝温情,他的心又变得虚伪而残酷了。

  凌髐蜭和血沉槥在寝宫中听见外面锣鼓喧天,知道出事了,血沉槥捡起衣服从窗子跳出,凌髐蜭匆匆穿好衣服。外面,一队卫兵此时赶来,包围了寝宫,一名将军向宫内大叫:“邦主,您没事吧?”

  凌髐蜭知道他们不敢入内,索性推门而出,众卫兵连同那将军连忙跪下:“邦主。”

  凌髐蜭挥了挥手,“起来吧,刺客让我打跑了。”

  “邦主法力高强,属下佩服之至。”那将军趁机拍了句马屁。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不必在这守着。”凌髐蜭挥挥手,转身欲进入寝宫。那些被凌髐蜭打发走的是从听说寝宫来了刺客,也都跑了来,此刻都站在卫兵身后,凌髐蜭顺势对他们也挥了挥手,“你们也下去好了。”

  那将军看样子极不放心,“邦主,万一那刺客……”

  “我什么时候连一个刺客也对付不了了?叫你退下你就退下,再推三阻四,小心脑袋!还有以后我不召你们你们自己再如惊弓之鸟一般乱闯寝宫搅我安宁,来一个我杀一个!最好记住点!都退下吧!”因为同小槥的好事被搅,平时不易发怒的凌髐蜭也愤怒起来。

  那将军吓了一跳,“小的该死!小的这就退下。”凌髐蜭转身进入寝宫,那将军忙向属下下令:“撤!”

  凌髐蜭独自一人坐在寝宫中,听着卫队撤退的声音。不久周围静了下来,只余下一些清晰可闻的蛐蛐的叫声。

  凌髐蜭以为不会有人来了,但门却开了。

  “小槥……”她回头,但来者不是血沉槥,而是紫坽甝。

  “你的心里还想着她!”紫坽甝一把抓住凌髐蜭,将对方拥入自己的怀中,“你为什么不爱我?难道,我还不如血沉槥吗?”

  紫坽甝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她伸手拉开了凌髐蜭的衣带,一把扯下髐蜭的外衣。

  “坽甝,你这是要干什么?快放手!”凌髐蜭抓起外衣遮挡在身前,紫坽甝稍一分心,被髐蜭挣脱了。

  “好妹妹,快回去,这样让人看见了多不好。”凌髐蜭苦苦恳求道。

  “你和血沉槥可以这样,和我又有何不可?”紫坽甝愤愤地反驳道。

  凌髐蜭身体一颤,“喊抓刺客的原来是你……”

  “不错,我再不喊,血沉槥就得逞了!”紫坽甝一副很有理的样子。

  “荒唐!”凌髐蜭心痛地摇着头。

  “荒唐?好,我今天就荒唐到底了!”紫坽甝突然扑了过去,将凌髐蜭扑倒在地上,撕扯起髐蜭的衣服,“我今晚就要和你在一起,你能怎样?”
第四卷:一片残阳 43.幽夜来客
  “好妹妹,你不要闹了!”凌髐蜭挣扎着哀求,眼中流出了泪水。紫坽甝没有想到,面对女人的暴力,叱咤风云、威震八方的凌髐蜭竟是这样柔弱和易于对付,她所做的,只有死死拽住自己的衣角和流泪苦求而已。“坽甝,我求求你,不要这样,不要啊!”

  原来一个人都不只有一面,紫坽甝这样想着,一把扯去了凌髐蜭的短衣,露出粉红的兜肚。

  “坽甝,我求求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求你放了我!”凌髐蜭泣不成声,带了泪水的脸越发俊俏,真如带雨梨花一般。

  “我只要你!”紫坽甝按住凌髐蜭的肩膀,不料此时一个黑影从窗外如一个幽灵一般轻飞而入,一把将紫坽甝在凌髐蜭的身上拉了起来。

  凌髐蜭拾起衣服,抽泣着躲在黑影的身后,“小槥,救我……”

  那黑影正是血沉槥,她毫不留情地甩手打了紫坽甝一个耳光,“你这贱人!你想对凌儿怎么样?”

  紫坽甝上前一步,瞪着她,“你勾引凌儿,你就不是贱人了?我还能怎么样?我比你更爱凌儿,我比你更有资格爱凌儿,我想和凌儿在一起,你管得着吗?”

  “说得好听!你刚才的所作所为叫什么?叫强迫!”血沉槥怒声斥责道。

  “若不是中途你这个贱人搅局,就算是强迫,她今晚也是我的了!”紫坽甝轻蔑地看了血沉槥一眼。凌髐蜭听到这里,想起刚才的事,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大哭出来。

  血沉槥勃然大怒,手中幻化出一柄灰剑刺向紫坽甝,紫坽甝闪身避开,于衣袖中取出一只九连环应战,连凌髐蜭也没想到这当玩具的东西竟可以用来做武器。

  血沉槥法术平平,她所施展的法术“凌云飞月”漏洞百出,紫坽甝明显要比她强许多,“斗转星移”、“流星落雪”两套法术将血沉槥打得步步后退。

  若是平时与凌髐蜭毫不相干的两个人打架,即使法术是紫坽甝和血沉槥的十倍,她也可以轻易将他们拉开,但如今这二人换成了紫坽甝和血沉槥,凌髐蜭却不知所措起来,她只有苦苦哀求二人:“我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但二人对此置若罔闻。

  寝宫之内,黑光与紫光交相辉映,各种法术不时碰撞,撞出火花和光点。血沉槥表情严肃,如今她已明显落了下风,她必须尽快扭转局势。看了一眼无助的凌髐蜭,血沉槥提起一口真气,身体猛然上升三尺,右手发出一道耀眼的黑光,黑光蔓延到剑上,她手中的剑黑光闪烁,剑上的黑光渐渐达到耀眼的程度,血沉槥右手一抬,顺势一推,两股力道合二为一,宝剑带着一道黑光飞向紫坽甝。

  “你也就这点本事!”紫坽甝一声冷笑,双手向前一扣,以两手为中心顿时形成了一个直径半尺的紫色光球,宝剑冲到光球之上顿时被阻住。紫坽甝放开双手,右手掌心向外,喃喃念起一篇不知名的咒语,她的右手之上顿时汇起一团黑色的火焰。

  这是魔界一门顶尖的法术:溯火神功。它可以将对方攻击而来的法力吸入自己体内,化为己用。紫坽甝全力施展这法术,将血沉槥进攻而来的法力一点一点吸入自己体内,只见灰剑上的黑色光芒汇聚成一条光带,如一条流水一般缓缓流动,经过紫色光球流入紫坽甝掌心。

  剑上的黑色光芒越来越暗,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剑上的黑色光芒已经失尽。在失去最后一点黑色光芒的一刹那,灰剑上亮光一闪,接着通体暗淡,坠落下来。

  血沉槥想接住落下来的灰剑,但紫坽甝岂能容对方得逞,只见她右手一挥,一道紫光闪过,灰剑已被紫坽甝抓在手里。

  “我用你的剑送你上西天!”紫坽甝目光中杀机一现,一剑向血沉槥刺来。血沉槥发出一道黑光保护自己,可紫坽甝挥剑一挡便击败了进攻而来的黑光。

  “小槥危险!”关键时刻,凌髐蜭冲上去把小槥挡在了自己身后,紫坽甝手中灰剑走偏,但还是伤到了凌髐蜭。

  “坽甝,我求求你,别闹了!”凌髐蜭顾不得伤口疼痛,哭泣着跪在紫坽甝面前,“我求求你,放了我和小槥吧!”

  紫坽甝呆呆地望着凌髐蜭,手中剑落在地上也浑然不觉,她木然地向门外走去。

  待到紫坽甝的背影消失,凌髐蜭才顾得看一眼惊呆在那里的血沉槥,“小槥……”

  不料血沉槥竟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

  “你这个懦夫!你只会对男人使厉害吗?那一次,你受了重伤,遇见几个流氓,你拼着性命把他们打得落荒而逃,他们再见到你时躲得远远的。可如今,紫坽甝想对你做同样的事,你……你却只会哭!她欺负你,我来救你她又要杀了我,可你呢?你只会站在一旁流泪!你平时的本事都哪去了?”血沉槥哭喊着,飞奔出门。

  凌髐蜭瘫倒在地上,伤口处的鲜血一滴一滴流下来,她粉色的衣衫渐渐成了血色。

  蓝溯几乎睡了一天,第二天傍晚他才醒来。在院中散步时他遇见了花倾湘。

  “开儿,我们去吃饭吧!”花倾湘拉着他,穿过回廊,来到一处宽敞明亮的大厅。

  因为失散多年的少爷回来了,今天的晚饭分外丰盛。蓝溯、花倾湘、花氏坐在摆满了菜的方桌旁。

  “来!开儿,多吃点!”花氏忙着给蓝溯夹菜,蓝溯扮得像小孩子一样快乐:“嗯,娘,您也多吃点!”

  “湘儿啊,以后家中的一切,你带着开儿熟悉熟悉。”花氏一脸笑意,找到了失散的儿子,她自然甜在心里。

  “好啊,开儿,以后,你就是这个家的主人之一了。过几天,我将一言堂的兄弟也介绍给你认识。一言堂是父亲留下的,理应我二人共同管理,以后我是堂主,你就是副堂主。”花倾湘微笑着望着二人。

  “不,姐姐,我离家多年,家中全赖你照顾,这一言堂早该是你的。况且弟弟我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要我担任副堂主,那是耽误一言堂的前途。”蓝溯婉言拒绝道,“我来家中,只是为了找到自己的亲人,像别人一样拥有家的温暖。以后家中的一切,还是全由姐姐做主好了。”

  花倾湘与花氏相视而笑。

  “弟弟不才,无法像姐姐一样成为国家栋梁,但既然我是花家的儿子,也决不能给花家丢脸,我愿意闭门苦读,等到明年春试争取金榜题名,为祖上争一点光辉。”蓝溯一脸诚挚,花倾湘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弟弟!”

  乐晓嘿实在看不惯徦珵瑧这几日心神恍惚,做什么事都会忽然想到凌髐蜭的样子,对于徦珵瑧,乐晓嘿又是不解又是不屑,“徦大哥,你得相思病了?我姐姐是很好,可天底下好女人不止她一个吧?你怎么总是对她念念不忘?”

  “我说过,我不会轻易爱上一个女人,但爱上了就绝不会放弃!晓嘿,你知道吗?这几日凌儿同血沉槥和紫坽甝的关系十分微妙,我真的很为她担心。对于女人,她还太单纯,如果哪个女人想伤害她,那是易如反掌。”徦珵瑧痴痴地望着窗外。

  乐晓嘿一天听他将凌髐蜭的名字重复五六十遍,开始很感动,后来也烦透了,“我说,除了我姐姐,你能不能关心点别的啊?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人家不喜欢你。”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相信我总有一天可以感动她。就算她永远不会爱我,就这样在远处默默地看着她,此生足矣。”

  “唉!见过痴情的,没见过你这么痴情的。”乐晓嘿不知说什么才好,摇摇头走了出去。

  这夜月亮正圆,据说今晚会有月食,蓝溯不怎么信。

  自从假扮花开进入一言堂以来,花氏和花倾湘都对自己极好,一点防范也没有,他为此也几度心软过,真的想放弃破坏一言堂的计划,真的希望自己是真的花开,在这样温暖和睦的家庭中永远生活下去。

  这个想法一旦从脑中闪过,蓝溯的心立刻紧张起来,他恐惧,怕自己手软,怕自己的感情会突破理智的大堤,做出让他瞠目结舌之事。他只好以过去的耻辱、过去所受的苦难和过去的不公平来提醒自己、告诫自己。

  “我不是花开,万一他们真的发现了这一点,一定会先下手杀了我!”他在心中默默警告自己。“真的花开……”想到这里,他顿时怒火万丈,恨由心生,“姓贾的!蓝宇国几时惹了你!你……你却煞费苦心去破坏蓝宇国复国的希望!你明明知道凌髐蜭爱的是血沉槥,却还是追着她不放,遇到了无数次拒绝还不死心!天下怎么有你这样没脸之人?我恨你!姓贾的,你简直让我恶心!”

  一想到徦珵瑧就是真正的花开,而一旦这被一言堂发现,无疑将成为凌髐蜭和血沉槥感情的巨大挑战,而蓝宇国的希望会更加渺茫时,蓝溯又重新下定了毁灭一言堂的决心。“对不起,这不怪我,要怪就怪那个姓贾的!作为蓝宇国的国人,复国是我的使命,谁成了我前进路上的障碍,我就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蓝溯突然眼前一亮,如果我杀了徦珵瑧,这个秘密还有谁知道?我不就成为真正的花开,花开的一切,不就全是我的了吗?我不用毁了一言堂,却可以得到亲情、快乐,而花氏与花倾湘认为找到了自己的亲人,一样的快乐,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自己怎么这么笨蛋?蓝溯一阵狂喜,险些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

  事不宜迟,立即出发!

  蓝溯提上法宝,关上房门,越墙而出,欲直奔徦珵瑧住处。

  然而,就在此刻,一位背对月光的纤细身影拦在了他的面前。见到这个身影,蓝溯顿时惊呆了,“是你!遥记!”

  蓝衣男子一脸微笑,如玉的手中握着一柄蓝水晶魔杖,“蓝溯圣主,你做什么去?”

  蓝溯目光一乱,随即镇定下来,“夜间烦闷,出来走走。不知阁下来此有何贵干?”

  “圣主‘孤灯挑尽未成眠’,恐怕‘志在报强赢’吧?”蓝衣男子冷笑。

  “云宫真是人才辈出,鸡鸣狗盗之士,梁上君子之流已不足怪,更有阁下这等深夜拦人去路令人不知所云者,蓝溯对云宫主人北君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蓝溯毫不留情地回击过去。

  “少在这玩唇齿之戏!你是不是去杀徦珵瑧?”蓝衣男子不耐烦了。

  “关你何事?”蓝溯白了对方一眼。
第四卷:一片残阳 44.节外生枝
  蓝衣男子左右看看,一扯蓝溯,“跟我来!”二人蹿房越脊,来到一家偏僻的小客栈。客栈本已打烊,听见蓝衣男子急急的叩门声,一个带着睡意的声音问:“谁呀?”

  “我是送耗子皮的!”蓝衣男子答道。蓝溯立刻明白了这是一句暗号。“老主顾,你还不快开门!”

  一声沉响,门插被拨开,沉重破旧的木门被从里面打开了,湖南的房间里依稀有油灯豆粒大小的的火光在闪烁,油灯明显是那种最劣质的,气味熏人,火苗还小。

  一名破衣老者点头哈腰地将二人请入屋内,蓝衣男子知道蓝溯的性格,也不拉他,一个人穿过狭窄的天井,来到一处似乎是用来储酒的房间里,蓝溯和那破衣老者跟随而入,蓝衣男子搬开一个空酒坛,在墙壁上一旋一按,原来被空酒坛占据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个地洞。

  蓝衣男子回头叮嘱老者:“李掌柜,你在这儿看着点,别让外人偷听我们谈话。”

  破衣老者连声答应,蓝衣男子转头示意蓝溯:“我们下去!”

  地洞之下却是另一番情景:闾阎铺地,八盏水晶云纹镶琥珀的大灯高悬,绿玉方桌,桌上摆着蓝田白玉茶盏、黄金酒壶,极尽奢侈。

  蓝溯环顾室内,墙壁上装饰着紫色水晶,紫水晶在在灯光的照应下熠熠生辉,“你倒会享清福,住在这么一个‘紫晶小筑’之中,只是不要消磨了自己的意志才好。”

  “这不是我的房间。”蓝衣男子幽幽地说,“蓝溯,你跪下。”

  “什么?”蓝溯以为自己听错了。

  “向着那面有紫布遮盖的墙壁跪下!”蓝衣男子这次换成了命令的口气,伸手按动了开关。蓝溯刚想顶他几句,可眼前出现的情景却让他不由自主地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在他的面前,紫布随着机关的启动被缓缓拉开,里面赫然是蓝宇国历代国君的牌位,从殷溵一直到紫杺,殷红的字,从眼里一直逼进他心里。

  “蓝溯无能!对不住诸位列祖列宗!”在这些牌位面前,蓝溯心中压抑已久的痛苦完全爆发了出来,他顾不得尊严,嚎啕大哭,“蓝溯没能保护好蓝宇国!蓝溯是蓝宇国的罪人!”

  “何止罪人!你是千古罪人!”蓝衣男子猛然一拍玉桌,“蓝宇国大屠杀你全忘了吗?”

  蓝溯浑身一抖,止住哭泣,“忘?我怎么可能忘?那桩桩件件一直在我心里,每当深夜它们总会出现在我的梦中,激励着我去复国……”

  “你记住了复国,就更应记住为死者报仇!蓝宇国惨死的百姓一直都在看着你!”蓝衣男子手一动,牌位的供桌下的一扇门大开,从里面滚出了一堆死人骷髅。

  蓝溯一惊,握紧了双拳,“我不会饶了那帮保守派!”

  “可你现在正想与他们为伍!”蓝衣男子痛苦之至地大喊。

  “你说什么?”蓝溯没料到对方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想杀掉真正的花开,永远呆在一言堂里,试图说服花倾湘支持蓝宇国,既得到亲情,又复兴江山,是不是?”

  “是又如何?”蓝溯猛然抬起头,瞪着对方。

  “你糊涂!”蓝衣男子一把掀翻了玉桌,桌上所有器物被摔在地上,那白玉杯被摔成了两半。

  “冷静点!”蓝溯现在反倒比蓝衣男子更加冷静了。

  蓝衣男子的手中扔出一封信,“你自己看!”

  蓝溯狐疑地拾起地上的信,打开。

  “还记得吗?在灭亡蓝宇国时,北君曾向三界各派征求意见,消息传到圣界,一言堂赞成,随心阁中立,自由之邦和魔道拼死反对,圣界官府见各方僵持不下,也保持了中立态度。一言堂向自由之邦施压,自由之邦顽强不屈。在这个时候,身为一言堂住的花倾湘竟秘密向北君送信,不但支持北君灭掉蓝宇国,还建议北君镇压支持蓝宇国的自由之邦等组织!”

  看着信中清晰的字迹,听着蓝衣男子的叙述,蓝溯的心开始颤抖,他觉得浑身发热,眼中的泪忽然干涸了。

  “你觉得,花倾湘这样的人,会支持你吗?你把她当成你的战友,可她事实上是你的敌人!”蓝衣男子的话仿佛九座大山,向蓝溯压了下来。蓝溯的目光突然变得残酷凶狠,他发疯一般睁着血红色的眼睛,扔掉手中的书信,大喊:“我要杀了花倾湘!我要毁了一言堂!我要给蓝宇国报仇!”

  蓝衣男子的嘴边不知何时已浮起一抹冷笑,他俯身拾起那封书信,待蓝溯恢复平静,将一包药粉递到蓝溯手中,“这种毒药人吃了之后会法力尽失,你收好。一言堂灭了之后,我们到东郊会和。这期间我会叫望狸配合你的。今夜你就同望狸接头去吧!地点是后花园。”

  蓝溯看着他,深施一礼,“谢谢,虽然我知道,千万个谢谢都不足以报答你对蓝宇国的帮助,可我还是要谢谢你。能遇上你,是我此生的荣幸也是蓝宇国的荣幸,你所做的一切,终会被载入蓝宇国史册的。”

  蓝衣男子忙扶住他,“不要这么说,我们都是为了蓝宇国,还客套什么?快回去吧,小心被一言堂发现。”

  “好。”蓝溯藏好毒药,告别蓝衣男子,钻出地洞。

  见蓝溯走远,李掌柜把蓝衣男子在地洞中扶了出来,“大人小心点。”

  二人走到屋外,蓝衣男子看了一眼蓝溯离开的方向。李掌柜摇了摇头,把嘴一撇,“天底下居然有蓝溯这种人!让人踢了还给人洗脚,让人骂了还说人好话。”

  “闭嘴,小心他警觉起来,败坏了我们的计划。”蓝衣男子打个手势。

  李掌柜一脸不屑,似乎觉得蓝溯这种人永远都不会发觉。

  “刘念和刘恋怎么样了?”许久,蓝衣男子问出一句。

  “刘念还是老于昂子,刘恋就有点过头了。”李掌柜说着踮起脚,同蓝衣男子耳语一番,说完二人不禁哈哈大笑。

  待笑完,李掌柜小心翼翼地问:“大人为何派刘恋留在凌髐蜭身边,反而让刘念去笼络皇帝呢?”

  蓝衣男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小女孩好对付,小女人就不一定了。要应付宫闱中的尔虞我诈,刘恋恐怕还没那个能力。”

  “高!大人您实在是高!”李掌柜眉开眼笑,伸出大拇指殷勤地拍着马屁。

  蓝溯一回到府中便直奔后花园。

  花家不愧姓花,一言堂的堂主府中随处可见各种奇花异草,蓝溯对花草并不感兴趣,在他眼中,花草总会招来蚊虫。堂主府还不如他在蓝宇国时地上撒了石灰、房屋外墙涂了药粉的住所,至少不会吸引蚊虫光顾。

  后花园所种之花种类堪称繁多,光玫瑰就有红、白、粉、黄、蓝、紫几种颜色。其中,蓝玫瑰是蓝宇国的国花,它代表了蓝宇国人博大、悠远、淡雅、坚韧、顽强的性格。之前蓝溯认为蓝玫瑰只有蓝宇国才有,但没想到它还会出现在这。这蓝玫瑰使蓝溯产生了一种熟悉和温暖的感觉,却又使他生出一种莫名的嫉妒。

  远处,一个矮小的身影正在侍弄一株蓝玫瑰,蓝溯快步走上去,这个人也直起腰来。

  “深围迎春向雪开。”那人首先开了口。

  蓝溯毫不迟疑地对道:“龙团小辗斗晴窗。”接着他不再被动回答,而是主动问出一句:“过尽千帆皆不是?”

  对方立刻答道:“衣带渐宽终不悔。”

  蓝溯喜出望外:“你是望狸?”

  “不错。”背对着月光的蓝溯清晰地看见对方的面庞,一脸狡猾与老到,年纪大约三十岁,两撇小胡须。“你叫啸烟,是吧?遥记知道你对名字很在乎,他不敢给你乱起代号,考虑到在圣界知道你表字的人很少,他就用你的表字做你的代号了。”

  蓝溯心中一热,遥记连这等小事也想得如此周到。他不禁长叹一声:“还是你们对我好!”

  望狸狡猾地一笑,“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我在堂中真正的名字叫方焕,是堂主手下的一个记室。”

  “我现在是一言堂的公子花开,其实我的真名叫蓝溯。一言堂中仅有我们两个人吗?”

  方焕笑而不答。

  “不管怎样,我们今后一定要同舟共济,完成好任务。”蓝溯转换了话题。

  “这个你放心好了。”方焕微笑着离开了。

  乐晓嘿见徦珵瑧想凌髐蜭想得茶饭不思,又是担心又是心急。此时已是月悬中天,徦珵瑧房中的灯还亮着,陪他的乐晓嘿呵欠连天,他却只顾直直地看着窗外。

  “徦大哥,你喜欢我姐姐就去找她啊!或者去偷偷看一看她在做什么也比坐在这发呆好啊!”乐晓嘿是个爽快人,他实在受不了徦珵瑧就这么一天天坐着。

  徦珵瑧呆滞的目光突然一亮,“是啊!我怎么会想不到?”一提晓嘿,跃出窗外,直奔自由之邦。

  殊不知,凌髐蜭的寝宫前此刻已打得不可开交。
第四卷:一片残阳 45.双重挑战
  紫坽甝那日过分冲动同血沉槥起了争执,误伤了凌髐蜭,她心中十分愧疚,想找机会给凌髐蜭道歉却又怕失了面子,此刻她已来到凌髐蜭的寝宫门外,犹豫着是否进去。

  就在此时,从远处飞来一个轻盈的黑影,一纵身落在紫坽甝面前,用不容质疑的声音命令道:“跟我回去!”

  “哥哥!”紫坽甝一惊,回身要跑,一柄紫剑早已拦在她胸前。

  “你私逃出魔界,还想逃到何处?”

  忽然间寝宫门一开,一个粉色身影——凌髐蜭翩然而出,紫坽甝趁来人一份心,匆匆跑到凌髐蜭身后。凌髐蜭倒显得不慌不忙,“何人如此大胆,擅闯自由之邦?”

  “我是魔界太子紫瞐,我妹妹私逃出魔界,父皇令我抓她回去!”紫瞐口中说着这番话,目光却游离到凌髐蜭身上,惊叹天下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女子,肌肤白中透出丝丝粉色,明眸如水,芙蕖如面,轻盈飘逸赛过九天仙子。

  “坽甝现在是自由之邦的人。没有我的同意,她不能私自离开。”凌髐蜭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异常,她只是关注对方的动静和自己身后的坽甝。

  想不到凌髐蜭的声音还那样动听,紫瞐在心中暗叹,表面上依旧一副不肯让步的表情,“哼!她隐瞒自己会法术骗你带她进入邦中,你以为她会对你安什么好心吗?”

  凌髐蜭立刻反驳道:“至少她能比你更对我安些好心!”这句话本是凌髐蜭无意间说出口的,但紫瞐误认为凌髐蜭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禁恼羞成怒,“一派胡言!看剑!”紫剑迎风扫来。

  凌髐蜭手中幻化出透明的水晶小剑,迎上他的攻击。而紫坽甝此时只有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二人。

  紫瞐上用法术冰舟千帆的招式,下用连环轮踢,凌髐蜭没料到对方出招会这样快,一时轻敌使她被连连逼退数步。见事不好,凌髐蜭将身一旋,踏着墙壁飞跃到屋檐之上,水晶小剑一回重新指向紫瞐。

  紫瞐看到凌髐蜭那优美的姿势,不觉呆了,直到水晶小剑的寒光映得他险些睁不开眼,他才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中握紧了紫剑。

  “恶贼休走!”忽然间,紫瞐的身后冲出一个人来,持剑向紫瞐连发三招,紫瞐猝不及防,连连闪避,凌髐蜭趁机挺剑而上,一招打落了紫瞐手中的紫剑。见形势不利,紫瞐纵身跃上屋脊,仓皇逃窜。凌髐蜭用水晶小剑挑起紫剑,左手向剑柄上一推,向远处高喊:“朋友!带上你的兵器!”紫剑飞向紫瞐,只听一声利刃入肉之声,紫剑正刺中紫瞐肩头,紫瞐惨叫一声,强忍疼痛,飞也似的逃得无影无踪了。

  那后来之人正是徦珵瑧,他看着凌髐蜭,心中五味杂陈,“凌儿,你没事吧?”

  “对不起,不要叫我凌儿。这个名字不是你叫的。你来这里想干什么?”凌髐蜭的语气并不像往日一样温暖。

  “我……我想看看你。”徦珵瑧不知该说些什么,虽然那想念凌髐蜭的日日夜夜里,他在心中存了无数想对凌髐蜭说的话,但到了凌髐蜭面前,他却又说不出一句。

  “来看看我为什么不直接前来,反而要偷偷摸摸?算了,你不愿意说,我也不想听了。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自由之邦也不欢迎你的到来。”凌髐蜭的预期更冷了。

  “不,我……”徦珵瑧还想解释。

  “够了,我不想看你的掩饰。你走还是不走?再不走,我就叫卫队了。”凌髐蜭一眼也不愿再看徦珵瑧。

  见误会越闹越大,一直在暗处看热闹的乐晓嘿坐不住了,一骨碌从房上滚了下来,“其实……哎呀!摔死我了!”

  众人齐向他看去,凌髐蜭也显得有些惊讶:“是你?你怎么……”

  “是我!凌姐姐,我是晓嘿!救救我啊!疼死我了!”乐晓嘿好像摔伤了膝盖,走路一瘸一拐的。

  凌髐蜭见到乐晓嘿就比见到徦珵瑧热情多了,她跑过去,将晓嘿的裤腿卷起,“伤到哪里了?”

  乐晓嘿向来虚惊,他的膝盖不过摔坏了一小块皮,并无大碍,可他还是忍不住龇牙咧嘴。凌髐蜭随手取出手帕和药粉为他包扎好。

  乐晓嘿看着她做完,才求情道:“凌姐姐,徦大哥他也是关心你,你没必要误会他啊!他刚才不是还帮了你的忙吗?我知道你这几天心情不好,可你也不必把一切发泄在他身上吧?”

  “你们一直在监视我吗?”凌髐蜭不理会乐晓嘿的话。

  “什么监视?是关心!再说,我们第一次来,刚来就看到你和那个黑衣蒙面人打了起来,徦大哥不顾一切就冲上来帮忙了。你和徦大哥本来无怨无仇的,什么时候连做普通朋友也不可以了?非要像仇人一样?”乐晓嘿对凌髐蜭有点不满。

  凌髐蜭轻轻叹道:“我们本来可以做朋友的,可他总对我有非分之想。我一旦和他做了朋友,就等于给了他机会。”

  “那也不能人家帮了你,你一个谢字不说,还那么对人家吧?人家好歹也是关心你啊!”乐晓嘿不依不饶,多亏这一幕蓝溯没有看到,否则这个极端者说不准已经被乐晓嘿气死七八个来回了。

  “他对我关心我要感谢他,可他监视我又擅自闯入自由之邦又该怎么说?以后,就算我不认识他罢了。徦珵瑧,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凌髐蜭冷冷地说。

  “你为什么那么固执呢?你为什么那样狠心地拒绝我对你的好意?”徦珵瑧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走到了凌髐蜭的面前,“我不会放弃你的,我会给你思考和选择的机会。你对我无情,我决不会对你无义。凌儿,我相信早晚有一天,你会接受我的,你会快乐地做我的女人。”说完,他一跃消失在了远处。

  “滚开!”凌髐蜭痛苦愤怒的声音在他身后回响。

  对于徦珵瑧的爱,凌髐蜭并非没有感动,但在感动之后她一直坚守着原则,保持着理智和冷静,她深深地明白,如果自己心一软,造成的将是剪不断理还乱的严重后果,会更大地伤害自己和徦珵瑧,因为自己根本不爱徦珵瑧。她唯一的办法,就是狠下心来对徦珵瑧冷漠到底,但他为什么会这么执着呢?

  她做好了同徦珵瑧打一场持久战的准备,她决定同徦珵瑧彻底断绝来往,成为陌路之人。万不得已,就算是成为仇人也在所不惜。

  “凌儿,喝点水吧!”不知何时,紫坽甝已递上一杯茶来。凌髐蜭这才在沉思中回过神来,左右一看,不见了晓嘿。

  “乐晓嘿呢?”凌髐蜭不知道他去了那里,问道。

  “你弟弟呀?他见你这么生气不好意思打搅你,跟我说了一声就回八王府了。他现在是八王爷的门客,你有事可以到八王府找他。”紫坽甝看了一眼乐晓嘿离去的方向。

  “你知道他是我弟弟?”凌髐蜭喝着茶,好奇地看着紫坽甝。

  “怎么会不知道?我那么爱你。”紫坽甝的手抚上凌髐蜭的面颊。凌髐蜭的目光变得朦胧,身体也晃了几晃,摇摇欲坠的样子。

  “坽甝,硬的不行,你就来软的?”忽然,凌髐蜭壁上的双眼睁开了,目光还是那样冷静和热烈,紫坽甝大吃一惊,退开一步。

  “你怎么想到向我的茶里下毒了呢?你这样做,以后你的东西我还敢不敢吃呀?”凌髐蜭将手中茶盏放在石桌上。

  紫坽甝跪在了她的面前,“邦主饶了我这一次吧!坽甝再也不敢了!”

  “快起来,谁怪你了?我也有走错路的时候。”凌髐蜭忙将紫坽甝扶起,拉着他的手进入寝宫,“说吧!你要我怎么样你才肯老老实实做我的小妹?”

  “我……”紫坽甝不知对方什么用意。

  “你拼命想同我在一起,一定有你自己的目的。你想从我身上得到的,我可以给你,不过以后你不许阻碍我和小槥了。”凌髐蜭放开她的手,转身面对她。“你和徦珵瑧不一样,你无论做了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你,我们依然是朋友甚至亲人。”

  “你的心里,真的就只有血沉槥吗?”紫坽甝失望地望着凌髐蜭。

  “不,还有你。但我不能接受你,因为接受了你的爱,不但伤害了小槥,更伤害了你。”

  “你既然爱我,为什么当初不选择我?”紫坽甝的泪水流了下来。

  “这或许就是天意,我在你之前选择了小槥。坽甝,做我的红颜知己,做我的小妹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完全可以满足你。”

  紫坽甝垂下头又抬起头,“好,那我要你封我为三酋长之一,还要你灭了一言堂。”

  凌髐蜭轻轻一笑,“这有何难?瑰夜走后,第三位酋长的位置一直空着,风文笑等人对此已有不满,这样一来正好堵住他们的嘴。至于一言堂,大丈夫志在四方,我早就有吞并它的决心了。明日我就封你为舞辰酋长,发兵攻打一言堂。”

  “凌儿,攻打一言堂不用那么急,蓝溯已经打入一言堂内部,我们只需和他里应外合即可。”紫坽甝劝道。

  “蓝溯?”凌髐蜭心中一惊,“我这个叔叔什么时候……”
第四卷:一片残阳 46.偶入密室
  乐晓嘿坐在窗前,大伤脑筋,“这圣界怎么回事啊?正常的人怎么这么少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徦珵瑧皱了皱眉。

  “我姐姐那么对你,你对她还不死心。还有我蓝哥,哪个男人爱上我姐姐就成了他的仇人,他非得不惜一切代价把人家整得很惨。整个圣界最令我理解不了的就属你们两个了。”乐晓嘿也不隐瞒,心中的想法随口就说了出来。

  “你还太小,不懂什么叫真正的爱。”徦珵瑧叹道。

  “我都十三岁了,还小啊?”乐晓嘿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转过头不去看徦珵瑧了。

  转眼间三个月的时光匆匆而逝,蓝溯唯一得到的消息便是瑰夜已经被选入宫,并在宫廷斗争中大获全胜,成为了皇后。

  平静的日子充满了爱,自己似乎每天都在花氏与花倾湘的亲情中生活,这使他感动、矛盾和恐惧,他只能用蓝宇国和仇恨来控制自己,告诫自己不要心软。心中翻来覆去的思想斗争让他痛苦不堪,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成了煎熬。

  他只有每天翻来覆去地在心中念一句话:关键的时候,决不能手软。对付他自己的那点善念,他真快黔驴技穷了。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蓝溯忍不住走了出去,穿过大花园,来到一座普通的茅草屋边。

  这座屋花氏和花倾湘都对他说过,这是一言堂的禁地,至于为何成为禁地,二人竟谁也没向他透漏分毫。

  蓝溯看看周围,顿觉不对,既是禁地,为何无人把守?

  但他立刻就明白了原因,在他左腿向前跨出一步的一霎那,周围平静的地面顿时银光闪烁,无数银色光柱、光点如流星一样飞舞,迅速且毫无规律。银光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盘,将他牢牢控制在圆心位置。

  蓝溯对这一切冷眼相向,他认识眼前的这个幻术阵——星光阵。他不敢有丝毫轻敌,但这阵法也休想阻挡住他。

  一道蓝光在蓝溯右手一闪,蓝溯取出了他的法宝——幻影神镜。镜面上蓝光流转,变幻不定。

  “天地无极,斗转星移,蓝宇如我,我如蓝宇!”蓝溯右手牢牢握住幻影神镜,左手汇聚法力注入镜中,镜上的蓝色越来越深,由最初的冰蓝色渐渐转为海蓝色,一道蓝光从镜中飞射而出,幻化为一头蓝色的骡子,落在蓝溯身边。

  蓝溯右手持镜向阵的东方一指,骡子立刻如听到了什么命令一般,张开口吐出道清蓝色的尘雾,直冲向大阵东门。

  显然,东门是这大阵的阵眼,但那道清蓝色尘雾却远不足以毁掉这大阵,只见大阵摇晃了几下,便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蓝溯眉头一皱,飞身跨上骡子,紧握缰绳径直向东门冲去。在接近东门时,他忽然一翻身滚下鞍来,骡子带着惯性径直冲向东门。此刻,蓝溯心中猛然一惊,左手一挥,一道透明光罩骤然出现在星光阵外,将大阵与外界隔绝开来。

  那骡子冲向东门,与东门撞击在一起,便如一块石子被投入水中一般,溅起千层光花。星光阵在这巨大的冲击力下很快解体,只听一声巨响,大阵剧烈晃动,银光被蓝光搅碎,分解为光点,银色圆盘如一块玻璃遭遇了一块高速飞来的石子的撞击一般,一声脆响变成碎片。

  看着眼前的一切消失不见,蓝溯收回那个罩着星光阵的隔音层。又一挥手,一道半圆形保护层凭空出现在茅屋之外,将小茅屋与外界隔绝。

  他走向茅屋,屋门没有锁,但门上贴着一道符。蓝溯一眼就看出这是一道封印,他试探着用手去揭,竟一下揭了下来,看来这东西只对妖怪起作用。

  蓝溯推开门就走了进去。屋内漆黑一片,他毫不犹豫地念动咒语,施展出一套“强光照明术”,刹那间一道白光横空扫过,整个屋子被照得如同白昼。

  屋内陈设质朴,仅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上空空如也,一个茶盏也无。

  蓝溯更觉得奇怪,这样一个普通的地方为何成为禁地?他四处看看,敲敲墙壁与地面。忽然间一个墙角吸引了他的注意,这个墙角的土色比别的地方新,最近一定被人动过。

  直觉使他在这个墙角挖掘,挖了大约一尺深,一个锦盒从土中露出,他一把抓在手中,将盒口背对自己,用手一掀盒盖,盒中骤然射出一枚银针,“嗖”地一声,钉在墙上。

  尽管蓝塑早有防备,但他依然吃了一惊,手中锦盒落在地上。一枚指环从锦盒中滚了出来,被他垫了手绢一把拾起。

  这枚指环做工精细,上面的花纹却有些奇怪,蓝溯拿着它,端详了一阵,瞧不出什么,准备走出屋外。

  “呱!呱!”忽然,不知从何处跃来一只枕头大小的蟾蜍。蓝溯被它的叫声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这么大一只蛤蟆,不禁又惊又奇。那蛤蟆眼睁睁望着他,似有所求。

  蓝溯一把将它抓起,摇了两摇,“想要什么啊你?”自己的少年时代在蓝宇国度过,那时自己闲极无聊常玩些蜈蚣、蜘蛛、蛇和蟾蜍。如今见了这蛤蟆如见了老朋友一般。

  那蛤蟆一双蛙眼直直盯着蓝溯手中的指环。

  “这个?”蓝溯将指环拿到它面前,万没料到它一伸舌头,竟将指环卷入口中。蓝溯大吃一惊,但更令他惊讶的还在后面,那蛤蟆吃了指环,口一张吐出一块血色宝石和一卷画来。

  蓝溯此时的惊讶程度已无法用语言形容,他放下蟾蜍,拾起血色宝石和那卷画,那块宝石冰冷得如冰一般,入手便是一阵沁入心肺的寒。

  “血漠寒冰!”凭着本能,蓝溯惊呼出了那块宝石的名字。他展开那幅画,画的内容更令他惊讶。

  那是他在进入圣界之前在隧道之上看到的四幅画中的第四幅,并且下面还有注释:“……越百世,得一童,力惊天,掌四帝……”

  乐晓嘿的戏言没有错,果然有一个能够掌控四大帝王星力量的人。蓝溯卷起画卷,冷不防画轴之中的一卷薄书掉落了出来。

  蓝溯拾起,翻开细看,不由得心中一喜。原来书中详细记载了一言堂在各地的所有联络点!他连忙藏好三样东西,拍了一下蛤蟆的头,“来日重重赏你!”那蛤蟆跃到北墙角一堆木柴下面去了,原来那里是它的住所。

  蓝溯走出茅屋,关上房门,把符文又贴到屋门之上,确定无人跟踪之后匆匆回到房中。

  平静的日子里,时间如紫色蔷薇一样爬满了生命的围墙,凌髐蜭又想起她梦中的那家梦驼铃客栈中凌髐蜭的房间。月光下,一把绑着繁花的小蹄子竖在土屋古色古香的木窗下,似乎人们可以从窗中进入,那种古朴自然的美丽,才是真正的家的味道。

  “今天朝上,你当众封我舞辰酋长的时候,想不到会有那么多人反对我。”紫坽甝的话打断了凌髐蜭的思绪。

  “那还难解释?大家的目光是雪亮的。”一旁的血沉槥一脸不服和不屑,“就以某人的能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一天到晚总想着干一些一厢情愿之事,做酋长不够资格那是应该的!”

  “你……”紫坽甝气得粉脸发青,“那也好过某人,本来法力极低,还凌驾于他人之上!”

  “你说什么?”这话正击中血沉槥的痛处,血沉槥气急败坏,就要动手,凌髐蜭见状忙一把拦住。

  “说得好好的,怎么又……”凌髐蜭真拿二人没办法了。血沉槥抱住凌髐蜭的腰,把头贴在凌髐蜭肩膀上,凌髐蜭轻轻抚摸着小槥柔长的头发,“别委屈了……”

  紫坽甝知道血沉槥有意气她,不禁又恨又妒,“陈姐夫,陈嫂嫂,当着小姨子小姑的面不要令人恶心了好不好?”

  “坽甝!”凌髐蜭忙求紫坽甝不要再说了。血沉槥不久也放开了凌髐蜭,坐在桌边。

  “坽甝,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灭了一言堂?他们与你有仇吗?”凌髐蜭怕二人再吵起来,忙转移了话题。

  紫坽甝深知髐蜭什么也不瞒小槥,所以她也不顾及血沉槥在侧“我与他们倒没有仇,我只是想要他们堂中的一块血漠寒冰而已。可几年前,我公然去要他们不给,还打伤了我。他们扬言,要得到那块冰,除非灭了一言堂。”

  凌髐蜭点了点头,“血漠寒冰是天下至宝,产于寒冰地狱,据说吃一块可以增加四千年的法力,这种东西我手上就有,只可惜不是整块的。”

  这句话使血沉槥和紫坽甝都吃了一惊,紫坽甝随后有点不屑,“一言堂的血漠寒冰可是完好无损的一整块,要那种寒冰才有意思呢!”

  凌髐蜭不置可否,倒是血沉槥一脸得意的笑容,“哼!你想得美!凌儿只答应帮你灭一言堂,至于血漠寒冰,你之前没说清楚,一言堂灭掉之后它就属于我和凌儿了。”

  紫坽甝一听大急,跑到凌髐蜭身边,“凌儿!你可不能和小槥姐姐私吞了血漠寒冰啊!”

  “什么私吞?那时理所应当的得到!”血沉槥见紫坽甝着急的样子,更乐了。

  “快别闹了!都是一家人,成什么样子!”凌髐蜭温言劝慰。
第四卷:一片残阳 47.围剿一言堂
  因为劳累了一夜,蓝溯此时正在书房和衣伏案而睡,他自从到一言堂之后便以用功读书为名日夜呆在这屋子里,有时也去和花氏、花倾湘二人说说家常,增进一下感情。花倾湘派了两名书童伺候他,但蓝溯常把他们支走。好在这两个书童不会法术,他夜间可以放心大胆地用迷药控制他们,使之不妨碍自己夜行。

  一阵叩门声把他惊醒,他抬起头,从桌边站起,书童已经打开房门。

  来人是花倾湘。

  自从他入住书房,花氏和花倾湘便不时来看他,给他送些补品之类的。因此他见到花倾湘也不觉得奇怪,“姐姐,你来了。”

  花倾湘见他面带疲倦之色,关切地问:“昨晚没睡好?”

  “昨夜我读到书中妙处却不解,躺在床上苦思一夜终有所得。姐姐,你说是不是很值得?”蓝溯只好编了个谎。

  “你也不要太累了,不能只顾读书忘了身体。”花倾湘的关心使蓝溯一阵愧疚,但这些愧疚很快就消散了。

  “谢谢姐姐教诲,弟弟知道了。”

  “开儿,姐姐这次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花家流落在外的祖先花二伯的墓找到了。”花倾湘一脸喜色,蓝溯也装出高兴的样子:“真的?那太好了!”

  “是啊,他是我们的亲爷爷,我们必须亲自前去将他的墓迁回来。我、娘还有你必须一同前去,这是老规矩了。”听见花倾湘此言,蓝溯心中大喜,自思天赐良机。关于这个老规矩他也是知道的,如果祖先客死在外,后辈的所有人必须一同亲自前去迁坟,这是圣界表示对祖先尊重的独特方法。

  “姐姐,那我们何时动身?”他立刻问出一句。

  “后天。你做好准备。我不打扰你了。”花倾湘说完向他点头一笑,出门而去。

  “姐姐慢走。”蓝溯送出门外。

  一座偏僻小客栈的院中,一位蓝衣男子正看那些远去的飞鸟。

  李掌柜躬身哈腰,将一封信递到蓝衣男子手中,“刘恋的信,大人。”

  蓝衣男子随手打开,嘴角浮上一抹笑意,“先让自由之邦灭了一言堂,再让官府灭了随心阁,之后挑拨自由之邦与圣界官府两虎相争,待他们打个两败俱伤之后再由神魔两道出兵收拾残局。——真是如意算盘。”

  “嘻嘻!”李掌柜乐开了花,“如此说来,我们至少可得到一半圣界!”

  “你别高兴得太早!”蓝衣男子白了他一眼,随手将信压在了桌子上的茶壶下,遥望远方,“我只怕这信中暗藏玄机!”

  “哦?大人的意思是这信……”李掌柜不知男子话中含义。

  “哼!天上不会掉馅饼!”蓝衣男子冷哼一声,欲拿起信仔细看,不料茶壶至下已空无一物。

  蓝衣男子脸色骤变,“信呢?”

  “不在这儿……”李掌柜指向茶壶下,但他的目光随着手指望去时也呆住了。

  “是谁?出来!”蓝衣男子大喊,震得院中大树也摇了几摇,发出沙沙的声音,但他们周围却早已没有一个人,李掌柜更是心惊胆战。

  “我们遇上了高人!”蓝衣男子脸色铁青,看看身边呆若木鸡的李掌柜,“没别的办法了!你马上去同刘恋联络,当面告诉她这件事,嘱咐她一定小心!”

  “是!”李掌柜领命退下。

  蓝溯坐在窗前读书的时候,抬头看见窗外晃过一个人影,他心中一动,随口支开两个书童:“花大,你去厨房找找,看看我昨天吃的那种小点心还有没有。”花大走后,蓝溯又将一叠草纸递到另一个书童手中,“你去后院把这些东西处理了,在屋里堆着太碍事。”另一个书童也领命而去。

  见两个书童走远,那个人影又回到窗前,向窗中掷了一个纸团,然后若无其事地走了。

  蓝溯打开纸团,上面有一行字:今夜子时,后花园相见。

  蓝溯取出火石打着火,纸团被一团火光吞噬。他将灰烬拾起,走出门外,洒向不远处的小湖,灰烬随着风被吹得远远地,有的落在湖面上,有的不见踪影。

  半夜子时。

  蓝溯赶到后花园时,方焕正等他。

  “机会来了!”方焕对他讲的第一句话只有四个字,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花倾湘去迁祖坟,自由之邦正好在半路上袭击他们!”

  “一言堂和自由之邦同属于圣界三大派别,相互牵制,这次一言堂去迁回祖坟所行之路必定在圣界官府所管辖的地界,自由之邦公然出兵,圣界官府能同意吗?”蓝溯一脸担忧。

  方焕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这是我们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你所要做的有两点,第一,作为内应,关键时刻控制住花氏作为要挟;第二,想办法打探到一言堂的血漠寒冰藏在何处。”

  “血漠寒冰?”这个词令蓝溯一惊。

  “不错,这东西对你来说应该不陌生,自由之邦的凌髐蜭邦主很想要它。”方焕并不在意蓝溯的情绪。

  蓝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又取出那本在蛤蟆口中得到的书来,“这是我得到的重要情报,一言堂的所有地下联络点,自由之邦要灭一言堂,就必须防止这些人来增援。”

  方焕接过,神色万分惊诧,他没想到蓝溯可以立此奇功。

  两天后,蓝溯随着一言堂的队伍离开圣界都城,一路向南行走。蓝溯此时的心情堪称又忧又喜。忧的是自己对一切计划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凌髐蜭何时动手。喜的是一言堂就要被灭,不会成为徦珵瑧的靠山,自然威胁不到凌髐蜭,自己离梦想便又近了一步。

  方焕也随行军中,但蓝溯从不敢主动同他联络,以免暴露。

  出发后的第九天,蓝溯遇见了方焕,趁别人不注意,方焕悄悄递给蓝溯一个眼色,然后摇摇手示意他不要跟来。

  蓝溯虽愚,但仔细一想便明白了方焕的暗示,今晚或者明晚,他们就要动手了!

  这天晚上,一言堂的队伍驻扎在郊外,只因他们来到的地方太过偏僻,走了十几里路还没有一个人家,到傍晚仅找到一间十分高的茅草屋。

  这间茅草屋算不上宽敞,但高度是在惊人,蓝溯从未见过如此高的茅草屋,心下不禁一阵嘀咕,是何人盖了这草屋,盖它又是用来做什么的?做仓库储存物品?但为什么要把它建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呢?

  一言堂的部队驻扎在茅草屋周围,支起帐篷。花倾湘、花氏、蓝溯三人则住在被临时打扫了的茅草屋中。趁所有人不注意,蓝溯将一包蓝衣男子给他的药放到了花倾湘的茶里。

  第一次到这么荒芜的地方,花氏与花倾湘都觉得新奇,她们不顾一天行军的劳累,拉着蓝溯攀谈起来,内容除了这块土地便是这间茅屋。

  蓝溯心不在焉地听着,有时也随口答上一两句,圣界地广人稀,除了几座大城便是荒无人烟的原野,恐怕也只有花倾湘这样未出国门的人见了荒野才会觉得新奇。

  然而他更关心的是自由之邦的行动,凌髐蜭真的想在此处动手?

  一定是了,若不然方焕为何无缘无故给他暗示?看来,他演的这场戏就要有个结果了。

  忽然间外面大乱,喊杀震天。蓝溯心中暗喜,表面却仅是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望向花倾湘和花氏,俨然全无主意了,“娘,姐姐,这是……怎么了?不会出事了吧?”

  花倾湘身为一言堂堂主,临乱不惊,她提起宝剑,欲出门看个究竟。不料此时迎面冲来四员大将,正是自由之邦“自由四圣”风雅颂云。

  “堂主,投降吧!”此时,方焕这个小人一脸奸笑从“四圣”身后负手而出,“一言堂的弟兄早已放下武器了!”

  “奸贼!”花倾湘听到这个消息,又惊又急,一声怒喝,宝剑脱手飞去,只听方焕惨叫一声,随即没了头颅,速度快到“四圣”出手相拦都来不及。

  “四圣”见花倾湘杀了方焕,吃惊于花倾湘的速度之余料她无投降的意思,冲在最前面的风文笑一挥手中单刀,一招“推云抱月”向花倾湘肩膀砍去,花倾湘轻易闪过了这一招,右手紧握飞回的宝剑,左手幻化出一道“逐魂符”猛然向风文笑印去,风文笑未料到对手会突然使用这种法术,措不及防,眼见就要命丧符咒之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得一声断喝:“看招!”一道粉色光幕骤然出现在风文笑身前,逐魂符印到粉色光幕上,光幕“啪”地一声碎做了碎片,硬生生化解了逐魂符的攻击力。与此同时,一个动人的身姿在空中缓缓而降。

  “髐蜭!”蓝溯又惊又喜,情不自禁高叫出声。花氏见他那副表情,还以为他没见过大世面被吓疯了,眼见凌髐蜭来到,花倾湘可能不敌,己方被敌人团团围住,逃又逃不出去,花氏一把拉住蓝溯,“开儿,我们跟他们拼了!”

  蓝溯见计谋已成,此时心中已作打算,他装出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一脸坚定,“对,娘,我们是该帮帮姐姐了!”说完取出缚仙索,念动咒语抛向了花氏,缚仙索立刻将毫无防备的花氏捆了个结实。

  “开儿!你疯了?我是你娘啊!”花氏大惊失色,不明白蓝溯为何反而捆了她。

  蓝溯露出了本来面目,一脸凄异愤怒之色,“娘?我根本就没有爹娘!不,我应该是有爹娘的,只不过我爹是仇恨,我娘是痛苦!”

  花氏惊讶得口都闭不上了,她浑身颤抖起来,“那……你不是开儿?”

  “你说花开?”蓝溯露出一个挑衅似的笑容,“他死了,被我亲手杀死的,他死得好惨啊!临死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杀他,还抓着我的手哭着问我。唉!我真是可怜他!”

  “你……”花氏听说儿子死去,而面前就站着一脸怪笑的杀儿子的凶手,又惊又悲又气,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
第四卷:一片残阳 48.天外之天
  看着花氏昏过去的痛苦样子,蓝溯在内心里感到痛快,那是撕裂心灵上的旧伤后鲜血涌来的快感,“你们欺负我,伤害我,如今也让你们这类人尝尝被人伤害是什么滋味!”

  前方,花倾湘正专心对阵凌髐蜭,她一把宝剑快如闪电,只有凌髐蜭可以抵挡住那变幻莫测的招式,“四圣”虽勇,可谁也插不进手。

  风文笑看着三位兄弟,四个人的目光对视的那一刻,他们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齐声大喊:“邦主退下!让我们弟兄来!”

  凌髐蜭向后看了一眼,飘然后退,落在“四圣”身后。“四圣”与此同时向前跨了一步,他们准备使出绝招“四圣阵”。

  此阵本是自由之邦创始人,“孽子”薛孽所创,威力奇大又与四人的法术特点相辅相成,几乎无人可敌。花倾湘已败在这阵法下一次,这次“四圣”施展此阵法时各个一副胜券稳操、喜形于色的表情。

  “布阵!”风文笑一声大喊,褐色光芒如密布的阴云,以四人为中心向花倾湘威压过去花倾湘妩媚的容颜上此刻却绽出一丝笑意,她身形一晃,上升二丈,右手宝剑幻化出一道剑符,隔开了褐色光芒的进攻,左手伸到空中,仿佛拈花而笑的佛祖。

  在“四圣”眼中,花倾湘纯属在做无谓的抗争。他们也随之上升二丈,各展平生绝学,四道褐色光柱以无坚不摧的气势抢先向花倾湘发动了进攻。

  花倾湘似乎并不着急,一副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表情,喃喃念起一首诗:“倾国冷艳不复来,夜半明月空采摘,孤花落尽无觅处,深围迎春向雪开……”

  只听了这四句,蓝溯就仿佛被泰山压顶,眼前一黑,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这是……幽梦影!只有蓝宇国国君和储君才有权利修炼的三界顶尖的法术幽梦影!它怎么会落到花倾湘手中?

  蓝溯再没了之前的痛快,心中仿佛压了九座大山一样沉重,相传此法术本是战天神教第五任教主无法所创,口诀即使无法的一首长诗:《冷梅忆》。此诗讲述的是商末殷溵与李玥月、金妤有缘无分的恋爱故事,这套法术一编成,无法便将它作为礼物送给了蓝宇国,除了其妃冰游外并未将这法术传授其他人,这花倾湘……怎么会这种法术?

  蓝溯的脸如同一张纸一样的惨白,他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然而“四圣”显然并未意识到这点,他们仍是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情,催动法力向花倾湘展开进攻,四团褐色的光芒在他们手间汇聚成四个直径尺余的光球,光球之上褐色光芒流动不定,显得十分神秘。

  风文笑见时机成熟,大喝一声:“开!”“四圣”如同接到了什么命令,同时将手中光球推向花倾湘。

  花倾湘默然不动,当光球袭到时,她的周身忽然发出九色光芒,褐色光球遇到九色光,一下被拉长成光柱,在九色光的指引下掉头攻向“四圣”。

  “四圣”大吃一惊,慌张之下连忙抵挡,可褐色光中夹杂了九色光,威力奇大,“四圣”仓促之下根本无法抵御如斯强大的攻击力,只听一声山摇地动般的巨响,“四圣”的保护层被褐色光轻而易举地攻破,褐色的光芒径直冲击到了他们身上。

  “啊!”“四圣”惨叫一声,身体倒飞出去,吴欣颂实力最弱,从房顶之上飞出,硬是将屋顶掀去了一半,露出满天星辰。徐雅青身强体壮,飞出时撞到墙上,将一面墙砸倒了下去。这茅草屋本就不怎么结实,这样一来更无法保持平衡,“轰”地一声倒塌下来,所幸没砸着人。

  蓝溯浑身颤抖起来,这巨大的恐惧并非来自他对自身处境的担忧,而是“四圣阵”被花倾湘轻而易举地破解,自由之邦还能指望谁?恐怕只有凌髐蜭了,万一她也败了,那复国……

  “四圣”身负重伤,两个人当场昏过去了,另外两个虽未昏厥,却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自由之邦之人眼中的那份惊讶之情更是无法言表。

  就在“四圣”飞出去的那一刻,凌髐蜭脚尖一点飞跃到空中,“花堂主,你还是投降吧!你打不过我!”

  花倾湘望了她一眼,凌髐蜭的目光纯如水晶,既没有如冷梅一般的傲气,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自卑,有的只是一种真挚和蔼。

  “让我投降,那得看你的本事了!”花倾湘冷冷与她对视着,左手幻化出封印右手幻化出幻符,顿时,一青一百两道光交相辉映,牢牢把她自己护在核心。“凌髐蜭,你这个不要脸的小人,我如今倒要看看你那什么赢我的‘千年幽梦’!”

  千年幽梦?幽梦影第二层!蓝溯又是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自己身为蓝宇国人,第一层尚未炼成,花倾湘一个外人居然炼成了第二层!此时他心中不知是妒是愤还是恨,痛苦得快昏过去了。

  “清清冷月对小窗,竹篱之下自芳香,怎得一现无人问,空留多情更哀伤!”花倾湘念完咒语,催动法术,只见一湾半透明的逝水图案缓缓出现在这带着点点寒星的夜空中,忽隐忽现,明灭不定,平添了夜空的三分神秘。

  完了!蓝溯咬紧牙关,闭上了双眼,髐蜭不会赢了,天下又有什么法术可以赢“幽梦影”第二层呢?

  可出乎蓝溯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一个比花倾湘更好听的声音骤然念起一段尘封已久的咒语:“轮回千载,我恨依然;

  时过境迁,我怨未变;

  此怨不消,此恨不灭;

  以我仇恨,灭地毁天。”

  在场的人除了蓝溯谁也不知道,这就是不灭剑诀的咒语。

  不灭剑诀?!她真的会!蓝溯惊异之下睁开双眼,凌髐蜭手中的水晶小剑闪着美丽的粉红色光辉。

  凌髐蜭挥动水晶小剑,在自己左手腕上划了道伤口鲜血一瞬间幻化为一道粉红色符文,天地之间弥漫着温馨的气息,仿佛童话中的天使降临了人间。

  “走!”凌髐蜭左手一推,粉红色符文又幻化为一个不知名的图案,向花倾湘劈头印了过去。花倾湘右手蕴起一道蓝光,在不规则图案冲到的一瞬间,一分不差地对上了它的攻击。

  一声沉闷的巨响,强大的冲击波震得山摇地动,气浪将所有人推翻在地。粉色夹杂着蓝色的光点如流星雨一样缓缓落向大地,配上这安静的夜色,说不出的典雅美丽,让人在看到的瞬间便欲忘记一切,只投入那缕美丽的幻影中去。

  相比之下,凌髐蜭的情况就不这么好了,巨大的冲击力把她的身体震开几丈远,她撞到了两棵合抱的大树才停下来,虽然稳住了身形,但她那张令人心醉的面颊此刻没有一丝血色如病中西子一样让人爱怜与心痛。

  对面的花倾湘飞了出去,强大的力量使她的全身筋脉严重受损,左手腕与腿骨相继折断,她没有像凌髐蜭一样停在空中的力气,恨恨地摔在了地上,一口浓血喷口而出,她拼命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试了几次都力不从心。

  凌髐蜭在空中缓缓落下,夜半无风,可她的衣裙还是如一朵粉色的睡莲一样飘了起来,那份如仙似梦的意境,又不知看呆了多少人。

  一袭黑衣的血沉槥跑了过来,一把将凌髐蜭抱在怀里,似乎生怕她飞走一半,“凌儿,你没事吧?”

  凌髐蜭只是摇了摇头就偎依在血沉槥怀中,再无声息。

  徐雅青刚才只是昏过去了,他受的全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他此时刚刚醒过来,一张脸涨得如同紫茄子。

  “花堂主,投降吧!否则你母亲……”蓝溯的声音忽然传来。

  花倾湘听见这个声音,浑身一颤,勉强转过头向蓝溯那边望去。花氏已经苏醒,见花倾湘的目光望过来,含泪诉道:“儿啊,我们都被这小贼骗了!就是他,亲手杀了你弟弟,还假扮他……”

  “住口!”蓝溯将手中流云双沟抵在花氏脖子上,“小心你的狗头!”

  趁花倾湘分神之机,徐雅青和几个自由之邦的将官早已上前将她擒住,用绳捆上。吴欣颂也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见花倾湘被擒,徐雅青正用绳子捆绑,不由得摇头,“这怎么行?她这样的人,你这样绑,与不绑有何两样?”左右望望,一把夺过还倒在地上的风文笑的手中的单刀,走到花倾湘跟前,在她的肩上戳了两个大窟窿,鲜血把她冰绿色的衣衫染得通红。

  “取两条锁链来!”吴欣颂话音刚落,便有人递上两条铁链,吴欣颂接过,用它穿了花倾湘的锁子骨。

  对于这一番折腾,花倾湘一没有叫痛,二没有求饶,三没有叫骂,只是任凭他们摆布。

  知道花倾湘已无法自己走路,两个士卒将她架起来,吴欣颂在前一拉铁链,“走!”

  花倾湘转头看了看如小鸟一般靠在血沉槥怀中的那个美丽身影,只有在见到血沉槥时,这个身影才能表现出如此的柔弱动人吧?这种销魂蚀骨的美丽连她一个女人也看得有些痴了,直到吴欣颂用力一拉铁链大喊:“走!”剧烈的疼痛才把她从迷幻中拉了出来,她定了定神,“凌邦主,我输得心服口服。”

  凌髐蜭笑了一下,这笑容太浅,以致不仔细的人无法察觉出她在笑。

  “看什么看!快走!”吴欣颂再次拽了一下铁链,花倾湘抬头看了看呆若木鸡的蓝溯,目光顿时由柔和变为了鄙夷和仇恨,“你够狠,我记住你了!”

  那目光中的寒意,把蓝溯硬生生逼退了一步,但蓝溯随即为这个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丑的举动又羞又恼,心中的抑郁一瞬间爆发了出来,他上前一步,大喊道:“你记住我了,很好!你最好变成恶鬼,杀了我,撕碎了我,打散我的魂魄,我就不用生活在痛苦与仇恨之中了!”

  花倾湘没有回答,甚至连头也没有回一下,瘦弱的背影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消失不见。

  花倾湘被秘密押解回圣界都城附近城市的自由之狱,蓝溯则提前骑快马到达一言堂都城的总堂口,他手持花倾湘的印信,一到堂中便令一言堂堂众打开大门。官府早已与自由之邦联盟,此时联军一拥而入,将一言堂堂众抓的抓、杀的杀,占领了一言堂的总堂口。

  蓝溯想到那本记载了一言堂所有联络点的书,有了它,彻底剿灭一言堂应该不是问题。

  蓝溯一阵轻松,但随后一阵愤怒又席卷了他。
第四卷:一片残阳 49.郊外的见面
  半夜。

  蓝溯怒冲冲直奔郊外。

  一名身穿蓝衣,蓝纱蒙面,手持蓝水晶魔杖的男子正背对月光而立。

  蓝溯走上前,不由分说甩手就狠狠给了对方一个耳光,这耳光太狠了,以致男子的嘴角渗出了血迹。

  “为什么打我?”男子声音平静,既不动怒,也不还手,更不动手擦拭嘴角的血迹,任由它从白皙的下颌上流下。

  蓝溯明显很不冷静,怒气冲天,“你给我的什么毒药!我把它放到花倾湘的茶里,可倒好,一点不管用!你差点害死髐蜭你知道吗?”

  蓝衣男子骤然变色,“那不可能!我的毒药不会不管用!”

  “可它就是没管用!”蓝溯气急败坏,好不容易才喘上一口气来,他实在不愿意看蓝衣男子一眼,仿佛见了对方就要气死一般,转过头赌气去看远处的群山。

  “蓝溯,这件事恐怕有误会。”蓝衣男子思索片刻,走到蓝溯身边。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蓝溯以为对方有意狡辩,怒上加怒,忍不住大嚷道:“是有误会,我原先误会你不会向着花倾湘,现在看来这误会大发了!”

  “不要吵了!”忽然间一个柔和淡雅的声音如泠泠清泉一般飘了过来,一位倾国倾城的粉衣女子缓缓走来。

  “髐蜭?!”蓝溯没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里,有些不知所措。

  “你的伤还没好,应该去休息。”蓝衣男子的目光中多了一份柔意。

  “谢谢,可眼见你们吵了起来,相互误会,我想我该说出真相了。蓝叔叔向花倾湘的茶中放了毒药不假,但是……”凌髐蜭突然按住胸口,很痛苦的样子,蓝溯与蓝衣男子的眼中同时闪过一丝担心。

  “但是,是我在她茶中加了解药。”

  “什么?”蓝溯仿佛遭了五雷轰顶,全身发颤,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如傻子一般呆立在那里。

  那男子的声音也颤抖起来:“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想光明正大地赢了她,我有这个实力。”凌髐蜭轻轻一笑,失去血色的脸上带着坚定和自豪的神情,望去既动人又令人敬佩。

  蓝溯仿佛一只被狐狸惊了的母鸡,此时才缓过神来,他一听此言,忍不住跑上去抓住凌髐蜭的肩膀用力摇晃起来,“髐蜭,你醒醒吧!你怎么能做这样的傻事?什么是正义?什么是光明?在现在这个世界里还有正义与光明吗?”

  蓝衣男子走上前一把拉开他,“髐蜭刚刚受了重伤,你要是真关心她,就不要这样不顾她的死活!”

  蓝溯满眼含泪,声嘶力竭地指着凌髐蜭大喊:“可她快疯了!”“我看你已经疯了!蓝溯!”蓝衣男子把他拉到一旁,蓝溯一把甩开拉他的手,似乎根本不在意手的主人的这一句话,他只是直勾勾地望着凌髐蜭:“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凌髐蜭,你骗我!你根本就配不出毒药的解药!你的家规——家规——家规是一不许行医,二不许教书授徒!你以为我不了解吗?”

  “可你不知道的是,我的血是可以解天下任何毒药的。”凌髐蜭抬起纤纤素手,衣袖褪下,雪白的手腕上赫然有一道血红色的伤口,从蓝溯的眼中一直逼进他的心里。

  蓝溯脑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别人疯了,或者是他和别人都疯了。他毫无注意,也不知此刻该做什么,只能一遍一遍地凭本能重复一句话:“疯了!疯了!你们都疯了!”不知说过多少遍之后,他仿佛再也忍受不了自己,抱着头,大喊一声,逃离了这个地方。

  蓝衣男子仿佛有些恐惧蓝溯,心有余悸地朝他逃走的方向看了看,“他不会真的是个疯子吧?”

  “我只知道,他一生所追求的就是无爱。在我眼中,追求无爱的人和疯子没有什么两样。”凌髐蜭遥望远方,面无表情,“他不该利用花家对他的亲情灭掉一言堂,他这次所表现出的卑鄙无耻,我一生也不会原谅他。”

  “一百年了,你一点没变!”蓝衣男子欣赏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还是那么纯洁善良,让我敬佩。”

  凌髐蜭突然将目光移到了他的脸上,“一百年?你是不是知道我记不得的事?你是不是知道我梦中出现的那个叫凌髐蜭的男孩?”

  “我输了,髐蜭,好好待小槥。”蓝衣男子眼中浮起一丝沧桑。

  “你想说什么?”凌髐蜭反手抓住他的手腕。

  “你受了伤,好好休息。”蓝衣男子推开她的手,化道蓝光,飞向远方。

  “喂!”凌髐蜭追了几步,蓝光却早已消失在天的尽头。

  那样纯洁?凌髐蜭苦笑,自己之所以坚持凭实力赢得花倾湘,是因为自己觉得花倾湘是个人才,想让她心服口服为自己所用。自己之所以前来解释清楚蓝溯二人的误会,是因为这二人目前都在帮助自己,不管日后如何,现在他们闹矛盾都是削减自己的力量。凌髐蜭忽然感到有点对不住蓝衣男子,自己给他的是一个假象。

  蓝溯一路奔下山岗,他多希望自己已经疯了,疯了,就什么也不用想了。

  可他毕竟没疯。

  在狂奔了一段时间后,他喘着粗气停在了一片乱坟岗中,他的理智和一切思想又回到了他的体内。

  髐蜭……髐蜭为什么如此不懂事?成功本来就是从不择手段上的来的,越无耻卑鄙的人,成功的几率越大,这就是他这许多年来总结出的经验。

  你对别人讲道义,别人又能对你讲道义吗?

  髐蜭绝顶聪明,为何连这点也想不到?

  蓝溯越想越愤怒委屈。

  心中愤郁难平的蓝溯来到一家小酒馆借酒浇愁,可端起酒杯却一口酒也喝不下去,他的脑海中一直重复着一幅画面:

  花倾湘被擒,吴欣颂为防她逃跑,夺过风文笑手中单刀,在她肩上戳了两个大窟窿,用铁链拴了她的锁子骨。

  对于这一番折腾,花倾湘一没有叫痛,二没有求饶,三没有叫骂,只是任凭他们摆布。

  “看什么看!快走!”吴欣颂再次拽了一下铁链,花倾湘抬头看了看呆若木鸡的蓝溯,目光顿时由柔和变为了鄙夷和仇恨,“你够狠,我记住你了!”

  那目光中的寒意,把蓝溯硬生生逼退了一步,但蓝溯随即为这个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丑的举动又羞又恼,心中的抑郁一瞬间爆发了出来,他上前一步,大喊道:“你记住我了,很好!你最好变成恶鬼,杀了我,撕碎了我,打散我的魂魄,我就不用生活在痛苦与仇恨之中了!”

  花倾湘没有回答,甚至连头也没有回一下,瘦弱的背影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消失不见。

  “别想这些了!”蓝溯猛然间一口酒灌了下去,不料因为动作太猛酒呛到了气管中,他忍不住连连咳嗽。此时已值深夜,这家夜间也开着的酒馆中并没有多少客人,所以闲极无聊的店小二也注意起蓝溯来,“客官,您没事吧?”

  蓝溯递过去一个恶狠狠的目光,店小二浑身一颤,顿时没了声音,知趣地躲到一旁去了。

  自由之狱。

  自由之邦的监狱很不一般,这里虽不明亮,却宽敞干燥,比别的地方狭窄阴湿的大牢有所不同。况且这狱中陈列的刑具也是五花八门,许多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花倾湘被关在一间较大的牢房中。自由之邦犯人甚少,所以花倾湘这间牢房中便只关了她自己,她的母亲花氏被关在离她很远的地方。

  徐雅青是自由之邦的提刑官,一切审讯犯人、查案、监斩等事均归他管。这次花倾湘一入大狱,他便按老方法,大刑伺候,逼问口供,欲审出一言堂的秘密。不料花倾湘威武不屈,破口大骂,徐雅青用了几次刑,一句口供也没问出来,好不没趣。他嘱咐狱卒好好看守后走出大牢,来到街边的一家小酒馆打算边饮酒边想些办法出来。

  深夜的牢中分外静谧,花倾湘凝望着牢中染着凝固了的鲜血的墙壁。她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深深的悔恨与悲哀。

  “来了就请进来吧,凌邦主。”花倾湘抬眼看了看那个站在牢门外的粉红色的影子,“邦主深夜来访,有何贵干啊?”

  凌髐蜭取出钥匙打开牢门,飘然而入,“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我这次赢得有些不光彩。”

  “怎么,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凌邦主有特殊的嗜好,可你也不怎么专一啊!你不会又抛下血沉槥爱上我了吧?”花倾湘看也不看她,冷冷笑道。

  “你误会了,我对你没别的意思。”凌髐蜭淡淡地说,“我今生发过誓,只爱小槥一个人。”

  “那你来干什么?”

  “我想问问花堂主,今后有何打算?”

  “你来劝我投降?”花倾湘不顾伤痛,愤然站起,“我既然落到你手里,就没想再活着出去!凌邦主要杀便杀,何必如此啰嗦,劝人叛国投敌可不是什么英雄所为!”

  “我只是想叫你想想你的母亲!”凌髐蜭示意对方冷静下来,不料一提此言,花倾湘竟猛然甩手扇了她一个耳光,“我母亲?凌髐蜭,你赢我的那一场,我心服口服,从内心里承认你是个英雄!可你抓我母亲用的方法——用一个如此卑劣的人假扮我弟弟!令我不齿,令我寒心,在这一点上,你是个地地道道的伪君子、真小人!”说罢又欲一个耳光扇过去,却早被凌髐蜭一把抓住她手腕,花倾湘欲抬起另一只手,凌髐蜭手疾眼快,不待她抬起便同时握住她这只手的手腕,但在紧握的一刹那,凌髐蜭突然“啊!”地一声,松开双手,后退了一步。

  原来花倾湘的左手腕骨已碎,碎裂的骨头划出皮肉,如尖刀一样锋利,将凌髐蜭左手心上扎了一个伤口,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你……”凌髐蜭看着她的惨状,不知说什么好。

  “出去!你给我出去!”花倾湘像忽然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猛然把凌髐蜭推出了牢房,用右手关上牢门,身体倚在门上,不许凌髐蜭再次进入。

  凌髐蜭迟疑了一下,离开了。
第四卷:一片残阳 50.水故乡
  蓝溯正在沉思之机忽抬头见走进酒馆的人正是徐雅青,他又惊又喜,打招呼道:“徐圣人!快过来坐!您有什么烦心之事,深更半夜跑到此处?”说罢也不由徐雅青答话,一把将他拉到自己桌旁坐下。

  徐雅青见是自由之邦此次行动的大功臣蓝溯,便也不隐瞒,叹气道:“唉!你是有所不知。那个花倾湘虽是个女子,嘴比铁还硬,我什么大刑都用了,就是一句口供也没问出来,你说这可怎么办?”

  蓝溯眉头一皱,“这可不怎么好,血漠寒冰的秘密得不到,恐怕会前功尽弃。”

  徐雅青喝了一口闷酒,把酒杯重重往桌子上一顿,“哼!说的就是!可现在一句口供问不出来,你说怎么办?”

  蓝溯狠了狠心,冷笑一声,“那就用你没用过的刑罚!”

  “没用过?我什么刑都用过了!”

  “这未必,一言堂的创始人赵醉鹏你总认识吧?”

  “认识?我要认识她我就麻烦了!我现在早不在这儿在阴曹地府了!”徐雅青更没好气了。

  真想不到久不与人交流,这种错误也犯。蓝溯又好气又好笑,忙解释道:“我是说你知道这个人吗?”

  “知道又如何?”徐雅青又是一口闷酒灌了下去,看也不看蓝溯。

  “若知道,你就更应该知道她的一套大刑——水故乡吧?”蓝溯狡猾地一笑,“我们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不就……”

  徐雅青鄙夷地白了他一眼,“‘水故乡’天下闻名,我会不知道?只是那池中药水的配方早已失传,你这话跟放屁什么两样?”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别激动!”蓝溯一把按住他肩膀,按他坐下,“这药水的配方我有。”

  “你有?”徐雅青惊讶地望着他。

  “不错,只要你想要,我随时可以给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蓝溯站了起来。

  “什么条件?”徐雅青顿时对他有些怀疑。

  “审犯人的时候带上我。”蓝溯声音平静,徐雅青却立即对他防备起来。

  “你怕我劫狱吗?没有我,你们岂能抓住花倾湘?我若想救她,当初便不会让你们灭掉一言堂,只不过做人要善始善终,她还没招供,我设法让她招供罢了。”

  徐雅青顿时眼前一亮,“你有办法让她招供?”

  自卑的蓝溯第一次用自信的目光给徐雅青一个肯定,“我有!不过,我们必须瞒着髐蜭。”

  自由之狱。

  花倾湘被带上来,一见审案官员的位置上坐着蓝溯,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骂吧!越难听越好!这样我或许能好受点!”蓝溯冷笑道。

  花倾湘骤然停下了骂声,怒视着这个以凶狠掩饰内心痛苦的人。

  “我只问你一句话,招与不招?”蓝溯找惊堂木,没有,用手狠狠一拍桌子,拍得手掌发麻。

  “呸!”花倾湘一口鲜血吐向他,蓝溯一闪,虽没溅到身上,却也狼狈不堪。相比之下徐雅青要倒霉得多,他毫无防备,被喷了一脸的鲜血,他忙掏出手帕擦去,“无法无天!来人!把她拖到‘水故乡’去!”

  几个狱卒立即上前,连拖带拽,将花倾湘拉到一个大水池旁,池水发出刺鼻的气味,令人浑身不自在,几个狱卒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个,你应该很熟悉,‘水故乡’,你们一言堂第一任堂主赵大人的杰作。只是这赵大人没想到,多年以后,它会用来整治你!”徐雅青用手帕捂着鼻孔,一半得意一半报复地说。

  花倾湘昂起头,愤愤地冷笑道:“看你这个样子,我就知道,赵堂主整治我之前已经在整治你了!”

  徐雅青恼羞成怒,左足在地下重重一顿,“来人!把她的左手放到‘水故乡’之中!”

  “水故乡”之中的毒水异常厉害,无论何物扔入其中,瞬间就会化为虚无。众狱卒一听徐雅青下令,忙按之前蓝溯吩咐的取来一套固定犯人的铁架,将花倾湘固定于其上,左手用铁钳夹起,抓紧铁钳按到水中。

  花倾湘拼命挣扎,但还是无济于事,她的手一进入水池,便如沸水一般,产生大量气泡,发出“哧哧”的响声,冒出阵阵白烟,让观刑的人都有些恐惧。花倾湘大叫一声,昏了过去,那尖得足以划破漫漫黑夜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牢房中回荡。

  狱卒毛手毛脚地将她的手从“水故乡”中拽了上来,泼上一桶水稀释药液。她的手虽没有被全部化尽,但已经血肉模糊,不成样子,几处裸露着白森森的骨头,让人不寒而栗。

  蓝溯看着花倾湘的惨状,压抑扭曲的心灵只略轻松了一下便又被拉入更大的痛苦与迷茫之中。

  时值深夜,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蹿房越脊,来到自由之邦,熟练地避开巡逻的卫兵,打开一扇门,进入室内,划着火石点上蜡烛。

  不料屋内还坐着一个美丽的身影,凌髐蜭。

  “坽甝,你去哪了?”凌髐蜭用手托住头,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紫坽甝的目光明显有点乱,但她随即调整了一下情绪,“心乱得很,出去走走。”

  凌髐蜭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坽甝,方焕死了。”

  “望……方焕?方焕是谁?”紫坽甝觉得凌髐蜭此来极不寻常,心中一慌,险些露出马脚。

  “花倾湘手下的叛徒。方焕一死,自由之邦对于怎么处置他倒争论起来了。风文笑说他是邦中功臣,理应厚葬。徐雅青说他叛徒一个,死不足惜,应弃尸荒野。”凌髐蜭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那凌儿的意思呢?”紫坽甝盯着她。

  “都不用。”凌髐蜭一挥手,“他为他的主子去死,关我自由之邦何事?你说是不是呢?刘恋。”

  凌髐蜭静静地看着她的反应。紫坽甝心下大骇,但勉强镇定下来,“凌儿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不懂吗?我可以给你解释。先让自由之邦灭了一言堂,再让官府灭了随心阁,之后挑拨自由之邦与圣界官府两虎相争,待他们打个两败俱伤之后再由神魔两道出兵收拾残局。这就是你和遥记的计划的所有内容,我没说错吧,刘大人?”凌髐蜭一脸冷漠地望着她。

  “你都知道了?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个刘恋就是我?”紫坽甝不见棺材不落泪。

  “你不该给遥记写信。”凌髐蜭取出一封信掷在桌上。紫坽甝抓起来,打开,浏览了一遍,目光中已布满了绝望。“我从笔迹便可以证明刘恋是你。”

  “好,凌髐蜭,算你狠,你打算怎么办吧?”紫坽甝彻底绝望了,她知道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你背叛了自由之邦,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凌髐蜭转过头不去看她。

  “我是不会坐以待毙的!”紫坽甝咬了咬牙,狠下了心。她在腰间抽出了一把血红色的宝剑,“看在你平时待我的份上,我让你三招。”

  凌髐蜭手中幻化出水晶小剑,“我让你四招,你如果赢了我,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这可是你说的!”紫坽甝目光一狠,挥剑冲向凌髐蜭。刹那间粉光闪烁,水晶小剑闪烁着粉光,如一道粉色光带,随着凌髐蜭身姿的轻盈飞舞,巧妙闪过了紫坽甝连环进攻的四招。

  “蕙兰翠竹,遥香清梦!”凌髐蜭轻轻念出咒语,一道水晶光线轻灵若雨柱,纤尘不染,带着空灵天下的绝美之气,在水晶小剑上翻飞而出,径直向紫坽甝冲了过去。

  “倾国冷艳不复来,夜半明月空采摘,孤花落尽无觅处,深围迎春向雪开!”又是“幽梦影”,看着出现在紫坽甝身后的逝水图案,凌髐蜭轻叹一声。紫坽甝的身上爆发出强烈的紫光,数十道紫光横扫而出,击向水晶光线。以紫坽甝所用法术“幽梦影”的威力,对付凌髐蜭的“遥香清梦”法术应该不成问题。

  数十道紫光由分而合,形成一个巨大的紫色光柱,旋转进攻直逼水晶光线。然而,当两道光相碰的那一刻,水晶光线突然发生异变,本来无色的光忽然变成粉色,无数怪异的符咒在粉光中纷飞而出,使粉光的力量猛增数倍,将紫色光柱硬生生推了回去。紫色光柱与粉光一齐打在紫坽甝的身上。

  “啊!”紫坽甝一声惨呼,倒飞出去,身体摔在地上。

  凌髐蜭没料到自己的力量还是用大了,她匆匆跑过去,托起坽甝的头,“坽甝,你没事吧?”

  紫坽甝凤眼含愤,见凌髐蜭在身边,她挥起血色剑就向凌髐蜭刺去,凌髐蜭防不胜防,血色剑贯穿了她的身体,所幸没伤到要害。

  紫坽甝一脸痛苦地拔出宝剑,鲜血顺着凌髐蜭的手臂像泉水一样涌出来,几乎带走了髐蜭心中所有的温暖。

  “你也下的了手。”凌髐蜭放下紫坽甝,伤心地想走开。

  “凌儿!”不料紫坽甝双手抱住她的腰,死死不放,“对不起,是我一时糊涂,是我不该听信遥记的鬼话,是我不该伤害你!可是,你真的就不肯原谅我了吗?”

  “那你为什么还要杀了我?”凌髐蜭被刚才的事气得不轻。

  紫坽甝痛哭失声,“你打赢了我,我觉得我一定活不成了,才……凌儿,我知道错了,你……你真的无法原谅我了吗?”

  见紫坽甝哭得伤心,凌髐蜭不觉心软了,她回身扶起紫坽甝,取出丝帕给坽甝擦拭泪水,“我说过,你无论做了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你,君无戏言。”

  “真的?你原谅我了?”紫坽甝停止哭泣,望着凌髐蜭。
第四卷:一片残阳 51.无情的计谋
  “我若不原谅你,怎么现在还不处置你?傻丫头!”凌髐蜭笑了。

  “那……那你一开始……只是在吓唬我?”紫坽甝恍然大悟。

  “行你出卖我,不行我吓吓你?”凌髐蜭淡淡微笑,如一朵雪莲花一般柔美。

  “你……你这坏丫头!你敢吓唬我,我要‘报复’你!”紫坽甝“大怒”,抓过凌髐蜭就亲,却不料不小心抓痛了髐蜭的伤口,痛得凌髐蜭亮晶晶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啊!凌儿,你的血快流干了!”紫坽甝见她这个样子,望了一眼她的伤口,连忙着手帮她处理。

  “坽甝,答应我,以后不要再给遥记做走狗了,好吗?”凌髐蜭看着紫坽甝为她的伤口止血,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紫坽甝目光一滞,“可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

  “那我就把他们全杀了。”凌髐蜭又要去抓放在手边的水晶小剑。

  紫坽甝连忙握住她的手,“凌儿,我求你别杀他们,他们还……有用呢!”

  “你若觉得他们有用,就留着。”凌髐蜭放开手,紫坽甝继续为她包扎。

  “凌儿,你真好。”紫坽甝望了一眼凌髐蜭,心中充满愧疚。

  凌髐蜭浅浅地笑了,脸颊处的两个酒窝像酒一样醉人,一张精致的脸白到近乎透明。

  她,好美啊!紫坽甝看得痴了,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搂过眼前的美人就亲了一口,“凌儿,我爱你。”

  一桶凉水泼到花倾湘的头上,使她又清醒过来。

  “说!一言堂的血漠寒冰藏在何处?”蓝溯正苦于没有惊堂木,见徐雅青大印在桌上,随手抓过来向桌上一拍,居然也很响。徐雅青暗暗叫苦,忙一把夺过,查看是否有损坏。

  “奸贼!你别想……知道!”花倾湘唇无血色,但刚强不屈。

  蓝溯也不勉强,“来人!带花氏!”

  两个兵将带着手铐脚镣的花氏拖了上来。见到杀子仇人正高坐堂上,花氏只觉痛不欲生,他紧握双拳就要冲上去同蓝溯拼命,却被两个自由之邦的兵死死拽住。

  “花倾湘,你再不招,你母亲可就要受苦了!”蓝溯死死盯着花倾湘,她是个有名的北宫婴儿,十有八九不会忍心看母亲受罪。

  蓝溯一只手按在膝上,另一只手一挥,“来人!取锁链来,穿了花氏锁子骨!”

  花倾湘一闻此言,如被掏去心肝一般,终于忍不住大喊:“不要!我说!”

  “湘儿!”不料花氏在关键时刻喝止住了女儿,“血漠寒冰宁可喂狗,也决不能让这伙人得到!”说话间,她忽然一口咬在按她的一个兵的手腕上,左脚反踢向另一个兵裆部,两个按住她的兵齐声惨叫,双双松手。花氏趁机一跃跃入了“水故乡”之中,只听“扑通”一声和几声惨呼,花氏的身体迅速被分解成脓水。徐雅青大叫:“把她捞上来!快点!”“水故乡”的毒水是何等的厉害,四个兵持了长竿来捞时,花氏的身体几乎已只剩一副骨架了。

  见母亲身死,花倾湘泪如雨下,她狠狠地望着蓝溯,“你这个恩将仇报的奸贼!枉我和母亲瞎了眼对你那么好!可怜母亲,对你百般照顾,可谁想到,到头来,害死她的竟然是你!你这种人渣不会有好下场的!我就是做鬼,也要生生世世诅咒与你,绝不会放过你的!”说完吐出舌头,咬得粉碎。

  徐雅青见花倾湘咬舌自尽,只急得高喊:“快阻止她!”几个兵匆忙上前,那里还来得及。

  徐雅青满头是汗,叫苦不迭,见蓝溯正冷笑着看着一切,心下大怒,忍不住一把揪住他,“你干的好事!这下线索断了,你叫我如何向邦主交待?”

  蓝溯不慌不忙地推开他,从袖中取出一块血玉来,放在徐雅青手中。徐雅青只觉一阵奇寒袭骨而来,浑身打了个冷战。

  “血漠寒冰!”

  “不错,把它交给邦主,你不就可以交差了?”蓝溯一脸不在乎。

  “怎么在你手中?”徐雅青惊问。

  “很早就在我手中了,一言堂的机关被我无意间破解了。”蓝溯没有丝毫骄傲,“碰巧而已,那天我运气太好了。”

  “那你如今……”徐雅青睁大双眼,看了看蓝溯,又看了看死去的花氏母女。

  “对不住,花氏和花倾湘一定要死,我若不插手,髐蜭心慈手软,九成得放虎归山。”蓝溯四处望望,目光回到徐雅青身上,“谢谢你帮了我这个忙,也帮助自由之邦除去两个敌人。”

  “花家对你那样好……”徐雅青看看蓝溯,有点怕他。

  “只可惜真正的花开是我的仇人。”蓝溯丢下一句,扬长而去。

  紫坽甝奔向将凌髐蜭扶到床上躺下,可固执的凌髐蜭只坐在床边休息了一会。

  “我要回寝宫了。”凌髐蜭勉强站起来,“你好好休息。”

  紫坽甝看她这个样子,哪里放心得下,“你伤得这么重,一个人回去出了意外怎么办?我送你吧!”

  凌髐蜭深知自己的情况,不觉点了点头。好在舞辰酋长的住所距邦主寝宫并不远。紫坽甝一把抱住凌髐蜭,就要离开。

  “不要这样,我、我可以自己走。”凌髐蜭脸红了。

  “我喜欢抱你。对了,你不是胖美人吗?怎么这么轻啊?”紫坽甝看看怀里的凌髐蜭,“你不要惹我生气啊,否则的话,我说不定会‘乘人之危’。”

  “我真的可以自己走。”凌髐蜭红着脸小声说,紫坽甝不管她,抱着她就走了出去。

  二人在月色中走向寝宫。

  徐雅青正等候在寝宫外,见紫坽甝抱着凌髐蜭走来,大吃一惊,但马上又调整情绪跪下,“拜见邦主、舞辰酋长。”

  “请起。”凌髐蜭从紫坽甝的怀中滑出来,扶起徐雅青。“深夜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徐雅青将手中血漠寒冰呈给凌髐蜭,“邦主,血漠寒冰臣已拿到。”

  凌髐蜭和紫坽甝相视一笑。

  “徐大人,你这次立了大功,重重有赏。”凌髐蜭向徐雅青点头以示赞许。徐雅青叩头拜谢:“得这寒冰非臣功劳,臣愧不敢受。”

  “难道取得寒冰的另有其人?”凌髐蜭一愣。

  “此事全系灭掉一言堂的大功臣蓝溯所为。”徐雅青奏道。

  凌髐蜭心里一沉,“花倾湘是个人才,我们尽量让她投降,如若她不肯,也决不能放虎归山。徐圣人,这件事你努力争取,如不能成功,就给花倾湘和花氏一个痛快吧!”

  “启奏邦主,花氏被蓝大人逼得跃入‘水故乡’之中,尸骨无存,花倾湘见母亲身死,已咬舌自尽。”徐雅青此时不得不讲了实话,紫坽甝心中一喜,凌髐蜭却惋惜不已。

  “好了,徐圣人,辛苦你了。”凌髐蜭准备回寝宫了。

  “臣告退。”徐雅青退了下去。

  凌髐蜭推开寝宫的门,紫坽甝也跟了进去。

  “凌儿,我刚才说我喜欢你,你听见了没有?”紫坽甝在身后抱住凌髐蜭。

  凌髐蜭默默不语,她好累,此时只想休息,她在意识模糊中倒在了紫坽甝的怀中。

  “凌儿,你怎么了?”紫坽甝抱住软软地倒在自己怀里的凌髐蜭,泪水就这么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凌儿,我在为你包扎伤口的布条里加了点东西,你不会怪我的,对吗?我真的很爱很爱你。”

  蓝溯离开自由之狱后在街上闲走了一阵,圣界倒没有夜间不准在城中乱走的规定,但蓝溯行至街上还是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

  自己一个大男子汉,法力又不是太低,怕什么呢?连他自己也疑惑起原因来,随即他又愤怒起自己来,一定是胆小作祟!自己这个胆小鬼!

  他越走越怕,越怕越气,索性收住脚步,径直向自由之邦的方向走来。

  自由之邦的看门小卒不认识他,他便不走门,改从墙跃入,直奔凌髐蜭的寝宫。

  寝宫内还亮着灯,前后门各有两个卫兵把守,他走到无人把守的地方,舔开窗纸,向内偷窥。

  凌髐蜭静静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像一张纸,紫坽甝坐在床边,紧紧握着美人的手,血沉槥却不知去了何处。

  看着这个场景,蓝溯又想笑又想哭,他不知此时心里是成功的味道还是激动的味道,这在他那死水一般的心理泛起了一层淡淡的迷雾,坽甝和小槥在对髐蜭的争夺战中谁会胜利呢?

  为什么不能让凌髐蜭爱两个呢?忽然间一个荒唐的念头闪过蓝溯的脑海,他的思路不知不觉间顺着这条荒唐的线路荒唐了下去,这又不是在蓝宇国,况且人间不也有一夫多妻制吗?如果凌髐蜭同时拥有血沉槥和紫坽甝,那就等于上了双保险,自己的成功将万无一失,蓝宇国的希望将永不破灭。复国,那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蓝溯想到这里,险些乐昏了头,忘了自己在偷窥而跃起来欢呼,好在他的乐并没有达到乐令智昏的程度,因此在关键时刻险险地控制住了自己。

  紫坽甝从凌髐蜭的怀中取出一块小令牌,这个令牌蓝溯认得,它叫“鸱枭令”,是上任邦主薛孽留下的,见了它就等于见了邦主。

  此时,一名自由之邦将军打扮的人推门而入,跪在紫坽甝面前,“臣崔何知叩见舞辰酋长。”

  紫坽甝起身将他扶了起来,“崔大人,你是我的心腹,我一向待你不薄,现在是你展现忠心之时了。”

  崔何知一抱拳,“臣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第四卷:一片残阳 52.计取随心城
  “好!”紫坽甝将手中鸱枭令交给他,“你拿着它到血沉槥处传一道圣旨,就说血沉槥意图谋反,邦主有令,革除她赢月酋长一职,打入自由之狱听候审讯。”

  “是!”崔何知毫不犹豫领令而去。

  不好!紫坽甝要谋反!蓝溯心中一惊,一个倒纵从窗户进入,落在紫坽甝面前。

  紫坽甝见他进来,竟毫无惊讶之色,反而笑盈盈地,说不出的娇媚,“堂兄,许久不见了。”

  这话使蓝溯心中一骇,随即坦然,“你还是认出我了。”

  “不错,你难道不希望凌儿成为你的堂妹夫?”紫坽甝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蓝溯倒毫不隐瞒,“我自然想,但我不想看到我的堂妹在我的堂妹夫的国家中作乱!”

  紫坽甝收起笑容,“堂兄你误会了,我这样做不是想抢凌儿的江山,而是为了得到她的心。”

  蓝溯有些不信,“此话当真?”

  “凌儿一心爱着血沉槥,我要得到她,必须让血沉槥先离她而去。而此时如果我们趁她昏迷灭掉血沉槥的恩人随心阁,再对血沉槥说此事是凌儿所为,血沉槥还会爱她吗?再说,你不总希望凌儿做圣界的霸主吗?灭掉随心阁,也是离你的那个梦想又近了一步啊!”紫坽甝巧言令色,蓝溯不知不觉被她说动了心。

  “那我该做什么?”

  “我们一同隐瞒凌儿昏迷的消息,然后你拿着鸱枭令,带着自由之邦的大军,将随心阁夷为平地!”紫坽甝随手做了个“杀”的手势。

  蓝溯眉头紧皱,轻叹一声,十分担心的样子,“鸱枭令在我手中,自由之邦的那些邦众又怎肯服你?再说,万一髐蜭醒了……”

  “大军由你带领,我留下镇守自由之邦的自然都是我的亲信部队,至于凌儿,”紫坽甝说着在凌髐蜭的脸颊上轻轻一捏,“她中了我的毒,没有两个月是不会醒过来的。”

  蓝溯担心地看了床上的凌髐蜭一眼,“她不会有危险吧?”

  “你以为我会舍得吗?”紫坽甝不看蓝溯,轻轻为凌髐蜭掖好被角,蓝溯摇摇头笑笑,像一个大人笑一个小孩子。

  随心阁与一言堂、自由之邦不同,它并没有像一言堂一样驻扎在圣界都城,也没有像自由之邦一样驻扎在离都城比较近的城市,而是单独修建了一座城池,也不知它是不了解圣界官府的软弱还是本就喜欢独处。

  蓝溯拿着鸱枭令公然调动自由之邦的大军时,他看到了风文笑眼中敢怒不敢言的眼神和徐雅青恐惧疑惑的目光,压抑的心中稍稍有一丝快意。此时一个自由之邦兵跑过来,递给蓝溯一封信。

  “有一个客人来拜访,还送来了一大批东西,他不让我们掀开查看,只说将这个交给你。”

  蓝溯挥挥手,那兵退了下去。他拆开这个普通的信封,心中却蓦然一惊。

  淡蓝色的纸上用深蓝色的颜料写着工整的字,信尾画着一个紫罗兰的标记。这样的信蓝溯已见过不止一次了,他几乎大喊出那个写信人的名字:遥记!

  蓝溯浏览了一遍。

  闻君欲起战事,送上神机大炮一百门,愿君得胜。

  没有落款,蓝溯随手将信毁掉,看来那个蓝衣男子什么都知道了。

  不过有了这一百门神机大炮,蓝溯就觉得有恃无恐了,这神机大炮只有神界才有,当年蓝宇国就吃过它的大亏。

  蓝溯去查了一下,随神机大炮送来的还有六千发炮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是稳操胜券了。

  自从蓝溯执掌鸱枭令,“四圣”中的马屁精吴欣颂就不停地给他溜须,蓝溯虽明知此人对自己绝不会忠心,但目前用起来顺手,一切大小事宜便都交由他去办。

  检查完神机大炮,蓝溯把点头哈腰,一脸巴结的吴欣颂叫了过来:“去暗中给我找二百个头脑聪明精明强干的兵来。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吴欣颂匆匆而去,不到半日便找来二百名士兵。蓝溯自蓝宇国吃了败仗后对神机大炮也已有很大研究,他见送来的炮弹中有带白色标记的,知道那是练习用的没装炸药却可以放出的哑弹,他一边叹遥记想得周到,一边将十门大炮装好一些哑弹,选出十个士兵教会,又让这十名士兵去教其余士兵。

  一个下午的时间,二百名士兵均学会了如何放炮。蓝溯安排他们一人放炮,一人填弹。最后又将二百人叫到一起,嘱咐他们一定要将训练之事保密,否则军法处置。

  因为调兵需要时间,蓝溯乘机将这二百人加紧训练了一个月,训练的地点也十分隐秘,蓝溯在最后的训练中放心地让众兵使用真正的炮弹,那二百名士兵确实是精锐,加之蓝溯的训练方法正确,此时二百名士兵已基本能命中目标,有些还成了神炮手。大军已经准备完毕,蓝溯手一挥,“攻打随心阁!”

  从圣界都城到随心阁需要十三日时间,蓝溯派吴欣颂秘密押送这一百门神机大炮,大炮用布遮得严严实实,对外只说是军用粮草。

  十三日后,随心阁的城池——随心城已近在眼前,蓝溯率领如此庞大的军队进犯对方绝不可能不知,此刻的随心城已是严阵以待。

  “大人,是在随心城三十里之外还是在五十里之外安营?”吴欣颂又来请示。

  蓝溯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告诉弟兄们,不用安营,攻下随心城一块吃庆功酒!”

  风文笑等“四圣”一听此言大吃一惊,叫苦不迭,这蓝溯不是要害死大军吗?风文笑情知不谏已经不行,忙上前一步:“大人,大军行军至此,人困马乏,如果急于求成……”

  看着风文笑的一脸担忧和目光中对自己的愤慨与不屑,蓝溯的心仿佛坠入深渊又被提入高空,随后悬在了离地不高的地方,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在冒险,何尝不知道输了是什么后果。

  可是,他有冒险的理由,那么多炮弹,近五千发,足以轰平整个随心城。想起带领蓝宇国军队一次次冒险的战斗,或取胜或失败的经历,他忽然产生了一股冒险的冲动。再次看着风文笑那老谋深算的脸,蓝溯不急不缓地取出鸱枭令,“再有多言者,军法处置!”

  蓝溯将那二百名士兵分为四组,每组五十人,一组配备二十五门神机大炮,分别在随心城东、西、南、北四门展开进攻,炮弹轰击到墙上,溅起一片火花,残砖断瓦如同飞落的流星一样,四处乱飞。

  也是老天青睐蓝溯,这二百名士兵在这次战斗中的表现都出奇的好,蓝溯在东门督阵,西南北三门分别由吴欣颂和吴欣颂的两个亲新将领监督,二百名士兵第一次用新武器打仗,越战越起劲。

  随心城的军民十分顽强,东门城墙已经破损不堪,但东门守军依然在奋力抵抗,这样打下去不行!蓝溯眼珠一转,想出了个办法,他叫来传令官,悄悄吩咐一番。

  不一会儿,南西北三门的神机大炮渐渐撤走,东门的神机大炮增加到六十门,看来蓝溯是想把东门作为突破口主攻了。

  可事情远没那么简单,在猛攻东门一个时辰后,随心城的北门突然炮火连天。原来,蓝溯暗中传令将四十门神机大炮撤到北门外茂密的树丛中藏起,给敌人以蓝溯只攻东门的虚假信号,使敌方集中兵力防守东门,蓝溯乘机从北门突破。

  不到半个时辰,北门喊杀震天,自由之邦的旗帜插满城墙。蓝溯接到北门攻破的消息大喜过望,命令手下加紧进攻东门,一发接一发的炮弹直射城墙而去,将随心阁防守东门的将士全部淹没在了炮火里。

  “冲!”蓝溯见对方已是苟延残喘,流云双钩一挥,骑兵在炮火的掩护下向东门冲去,杀死东门那些残兵败将真如砍瓜切菜一般。

  吴欣颂一脸尘土地跑到蓝溯面前,此时风文笑、徐雅青、慕容孤云也来到了蓝溯身边。

  蓝溯神色平静,但平静之中还是难掩那一丝愉悦和自豪,他环视四人,“随心阁那帮人留之无用,我看下令屠城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不知你们有没有意见?”

  徐雅青顿失主见,望望风文笑,眼中露出疑惑之色,他不知道蓝溯的做法到底对不对,“大哥,你说呢?”

  风文笑神色坚决,他向蓝溯施了一礼,“大人巧用机关破了随心城,我等实在佩服,但屠杀城中军民这件事却万万做不得,杀了城中军民,圣界百姓必会认为自由之邦乃残忍奸诈之辈,大人是无耻之徒,非但有损大人英名,而且对自由之邦更加不利,还请大人三思。”

  马屁大王吴欣颂看出了蓝溯眼中的不悦,忙巴结道:“风大哥你这是什么话?城是蓝大人攻下来的,要怎么处置他说了算,您这站一边看热闹的怎么学会越庖代俎了?蓝大人,就随心阁的那帮乱党,屠城算便宜他们了!蓝大人心慈手软,慈悲为怀,已给足了他们面子。换了小人,小人就灭他们九族!”

  风文笑闻言大怒,“吴欣颂!你……”不料蓝溯早愤声喝止住他:“风文笑!吴大人此言有理!你身为自由之邦四圣之首,地位仅次于三位酋长,却一心向着随心阁说话!你有什么资格做这四圣之首,我看早该把你的位置给吴大人,你远远没有他明事理!再敢多言,我就不得不怀疑你是否受了随心阁好处!吴欣颂,传令,屠城!”
第四卷:一片残阳 53.血溅随心阁
  “大人英明!”吴欣颂一脸喜色,弯腰而去。风文笑气得黄脸发紫,嘴唇哆嗦,饶是他机警多智,遇上蓝溯这种人也无能为力了。“四圣”之末慕容孤云一直一言不发,此时他也不向蓝溯打声招呼就默默向后走去。

  蓝溯一眼瞥见了他,右手一挥,一道钴蓝色光幕立刻横在了慕容孤云面前。慕容孤云是此次行军的军师,蓝溯在这十几日之中已初尝到这个外表沉默随和,但常常语出惊人的轻功大家的厉害,此时他突然离开,必有深意。

  但蓝溯还是决心给他点威严瞧瞧,他背过双手,摆出一副官架子,操着一口拿糖作醋的官场气派的调子,“军师大人您这是干什么去啊?也不同我这个小官说一声。”

  “蓝大人,您一路之上既做元帅又做先锋,一定很辛苦吧?”不料慕容孤云出口竟是这样一句话,蓝溯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得听他继续说下去,“您灭了一言堂,毁掉随心阁,这可是盖世之功。邦主日后难免要对您想一些办法。可惜您这屠城之举又得不到圣界人心一旦自由之邦您待不下去了,我怕大人要成为过街之鼠。”

  蓝溯心中一沉,被人四处追捕的好滋味他已尝过,这种“名人异士”他早已当够了。他可不想在圣界这个无人抓他的天堂里也弄成那个样子。但是,留下随心阁的那帮人,他们不会复国吗?

  蓝溯的面色骤然变得严肃,“除敌不净,后患无穷。蓝溯成为过街之鼠没有关系,只要我侄能够成为圣界霸主,我便心满意足,即使身受斧钺汤镬,也甘之如饴。”

  此时,一只紫色的鸽子不知从何处飞来,它飞得极高,但却是垂直降落在蓝溯肩上的,蓝溯解下鸽子脚上的一封紫色的信,信是紫坽甝写的,内容很简单,要他除带回随心阁的几个重要人物之外屠杀全城。

  蓝溯面色惨淡,右手将信揉成一个纸团,紧紧握在手心,忽然间张开手,手中的纸团已成为紫色的碎屑,随一阵微风飞散开去。

  “对不起,军师,屠城是邦主的命令。”蓝溯垂下眼帘,静静看着手中飞出的纸屑。

  “是舞辰酋长的命令吧?邦主从来不用紫色的纸写信。”慕容孤云剑眉一扬,蓝溯浑身一颤。

  “酋长的命令,那也是命令。”蓝溯表面上显得云淡风轻,内心却沉重无比,“没有邦主的命令,只能执行酋长的命令。”

  蓝溯进城时,整个随心城已是满目疮痍,随处可见被炸毁的建筑和被杀死的士兵、百姓。这些人有的无头,有的无腿,即使是留下全尸的,也是浑身鲜血,神色可怖。

  蓝溯本以为打了胜仗,自己会高兴得忘乎所以,把一切痛苦都抛之脑后。可进了城之后他并没有这种感觉,这一片景象竟使他想起当年的蓝宇国来。

  当年的蓝宇国,不也曾遭到过这样的对待吗?不过,如今被这样对待的换成了随心阁。蓝溯悲苦之中掺杂进一丝快意,蓝宇国的痛苦,如今你们也感受到了吧?

  “大人。”吴欣颂宫颈低视力在他身边,直到他看到这个一脸媚态的人,吴欣颂才小心回禀:“大人,您说过的随心阁的几个乱党头目小人都带来了,请大人处置。”说这叫手下押上来几个人,吴欣颂谄媚递给了为首两人腿部几脚,“见了大人还不下跪叩头!”

  “呸!你要我跪这条狗?”其中一个人痛骂,几人同时向蓝溯怒目而视,蓝溯本能地低下头不看他们,吴欣颂讨好不成,好不尴尬,正要再次威逼几人下跪,蓝溯却摇摇手,“不跪算了,这都是些什么人?”

  吴欣颂忙指着第一个人向蓝溯解释:“这个是赢月酋长的师父。”

  蓝溯看了这名女子一眼,她一脸的刚强坚毅,虽然拼杀得满脸鲜血和尘土,却难掩容貌之美。见吴欣颂指着她一脸讨好地观察蓝溯的脸色,她忍不住“呸”的一口吐在吴欣颂的脸上,“走狗!”

  吴欣颂又羞又恼,一抹脸,一脚将这被绑着的女子踢倒在地,“不识好歹!”

  “吴欣颂,不得无礼!”蓝溯喝止住吴欣颂,“她好歹是赢月酋长恩师,惹恼了赢月酋长,没我们的好果子吃!”

  吴欣颂点头哈腰,连连称是,毛手毛脚地将这女子又扶了起来,那女子看他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鄙夷之色。

  似乎生怕巴结不上蓝溯,吴欣颂忙不迭地将一个三十余岁、一脸英武的男子扯到蓝溯面前,那男子身子一摆将他甩开,冷冷地道:“放手!你这走狗的脏手不要弄脏了我衣服!”

  吴欣颂气得浑身打颤,却又碍于蓝溯之面不敢发作,只好骂一句:“死盗寇,假清高!见了蓝大人还不下跪叩头!或许大人慈悲为怀,放你一条生路!”

  那男子面不改色,仰天大笑,“我说过了,我从不跪狗!”

  吴欣颂一张脸扭曲得不成样子,涨得色如紫茄,他看着那男子,龇牙咧嘴,凶相毕露,但那男子丝毫不为所动。

  “大人,这盗寇便是随心阁的阁主许跃!”吴欣颂见怠慢了蓝溯,忙指着那男子向他说明。

  蓝溯又摆出一副官架子,他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一样,动不动便将官架子摆开,关于这架子的最近的记忆是他十五岁那年打了胜仗的时候,这种动作他几乎只是打了胜仗审讯俘虏时才用。

  “哦,许阁主,蓝某久仰大名。”蓝溯负手围着许跃转了一圈。许跃一声不屑的冷笑:“只可惜我从未听说过你这条狗!”

  蓝溯勃然大怒,“好小子,你敢骂我!吴欣颂!将他拖下去,打二百大板,扇五十嘴巴!”

  “是!”吴欣颂向手下一挥手,两个兵立即将许跃拖了下去。许跃拼命挣扎,“放开我!”

  “姓蓝的!有种你就放了阁主!我们代他受罚!”余下几个被俘之人齐声说。蓝溯扫了他们一眼,“我知道你们这些人,不就是喜欢冒充忠臣良将吗?好,给你们个机会!来人!将他们拖下去,与许跃同等处置!”

  “是!”吴欣颂叫手下将这些人押了下去。“且慢!”蓝溯忽然一摇手,“赢月酋长的那位师父就免了吧!免得到了自由之邦不好交待!”

  吴欣颂点头称是。蓝溯看了这人一眼,且不论他是否忠心,其办事能力的确令人满意。既不篡改蓝溯自己的意思却又不频繁请示,既不让蓝溯过度操劳又不让蓝溯觉得失去权利。他拍拍吴欣颂的肩膀,“回到邦中定重重赏你,风文笑懦弱犹豫,不称此职,我必会面见邦主,举荐你为四圣之首。”

  吴欣颂一听此言,喜出望外,险些了昏了头,连忙跪倒在地,“谢大人抬举!谢大人抬举!”

  蓝溯将吴欣颂扶了起来。此时,一名自由之邦的小卒匆匆跑来,“启禀蓝大人,随心阁飞云轩发现一处密室!”

  “什么?”蓝溯和吴欣颂立刻感到事情非同寻常,二人骑上战马,直奔飞云轩而去。

  飞云轩是随心阁阁主许跃的寝宫。蓝溯、吴欣颂二人赶到时,一名将官正在指挥众兵从密室中向外搬东西。

  见二人到来,那将官忙施一礼,将密室中所得东西一一报上:“大人,这密室中藏有黄金二十万两,白银二十万两,绿玉白菜一棵,夜明珠一颗,金银首饰一箱,怪画一幅……”

  “什么?怪画?”蓝溯眉头一皱,对这个词很奇怪。

  那将官将画递上,蓝溯展开,只见上面画了一个巨大的冰数图,数据标注得十分精确,图的下面,画着一只站在浩淼大海边的猛虎的骨架,海水翻腾,浪花煎盐叠雪,那站于海边的猛虎骨架威风凛凛,依然保持着向天怒吼的样子,它目光所注视的半天空上,有一座玲珑剔透的海市蜃楼。再向下还有批注:怒虓血神殿,此生无可恋。

  画卷在蓝溯手中猛然落地。蓝溯丝毫不觉,只是直直地看着远方,一动不动。

  “大人!”他这个样子将众将官和吴欣颂都吓住了,吴欣颂在地上拾起这画,蓝溯忽然大喊:“毁了它!这是魔道妖物,能乱人心智!”

  吴欣颂拿在手中,并未感觉到它有丝毫妖气,但依旧附和:“确是妖物。来人,点火,毁了它!”

  看着画卷淹没在火中,蓝溯这才镇定了下来。

  蓝溯绕城巡逻了一圈,众兵已清理完战场,正生火做晚饭,袅袅炊烟如薄雾一样徐徐升起,开始还是一个个烟柱,升高一些就散成了一大片灰白的轻云,这样的军旅生活使蓝溯不知不觉间想起了在蓝宇国的日子,仇恨、痛苦与酸涩的感情一齐涌上心头,使他心中如同打翻了一个五味瓶。

  吴欣颂屁颠屁颠地跟在蓝溯身后。看到二人离众人远了,他悄悄掏出一只小盒恭恭敬敬地送到蓝溯面前,蓝溯打开一看,是一颗巨大的夜明珠,足有拳头大小。

  “你这是……”蓝溯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他蓝溯更喜欢懂装不懂。

  吴欣颂一脸媚笑,“这是从许跃密室里找出来的那颗夜明珠,小人没让他们登记到簿子上,小人想这宝珠赠英雄,还是送给大人的好。”

  蓝溯微一点头,“好,既然你一番美意,我也不推辞了。那风文笑老糊涂了,凭他哪里能带领好自由之邦的邦众,早该换吴大人这样精明强干之人嘛。还有,我看邦主应该设立四位酋长,人多力量大嘛,要是我真能说服邦主这样做,这第四位酋长吴大人最合适了。”

  “岂敢岂敢,小人才疏学浅,要是邦主设立第四位酋长,蓝大人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到时小人一定极力拥护蓝大人。”吴欣颂连忙溜须拍马。

  “我对做自由之邦的官可不感兴趣。”蓝溯一笑。

  “那当然,蓝大人高风亮节,一看便不是拼命追求名利之人。”吴欣颂顺杆爬。

  “但我倒想培养一些与我志同道合之人在自由之邦。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便是那些如风文笑一样的人瓦釜雷鸣。”蓝溯看看吴欣颂,“如果邦中都是吴大人这样明事理的人,我就放心了。”

  “吴某愿为蓝大人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吴欣颂赶紧表态。

  “还是吴大人可信!”蓝溯满意地点点头,将吴欣颂扶了起来,“你去看看庆功宴安排好了没有?”
第四卷:一片残阳 54.无奈之举
  “是,是!”吴欣颂喜不自胜,点头哈腰,飞跑着去查看。

  蓝溯看着他的背影,他何尝不知道此人最不可靠,用这样的人,即使是当权者权势正盛的时候也难保这家伙不投敌叛国,若当权者权势稍衰,他则必反无疑。自己逞一时之快对他封官许愿,即使回到自由之邦以后兑现,也务必叫凌髐蜭防着此人,万不可予以兵权。

  蓝溯不喜欢庆功宴,他认为吃吃喝喝尽情享受多多少少会消磨自己的意志。这次在随心城的庆功宴办得十分隆重,士兵们甚至临时准备了长龙来舞。但蓝溯出席宴会后只喝了两杯酒便推说身体不适离开了。

  他去了关押俘虏的地方。俘虏门被放入一个个临时做的木笼囚车里,带着手铐脚镣。见到他,俘虏们人人一脸仇恨。

  蓝溯径直走到许跃面前,“我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回答得好,重重有赏,差一点,”他说着走到许跃身后的一个囚车前,拔出流云双钩在这车中犯人的肩上比划了两下,“我砍了他手臂!”

  “阁主!不要告诉他!”车中犯人大喊,蓝溯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竟把这犯人打昏了过去。

  “不要打他!我回答你!”许跃不忍看手下受苦,向蓝溯喊道。

  蓝溯走回他面前,“好,那我问你,密室中的那幅画是你从何处得来的?”

  许跃大惊失色,“你们……发现了密室?”

  蓝溯收起流云双钩,“神机大炮一轰,地下三尺的东西都翻出来了,何况小小一个密室?”

  “神机大炮?你攻城就是用的这个武器吧?你是什么人?”许跃豁然大惊,“你是神界之人吗?”

  “我是三界都反对也反对全三界的人。”蓝溯叹一声,“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在何处得到这幅画的了吗?”

  “是神界首领北君在一百年前亲手交给随心阁祖先的,据说还交给一言堂先人一幅并传了一个老和尚算命之法。”许跃回答。骤然间只听蓝溯一声大吼:“北君!你休想得逞!”

  蓝溯班师回自由之邦时得到了瑰夜被废除皇后之位,逃出宫外的消息。他不禁一声长叹,宫闱斗争的凶险丝毫不亚于战场。

  他去看了髐蜭,她还没醒。出来的时候蓝溯看见一个穿红绸衣衫的半老女人的背影,他的记忆蓦然回到了原来。

  那是凌髐蜭刚刚继任自由之邦邦主的时候,她太美,没有一个男人能抵挡住她那销魂蚀骨的美丽,权利、才能、美貌都卓绝的她立刻成为整个圣界的焦点。无数的男子千里迢迢赶来,只为见她一面,络绎不绝的媒婆队伍从五更到半夜来个没完没了,多亏风文笑善于应酬,否则自由之邦非乱了不可。

  可邦主的时间很宝贵,邦中的许多奏折要她批阅,许多大事要她拿主意,她与血沉槥、瑰夜三个人几乎整日呆在内阁密室里,那些来访者总是失望而归。

  即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费尽心机买通她身边的人想方设法或偷窥她,或递上一两封情书。有些内容还可,另一些按晓嘿的话说就是“要多肉麻有多肉麻”。但无论内容如何,凌髐蜭一律批复一个差号,驳回。因为她根本不去看。

  但蓝溯不知道她不看,眼见着一切,这位蓝宇国人的眼中都快要冒出火来。只因为那些日子太忙,他才强忍着。

  现在,他忍不住了,也不用不想忍了。

  他左思右想,想出了一个计策,趁鸱枭令还在他手里,他用它下达了一道密令,并规定谁也不能将此密令告诉邦中不知此事的人和自由之邦以外的人。

  这是一个极其残忍的计策,蓝溯在此之前特地选了十余只未成年的小猫,在自由之邦的入口——自由之门上临时拉了道铁绳,绳上挂了十余个小铁钩。他执行计划的时间选在自由之邦一天众宾客最多的时候,他命令吴欣颂召集邦中所有宾客到入口来。

  宾客到齐的时候蓝溯又临时搭起了一个高台,以便于众宾客可以看清他的举动,他当着众宾客的面宣布自己是凌髐蜭的使者,然后从笼子里一把抓出一只小猫,狠狠向地上摔了两下,猫已被摔得动弹不得时他又在猫的肚脐位置开了一个小口,将猫倒挂在冰冷的铁钩上,不顾还活着的猫的声声惨叫将猫皮活扒了下来。

  人们目不忍睹,纷纷咒骂着要走开。不料蓝溯早有防备,自由之邦吴欣颂的卫队早已围住了人群。

  “邦主有令,看完了自然让你们走!”蓝溯的声音冰冷平静,却像一把利刃一样深深插进人们的心。

  铁钩上的猫依然绝望地低声呻吟着,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肆溢,人们转过脸不忍再看。当蓝溯又抓出一只小猫重复刚才的步骤时,人群的千万双眼睛中喷出了怒火,终于有一个声音大叫:“你们自由之邦想干什么?展示给我们看你们有多残忍吗?”这声音一呼百应,人群顿时沸腾起来,指责声如漫天飞雪铺天盖地而来。

  蓝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嘴角挂着一丝残酷的冷笑,“邦主只是想告诉你们,上任邦主薛孽有一道命令你们不活不知道吧?自由之邦的邦主不能有爱情。可是近一月间自由之邦实在来了太多不该来的人,飞来太多不该来的信。本来该杀你们几个示众,但邦主慈悲为怀,不愿伤人性命,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今天帮主令我演这出戏实在是想警告大家,以后倘若再有不该来的东西往自由之邦乱闯送死,下场同这些猫一样,先痛打,再剥皮!”

  几个胆小的显然怕了,“大人,我们知道了,以后我们绝不来自由之邦找事了。”

  “那很好,我这个人脾气不怎么好,很没耐性。麻烦大家把我的这出戏看完,顺便加深一下印象!天色晚了,大家看完戏就回家吧!顺路转告一下亲朋,别送无谓的死!”说话间,蓝溯又已将两只活生生的猫挂在铁钩上剥了皮,人们被他残忍的手法惊呆了,直直望着这恶魔般的人。

  蓝溯的动作并不是很熟,但人们一直到他剥完所有的猫皮,向吴欣颂一挥鸱枭令,“可以让大家走了!”时才回过神来,仿佛经历了一场噩梦。

  “散了!散了!”吴欣颂竟也被吓住了,心虚却强作镇定的喝声让人一下就听出他的恐惧,他有些不知所措,生怕某个不经意间惹恼了蓝溯。

  可蓝溯还是走到了他的面前,给了他一个冷冰冰的微笑,,那神色使他不寒而栗,“吴大人,邦主有令,叫弟兄们管好自己的嘴,此时就当没发生过,不许私下议论,不许向任何人提起,包括邦主和两位酋长。我想这你应该能办到吧?”

  “能……”

  “能就好!不能时想想后果!”一句冷语,拂袖而去。留下站在寒风中的吴欣颂满目惊恐。

  看着众人眼中的恐惧之色,蓝溯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涌上一丝快感,仿佛撕裂了心上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所带来的那一丝温暖。

  紫坽甝一直在隐瞒凌髐蜭昏迷不醒的消息,蓝溯估计次是紫坽甝正在密室里批阅奏折实在没有时间,否则大军归来的消息早已传到了自由之邦,她为何不出邦迎接?

  蓝溯踱着步,不知不觉来到凌髐蜭寝宫,这使他猛然想起血沉槥来,紫坽甝会同意和血沉槥一起爱凌髐蜭吗?

  他轻叩着白玉石柱,思索着答案。冷不防一个身影从屋檐一跃而下,吓了他一跳,“什么人?”

  是紫坽甝。她无视他的质问,推开寝宫的门跑了进去,把一只紫色的药瓶取出,从中倒出一枚白色的药丸,放入凌髐蜭口中。

  “我太大意了,我忘了她还受了伤,……多亏了哥哥,好险!”紫坽甝右手按在凌髐蜭脉搏上,看了脉相,舒了口气。

  紫坽甝一提“哥哥”二字,蓝溯便知道她是私离自由之邦找她兄长帮忙去了,忍不住怒火冲天,“哼!紫瞐那小子一肚子坏水,你去找他岂不是自讨苦吃?”

  紫坽甝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连说紫瞐几句坏话,也忍不住生气起来,“要是没有他这个医术高深的‘坏’哥哥,只有你这个一不行医,二不教书收徒的‘好’哥哥,凌儿现在……你灭掉了随心阁是吗?鸱枭令呢?”

  蓝溯不知她突然转移话题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将鸱枭令交到了她的手里,“血沉槥的师父、随心阁阁主许跃和几个随心阁的重臣都已被带回了自由之邦,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我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紫坽甝终于转过头来看着他。

  “你能否委屈一下,和血沉槥一起爱髐蜭?这次随心阁的事,你全部推到我身上,由我一力承担。”

  紫坽甝的脸上闪过一丝薄怒,“为了凌儿,什么委屈我都可以受。可是,有了血沉槥,凌儿只把我当妹妹。而且血沉槥她是不会容忍有另外一个女人出现在她爱的人身边的!”

  “可否让我见一下血沉槥?”

  “你想说服她?”紫坽甝盯着他的眼睛。

  蓝溯肯定地点了点头,“让血沉槥离开髐蜭是万不得已的办法,在有别的办法之时最好不要这么做。”

  紫坽甝沉思片刻,“可以。”
第四卷:一片残阳 55.失败了的梦
  蓝溯见血沉槥的时间被紫坽甝安排在了一个下午,这天天很阴,乌云浓重,空气中隐隐有一股湿气。

  蓝溯神色复杂,默默前行,他似乎有什么心事,却又无人能在他那双平凡的眼睛里捕捉到丝毫,他手提流云双钩,低垂着头,依旧是那副倔强又自卑的表情,让人不由得想起两句诗:两间余一卒,荷戟独彷徨。

  徐雅青不在自由之狱,但狱卒未等蓝溯拿出令牌便纷纷退开,一脸恐惧,甚至有一丝难掩的厌恶与鄙夷。紫坽甝给他的令牌反而成了多余。

  他低着头,因此未能看见那些表情,他只是问了一句:“血沉槥在哪?我奉邦主之令要见她一面。”

  几个狱卒相互看看,终于有一个年老的勉强走上前来,同样垂着头,“大人请随我来。”

  狱卒在前面引路,蓝溯心事重重地跟在他身后。二人的头一样低垂着,快垂到胸前了,宛如两个诈尸的死人。

  血沉槥的牢房终于到了,狱卒轻轻舒了口气,打开牢门,“大人请。”在蓝溯迈进牢门向他挥手的那一刻,狱卒如闻大赦,却又不敢飞奔,只能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那姿势却像极了跑。

  蓝溯见过血沉槥几次,却都没有好好看一看她,但此时他也仅是向血沉槥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他可以感受到对方身上那坚定的气息。

  “你是凌儿的叔叔蓝溯?”倒是血沉槥先开了口。

  “对。”蓝溯只回答了一个字。

  “我知道你此来的目的,请你不要把蓝宇国也鄙弃的陋习带到自由之邦来。”血沉槥的这话如同晴天霹雳,蓝溯堪称愚笨,但他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好的气息。

  “我只是……”蓝溯欲辩驳,但被血沉槥冷冷打断了:“凌儿同我提起过你,我也从你的言行中大体知道了你是怎样的一个人。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来劝我让我说服凌儿立我为正立紫坽甝为侧的是不是?”

  “我……”蓝溯手足无措,头上直冒虚汗,双腿打起颤来,“你……怎么知道?”

  “你来找我,绝不会有别的事。那我就直接告诉你,我爱的人,绝不允许别人抢走,我和凌儿,生生世世永远是对方的唯一。”顿了顿,血沉槥看着蓝溯不知所措的样子,语气如尘封底下的寒冰,“我能请你的只有一个字,滚!”

  蓝溯一身狼狈地滚了出去,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只知道他想这些时身体已经在自由之狱外面了。

  几个狱卒看着他,幸灾乐祸的表情难掩地出现在他们脸上。

  蓝溯逃回自由之邦寝宫时的样子活像一条落水狗,紫坽甝看着昏睡的凌髐蜭,在他推门而入时目光就转向了他,嘴角绽开一抹笑意。

  “吃苦头了吧?”

  “我自找!”蓝溯忿忿地说,表面在生自己的气实则尽力掩饰他的狼狈,“蓝宇国内都是一个人不能爱两个人的,虽然有人阳奉阴违,但是——国法却是那么规定的。我身为蓝宇国人,却去怂恿他人犯法!——不过血沉槥还是太厉害了,我还没开口,他就知道我此去的目的了!太厉害了……”

  他语无伦次,用衣袖擦着头上的虚汗,样子多多少少带几分滑稽。

  “你不是自命为蓝宇国最忠实的战士吗?”紫坽甝忽然盯着他,“现在是你尽自己职责之时了。帮我排除血沉槥这个干扰,让我和凌儿成亲,我将把蓝宇国复国最重要的东西给你。”

  复国最重要的东西?蓝溯眼前一亮,似乎整个心都被这句话占去了。他“扑通”一声跪在了紫坽甝的面前,“如果你能给我复国最重要的东西,我代蓝宇国人谢谢你的大恩!”

  紫坽甝放开凌髐蜭的手,将他扶起,“堂兄不必多礼,堂妹还要请你帮我一个忙。”

  蓝溯再次出现在血沉槥面前时,头不再那么低垂着,但也仅仅能算平抬,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自傲甚至自信。相反,他后面的紫坽甝倒是一脸清冷孤傲之情。

  “蓝溯,你又来做什么?”血沉槥对这个老鼠一样的蓝溯有点鄙夷。

  “你以为髐蜭真的爱你吗?”蓝溯直视着她,“血沉槥,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在髐蜭心中,你比不上紫坽甝。”

  “胡说!”血沉槥绝不肯相信,紫坽甝制止住还欲反驳的蓝溯,一挥手,几个五花大绑的囚人被押解了上来。

  “小槥!”其中一个人认出了血沉槥。血沉槥大惊,奔上前去:“师父!您……您这是怎么了?”

  “我可以让凌儿灭了一言堂,更可以让凌儿灭了随心阁。”紫坽甝不急不缓地说,她抬起纤纤素手,看那上面的指甲。

  “小槥,自由之邦的恶人攻破随心城,屠杀全城,除我们之外,随心城的军民已全部……殉难了……”血沉槥的师父说到此处,忍不住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什么?”血沉槥仿佛遭了个晴天霹雳,欲哭无泪,直挺挺地呆立在那里。

  “屠杀随心城的罪魁祸首,便是此人!”随心阁阁主许跃望见蓝溯,愤恨交加,恨不得一口将其吞之,“就是他,带领自由之邦的部队,炮轰随心城,血溅随心阁,随心城那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都是被他害死的!”

  血沉槥死死盯着蓝溯,蓝溯一眼瞥见她那可怕的目光,情知不好,立即后退,可惜为时已晚,血沉槥一把抓住他衣领,睁着血红的双眼,大声质问:“竟然是你!为什么?随心阁,随心阁与你无冤无仇,你……”

  蓝溯惊慌失措,一时间竟忘了如何反抗,只能本能地大喊:“救命啊!救我!”

  紫坽甝一把擒住血沉槥的手腕,把她推倒在地。蓝溯想起刚才那一幕,心有余悸,也顾不得面子,连忙躲到紫坽甝身后。

  血沉槥忽的抬起头,目光更加可怕,“凌儿呢?我要见她!”

  “邦主不想见你。”紫坽甝立即回绝了。

  血沉槥猛然站起,分开众人向外飞跑而去,“不!你们全在骗我!在骗我!”

  她跑向了凌髐蜭寝宫。

  推开宫门,血沉槥在空空荡荡的寝宫中疯狂地寻找着凌髐蜭,桌边、床上……每寻找一处,得到的总是一个新的失望。

  蓝溯和紫坽甝随后赶到了,看着血沉槥近乎疯狂的身影,蓝溯眉头微皱,似有所思。而紫坽甝则毫无表情地走上前去。

  “她不在这里。你如果真的想见她,去郊外凄鸷亭。”

  冷冷的一句话,紫坽甝说完便带着蓝溯离开了寝宫。

  此时血沉槥的心中只剩下了找凌髐蜭一个念头,她要找到她,当面质问她,为什么要毁掉随心阁,为什么要杀害那么多无辜的随心阁百姓。

  凄鸷亭据此不过十里之遥,血沉槥将自己的速度提到最快,她恨不得立即就把凌髐蜭揪到自己面前,向她宣泄自己的委屈,让她解释做这一切的原因。

  她脚步如飞,但忽然停了下来。

  阴沉的天空下,一位黄褐色面庞粗布蓝衣赤脚的酷似农人的人拦在了她的面前。

  “蓝溯!你还想干什么?”血沉槥的愤怒瞬间爆发了出来,“你这个刽子手!我要为随心城的人报仇!”

  蓝溯向来都是一副质朴平凡的打扮,即使是在炮轰随心城的时候。这总使人疑心他是个平凡农人。但在此时的血沉槥眼中,却觉出他的虚伪堕落来。

  “住手!”见血沉槥余向他进攻,蓝溯的大喊就宛如平地炸响了一个惊雷,“此事另有隐情!”

  血沉槥的泪水簌簌而下,她拼命地摇着头,死活也不肯相信这是事实,“还能有什么隐情?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蓝溯向前一步,将手中的信和包着一大包金银的包袱交到她手上,“所有的内幕我都写在这上面。不过,你如果现在打开它它只是一张白纸。”

  血沉槥本欲撕开信封,听到蓝溯这话下意识地停了手。

  “你去凄鸷亭如果见不到髐蜭,就不要找了。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如果有一天髐蜭去找你,你再将信拆开。那时自会明白一切。”蓝溯说完,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紫坽甝正在凌髐蜭寝宫把玩一只酒盅,见蓝溯进入,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去哪了?”

  “徐雅青那家伙嘴太快,总是把自由之邦如何消灭随心阁之事到处宣传,我去警告他一下。”蓝溯很自然地撒了一个谎。待看见床上昏睡的凌髐蜭,他眉头一皱,“你刚才把她放在哪了?”

  “舞辰府。怎么了?”紫坽甝不再看他。

  蓝溯有点吃惊,“什么?你……你和髐蜭的关系尚未确定,你就敢……”

  紫坽甝白了他一眼,“别再装了,好玩吗?你的性格我还不了解吗?说的时候胆比鼠还小,做的时候胆比天还大。小事说了也不一定做,大事做了也不一定说。”

  蓝溯一时语塞,许久才想起问:“髐蜭在这里,那你把血沉槥骗到凄鸷亭去做什么?”

  “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你现在可以走了。”紫坽甝将酒盅放回桌上。蓝溯无奈,只得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