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宫殿
作者:蓝宇国主
第六卷:国恨家仇两茫茫
第六卷:国恨家仇两茫茫 73.蓝溯的信
  凌髐蜭的真心话对紫坽甝来说却仿佛是深深的嘲讽,紫坽甝仅仅将剑向前一推,剑尖刺穿了凌髐蜭那柔弱的身体,紫坽甝的泪水落了下来,“我得不到你,但我足可以毁了你。”

  “你这又是何苦呢?这样做,你不是更痛苦吗?”凌髐蜭不在乎紫坽甝会杀了她,但她看不得紫坽甝痛苦成这样。

  紫坽甝流着泪,恼羞成怒,“不要你可怜我!”狠狠的一掌,将凌髐蜭打落深渊。

  “我不会让你死得这样孤单。”看着凌髐蜭的身影无声地飘落,紫坽甝的泪水随风而逝,她收起了剑,纵身一跃跳入了深渊之中,周围的疾风带走了她心中所有的热量。

  在疾风中,她终于落到了最下边,深渊之底不是一块坚硬的土地,而是一个冰冷的小湖。紫坽甝不会游泳,呛了几口水,一种求生的本能使她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救命!”

  就在湖水快要把她淹得失去知觉时,一双冰冷但有力的手抓住了她,带着她向岸边游去。

  她们终于上了岸,紫坽甝一头栽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在舞辰府了,紫坽甝觉得自己正睡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睁开眼,看见了拥抱着她的凌髐蜭。

  “你……”紫坽甝有些害怕,“你是人是鬼?”

  凌髐蜭见她醒了,放开了她,耐心地解释:“我当然是人了,那个小湖救了我,湖水太凉了,我把毒药全吐了出来。好了,你醒了,我也该走了。”

  紫坽甝含着泪水,“你为什么不趁我昏迷不醒时离开?”

  “你安危未定,我能放心走吗?”凌髐蜭脱口而出,紫坽甝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放声大哭:“你这个坏蛋!你那样爱我,却忍心那样拒绝我!我如此伤害你,甚至想杀了你,你却屡次三番救我,毫不追究。其实,在你的心里,你早就认定了你是我的,不管我怎样对你,你都明白我的本意是爱你!”

  凌髐蜭的泪水在不知不觉间滑下,她回身站在紫坽甝床边,握住她的手,“坽甝,如果我爱你,就绝不该伤害你,绝不该让你受委屈。我已经有了小槥,我绝不能再爱你了。否则,对小槥,对你,都是一种不公平。”

  “这次去救小槥,面对的是你昔日的亲人,我真的不想兴师动众,不想让你难过,让你伤心,让你尴尬,所以我决定神不知鬼不觉地只身前去。你不要担心,我绝不会做出让你为难的事的。”说完,她看了一眼紫坽甝,抓起身旁的水晶小剑走出舞辰府。

  紫坽甝正欲相拦,却发现周身大穴不知何时已被全部封住,非一个时辰休想解开,她此刻只能用含泪的双眸目送凌髐蜭远去,在内心祈祷她平安。

  血沉槥此时被关在魔界的地牢里。那天,她狂奔到凄鸷亭去寻找凌髐蜭,不料陷入了机关大阵之中,眼见就要命丧黄泉,却被得知紫坽甝计划的紫瞐救了出来,抓回了魔界。

  紫瞐抓血沉槥只有一个目的,引来他心爱的女子——凌髐蜭。

  血沉槥默默呆在阴湿的地牢中,心中充溢着那些她想不明白的问题,他多希望此刻凌髐蜭能来解释。但是,她在这个地方,凌髐蜭能找到吗?

  她又想起蓝溯的信,蓝溯要她在凌髐蜭来找她时再打开,但是——

  这样的地方,凌髐蜭可能找到吗?即使她找到了,她又怎可能对自己最爱的人说谎,到时再拆开蓝溯的信,又有什么意义?

  电光石火一闪而过,血沉槥已经下定了决心,提前拆开这封信!

  她从内衣中寻出这封外表不起眼的信,撕开第一层封皮,映入眼帘的是第二层钴蓝色的封皮,上写着:注意周围无男人时拆阅。

  血沉槥皱了皱眉,向周围看了看,连个鬼也无。她一把撕去了第二层封皮,这时信的主体才出现,是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血沉槥打开,从第一页读起。

  洛圣友:

  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首先,我要告诉你一件也许令你吃惊的事,我就是那个传言中已经死去的蓝宇国亡国之君——我的原名叫紫玥。

  血沉槥的惊异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她忙继续看下去。

  我原本对女人极有偏见,是你和凌髐蜭的爱情,感化了我,改变了我。在我的内心里,早已把你和髐蜭当成了蓝宇国内与我志同道合为爱而战的圣友。圣友,是蓝宇国内超越了身份、等级的称呼。

  也许你会质问,既然你将我们当成圣友,为何还要灭了随心阁?在打了胜仗从随心阁班师的途中,我就想到你可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因此决定冒着生命危险给你写这封信——我不想让我的任何一个圣友在痛苦中生活。

  血沉槥注意到,任何一个的下面加了着重号。

  如果紫坽甝和我在回去后做了什么不得已的事,你就怪我、恨我、怨我好了。因为实在是我不争气,是我拖累了坽甝——我的堂妹。

  事实是这样的:你也许听说过徦珵瑧这个名字,但你绝对不会料到他是怎样一个奸同鬼蜮,行若狐鼠,狗彘不食其余的伪君子、真小人。

  早在林丞相府时,他就对髐蜭垂涎三尺。我见不惯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将他教训了一顿。万没料到这阴险小人对我怀恨在心,竟暗中派人查起我的底细,说到底不知是我命中该有此一劫,还是他“功夫不负有心人”,竟查到了我的真实身份。他还以一个第三城邦幸存国人的老母为要挟,得到了此人手中蓝宇国所有潜伏在三界的先遣人员的名单。他以我的真实身份和这名单来要挟我,说我若不按他说的做,他就将这两个秘密出卖给神界。我想我死了不算什么,我不能让我的国人也被他害死啊!于是,我做出了一个大错特错、千不该万不该的决定:屈服于他,听他摆布。

  在他的威逼之下,我做了一件又一件错事。当他知道紫坽甝是我的堂妹时,竟利用我和坽甝的兄妹之情威胁她,要坽甝也为他服务!坽甝不忍见我受苦,忍痛答应了他的要求。我没想到,我这个哥哥的软弱无能竟害了自己的妹妹!

  说句真心话,坽甝的确爱髐蜭,但她更明白髐蜭一心爱着你,她在内心里只愿一生做髐蜭的小妹。可我没料到,徦珵瑧这个小人,他……他竟然以我做要挟,逼着坽甝去和你抢髐蜭!于是才有了以后一幕幕不该发生的事!

  我不是人!是我的无能,是我的懦弱,害了坽甝,害了髐蜭,害了你。我不该因为一时的软弱屈服于徦珵瑧这小人!我该死!我对不起你们!

  “徦珵瑧!”血沉槥义愤填膺,右手狠狠在地上一拍,坚硬的地面震得她手掌发麻。她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专心读信。

  徦珵瑧这个小人,他的目的,无非就是让你像瑰夜一样,离开髐蜭,然后他好使他的吃天鹅肉的阴谋得逞。我恨透了他,这样下流无耻的自私保守派,我恨不得生食其肉,死寝其皮!

  血沉槥又无法专心看下去了,她只觉得心中涌起一股酸味,不觉间已将徦珵瑧当成了头号敌人。

  为了得到一副冰数图(其实那是一张藏宝图,后来我才知道。),他逼我假扮花倾湘的弟弟花开,进入一言堂,又逼坽甝用计使髐蜭对一言堂发兵……

  “原来是这小子在背后使坏!”血沉槥越看越气。

  ……我和坽甝无奈,只得答应。一言堂因为他的一己私欲被毁,而我却只能痛苦一生!他还胁迫一个叫遥记的男子与紫坽甝和我联手,在一言堂内安插一个叫方焕(代号望狸)的内奸,里应外合,趁花家去迁祖坟之机,将花倾湘一家擒住,为了永绝后患,他又逼我残忍地杀害了花氏花倾湘母女,更可气者,他见坽甝一招不起作用,竟然逼坽甝给髐蜭下毒,让髐蜭昏迷两个余月,强迫我率大军去剿灭随心阁,屠杀全城军民。我清楚地记得他那时的狂笑,他说,这一次,我看血沉槥怎么原谅凌髐蜭,到时候,髐蜭就是我的了。

  也许你不会相信,但他当时就是这么说的,我未记错一个字。

  “徦珵瑧,你该死!”血沉槥怒不可遏,钴蓝色的信封在她手中立即成为了碎片。

  不要怪髐蜭毁了随心阁,她当时重伤昏迷,什么也不知道。不要怪坽甝那样对你,她也是为了我不被杀头而被逼无奈啊!要怪,就怪我这个脓包病夫好了。如果不是我的无能,徦珵瑧那小人怎么会抓住我的把柄?如果不是我的无能,又怎能让那利欲熏心的“徦君子”钻了空子?

  自攻打随心阁以来,徦珵瑧一直派人监视我。如今,我在班师回来的路上成功调开了他的眼线给你写这封信。我不知道这封信我是否有机会送到你的手中,我更不知道渐渐失去利用价值的我还能在徦珵瑧的魔爪下苟延残喘几天。

  或许,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求求你不要怪坽甝,更不要怪髐蜭,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软弱才有了今天。或许,我本就该死,是我连累了你、髐蜭还有坽甝。

  你和髐蜭一定要幸福啊!只有你们幸福了,蓝宇国千千万万受苦受难的人民才会有希望。我就算是下地狱,也甘之如饴。

  最后一句,千万小心徦珵瑧那个小人。那个卑鄙、无耻、阴险的家伙,我做鬼也绝不会放过他的!他诚心想破坏髐蜭和你。但是,有我在,他别想得逞!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再为他办事,而同他斗争到底!

  永诀

  圣友:蓝溯

  于随心阁班师途中急草
第六卷:国恨家仇两茫茫 74.永不该放弃的信仰
  蓝溯夜间极少出门,但万没料到如今在夜间刚一出门便遇见了迎面而来的凌髐蜭。

  蓝溯掉头想走,不料凌髐蜭一声断喝:“站住!”

  他知道事情不妙,想逃离,腿却不听使唤。

  凌髐蜭来到了他的面前,语气依旧那样亲和:“我问你,你为什么要那样无耻地毁灭一言堂?”

  蓝溯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虽然凌髐蜭的发问是那样的柔和,仿佛一个他的理解者。但他深深地明白,那是凌髐蜭与生俱来的王者的魅力。而实际上,那和蔼的外表下,凌髐蜭已不知愤怒到了什么程度。此刻,他只有沉沉地低着头,不吭一声,像一个被判了死刑将要斩首的囚徒。

  “那我再问你,随心阁是怎么回事?”凌髐蜭既不逼他回答,也不因此愤怒,缓缓地又抛出一个问题。

  蓝溯筛糠般地抖动着,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凌髐蜭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沉默不是答案。”

  “我……我不是人!……我不该……可……我是迫不得已的!”蓝溯哭丧着一张脸,看也不敢看凌髐蜭。如果此时他面前是一个保守派,即使实力是凌髐蜭的十倍,他也不会害怕丝毫。即使他战死,他也不会恐惧和后悔,更何况,战死沙场是一个蓝宇国人的光荣。

  而现在,他的面前是凌髐蜭,他国人复国的希望,他的圣友!

  他做了对不起圣友的事!

  “蓝溯,你太过分了!”凌髐蜭又说话了,语气似是饱含哲理实则充满了责怨,“你所追求的事业是伟大的,但你却用了最猥琐的手段!一言堂,随心阁,还有回到自由之邦你剥猫皮的好事,你以为我一样都不知道吗?你堕落,也要拉上自由之邦一起堕落。你臭名远扬,也要毁了自由之邦的声名,你就是这样帮助我的吗?”

  “不……”蓝溯惶恐地抬起头,眼神似过街的老鼠,张大的嘴在黑夜中又似一个绝望的黑洞,“我只想你幸福,那样我就可以复国,弥补我的罪孽。我一直把你当亲人看待……”

  “够了!蓝溯,别再装了,不装会死吗?”凌髐蜭冷冷地看着他,尖利的目光仿佛一把利刃要剖出他的心来掏出那上面的所有谎言,“你把小槥伤得那么深,我恨透了你!你的所作所为令任何人都无法原谅你!你走吧,我不想听你解释,也不想见到你。走晚了,我无法保证我不会控制不住水晶小剑而不砍下你的头。”

  蓝溯抬头,不相信的目光正对上凌髐蜭那决绝的眼神。在这一刻,他彻底地明白,一切,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凌髐蜭依旧与他对视着,可他却再没有对视下去的勇气,他绝望地哀嚎了一声,逃离了这个地方,消失在了漫漫黑夜里。

  一切都完了!蓝溯从未像现在这般痛苦、绝望过,即使在亡国的时候。

  那时,还有复国的希望,他还有一个复国的资本——蓝宇圣域。但是现在——一切希望即将灭亡。

  他深深地明白,是他对不起凌髐蜭,对不起血沉槥。但他并不认为这一系列的错误在他,若非徦珵瑧,若非那些保守派,他用得着这么做吗?

  但是,或许是缺乏经验,或许是错误的方法,竟让他走到了如今这一步!蓝溯简直痛不欲生!

  髐蜭,我想我是真心帮助你,甚至是像父亲一样爱你的。可是我却把爱用错了方式,造成了今生都不知是否还能弥补的遗憾和你我之间一道无法逾越的深渊。

  我不该,不该利用了花家对花开的亲情去毁灭一言堂。我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的一个做法会给整个天下(至少是蓝宇国残部)造成多大的影响,我知道我的这个“壮举”将会令多少人不再相信亲情。

  我不该,不该因为一己之私,与紫坽甝联手,囚禁你和小槥,率领自由之邦那些毫不知情的邦众去偷袭随心阁。我何尝不知道,随心阁是血沉槥的恩人,而小槥又是你最爱的人。在你的心里,她一定比你的生命——甚至一切都重要。我坚信,你宁可让自己受伤害,也绝不会做有损于随心阁一丝一毫之事。我亦知道,灭掉随心阁,无疑是在你心灵上敲下了一记重锤。

  对,我做了太多对不起你的事,我也从未奢求你会原谅我。自从你进入圣界,我们可谓聚少离多,自从那次月下谈心,连沟通都成了奢求。

  可髐蜭,你又知道吗?我还能拿什么来爱你呢?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或许,是我太不了解你了,以至于除了物质和权利想不到别的能给与你的东西。或许,是你太不了解我了,我尽力帮你去避免伤害与失败,而让你感到的却是更大的伤害和对我的绝望。

  绝望如同漆黑的夜潮,又如同漫天阴霾,铺天盖地席卷了蓝溯的世界,将一切颜色深深包裹,仅存下无边的黑暗。

  他忽然感到理智已经无法控制他的头脑,因而让位给了疯狂。没有希望了,更好!

  他不再去复国了,他即将摆脱这丑恶的世界了!他制定了自己在生命最后的时间里的计划,先把徦珵瑧、紫瞐、慕容孤云三个家伙宰了,然后去联络点找来炸药炸掉圣界那个不知名的昏君的皇宫。最后冲向他所知的那些保守派的家中,见一个杀一个,能杀多少算多少,死在反保守的战场上。

  他要闹个天翻地覆!他不管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他已决定了放弃复国,采取最极端的方式与保守派同归于尽。

  自杀,那是可耻者的选择。蓝宇国的战士要死绝不会自己死,他们临死也不会让保守派好过!

  他取出那份早已写好而又改了无数遍的措辞慷慨激昂的遗书。

  然后,他应该开始行动了。可想归想,真正去做的时候他反而油然而生出一种犹豫,一种恐惧,一种眷恋。

  开始他认为是自己的胆怯引起了这些,于是在心中予以自己一番痛斥。但他在不知不觉间忽然想起那个蓝衣男子遥记的一句话来,于是他豁然明白:他该向支持他的人道个别。因为,今后,他们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并肩作战一场,他岂能说走就走。

  既然他先想到了遥记,便从他的这个神秘支持者开始吧!

  依旧是那破旧的小巷,依旧是那偏僻的客栈,依旧是星光漫天,回想起剿灭一言堂之前遥记把他带到这里时那语重心长的话语和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他油然而生一种愧疚和不甘。

  轻轻扣着陈旧的木门,依旧是那个带着睡意的苍老的声音发问:“这么晚了,谁呀?”

  “我是送耗子皮的!老主顾,你还不快开门!”凭着记忆,蓝溯复述出了这一句暗号。

  一声沉响,门插被拨开,沉重的木门退向质朴的屋内,蓝溯看着开门的破衣老者,忽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啊,蓝圣主,你怎么来了?是找遥大人吗?快进来!”破衣老者热情中含着惊讶。

  “你家大人呢?”蓝溯仿佛一个行将就木之人,问的毫无生气。

  “他出去一会儿……蓝圣主你怎么了?”破衣老者也觉察到了他情绪的不对,而蓝溯竟不答话,绝望地看着墙角失神。

  破衣老者看了看他,知道必然出了什么大事,眼睛一转便要去找遥记,不了就在此时遥记推门而入。

  “大人,你来得正好,蓝圣主正在这儿等你呢!”破衣老者忙将遥记领入屋中。

  姚记看见了神情异常的蓝溯,他略一皱眉,向破衣老者挥了挥手,“李掌柜,你忙去吧!”破衣老者诺诺连声,躬身而退。

  “我是来和你道别的。感谢你这么多年来暗中支持蓝宇国。但今生今世,蓝溯恐怕无法报答你了。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会加倍地报还你为蓝宇国所做的一切。遥大人,珍重!”蓝溯用悲凄的目光注视着他,说完了该说的话,转身欲走。

  “等等!”遥记拦住了他的去路,“发生了什么事?”

  蓝溯望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你必须告诉我!因为我曾和你战斗在同一条战线上!”遥记苦口婆心、情真意切的一句话让蓝溯再也没有了缄口不言的勇气。

  “都是我!”蓝溯险些大哭,但他勉强控制住了自己。他简单地向遥记讲述了事情的原委和他生命最后时刻的所有打算。

  “什么?你决定放弃?”遥记真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说希望自己听错了。

  蓝溯含泪的双眸中分明闪烁着不甘,但他的语调却与之相反地极度绝望,“我为髐蜭和自由之邦做了一切我该做的,我帮髐蜭毁了一言堂,吞并随心阁,赶走花开和那些不怀好意的色鬼,我做错了吗?可她呢?我不期望她谢我,但觉没想到她会因此恨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如果再不收手,恐怕她不仅会恨我,还要杀我了!”

  遥记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他,听他大发牢骚,然后一把扯住他的手腕,“你跟我来!”

  二人跑了不知多远,天渐渐暗下来了。遥记知道,黑夜才能给蓝溯安静。

  他们来到了一座破败的庙宇。

  四周一片寂静,本该栽花的花园里此刻杂草丛生,围墙坍塌了一半,许多砖瓦掉在了花圃中,不知名的杂草茂盛地从砖缝中生长出来。大殿屋顶考究的琉璃瓦仅存下一半,走进殿中可以望见满天的星光。

  遥记把蓝溯硬拉了进去,地上本铺着华丽的水晶砖,但时间的沉寂早已使这些水晶失去了原来的透明度,碎成了大大小小不规则的形状,胡乱地堆在地上,非但起不了原来的装饰作用,还碍极了进庙人的事。

  “你知道这是何人的庙吗?”遥记神情激动,声音也有些颤抖,只是茫茫黑夜之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蓝溯借着照进来的月光,细细看那屹立在他面前的高大石像。这是一名绝色女子,一袭水红色的衣裙,玫瑰红色的飘带,透明的轻纱披风,长发飘飘,桃夭柳媚,面容妩而不俗,让人一见之下仿佛要醉倒在她那巧笑嫣然的美丽中。

  “这是……蓝宇国的圣主祠!”蓝溯忽然大叫,无比惊异地望着遥记。

  “是啊,这祠中,供奉着华胥国第一任国主殷溵。为了金妤,她牺牲了自己,为了华胥国,她甘愿放弃自己的生命。”遥记淡淡地说,“蓝溯,你也明白,蓝宇国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所有支持它的人不想看到的。但你明白吗?人们更不想看到的是你面对复国的希望近在眼前却要放弃。你不要把自己想得那么高尚,你之所以为凌髐蜭做这一切,最终的目的难道不是复兴蓝宇国、给自己赎罪吗?你所要的,不应该是凌髐蜭的肯定,你所想的,更不应该是凌髐蜭恨不恨你。”

  “如果你真的要放弃,请你先想想蓝宇国的前辈们,那些为蓝宇国付出一切甚至生命的人。如果你觉得你对得起他们的话,那么,我同意你放弃。”

  遥记转身而去,只留下蓝溯一个人孤独地站在这空旷颓圮的庙宇里,默然望着那座石像。
第六卷:国恨家仇两茫茫 75.不爱
  “做得好!”就在凌髐蜭见蓝溯逃离而她自己也欲离开之时,忽然间小胡同的阴影中传来了一声叫好声,两个打扮不俗的男子——徦珵瑧和乐晓嘿一脸微笑出现在她的面前。

  “对付蓝溯这种人,就该狠下心来!”徦珵瑧赞许地望着凌髐蜭,这个令他欣赏的女子依旧不改她的果敢和睿智。

  但平日里亲和典雅的凌髐蜭见了他就明显没有好脸色了,“倘使我知道你在这,我一定不会说那些话,即使他想走,我也会尽力挽留。”

  “髐蜭!”徦珵瑧时至如今也不愿意放弃,“我知道,你受过男人的伤害,所以你说什么也不愿意接受男人。但命运的巧合却让我遇上了你,爱上了你,让我尽一切努力去融化你心中的坚冰。髐蜭,你是可以变的,你为什么要封闭自己呢?走出来,外面的世界有海洋也有天空。”

  “道不同者不相为谋。我对你几乎无话可说了你知道吗?”凌髐蜭的拒绝是恨铁不成钢的,那里面带着无限的惋惜,虽是拒绝,可让人听起来充满了好意,“我求你不要自以为是了,我真的看不起这样的人。你不要单纯地以为只有受了伤害的人才会爱同性,蓝宇国第二城邦的人很多,又有几个受过伤害,她们不是同样与女人相爱吗?不错,我是可以变的,可我为什么要为你改变?凭你也奢望我走出自己的世界吗?你根本没有这个资格!徦珵瑧,算我求求你,醒醒吧!”

  “我知道,你爱小槥,所以你才这样对我。即使日后小槥离开了你,你还有坽甝,你的心中,根本没有我的位置,对吗?”徦珵瑧的眼中含了点泪光。

  “对!”凌髐蜭语气坚定,态度也认真。

  “髐蜭!你现在必须承认,你是个女人,你和血沉槥是不会有结果的!即使你们真心相爱,也无法冲破这世间的阻碍。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呢?我是真心爱你的!我听说,你的生身之父是个好父亲,为什么你还对男人这么排斥呢?”

  “徦珵瑧,我知道,你爱我。可你必须明白,我不爱你。你这样一味按自己的意愿行事,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天下优秀的女子很多,你为什么非把目光局限在我身上呢?”

  “髐蜭,其实,我之所以爱你,不仅是爱你的美丽和优秀,爱的更是你的性格。不错,天下美丽优秀的女子很多,可我爱的凌髐蜭只有一个!你一直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其实最了解你的人是我。你爱的是血沉槥,而且一心一意为了她,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可你想过没有?时过境迁,即使你与小槥之前有过那么一段缘,可你真的认为它能永恒不变吗?难道你真的认为小槥还爱着你?你明明知道,在如今,你和小槥是完全不可能的!髐蜭,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会证明给你看,一个真正的男人是如何去爱女人的!”

  “徦珵瑧……”

  “别叫我徦珵瑧!我不想听见你对我还用这样冰冷的字眼!”

  “我只是想让你听我解释。爱情是两个人的事,绝不是剃头的挑子,也决不是一个人真心就可以解决的。爱情如果处理不当,会造成十分严重的伤害。你爱的是我,这是事实。可我不爱你,这也是你必须承认的事实。你既然爱我,就更应该尊重我的选择,就更应该在心中默默祝福我。徦珵瑧,其实我们才是不可能的。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我爱的,永远只是女人,仅此而已。你能明白吗?你……你还是不要再纠缠我了,去找个爱你的人吧!否则,再这样下去,我们只会彼此伤害。说实话,我不想伤害别人,也不想让别人伤害我!”

  凌姐姐,你就是太现实又太不现实了。在一旁的晓嘿心中轻轻叹道,我真不知该如何评价你。对于不爱你的人,你无私地百般呵护,而对于真心爱你的人,你却自私绝情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你可知道,徦大哥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把这些话说出来的吗?可你……

  “谢谢。”徦珵瑧突然笑了,“髐蜭,我太了解你了,你从来都不肯承认心中的事实。今天你之所以说出这些话,只能证明一个道理:你心中有我!”说完,他回身跑开了。

  你……凌髐蜭在一瞬间惊呆了,不肯承认事实的是你啊!

  乐晓嘿此时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姐姐,你也许不知道,徦大哥每日每夜都在关心着你,思念着你,他的真情足以令顽石心动。可我不懂,他能感动天感动地,却为何只是感动不了你?你不爱他,可你绝没必要这样伤害他!”

  凌髐蜭轻轻一叹,拍拍晓嘿的肩膀,“或许是姐姐的不对,可姐姐即使这样做,还不能使他死心……他只能怪他自己,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她本来不愿意这样伤害人的,若不是那道伤疤——瑰夜。

  那是一道心灵上的巨大创伤,从未愈合,也不可能痊愈。

  瑰夜占有了她,却抛弃了她,挖走她的心,然后竟然进入皇宫当了皇后。她真不明白瑰夜为什么会去嫁给圣界那个窝囊废皇帝,难道仅仅是为了气她?

  凌髐蜭经不起这样的失败,更接受不了这样惨痛的教训,毕竟是那个窝囊废皇帝抢走了瑰夜,她痛恨那个皇帝,转而扩大到恨所有封建的男子,她不想任何男人闯入她的情感世界。

  她对男人已经转为了强烈的排斥,但连她自己也奇怪,每当遇到蓝宇国第一城邦的遗民时,她总会感到特别亲切。兔缺乌沉,她也终于在这丝怪异的感受中懂得,她排斥的并非男人,而是男女之间的情爱。

  世上本来不该有什么男女之分,只不过道不同者不相为谋,异性恋者与同性恋者、无爱主义者本就是该势不两立的两个群体,隔离是避免思想上的矛盾与冲突的最好办法,而互视对方为空气则是将相互间的伤害降到最低程度的最佳途径。

  既然没有共同语言,既然一个拼死也要反对世俗反对封建而另一个却去拼命维护世俗和保守或为了自身向保守势力妥协,既然本身水火不容,又何必勉强去做朋友,宁可孤独,宁可被排斥,也绝不放弃信仰,也绝不违心苟同,这应该是蓝溯的风格吧?不过不知何时这也成了她的风格。原来,她与蓝溯竟也有相同之处。

  乐晓嘿望着久久不语的她,绝望地叹口气,离开了。

  凌髐蜭望着沧沧暮色中他远去的背影,一声悠长的叹息。

  爱上了她的男人,注定什么也得不到。甚至于她的一丝一毫的记忆。

  凌髐蜭握了握手中的剑,想不到节外生枝耗去了她这么长的时间,如今她也该去救小槥了。

  粉色的身影妩媚地一动,如一颗流星一般向北方奔去。

  幽夜如洗。

  蓝溯自己也不知在庙中站了多久,他的头脑中渐渐什么私心杂念也没有了。他没有在想什么,但在沉迷中清醒过来的一瞬间使他自己产生了一个从灵魂深处最本真的地方发出的声响:“我要复国!”

  对,他要复国,他绝不能放弃自己的理想!

  对,他要复国,他绝不能抛下自己的追求!

  复国!一定要复国,复国才有希望!

  不知何时,蓝衣男子遥记又来到了他的身边,见他恢复了以往的坚决,紧紧握住了他的手:“那就回归现实!”

  在黑夜中,遥记紧紧握着他的手腕。二人奔跑着,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那个小客栈门前。

  蓝溯坚定地望了遥记一眼,语气同样坚决:“放心吧!一个人不会重犯同一个错误!”

  遥记点了点头,满怀信心地望着他的背影走入夜色中。

  黎明来得有些迟,但终究还是来了。紫坽甝坐在舞辰府中,拥抱着一室的玫瑰余香,她的眼前不停地闪现着那段朦胧的记忆:

  在冰冷的湖水中,凌髐蜭拉住她的手,二人一同游上了岸。凌髐蜭盖在她身上的粉色纱衣,凌髐蜭坚持着把她抱入舞辰府的坚决,凌髐蜭那温暖的怀抱……

  “救命啊!救我!”因为生怕凌髐蜭离她而去,半昏迷状态的她凭着本能瑟瑟发抖。

  “不要怕,我在这里。”凌髐蜭抱住了她,在那片温暖中,她渐渐安心睡去……

  “启禀舞辰酋长,蓝溯蓝大人求见。”一名卫士的报告打断了紫坽甝的思路,紫坽甝眼前一亮,“正要找他,让他进来!”

  “是!”未等卫士下去,蓝溯早已奔入厅堂。那卫士显然吃惊蓝溯能有如此速度,呆立片刻后向紫坽甝行礼退下。

  “坽甝,髐蜭……”

  “她在冒险。”紫坽甝沉沉地打断了蓝溯的话。

  “你说什么?”蓝溯不明白紫坽甝话中所指。

  “血沉槥没死,我哥哥救了她,把她关押在魔界。凌儿为了不让我为难,只身前往魔界欲暗中救回小槥。”

  紫坽甝那简洁的语言令蓝溯心中剧震。

  “髐蜭这孩子!”蓝溯好容易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紫瞐那家伙也对她不怀好意啊!坽甝,髐蜭这次凶多吉少,我们必须立即派人营救,若是迟了,恐怕……”

  紫坽甝面色严肃,略一点头,“不过此事必须严格保密。若被邦中之人知道,只怕会乱了军心。——你认为邦中何人可信?”

  “冯羽觞。”蓝溯不假思索且极其肯定地回答,“他是蓝宇国旧部,将来髐蜭无论爱血沉槥还是爱你,他都会铁了心地支持。”

  紫坽甝美丽的面庞上略略浮现出一丝惊讶之情,但转眼间便消失在那镇定自若之中了。“好,你马上将冯羽觞叫来,我有话对他说。”

  “是!”蓝溯郑重地拱手退下,这句话和这个礼节表示了他对紫坽甝英明决定的赞许与对作出决定之人的尊敬。
第六卷:国恨家仇两茫茫 76.无事生非与自寻烦恼
  八王府内,乐晓嘿无奈地注视着窗前的徦珵瑧。

  “徦大哥,我姐姐的态度再明白不过了,你就死了这份心吧!再这样下去,惹恼了我姐姐,就没你的好果子吃了!”乐晓嘿的劝说不可谓不用心良苦,但徦珵瑧只是呆呆地注视着窗外的晨光,喃喃自语:“她为什么要在夜里出去?不,这其中一定有玄机!”他隐隐觉得有一丝不详的预感正提醒着他,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走!”

  “去哪儿?”乐晓嘿不懂他又要做什么,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仿佛一个三岁顽童见了新奇的玩具。

  “自由之邦!”徦珵瑧斩钉截铁地吐出一个坚定的短句。

  “什么?”乐晓嘿惊不自胜。

  自由之邦,舞辰府。

  “这件事不能用自由之邦内部的人。”紫坽甝坐在正座上,有一种运筹帷幄的气质,“你必须在邦外找几个可信之人。”

  冯羽觞点点头,从内心里佩服这位舞辰酋长的英明。但即使优秀如紫坽甝,在凌髐蜭面前依旧不堪一击,可见这位外表柔弱如依人小鸟的自由之邦邦主卓绝到了何种程度。

  “臣的朋友金漪然本是蓝宇国第四城邦的将领,他的友人明涟也本事非凡,此二人可当此重任。”收回纷乱的思绪,冯羽觞小心地向紫坽甝推荐金漪然、明涟二人。

  紫坽甝微一点头,“这件事就由你全权负责好了。”她懂得该给与手下权利之时自己一定要放开手。

  “是,臣这就去办。”冯羽觞领令而去。

  蓝溯心事重重地走在自由之邦中,不料一抬眼竟看到了徦珵瑧和乐晓嘿匆匆而来,他二人以八王爷的名义求见自由之邦邦主,守门人与他们熟悉,一面叫人通报,一面让他们到邦内客房等候。

  但蓝溯不明白这层原因,一见徦珵瑧,顿时怒气冲天,“姓徦的!”

  徦珵瑧和乐晓嘿一起站住了,徦珵瑧并不惧怕蓝溯,径直走到他面前,“蓝溯,我问你,髐蜭是不是有危险?”

  “胡说!”被说中心事的蓝溯恼羞成怒,火气更大了。

  “仅凭你这句话,我就可以肯定我的判断是对的。”徦珵瑧冷静地看着对方。

  蓝溯气急败坏地质问道:“那你还来做什么?”

  “救人!我要去救她!”

  蓝溯正有气无处撒,一见徦珵瑧,仿佛见了出气筒,“呸”的一声,一口浓痰吐在徦珵瑧脸上,“狗说它不吃屎了,狼说它不咬羊了,谁信?什么救人,你这样的人还会救人?不杀人已经不错了!你今天跑来自由之邦,纯属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真是世风日下,不知哪个属狗的把门不严,让它的同类到人的地方来狂吠!这么缺德,也不怕一出门就让马车轧死!”

  徦珵瑧本来一听凌髐蜭有危险就心急如焚,如今蓝溯这般无理取闹更似火上浇油,他再也忍不住,跃上去狠狠就抽蓝溯一个嘴巴。蓝塑料他必要打人,说话之时眼睛一直盯着他看,见他抢上来要打,蓝溯头一偏躲过这一个嘴巴,顺势往地上一滚,抱了头在地下打起滚来,“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徦珵瑧见蓝溯耍赖,愤上加愤,怒声斥责道:“好个无赖!那我就真打死你,看你如何!”

  乐晓嘿见蓝溯如此行为,早上前去拉蓝溯起来,“蓝哥你干什么呢?徦大哥是来帮忙的,你怎么能那么对待人家?快起来!”蓝溯哼哼呀呀,哪里肯起。见徦珵瑧动了怒,乐晓嘿连忙拦住,“徦大哥别生气,这里是自由之邦,别闹出误会来!我蓝哥就那脾气,你千万别同他一般见识,小不忍则乱大谋!”

  见乐晓嘿对徦珵瑧连拉带拽,蓝溯更来了本领,躺在地下也不滚了,只放声高叫:“来人啊!救人啊!土匪闯入自由之邦杀人啦!”

  他这声叫喊果然起了作用,立刻便有一伙人从自由之邦内匆忙奔出,蓝溯见为首之人正是吴欣颂,底气越发足了,“吴圣人救命啊!”

  吴欣颂转眼间已奔到跟前,见蓝溯躺在地上,忙一把扶起。蓝溯故弄玄虚:“哎吆!轻……轻点!我的腿……”

  其余众兵已围住了徦珵瑧和乐晓嘿,吴欣颂这些日子颇得了蓝溯的好处蓝溯应允他之事几乎全部兑现,在紫坽甝面前说的几箩筐好话更是使他青云直上,在邦中的地位已远远超过了其它“三圣”。善察言观色的他一见蓝溯表情,立即知道这又是一个讨好蓝溯的好机会。

  “蓝大人,这二人是土匪吧?小人该死,都怨小人看守不严,让土匪进来害大人……”吴欣颂的一顿马屁险些将徦珵瑧和乐晓嘿气昏过去,蓝溯却早已喜上眉梢,外表却是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

  “吴大人啊,这也不怪你。邦中守卫之事都是那徐雅青徐大人所管,谁料到他的手下竟把土匪放进来害我?刚才要不是吴大人,下官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这土匪,”蓝溯说着一指徦珵瑧,“刚才还说要绑了我去,向邦中勒索五万两银子,你说这……唉!邦主早该把吴大人的官位升到管理徐大人的位置,倘有吴大人管着,这种事能出吗?”

  蓝溯这番话摆明着在给吴欣颂一个暗示:帮我办好这件事,我让你在邦中管着徐雅青。吴欣颂此时在自由之邦地位虽高,但还未能达到指使其它“三圣”的权位,一闻此言喜不自胜,险些晕去,连忙向蓝溯假劝真请示:“大人啊,小人虽然不是邦中管理守卫的,但邦中进了土匪小人也绝对有权处置。只是大人,这土匪可是大事,自由之邦从未进过土匪,而且在邦中还要公然劫人的土匪更是绝无仅有,下官实在不知这等罪大恶极之辈该如何处置……”

  看着吴欣颂喜形于色、一脸巴结,徦珵瑧、乐晓嘿二人忍不住连连恶心。蓝溯得意地一笑,看了看徦珵瑧和乐晓嘿二人,“那个年纪大的叫徦珵瑧的实在可恶,枭首示众,五马分尸,将尸体喂狗。那个年纪小的叫乐晓嘿,是我的朋友,说不定是受了徦珵瑧的什么胁迫,不要为难他,把他放了吧。”说着一一指给吴欣颂。

  “是,是,大人英明!”没料到这差事如此好办,吴欣颂乐得眉开眼笑,指挥手下:“快!把这家伙抓起来斩首!”说着向徦珵瑧一指。又一脸令人恶心的巴结表情地对乐晓嘿说:“小孩子,我知道你是被这坏人胁迫的。我来救你了。”

  “蓝溯!”乐晓嘿没料到几十日不见,蓝溯竟变成了这个样子,令他不得不“刮目相看”,他极少叫蓝溯的名字,但如今已是气急败坏顾不得什么了,“你太过分太无耻了!”

  蓝溯转过头,一脸严肃,“你怎么不问问他怎么无耻地阻挠蓝宇国复国?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上!”他最后一句话是对自由之邦帮众说的,那些帮众早已扑到徦珵瑧跟前。徦珵瑧手中挥剑,脚下连环轮踢,将第一层围住他的邦众纷纷打倒在地。

  “不用捉活的!杀了他再枭首不迟!”蓝溯不觉间被一股疯狂冲昏了头,见邦众不是徦珵瑧的对手,他又下了一道命令。

  众邦众一闻他有令,眼睛刹那间变得血红,挥起手中武器猛冲上前,做好了嗜血的准备。

  “住手!”宛如平地一声雷,一声怒喝让众邦众不由自主停下手来,一起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重伤刚复的慕容孤云飘逸的身姿徐徐移向这边,“蓝溯,你想公报私仇吗?”

  蓝溯一见对方,恨得牙根痒痒,怒令智昏的他将心一横,一拉吴欣颂的衣袖,悄声利诱:“帮我杀了慕容孤云和徦珵瑧,我保你坐上邦中摘星酋长之位,超过紫坽甝。”

  “这……”吴欣颂有些犹豫,好歹“四圣”也是义兄弟,况且共事这么多年,压他为了地位去杀这个四义弟,他还真下不了决心。何况杀了慕容孤云,风文笑等人又岂能饶他?

  蓝溯看出了他的犹豫,冷冷威胁道:“你不干,有的是人干。你可别忘了,你的身家性命、荣辱兴衰有时只是我的一句话。更何况,我派人杀了他们,说是你杀的……你说邦主会信谁?”

  吴欣颂吓得冷汗直冒,但毕竟他身在官场多年,立即又寻回了狡猾的本性,“可慕容孤云法术高强,大人您也知道……”

  见他一脸为难,蓝溯悄悄塞给他一只袖箭,“你走上前去,用这个杀了他。别忘了,你的性命在我手里。”

  “是,是。”吴欣颂无奈,只得惴惴地笼了袖箭,心事重重地走到慕容孤云面前,使给他一个眼色,“四弟啊,蓝大人他要我……”说话间,一支断箭骤然在他袖中飞出,方向却有点偏。不料慕容孤云早有防备,利剑如长蛇出洞,一击便打落了袖箭。

  “连你也出卖我!”雪亮的剑尖一闪,直刺吴欣颂心脏。吴欣颂大惊失色,连忙后退,但慕容孤云的剑却一声脆响落在了地上。

  蓝溯手握流云双钩,一脸奸笑,站在慕容孤云身后,一只钩子已刺穿了慕容孤云的身体。

  慕容孤云回首,看着阴谋得逞的蓝溯,忽然莞尔一笑,“你就是这样爱我的吗?我说过了,我不喜欢你,想得到我,除非杀了我。可现在——你做到了。”说完闭上双眼,跌入蓝溯的怀抱。

  蓝溯抱着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是蓝宇国人吗?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倘若第一个答案是肯定的,那事情就有点不妙,谋杀蓝宇国人,蓝宇国法不饶不说,蓝宇神树那……他蓝溯的分啊!
第六卷:国恨家仇两茫茫 77.风生白下千林暗
  说到这里便不得不说说蓝宇国的守护神蓝宇神树和蓝宇国的指导人加分制度。指导人是蓝宇国人“生活上的老师”,主管婚姻,辅管其他生活事项,每个指导人每促成一对有情人或者每打败一个保守派则加一分(第三城邦人的指导人仅能靠打保守派加分),但如果做出违反蓝宇国法的事情则要酌情减分,减不够者甚至负分。加分减分的事宜由蓝宇国的守护神——蓝宇神树管理,蓝宇神树是隐居于宇宙深处的一棵千亿年的老树,能洞察宇宙的一切,赏罚极其分明。

  谋杀蓝宇国人所该减的分确实不少,况且如果这个被谋杀的蓝宇国人是第一、二、三城邦的,要减的分比这个蓝宇国人是第四城邦的还多。即使情有可原,估计减分也得在九十几分以上。他蓝溯的分本来就不多,这样一来非得负分不可,这让人知道了还了得?负分是每个蓝宇国人的耻辱。但他蓝宇国的圣主居然是负分!

  但他立即就明白不该想分的问题,他的思路跑偏了,事情根本和他想象的大相径庭——他身后的风文笑一把提起他的衣领,狠狠的一个耳光打得他口鼻出血。

  他转了三个圈才跌倒在地,眼前一片漆黑,漆黑中闪烁着无数金色的、说不清是何形状的星星,耳中仿佛被塞入了一百只蜜蜂,嗡嗡乱鸣,忽然胸中一闷,吐出一口血和水的混合物,里面还夹了个白森森的东西,他仔细一看才明白那是他的一颗牙齿。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风文笑怒吼一声,又提起蓝溯,在背上狠狠踹了两脚。他刚放下,徐雅青又将蓝溯拽起,拎了衣领狠狠两拳。

  紫坽甝、冯羽觞也已赶来,此时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似乎觉得蓝溯罪有应得,也不上前来管。

  吴欣颂见风使舵,见此情景眼珠一转,双膝跪在紫坽甝面前,“舞辰酋长为小人做主啊!蓝溯蓝大人利用权势,威逼小人将两个进入邦众的客人连同我四弟一同杀死,还说小人不做便编个罪名杀了小人全家。小人……酋长为小人做主啊!”

  风文笑不听则以,一听更是雷嗔电怒,“来人!将蓝溯拿下!”

  蓝溯被打了个晕头转向,血流满面毫无人样,好容易头脑清醒过来,听见的却是“拿下”二字,好在他反应虽慢,但仍能急中生智,“冤枉!我是冤枉的!”早有两个自由之邦兵不顾他的大喊,一把拉起他戴上了手铐。

  这样一闹,围攻徦珵瑧的人早停了手。徦珵瑧和乐晓嘿在人缝中看见这一幕,顿觉大快人心。自由之邦邦众多半不明真相,少数明知怎么回事却心中暗笑假装不知,蓝溯平日里冤枉尽了别人,如今也让他尝尝被人冤枉之滋味。

  “且慢!”紫坽甝之前一直没说话,此时的一声令下显得出奇地有威力,众人不知不觉间都向她望去。她反而无视众人,“蓝溯,你好有什么好说的吗?”

  “有!”蓝溯忙说,“我是冤枉的!刚才一个叫徦珵瑧的土匪闯入自由之邦,见我便打,我敌不过,大喊救命,吴欣颂吴圣人带人赶来,围住了这个家伙,不料正欲抓他时慕容圣人跑了来,见了我二话不说,提剑便打,我无奈,只得叫吴圣人……”

  “懦夫!”不料冯羽觞不待他说完便狠狠一脚向他踢来,蓝溯毫无防备,立即摔了个狗吃屎。冯羽觞怒目含愤,“敢做却不敢承认!蓝宇国怎么出了你这样的人!”

  他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原来蓝溯是蓝宇国人!但一想到凌髐蜭和血沉槥、紫坽甝的暧昧关系,也都觉得不足为奇了。

  冯羽觞愤怒已极,再也顾不上其它,“在我心里,原来的你虽然不伟大,但果敢坚强,勤劳不屈,是一个响当当的正人君子。行得正,走得端,三条大路走中间,蓝宇国有了你这样的人,虽败犹荣!可现在呢?我彻底看清了你的真面目!撅竖小人,幺麽小丑!你整日在华丽的外表之下干尽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不负责任,不择手段!有了你这样的人,蓝宇国不亡才怪!”

  蓝溯震惊了,他没想到他昔日的国人竟说出这样的话,他绝望地大呼:“你们为什么不肯相信我的话?我是被冤枉的!被冤枉的!我是蓝宇国第三城邦的人!我怎么会对一个自私保守派动什么心思?怎么会!更何况,更何况这是大庭广众之下!我敢吗?”

  看着发疯似的蓝溯,刚刚苏醒的慕容孤云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大庭广众之下,你本是不会的,若不是昨日晚上你潜入我房中之时我以死相逼的话……”

  众人的目光一齐望向蓝溯,那道道目光似尖刀利刃,似谴责,似拷问。蓝溯如同一只小鸡面对一群饿狼,惊慌失措,“我冤枉!我没有!慕容孤云,你骗人!我何时……”

  众人见他那手忙脚乱的样子,十成中已信了九成,当下便有自由之邦兵带头大喊:“杀了蓝溯!”“为邦中除害!”不料一呼百应,蓝溯顿成过街之鼠。他不明白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些人,呆若木鸡。

  紫坽甝眉头一皱,“来人,把蓝溯押入大牢!”

  “好!”众人爆发出一阵喝彩之声。

  魔界大殿。

  魔界对凌髐蜭来说是相当陌生的,她从未来过这个地方。魔界机关密布,凶险赛过鬼门关,倘若乱闯,稍不留神便会送了性命。

  但凌髐蜭的体内似乎蕴藏了无限的潜力,在重要关头可以全部爆发出来,此刻魔界的机关对于一心想救血沉槥的凌髐蜭来说简直如土鸡瓦狗一样,不起丝毫作用。他很快就躲过所有的机关以及巡逻兵卒的视线,来到了魔界大殿的房顶。

  此刻,大殿中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目光矍铄的老者,一头白发,银须飘逸,身着正黄色道袍,俨然魔界重臣。另一个人头戴资金王冠,一袭墨紫色绸衣,一股霸气很自然地从身上流露出来,此人便是魔道圣君紫倁。

  “这么说,那血璎的手下是很不甘心……”黄袍老者沉思片刻,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哪知话刚说到一半,紫倁忽然脸色大变,向上大喝一声:“谁?给我出来!”

  凌髐蜭不想惹事,只想尽快找到小槥,当下她不敢迟疑,脚尖一点离开大点屋顶,身体化作一道粉光,迅速飞开。

  万没料到殿中二人竟追了出来,一道黄光和一道墨紫光尾随着粉光飞向魔界皇宫中的一片竹林。

  粉光落在地上,化为一个绝美的女子,凌髐蜭。她刚刚通过在林中转弯甩掉了墨紫光和黄光,此刻险险地叹口气,准备走出林外。

  “站住!”不料,此时紫倁和黄袍老者猛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黄袍老者不认识凌髐蜭,忍不住喝道:“你是什么人?敢擅闯魔界,偷听我二人谈话!”

  “我对你们的谈话没兴趣!说!是不是你们抓走了血沉槥?乖乖放她出来,不然我踏平了你们魔界!”见已躲不过去,凌髐蜭直接说明了来意。

  紫倁朗声大笑:“凌邦主驾到,失迎失迎。血沉槥与反贼血璎有牵连,已被小儿紫瞐拿入了大狱。邦主大人想一道陪她去坐牢吗?”

  凌髐蜭听见紫倁这几句话,再也忍不住冲天的怒火,水晶小剑一挥便刺向紫倁。紫倁丝毫不惧,手中幻化出一把闪着幽绿光芒的上古圣剑——万恶,全力迎上凌髐蜭这一击。那老者也幻化出一柄手杖剑,配合紫倁在侧面向凌髐蜭发动了攻击。

  一声脆响,万恶圣剑与水晶小剑相碰,凌髐蜭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向自己袭来,不由得心中一沉,对方的内力深厚实在非比寻常,这样法力高深的对手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好个绝令神剑啊!”紫倁忽然大小,叫出了水晶小剑的名字。他全身绿光越来越强,凌髐蜭从中仿佛看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这光芒,竟像极了她初入圣界时遇见的那个妖怪!

  想到那个妖怪,凌髐蜭竟有些恐惧。他努力压制住心中恐惧的念头,冷冷地说:“更好的还在后面!”

  “以你的法术,也可以做我的小友了。”紫倁的话竟不知意味着什么,“小友,这次可不能再让你主动进攻了!”

  说话间,紫倁先凌髐蜭一步出手,万恶圣剑在紫倁的催动下爆发出更加幽绿的邪光,一幅骷髅吸血的图案如一道封印,凭空出现在紫倁身前,不急不缓地向凌髐蜭印去。

  凌髐蜭毫不示弱,水晶小剑绝令上粉光大盛,在她面前形成一道耀眼的粉色光幕,牢牢护住她。

  “叮!”凌髐蜭突然回身,水晶小剑绝令击打在一个飞来的水晶小球上,小球上光芒一黯,顿时落在了地上。紫倁又在故技重演了。

  可紫倁这次的“故技”又演出了新的花样,就在凌髐蜭打落小球,回身正欲对付紫倁这放松警惕的一瞬间,另一个小球突然飞向凌髐蜭,髐蜭措手不及,小球裹挟着一道绿光正打在她胸口,她“啊”的一声惊叫,后退三步,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看样子伤得不轻。

  骷髅吸血的图案正印在粉色光幕上,一声脆响,二者纷纷破碎。

  魔界的侍卫早已闻风而来,此时已将凌髐蜭团团围住。

  “你……你暗算我?”凌髐蜭按住胸口,痛苦的声音中夹杂着怒气。

  “小友,你黑天半夜乱闯我的宫殿,恐怕传出去名声也不甚好。”紫倁若无其事地微笑着。

  “你无缘无故抓我的人,又是君子所为吗?”凌髐蜭针锋相对,毫不退让。他这时才有机会仔细看一看这个魔道圣君,这个人还是那般俊美,宛如傅粉何郎,但举手投足间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眼眸中透着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智慧。此刻,他背对着漫无边际的黑暗,面前是一位眼中满是不屈的自由之邦邦主。

  与紫倁相比,凌髐蜭的气质中少了一份令人恐惧的威严,多了一份仁爱治天下的和气,宛如一位散发着人性光辉的圣主贤臣。

  “小友,血沉槥在你心中真的那么重要?”

  “不错。”

  “那我就决不能饶了血沉槥!”

  “因为紫杺?”

  “你知道了?”

  “对不起……”凌髐蜭低下头,她早已查到了关于紫杺的一切。

  一阵冗长的沉默,谁也没有说话。

  “我把血沉槥带来见你。”最后,还是紫倁打破了沉默。
第六卷:国恨家仇两茫茫 78.心心念念
  血沉槥带着手铐脚镣,被两个士兵押了上来。

  “小槥!”凌髐蜭的水晶小剑落在地上,她无视面前的敌人跑上去抓住小槥的肩膀,“你没事吧?”

  “你这个傻瓜!你为什么要来啊?”血沉槥见凌髐蜭为了她以身犯险,又是感动又是担心,泪水簌簌而落,“我没事,可你呢?”

  “只要你没事就好。”凌髐蜭拥抱着她,久久不愿意松开。

  在血沉槥面前的凌髐蜭,已经丝毫没有面对紫倁和众侍卫时的那股杀气与霸气,如一只依人的小鸟,温婉柔弱,让人一见便会生出无限的怜爱之情,她这时表现出的美丽柔婉在一瞬间化解了所有人对她的敌意,魔界的侍卫们不由自主而又不约而同地把指向她和血沉槥的兵器缓缓放下,看着她那张美得令人心醉神往的容颜再也不愿把目光移开。连那老者,也差异于凌髐蜭这一戏剧性的变化,大张着嘴,一副大为惊讶的神色。唯有紫倁尚能保持清醒,此时忍不住一声断喝:“还愣着干什么!来人!把她们押下去!”

  侍卫、老者如梦初醒,脸上都现出些羞愧之色,再也不敢向凌髐蜭看上一眼。两个侍卫低着头,将二人押下去了。

  看着凌髐蜭、血沉槥二人走远,紫倁忍不住一声冷哼,“这个凌髐蜭果然美得惊人,让人一旦陷入她的魅力之中便无法自拔。”

  “只可惜啊,她铁了心喜欢血璎的女儿。”那老者接过话来道。

  同血沉槥在一起,凌髐蜭突然感到什么也不怕了,只要她把血沉槥搂在怀中,便会生出无限的希望与力量,小槥那温柔的目光仿佛触到了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让她幸福得颤抖,让她周身舒畅。这一刻,即使要她立刻为小槥而死,她也心甘情愿。

  如同经历了生死离别一样,此时凌髐蜭和血沉槥在关他们的屋子里紧紧相拥,默默无言。时间在她们面前仿佛是一块凝固了的水晶,透明却不再流动。

  紫瞐匆匆忙忙从魔界大殿走出来,迎面正碰上他的父亲紫倁,“瞐儿,干什么去?”

  “我……”望着父亲鹰一样锐利的眼睛,紫瞐低下头,什么也没有回答出来。

  紫倁和蔼地拍了拍紫瞐的肩膀,“我知道,你喜欢髐蜭。”紫瞐一愣,有些惊慌地抬起头望着紫倁。紫倁摇手示意他不要害怕,“你如果能娶了她,自由之邦将会是魔界的,这也是我想看到的。只不过,她这个人很怪,原来心中还有个瑰夜,现在呢?则是对血沉槥一心一意。你想得到她,简直难似登天。”

  紫瞐露出一个冷笑,示意非得到不可,“她是我的人,无论用什么方法,我一定会让她投入我的怀抱!”

  紫倁点点头,“不过你如果过去,还是先劝劝她别再和血沉槥抱在一起了。她旧伤未复又受了很重的新伤,如今不吃不喝同血沉槥整天抱在一起哪有疗伤的时间?再这样下去,恐怕你尚未得到她,她就死了。”

  “啊?”紫瞐一闻此言,心急如焚,也顾不上同紫倁道别,拔腿便跑向大狱。

  荒郊野外一座华丽的府邸。

  少年王侯躺在床上,拿着一本法术书认真地看。

  一个太监来报:“启禀太子,大王来了。”

  “儿臣参见父皇。”少年王侯连忙起身跪倒在地。

  “孽儿起来。”中年富商连忙扶住儿子,“家中不必多礼。”

  “父皇来找儿臣有什么事吗?”少年王侯坐在床上,但愿别是有关凌髐蜭的事。

  但怕什么来什么,中年富商开门见山:“髐蜭可能有危险,她去了魔界。”

  “什么?”少年王侯大吃一惊。

  中年富商神色严肃,“据我所知,髐蜭受了重伤,我怕她一个小孩子,难以保护自己周全,我决定和你一同潜入魔界,暗中对她进行保护。”

  “父皇。”少年王侯好像有异议,“我对于她这样有情有爱的人一窍不通,怎么保护她?”

  “那你总该知道她是否处于危险之中。”中年富商的话不容辩驳,“见机行事的能力你应该是不弱的。”

  “可是,如果紫倁出手,我……”少年王侯犹犹豫豫。

  “我知道,你对打赢紫倁没有把握。所以,你要尽量避免和他发生冲突。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现身。”中年富商说。

  “是,父皇,儿臣明白了。”少年王侯点了点头。

  大狱。

  众狱卒见自家少主如出了什么急事一般冲入大狱,各个大吃一惊,但谁也不敢阻拦,只能任他冲到凌髐蜭和血沉槥的牢房前。

  果如紫倁所言,凌髐蜭和血沉槥席地而坐,紧紧相拥,凌髐蜭的头靠在血沉槥的肩上,露出一半的粉面,那张美丽的脸虽然失去了血色与光彩,但依然如姣花照水,西子捧心一样娇媚动人。紫瞐久久凝视着,不觉呆了,深深陷入那强大的魅力之中。

  真愿意就这样看着她,真愿意让她在自己面前永远这样沉睡下去,自己就这样,远远地,欣赏。

  但是,不行!自己爱她,就绝不能任她死在自己面前!紫瞐忽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从梦幻中拉了出来,他用力推了推牢门,“你们两个别抱在一起了!髐蜭快死了!”但里面的二人毫无反应,似乎什么也没听见。

  “血沉槥!我知道你爱她,你难道想眼看着她死去吗?”紫瞐一急之下,将牢门踢打得砰砰作响,但二人依然对他毫不理睬。紫瞐心急如焚,一查之下才发现原来二人苦心设了一个隔音保护层,外面的声音根本传不进去。

  紫瞐有心打碎这个保护层,但凌髐蜭重伤之下设的保护层仅仅是薄薄的一层若有若无的透明光幕,如果掌握不好力度,这次攻击极有可能伤及里面的人。

  紫瞐紧握的双手中渗出了滴滴汗水,他不想伤到凌髐蜭,但他更不想坐视髐蜭死去而不管。他目光一冷,下定了决心,手心蕴起一团紫色的微光,幻化出一道五光十色的符文,轻轻向光幕印去。

  不想这道符文的力度还是偏大了,透明光幕并没有与它“同归于尽”的能力,只与它一相碰便碎为了碎片,而它的力量只减了一半,化为一道透明符咒,继续向前推进。

  “髐蜭小心!”紫瞐惊呼一声,凌髐蜭的右手横推而出,一道淡粉色光幕幻化出现,与透明符咒撞在一起,化成光点静静落下。然而凌髐蜭毕竟受了重伤,仅仅动用一些小的法术身体也承受不起,她看了紫瞐一眼,转过头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

  “凌儿你没事吧?”血沉槥见她这个样子,又担心又害怕。

  凌髐蜭轻轻抹掉嘴角的鲜血,柔夷抚上血沉槥的脸颊,“担心干什么?我又不会死。”

  “凌儿!”血沉槥又是心痛又是生气,伸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出死字,但见她那毫无血色的面容,忍不住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凌髐蜭搂住她,小槥把头靠在凌髐蜭的肩膀上,轻轻啜泣,“都是我害了你!……不,是那个徦珵瑧,那个坏蛋!”

  “说实话,我真希望他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凌髐蜭狠狠地说。紫瞐见凌髐蜭伤势不轻,担心的程度不亚于血沉槥,见凌髐蜭与血沉槥说话,他的心中忽然涌上一股酸涩,“髐蜭,你的伤不要紧吧?”

  血沉槥一脸敌意地望着他,凌髐蜭看了血沉槥一眼,冷冷地说:“关你什么事?”

  “我有要事和你商量,只同你一个人。”紫瞐说着回身呼唤狱卒:“把牢门打开!”

  狱卒见少主有令,不敢不听,取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把她带走!”紫瞐一指凌髐蜭,他身后的五个狱卒立即动手去拉,小槥见五人如五只恶虎,泪如泉涌,死死抓住凌髐蜭,“不要啊!”

  说时迟那时快,凌髐蜭伸腿一勾,迅速如闪电,一个狱卒躲闪不及,向后倒去,另外的两个人与他正巧在一条直线上,距离又近,他向后一倒产生了连锁效应,其余二人也站立不稳,跌倒在地,十分狼狈。

  凌髐蜭趁机抱住血沉槥,移向墙边,“再敢过来一步,我死给你们看!”

  那未倒的二人顿时不知所措,生怕凌髐蜭一时冲动寻了短见,凌髐蜭的速度他们已见过,自知拦不了她。二人齐齐望向紫瞐,听凭他的吩咐。

  紫瞐望着凌髐蜭那坚决的神情,又是爱怜又是敬慕,“我只不过同你商议点公事,你这又何必?”

  “我只通小槥在一起,谁也别想分开我们!”凌髐蜭大声说,怒视紫瞐。

  紫瞐毫不生气,“那好,我请你们二位一起商议,总可以了吧?”

  见对方的气势软了下来,凌髐蜭也不显得那么凌厉了,她看看小槥,小槥也望着她。

  “那好吧!”凌髐蜭扶血沉槥起来,尽管她自己的伤势比血沉槥还严重。紫瞐走过去搀扶凌髐蜭,凌髐蜭愤然甩开了他的手,“你别碰我!”

  见凌髐蜭的态度又恢复了以往的敌意,紫瞐退到了一旁。五名将军将二人押出牢房,径直押入紫瞐的寝宫。

  凌髐蜭和血沉槥二人步入这宽敞豪华的宫殿,对周围一切新奇的东西视而不见,紫瞐将二人领到桌旁坐下,为二人倒上香茗,“请!”

  “你想和我谈什么?”凌髐蜭开门见山,她与小槥并肩而坐,挨得很近,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你不想知道的秘密,你看那幅画!”紫瞐说着向墙上一指。只见墙上赫然画了一幅彩画,画的正是凌髐蜭,画中的凌髐蜭正低头抚摸着一只白兔,不过凌髐蜭的绝色并非可以画出的,画中的凌髐蜭远远没有现实中的美丽。
第六卷:国恨家仇两茫茫 79.投膏止火
  然而,就在凌髐蜭一分神的一瞬间,紫瞐忽然一把将她从血沉槥身边拉开,推倒在地上,翻身骑在她身上。血沉槥知道他想干什么,心中大急,想冲过去营救,却被忽然出现在面前的一道深紫色屏障远远隔开。

  凌髐蜭拼命挣扎,怎奈她受伤太重,手上没有半分力气,紫瞐缚住她双手,抚摸了一下她那娇美的面颊,妖冶地笑道:“你就是我的了。”说完伸手去接凌髐蜭腰间的带子。

  骤然间,一件令紫瞐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道血色光芒在凌髐蜭身上横冲而出,直击紫瞐胸口,紫瞐措不及防,被血光击飞了出去,穿过紫色光幕重重摔在地上,滚了两滚。这血光威力奇大,紫瞐竟被它伤得不轻,吐出一口浓黑的鲜血。

  “你……你竟然能以意念操纵法术?”紫瞐大惊失色。一般的会法术者需要念动咒语、叩印、捻诀才能催动法术,而法术至圣则可以免去这些程序,直接以意念催动法术。但是,这种法术至圣在三界寥若晨星,连被传为已经死了的“不灭剑诀”的创始人——“凄鸷太子”薛孽都无法做到。

  “是啊。”趁此机会,凌髐蜭爬起来,左手一挥,一道粉光应手而出,击在紫色光幕上,光幕被紫瞐穿过,威力大减,如今再受到冲击,一声脆响碎为了紫色光点,在空中如流星一样滑落下来。

  “凌儿!”血沉槥眼中含着泪水,跑向凌髐蜭,凌髐蜭也向她飞奔了过去。

  看着快要相遇的凌髐蜭和血沉槥,自摸的内心中竟产生了一种阴谋未得逞的愤慨,他不想让凌髐蜭和血沉槥圆满,他只觉得自己的理智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不由自主地取出一把飞刀,掷向了血沉槥。

  一心只想着凌髐蜭的血沉槥哪里会料到他用此阴招,况且紫瞐被击飞后正巧落在血沉槥身后,背后下手,着实令人防不胜防。就在飞刀飞向血沉槥的瞬间,一道白光从角落里射出,径直打向那把飞刀。

  紫瞐眼神一冷,左手发出一道紫光径直击向发出白光的角落,右手与此同时幻化出紫剑,一剑刺向血沉槥。

  角落里,一道铅灰色光和一道白光一起迎上了这道紫光。紫瞐的速度快如闪电,角落中的“援军”又被缠住,根本无法增援。眼见血沉槥就要命丧紫瞐剑下之时,凌髐蜭忽然间身影一闪,挡在了血沉槥的前面。

  由于速度的原因,紫瞐想收回招式根本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紫剑刺穿凌髐蜭的胸膛。“啪”的一声,被白光击中的飞刀落在了地上。

  “凌儿!”血沉槥和紫瞐都惊呆了。

  凌髐蜭一把抓住紫剑,一用力将它从自己的胸膛里拔了出来,一股鲜血随之涌出,她冷冷地看着紫瞐,将紫剑向他那边一推,“你玩够了吗?”

  血沉槥抱住凌髐蜭的身体,失声痛哭。

  “小槥,快别哭了,我不是很好吗?”鲜血一滴一滴地从凌髐蜭的伤口中流出,染红了粉色的纱衣。

  “凌儿,你不要说话了。”血沉槥望着她,泣不成声,她伸出手,按住凌髐蜭胸前的伤口。

  凌髐蜭突然笑了,“并未伤及要害,你怕什么?难道我在你心目中就那么脆弱,那么容易死吗?”

  “你又来了!以后不许说死!”血沉槥又心疼又生气。

  “好,我以后再也不说了好不好?”凌髐蜭看见血沉槥梨花带雨的样子,心里一酸,泪水簌簌而落。

  紫瞐已经在震惊中清醒过来,看见凌髐蜭和血沉槥的举动,恨铁不成钢地叫起来:“谈情说爱也不分时候!多危险!来人!传太医!”

  魔界的太医的医术居然不低,凌髐蜭严重的伤口被包扎得很好。她躺在紫瞐寝宫宽大的床上,虚弱得像一朵失去了水分的花,但那妖媚的模样依然令人怜惜。

  血沉槥坐在她床边,紧紧拉着她的手,不准紫瞐靠近半步。

  刚才在太医给凌髐蜭治伤的空档,紫瞐早已带人奔向了白光发出的那个角落,但可惜的是已经人去角落空,连那道紫光被打碎的光点也都已经消失。

  不过紫瞐真有点为凌髐蜭所折服了,伤口的剧烈痛楚并没有使她昏厥过去,当太医为她缝上那两道寸长的伤口时,他连眉头也未皱一下,只是微笑着看着身边的小槥。

  紫瞐再看看血沉槥,心中不免塞满了疑问。这个血沉槥除了外表好看一点,并没有别的特别的地方。况且单论相貌她也算不上第一,不要说凌髐蜭,连瑰夜、紫坽甝甚至花倾湘都远远超过了她。他紫瞐如果是个女人,论相貌必将远远将她落在后面。

  看着凌髐蜭,紫瞐忽然灵机一动,急转身退出了房间。

  凌髐蜭和血沉槥不知他搞什么名堂,对视了一眼,凌髐蜭冷静地道:“不必怕他!”

  紫瞐没有再进来,推门而入的却是一名紫衣女子,这女子依稀有些眼熟,她头上戴着凤冠,别着金钗,一身紫绸,外罩紫纱,雍容中不失淡雅飘逸。

  “这位妹妹你是……”凌髐蜭总觉得来人有些熟悉。

  “想不到你真的认不出我来了。”紫衣女子笑起来,那声音却熟悉得很。

  凌髐蜭和血沉槥再也忍不住笑了个前仰后合,“紫瞐,你开什么玩笑啊?”

  “髐蜭不是喜欢女孩子嘛?”紫瞐做了个女孩的姿势,又将二人逗笑了。

  “你以为这样凌儿就喜欢你了?”血沉槥白了他一眼。紫瞐看着凌髐蜭,她笑得相当开心,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这么快乐地笑,想不到她笑起来竟是这般好看,如出水芙蓉,玫瑰绽放,让他看得呆住了。他仿佛感到,自己与凌髐蜭之间的坚冰忽然间化解了。

  “至少她不再排斥我了。”紫瞐很自负地回答血沉槥。

  这句话和紫瞐的神态让凌髐蜭和血沉槥又忍不住笑成一团。冷不防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响起:“荒唐!瞐儿,跟我来!”紫倁的身影在门口一晃而过。

  紫瞐的眼中多了些惊恐,他向凌髐蜭和血沉槥一抱拳,“失陪一下。”匆匆离开。

  血沉槥看了他离去的背影一眼,“这个紫瞐为了你真是用心良苦。”

  “可我给他的永远只能是鄙夷和嘲笑。”凌髐蜭淡淡地说,“不要说他是个男人,就算是个女人,我也不会接受他。”

  “为了我吗?”血沉槥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

  “今生今世,你是我的唯一。”凌髐蜭说这话的时候,血沉槥早已俯下身,把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魔界大殿,紫倁满面怒容。

  “荒谬!可笑!我让你去追求凌髐蜭,不是让你把尊严和立场也放下!”

  紫瞐已换成男人的服饰,垂头跪在下面,一声不吭。

  “你这样为讨女人欢心不顾一切忘记根本的逆子要之何用?来人!把他推出其斩了!”紫倁盱衡厉色,袍袖一拂,立刻就有两个妖兵押了紫瞐下去。

  在场臣子情知紫倁只是吓唬紫瞐一下。自己亲生独子,他哪里舍得说斩就斩。当下便有深谙官场之道者出来求情,一位白须老者走到紫倁身旁跪下,“圣君,少主他一时糊涂才会犯此错误,万望圣君念他年幼饶他这次。少主一定幡然悔悟,下次必不再犯。”

  紫倁沉思片刻,挥了挥手,“也罢!暂且饶他,送他回宫,闭门思过三天。”

  “圣君英明!”那白须老者叩头谢恩,这回他倒做了个顺水人情。

  自由之狱。

  牢中的蓝溯依旧不老实,不是晃动铁栏,就是踢打墙壁。“放我出去!这是自私保守派们的阴谋诡计!你们都上当了!”

  狱卒实在受够了他,走到牢前狠狠给了他一鞭子,“叫什么叫?再不老实,老虎凳和辣椒水有你受的!”

  “你凭什么打我?难道你和保守派是一伙的?哼!落到你们这伙人手里,要杀就杀,老子做鬼也同你们斗争到底!”蓝溯大喊,被冤枉使他失去了理智和应有的判断力,但他依旧没忘掉自己的理想、信仰。

  狱卒不与他一般见识,不屑地走开了。

  为了防止紫瞐再做出格之事,紫倁将凌髐蜭和血沉槥移到了华丽的客房,严加看管。

  凌髐蜭打开梳妆匣,小心翼翼地插上珠花,涂上胭脂,她本就绝色,如今加上恰到好处的妆容更显得媚而不俗,美胜天仙。

  “凌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爱美。”血沉槥颓唐地看了她一眼。

  “我只是想让小槥看到我美丽的样子。”凌髐蜭理了理飘带,轻轻抱住小槥。

  我只是想让小槥看到我美丽的样子!原来,凌儿的美都是为了自己!血沉槥把头神神地埋在凌髐蜭胸前,泪水悄悄滑落了下来。

  自由之邦舞辰府。

  金漪然、明涟已被冯羽觞清了来,乐晓嘿和徦珵瑧也作为客人坐在二人对面,紫坽甝边陪几人闲坐,边打发冯羽觞去看看蓝溯怎么样了。

  冯羽觞去了一刻,回来时满面冷笑,“酋长不必担心此人,他是天上落下一张脸,他为了不要往悬崖下跳——死不要脸。开始还和狱卒大叫大嚷,后来狱卒给了他几鞭子,他便改为了讨好利诱,说什么放他出去,就封那狱卒做大官,狱卒岂信他那一套?”

  徦珵瑧听着,连连摇头,“无可救药。”

  乐晓嘿似乎有些理解蓝溯,“徦大哥,你或许不明白蓝哥的苦衷,他做这些其实都是迫不得已的。你如果见识到了那些‘正人君子’们如何对付我们蓝宇国人,你肯定也就不觉得他做的一切过分了。”

  “来人,将蓝溯带上来!”紫坽甝的命令打断了乐晓嘿的话,紫坽甝很不喜欢徦珵瑧,她觉得乐晓嘿向这样一个自私保守派讲论蓝宇国纯属对牛弹琴,做无用之功。

  不久,冯羽觞带着两个士兵,将蓝溯拖了上来。蓝溯跪倒在紫坽甝面前,不失礼节地行了大礼:“臣蓝溯叩见舞辰酋长。”

  紫坽甝并不急于叫他起来,而是单刀直入地问他一句:“想不想戴罪立功?”

  蓝溯叩头道:“臣万死不辞。”

  “好。”紫坽甝爽快地一拍案桌,“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你与金漪然、明涟两位义士率三十名精兵,暗中赶赴魔界接应凌儿!”

  蓝溯仿佛天上落下了大馅饼让他捡到了,喜出望外,连连叩头,“多谢酋长开恩!”即使紫坽甝不吩咐,此次他也非去不可,如今紫坽甝经顺水推舟给了他一个立功的机会,让他一举两得。

  “魔界的路,我已派人探好。我还有一位客人,她会同冯羽觞将军一起率二十名精兵作为奇兵。”紫坽甝看了看众人,有节奏地拍了拍手,屏风后面转出一名玫红衣衫的女子,瑰夜。

  蓝溯大吃一惊,紫坽甝则若无其事,“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徦珵瑧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单膝跪在紫泠涵面前,“请让我也为救髐蜭尽一份力。”乐晓嘿见他如此,也随他跪了下来,“我也要去救姐姐!”

  蓝溯不见则以,一见暴跳如雷,“酋长,乐晓嘿要去完全可以,徦珵瑧这恶人万万去不得!带上如此缺德之人,必要天怒人怨,什么好计划也得泡汤!”

  紫坽甝冷冷看了他一眼,“此事我自有主张。徦珵瑧,乐晓嘿,念你们一片赤诚,我允许你们各带邦中十名精兵前去助阵!”

  “谢舞辰酋长!”徦珵瑧报复似的看了一眼蓝溯。蓝溯怒发冲冠,双拳紧握,但强忍住怒气眼珠一转双膝跪倒在紫坽甝面前,“舞辰酋长,徦珵瑧和乐晓嘿要去也可以,不过这二人对魔界地域人生地不熟,臣请缨与二人同路前去,以免他们帮了倒忙。”

  “也好。”紫坽甝对蓝溯的小算盘心知肚明,但她深爱凌髐蜭,与她抢髐蜭者注定是她的仇人,此时的蓝溯正是她现成的利用对象。因此她顺水推舟地答应,演了出借刀杀人的戏。

  蓝溯连连谢恩,恨恨地看了徦珵瑧一眼。等着瞧!早晚有一天,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第六卷:国恨家仇两茫茫 80.乐晓嘿独闯“鸿门宴”
  魔界偏殿,圣君紫倁正与几位重臣对坐。一位黄袍老者面有忧色,“我们将自由之邦邦主和赢月酋长囚禁于此,难免他们的邦众会来救。”

  紫倁悠闲地品茶,随意坐在宝座上的姿势却显出一段别样的风韵来,听着黄袍老者的话,他嘴角微微一翘。“放心,我已经得知了他们的出发时间。”

  在座几个人各吃一惊,“圣君神机妙算,我等自愧不如。”

  紫倁淡淡地笑笑,“传令,明晚大宴群臣,我还有两位神秘的客人也将出席。他们不是要来吗?也好,我看看他们有没有胆量来赴这‘鸿门宴’!”

  入夜,魔界大殿里灯火辉煌。魔道神君紫倁大宴群臣,酒过三巡,略有些醉意的紫倁微笑着站起身,面向正饮酒作乐的群臣,“今日我们魔界请来了两位贵客。这两位贵客非比寻常,乃是自由之邦的邦主和赢月酋长。来人!把贵客请上来!”

  “是!”左右领令,不久带上来两名女子,在场群臣早已听说过自由之邦邦主和赢月酋长风华绝代,但她们出现的那一瞬间还是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所有的动作,双眼直直地望着她们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瞬间。

  凌髐蜭的美永远是那种雍容、典雅、沉稳、让人见到便不由自主地镇定下来,把人震住的美。于绝世的妩媚中又隐隐透着一股霸气,这种特殊的气质让人自然而然产生一种敬畏,使她仿佛是庙中美丽的神像,可望而不可即,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血沉槥的美则恰恰相反,那是一种让人一见便想得到的美,每一个微笑与每一个目光都带着摄人心魂的魅力,让人陷入其中无法自拔,皎洁如月的面庞与如琉璃盏中血色美酒的红唇让所有人都产生了靠近她的冲动。

  “贵客到来,失迎失迎,请坐。”紫倁显得很得意。一名侍女把凌髐蜭二人引到两个靠近紫倁的座位,这个座位明是显示主人对客人的尊重,暗则是方便紫倁控制二人。

  “不必客气。”凌髐蜭从容地回答。血沉槥紧紧握着髐蜭的手,用担忧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凌髐蜭自信地向她笑笑,虽然自己也是强作镇定。二人的身后紧跟着四个武将,手按在腰刀上。显然,二人要是有什么异常举动,这四人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淡淡的花香飘散在空气中,凌髐蜭与血沉槥并肩坐在那个显眼的位置上。侍女斟上美酒,凌髐蜭既来之则安之,缓缓地喝着。

  “奏乐!献舞!”紫倁看着二人,冷笑一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一群舞女走上来,开始表演歌舞,但面前坐着这样两个绝代佳人,众臣自然谁也没有心思看歌舞了。

  目视群臣那些或是羡慕,或是贪婪,或是赞许的望向凌髐蜭二人的目光,紫瞐显然切身感受到了这份冲动,他离开自己的位置,走到凌髐蜭身边,微笑着:“魔界的歌舞你还看得惯吧?”

  凌髐蜭不置可否地默默饮酒,紫瞐轻轻搂住她的肩膀,“不要喝那么多酒,对你的伤不好,我会心疼的。”

  群臣见他这个举动,都脸色微变,心想这魔界少主怎能当众对贵客如此无礼。虽然这“贵客”已经成为魔界的阶下囚,但如此做法还是太有失礼数了。

  凌髐蜭放下酒杯,目光注视着众舞女,拿开了他的手,面无表情地低声警告:“乖乖回到你原来的位置,今天我不想让你当众出丑。”

  “少主,贵客不喜欢你你就离远点嘛!”有一个“打抱不平”的端着酒杯走来了,这个人叫许勇,是魔界的一名将军,唯一的嗜好就是女色,见了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

  紫瞐看着这魔界出了名的色鬼,忍不住一声冷笑:“贵客未必就对你感兴趣,你还是别自讨没趣了!”

  “难道你知道贵客对我没兴趣吗?”许勇白了他一眼,“是不是啊,贵客大人?”

  凌髐蜭实在忍无可忍,擒住他手腕把他推出一丈多远。

  紫瞐见许勇吃了苦头,忍不住好笑。血沉槥越看越担忧,凌髐蜭若无其事地把她搂在怀里,喝着侍女斟的酒。她的这个举动又让群臣脸色一变,有些甚至开始交头接耳。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时,忽然一个妖怪跑上殿来,“报——启禀圣君、少主,抓住奸细一名!”

  “带上来!”紫倁似乎早有预料,他挥了挥手。

  两个妖兵带上一个老头子来。这老头相貌平平,与普通老者绝无特别之处,扔进人堆里便找不着。可他一上来便不知深浅地大喊:“喂——太没礼貌了你们!有这么对待客人的吗?”

  凌髐蜭和血沉槥定睛一看,这老者竟是乐晓嘿所扮,二人不禁互望了一眼,不知这法力低微的晓嘿独自来这里想搞什么名堂。

  “跪下!”两个妖兵用力一推,将乐晓嘿推倒在紫倁面前。晓嘿微一转头,看见了在紫倁侧面的凌髐蜭,忍不住再次大叫起来:“侄外孙女!你太不孝了!抱着美女,喝着小酒,却让你二外公跪着!有你这么当侄外孙女的吗?”

  这么一闹,魔界众臣面面相觑,不知演的是哪出戏。

  “你到底是什么人?”紫倁开口了。

  “容秉,容秉,我乃是你们这位客人的二外公。你们这位客人,素来不孝顺,有什么好事也不叫上我。这不,无缘无故就失踪了,还得叫我老人家来找,好不容易我老头才找到地方,她却只顾着抱美女喝小酒,也不给我老头点喝。”扮作老头的乐晓嘿说着便跳了起来,两个妖兵想再次按着他跪下,被紫倁制止了。

  “好。老人家来了就来了。”紫倁大度地挥挥手,叫人在后面多设一个座位。可乐晓嘿一听差点蹦起来,“什么?要我坐我侄外孙女后面?我不干!”

  许勇正没好气,忍不住呵斥道:“大胆!有你的地方不错了!在圣君面前还挑三拣四,你活得不耐烦了吧!”

  “欺负老头子啊!”乐晓嘿喊起来,向地上一滚,耍开了赖,“侄外孙女,你就看着你二外公被欺负啊?”

  “二外公,你就先将就一下吧!”凌髐蜭见叫到了她的头上,无奈只得顺水推舟地劝道,“谁让你没早来呢?”

  “还早来!我能找到你就不错了!说跑就跑,也不跟你二外公说一声,让我苦找了这么久!更有甚者,来这里喝酒了也不叫上我!老头子我白疼你这么多年!”乐晓嘿眼睛一瞪,停止了耍赖。

  “二外公,我错了好不好。我保证,以后去什么地方先告诉你。有什么好事都带上你。你就听侄外孙女的一次,坐后边吧!”凌髐蜭又劝道。

  乐晓嘿心有不甘地站起身,“好吧!”走到后边去了。

  因为有凌髐蜭二外公的身份,所以乐晓嘿一坐到后边边有不少人对这不起眼的小老头拍马溜须,大献殷勤,可晓嘿的心里却暗暗着急。

  原来,早在紫倁邀请凌髐蜭和血沉槥入席之前,徦珵瑧、金漪然、瑰夜、冯羽觞、乐晓嘿、蓝溯等人的营救队伍便已到达魔界之外。魔界把守森严,要想混入其中着实不易,在摸清了周围地形后,乐晓嘿决定以身犯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调开守卫,方便大家进入。本来大家不同意法力低微的晓嘿去冒这个险,但其余人的应变能力均不如他,他又执意要去,众人最终只得同意。

  刚刚,乐晓嘿假扮“奸细”成功调开了守卫,又在紫倁面前糊弄一番化险为夷。然而,其余人怎么还不到?出了什么岔子了吗?

  在晓嘿调开守卫的同时,蓝溯与徦珵瑧、明涟与金漪然,瑰夜与冯羽觞分别率人从三个不同的路径进入了魔界,由于事先打探好了路,三路人马以最快的速度奔向魔界大殿。

  可为何三路人马迟迟不到呢?

  并非他们不到,而是魔界机关密布,三路人马都遇到了麻烦。

  按计划,为了减小目标,三路人马化整为零,一人或两人为一小组单独行动,蓝溯与徦珵瑧、明涟与金漪然,瑰夜与冯羽觞及其所带的人分别在大殿的东、西、南三个隐秘的地方会和。

  最早出发的是明涟和金漪然,二人按原定的路线向大殿的东边进发,在越过几个楼阁之后,走在前面的明涟突然停了下来,“金大哥你看!这里什么时候多出两条路?”

  金漪然翻出地图,仔细对照着周围的景物查看路线是否有误。然而,路线没有错,只是在这个地方地图上只画了一条路而实际上却是三条路。

  “那……我们走哪一条啊?”明涟很为难地思考起来。然而,她很快就发现自己不用思考了。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他和金漪然罩在其中并迅速收紧。

  “啊!”明涟一声惊叫,拔出匕首想砍开大网,但匕首碰到网上却宛如碰到钢丝一般,根本无济于事。

  “小姑娘,省省吧!”一个奇形怪状的妖魔将领走来,他手下的妖兵立即拔刀围住了二人。网越收越紧,二人被紧紧箍住,丝毫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众妖兵抬走。

  由于乐晓嘿去引开了守卫,蓝溯只得与徦珵瑧一同潜入魔界。在化整为零时,他本不愿与徦珵瑧一同行动却又怕此人失了监视耍什么花样,只得硬着头皮,与他同小组赶去会和地点。

  徦珵瑧这次竟不阻拦他的决定,只是在各小组分道后一路轻功法术将轻功很差的蓝溯落在后面累得气喘吁吁。蓝溯此时才见识了徦珵瑧的真正实力,又是气又是嫉妒。

  “怎么?你想耽误时间吗?”徦珵瑧冷眼看着在他后面紧赶慢赶筋疲力尽的蓝溯。

  蓝溯同他在一起本来心里就感到别扭,如今又被他抢白了这样一句,更是恼羞成怒,但想起所处环境却又不好发作,只得丧气地一挥手,“你先走好了,我去破解几处必须破解的机关。”说完也不待徦珵瑧同意,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但蓝溯万万没有料到,这个举动让他立了奇功。

  一离开徦珵瑧,蓝溯便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其实什么破解机关,都是他的借口。紫坽甝给每个人的地图上都标注着哪里有机关,而且冯羽觞还专门负责在大家行动前到魔界的机关暗道总室把魔界的所有机关关了。

  他决定在远处站一会再走,以免再次遇上徦珵瑧。反正地图人手一份,又不会迷路。
第六卷:国恨家仇两茫茫 81.成竹在胸
  蓝溯站了一会,刚要继续赶路,忽然被一个声音叫住了:“等等,蓝溯!”

  他大吃一惊,立即回头,全神戒备。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富商打扮的人,这个人正是不久前把血色怪兽拉走的那人。

  “你是什么人?”蓝溯对对方戒心不小,虽然看对方的打扮不像魔界之人。

  “你不用管我是谁。”中年富商缓缓地说,“我劝你关心一下自己,我怀疑紫倁要暗算你们,你最好找个地方躲起来用幻影神镜看一看其他人的情况再行动。”说完也不等蓝溯答话,化道白光消失在了黑夜里。

  蓝溯皱着眉思索了片刻,四周看看,寻找到了一个较为隐秘的地方,见四周无人,他悄悄取出幻影神镜打开。蓝色的镜面光华流转不定,蓝溯为了防止暴漏目标,悄悄给自己和幻影神镜使了个隐身法。

  先看谁呢?他最不放心的便是徦珵瑧了。蓝溯念动咒语,镜面上立刻出现了徦珵瑧。

  令蓝溯吃惊的是,此时的徦珵瑧正被一群妖兵抓住,动弹不得,而更令蓝溯吃惊的是那些妖兵的对话。

  “奇怪,请报上不是说还有一个叫蓝溯的家伙吗?怎么只有这一个啊?”一个妖兵奇怪道。

  “是啊,难道出什么差错了?一共七十个人,我们若只抓到六十九个,可怎么交差?”另一个妖兵则烦恼不已。

  第三个妖兵比较现实,“他跑不了!”接着他狠狠给了被抓的徦珵瑧两脚,“说!和你一起的那个蓝溯呢?”

  了得!蓝溯大吃一惊,徦珵瑧这家伙与他有仇,巴不得供出他来呢!他连忙关掉幻影神镜,回身就走,却发现不知何时魔界的卫兵增加了两倍。

  “可恶!”蓝溯躲在一棵树后,暗暗咒骂。看来一时半会想出魔界是不可能了。

  “梦幻空间,开!”忽然间,他的身旁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一扇空间之门凭空打开,蓝溯在反应过来之前便被一只大手拉进了空间之门中,等到他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是在魔界之外了。

  “空间幻术!”想起刚才的那个法术,蓝溯暗暗心惊。“空间幻术”蓝溯也会,但魔界机关密布,有一部分法术机关就是阻止空间幻术进行的,空间幻术在魔界基本无法施展。这些法术机关是无形的,即使关掉机关总室的机关总闸也无法将这些机关关闭。但是那个把他送出来的人居然能在有机关的情况下成功施展“空间幻术”,可见这个人的法术高到了什么程度!

  只是,那个人的声音怎么有些熟悉?

  等等!蓝溯突然想到,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以现在的情况看,那些派去营救凌髐蜭和血沉槥的人几乎全部被抓。现在,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了!

  蓝溯立即向自由之邦的方向狂奔而去。

  魔界大殿内依旧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时间已到了半夜,凌髐蜭仍在那里搂着小槥,一边喝酒一边欣赏歌舞,时不时讲几个笑话,一副天塌下来与我无关的样子。乐晓嘿倒急得心如火烧,那三路人马怎么说也该到了吧?可怎么连人影也没见着?凌姐姐也真是的!平日里绝顶聪明,怎么今天就猜不出我来的目的呢?还在那跟没事儿人似的!

  不,乐晓嘿立即在心中否定了自己的推断。以凌髐蜭的聪明,绝不会料不到这点。从她看到自己那略一惊异又稍带肯定和感激的目光中便可以看出她知道了一切。那么,是不是她早有办法了呢?

  一个妖兵跑来,在紫倁耳边说了些什么,紫倁微微皱了皱眉,对那妖兵小声吩咐一番,那妖兵下去了。

  紫瞐看见父亲的举动,立即明白了。他走到紫倁身边,二人小声说了些什么,之后他又走下去来到凌髐蜭身边,抓住她的手腕,修长的拇指按在她的脉搏上。

  “你的伤势越来越重了。”紫瞐放开了那美丽的手,虽然他有些不舍,“有个惊喜我都不想给你了。”

  “他们失败了是不是?”凌髐蜭没有惊讶的表情,怀中的小槥闻言一惊。

  “原来你猜到了。”紫瞐拿过侍女手中的壶,为髐蜭斟上一杯浓酒,“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他们?”

  “应该说,他们该怎么处置你。”凌髐蜭说这话时声音压得很低,有点幸灾乐祸似的,“我相信他们不会败。”

  “可你的相信是错的。”紫瞐冷冷一笑,接着提高了声音,“父皇,我们该请新来的几位客人上来了吧?”

  “确实该了!来人!把‘客人’带上来!他们来得太晚了,该受点惩罚了!”紫倁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向手下一挥手。

  “是!”大殿之下众妖兵一声答应,几个妖兵先将明涟、金漪然二人连同大网一起抬了上来。随后,六个小妖押着五花大绑的瑰夜、徦珵瑧、冯羽觞来到殿上。

  “跪下!”望着立而不跪的众人,众小妖一顿拳打脚踢。但众人刚强不屈,回应了一顿激昂的骂声:“紫倁!紫瞐!你们这对坏事做绝的恶父子不得好死!”“紫瞐!你这个恶魔!”

  早在几人被押上殿时,凌髐蜭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紫瞐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别激动,对身体不好。”

  “好啊!对本圣君如此无礼!”紫倁忿然作色,“啪”地一拍桌子,“来人!给这些不识好歹的家伙点厉害尝尝!拖下去每人重责五十大板!”

  紫瞐听见紫倁的话,露出好笑的神色,他不慌不忙地走到阶前,向紫倁深施一礼,“父皇息怒,他们不就是没向你下跪吗?您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不如把他们交给孩儿处置,孩儿一定帮父皇解了这心头之恨。”

  “好,交给你处置。”紫倁挥挥手,不再管了。

  紫瞐走到几人面前,笑了笑。徦珵瑧实在看不惯他这种奸笑,呸地一声,“恶贼!”

  紫瞐立刻伸手捏住他的下颌,盯着他的眼睛,“不用你今天叫我恶贼,明日的洞房花烛之夜我叫你亲眼看着我和凌儿如何亲热!哼!”他狠狠向后一推才把徦珵瑧的下颌放开,徦珵瑧险些跌倒。听见紫瞐这话,他愤怒得说不出话来,两眼直勾勾盯着紫瞐,可紫瞐已不再理他。

  “知道你们为什么失败吗?”紫瞐望着五个被抓住的人,围绕他们走了一圈,“你们的人里有我的人。让你们死个明白,你们知道蓝溯是什么人吗?他是我的堂兄。就是他,把这次行动的全部内容告诉我的。”

  “蓝溯这个混蛋!”金漪然愤然骂道。

  紫瞐不等他说完便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大胆!敢这么说我的堂兄!”

  金漪然不顾嘴角淌下来的鲜血,朗声怒骂:“你们堂兄弟二人早晚下地狱爬刀山,死无全尸!”

  血沉槥看见五人被折磨的惨象,吓得缩在凌髐蜭怀里。凌髐蜭抱住她,平静地柔声安慰:“不要害怕,我有一种直觉,蓝溯一定会来救大家的。”

  “他……他不是内奸吗?他怎么会来救我们?”血沉槥绝望地摇了摇头。

  “他绝不是内奸。”凌髐蜭肯定地回答,“内奸另有其人。相信我,小槥,这个内奸就在冯羽觞、瑰夜、徦珵瑧三人之中。”

  “那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现在还无法搞清楚。”凌髐蜭轻轻叹了一声,目光直直盯着五个人。

  “堂兄教了我一个办法,灵不灵就不知道了。”紫瞐说着挥挥手,一个小妖拿来一个盒子,另外两个小妖抬来一口大缸,缸内全是毒蛇。

  “堂兄说,把你们的手和脚砍下来,把骨髓取出来,里面空余的地方换成蜈蚣,再把你们的手接到脚上,脚接到手上,投入这个蛇缸之中,那样你们会死得很惨。我不怎么信,今天来试验一下。”紫瞐扫了五人一眼,“刚才叫喊的那个小姑娘,听堂兄说你叫明涟是吧?很好听的名字,不知这一切降临到你身上你会作何感受呢?”

  “你敢!”听见紫瞐的话,金漪然仿佛被掏去了心肝,他愤怒地大喊,“有我在,你休想动她一根寒毛!”

  “是吗?”紫瞐悠闲地念动口诀,明涟瞬间被从大网中分离出来,她一出来,立刻就有两个妖兵抓住了她。

  “行刑!”紫瞐一挥手。求生心切的明涟奋力挣扎,那两个妖兵哪里是她的对手,被她两脚就踢倒在一边。

  “不知死活的东西!”紫瞐眼神一冷,手中紫剑猛然刺向明涟。明涟脚尖一点,向后飞出数丈,避开了他的攻击。然而,紫瞐的法术深不可测,他此招是虚,另一招才是实,只见紫剑骤然调整方向,闪电般的一剑刺向明涟腹部。

  这么快的速度,明涟根本没有机会反应。金漪然被大网网住又被两个大将抓住,更加无能为力。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粉光一闪,“叮”的一声,水晶小剑绝令径直迎上紫剑,强大的力量将紫瞐推了出去,紫瞐足尖点地向后滑去,快到大殿的阶下才勉强站住。“凌儿,你……”他又是惊异又是愤怒。

  就在水晶小剑绝令迎上紫剑的同时,紫倁的万恶圣剑早已刺穿了凌髐蜭的身体,此时紫倁拔出剑横在凌髐蜭脖子上,“小友,你也太爱表现了。”

  此时,魔界的四个大将上前,两个看押住明涟,另外两个抓住凌髐蜭。而原来看押凌髐蜭和血沉槥的四个武将则两个看押着血沉槥,另外两个抓住了晓嘿。

  乐晓嘿破口大骂:“紫瞐,你这个王八蛋!你他妈的不是人!还有蓝溯!枉我叫你一声哥!你他娘的原来是个内奸!你不得好死!”在屁股挨了两脚之后,他不得不住口了。

  紫瞐很快恢复了平静,他走到凌髐蜭面前,取出丝帕为她擦去嘴角流出的鲜血,用一种爱怜的目光望着她,“可怜的凌儿,你也太自不量力了。这样只会加重你的伤势,你救不了他们的!”
第六卷:国恨家仇两茫茫 82.神兵天降
  “我知道,可我不能看着你伤害我的朋友坐视不理。”凌髐蜭推开那两个武将架在她颈上的刀。

  “其实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完全可以放了他们。”紫瞐忽然握住她的手,温柔地望着她,“你嫁给我。”

  “胡闹!”这个条件太不可思议了,凌髐蜭生气地抽回了被握住的手。

  “那可就别怪我了!”紫瞐的目光瞬间变得残酷,他向抓明涟的两个大将一挥手,“砍了这小姑娘的双手双脚!”

  “紫瞐,我们同归于尽吧!”忽然间,凌髐蜭的水晶小剑绝令已经横在紫瞐的脖子上了,“我知道,有你父亲在,凭我休想杀了你。但是,你不该和我靠得这么近。”

  “哈哈哈!”紫瞐大笑,“那么,你的这五个好朋友,还有你爱的血沉槥,你的那个二外公可都要给我们两个陪葬了!”

  “你……”凌髐蜭伤得太重了,情绪稍一激动身体就有反应,她愤怒之下本来想给紫瞐点教训,不料体力不支,眼前一黑,竟然昏了过去。

  “凌儿!”血沉槥看见凌髐蜭的样子,吓坏了。

  紫瞐在凌髐蜭即将倒下的时候伸手将她抱住,“可怜的凌儿,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别人。”

  “拿开你的脏手!不许碰髐蜭!”徦珵瑧见自己心爱的人被别人控制,又是生气又是担心,而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他的心又仿佛被撕裂了一般,那种痛苦实在堪用“撕心裂肺”来形容。

  紫瞐抱着凌髐蜭,走到他的座位上坐下,却依然把她抱在怀里,修长的手指划过她如水的青丝。而那把水晶小剑绝令,竟然在凌髐蜭倒下的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明涟,我们是不是该继续了?”紫瞐忽然抬头,望着被抓住的明涟。

  “混蛋!你放了我!”明涟吓得不住哭喊,拼命挣扎。

  “放了你?也可以啊。只要,你能说服凌儿嫁给我。”紫瞐看了明涟一眼。

  “你别做梦了!紫瞐!”忽然间,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门外突然出现了一名钴蓝衣衫的男子,平凡的外表,坚定的目光,手中紧紧握着那把流云双钩。

  “蓝溯!”紫瞐与紫倁对视一眼,显然吃惊不浅,想不到着蓝溯竟然能无声无息地直达魔界大殿。

  乐晓嘿见了蓝溯,大骂起来:“你这个狗叛徒、狗内奸还来做什么?”

  凌髐蜭醒了过来,正听见乐晓嘿这话,她按住伤口坐起来,“晓嘿,不要冤枉蓝叔叔。他不是内奸,内奸另有其人!”乐晓嘿一惊,直直地望着蓝溯。

  在说话的当口,蓝溯身后的四人早已先下手为强,在几名大将的手中夺过了被押的七个人。四人速度之快、法术之高令几名魔界将军措手不及。原来是自由之邦的“四圣”——“风雅颂云”风文笑、徐雅青、吴欣颂、慕容孤云四人到了。乐晓嘿一见四人,忍不住高兴地大叫:“太好了!你们四位圣人一到,再加上邦主和酋长,紫瞐大恶人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千万别放跑了刚才踢我屁股的那家伙,替我抓住他,我要给他十脚!”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在场的魔界群臣大惊失色。魔界不同于人界,魔界的文臣也各个法力高深,因此在场群臣都做好了混战的准备。

  紫瞐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小巧的匕首,他把它横在了凌髐蜭的脖颈上,“别动!再动你们的邦主就没命了!都给我退下!”

  蓝溯等人神色一变,怎么凌髐蜭尚在他手中?徐雅青是个急性子,忍不住大喊:“快放了邦主!”

  吴欣颂跟着大喊:“放了邦主,饶你不死!否则我们把魔界搅个天翻地覆!”

  “你们敢?”紫瞐握着匕首的手一用力,匕首划破了凌髐蜭的颈部,鲜红的血瞬间流了出来。

  “紫瞐,你……”蓝溯等人又惊又怕。血沉槥更加担心,声音也有些呜咽:“紫瞐,我求你放了她!”

  “你真的准备杀了我?”凌髐蜭很冷静地看着紫瞐。

  “叫你的手下全部退下!否则,我真的会不客气了!”紫瞐狠下心,不去看她。

  “那不可能。”凌髐蜭缓缓地说,目光转向蓝溯等人,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蓝叔叔,你们别管我!做你们想做的事!‘风雅颂云’听着,我死之后,血沉槥就是自由之邦的邦主!”她随后闪电般地握住紫瞐的匕首,划向自己的颈部。

  “凌儿!”这一招令紫瞐措手不及,他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他抱住凌髐蜭的身体,眼中除了惊异只有心痛。血沉槥、徦珵瑧、风文笑、徐雅青、吴欣颂、慕容孤云六人顿时疯了一般,血沉槥夺过一把兵器就带头冲向紫瞐,“紫瞐!我杀了你!”

  “四圣”、蓝溯等人随后跟了上去,大殿上下兵将纷纷迎上来拦住他们,大殿之上顿时变成了临时的战场。兵刃相碰声、叫骂声响成一片。

  魔界众臣纷纷离开自己的位置聚拢到大殿御阶两侧,现在没有他们出手的必要。

  “杀了紫瞐!为邦主报仇!”徐雅青手持开山大斧,一连砍倒两个魔界侍卫。

  望着倒在他怀中的凌髐蜭,紫瞐轻轻叹口气,“你刚才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真的要自杀呢!”

  “你不要那么虚伪。我只是用了个计策,目的是找出奸细。”凌髐蜭露出轻蔑的神色,颈上的伤口很深,血还在不断地涌出,但毕竟没有伤到要害,凌髐蜭一时还没有生命危险。

  “找出了吗?”

  “差不多。”

  “这叫什么话?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吗?”

  凌髐蜭脸一红,“我希望不是她。”

  “你怎么猜出来的?”

  “之前我已经把范围缩小到徦珵瑧、冯羽觞、瑰夜三个人,刚才我假作自杀的一刻,冯羽觞的目光中是忧虑、惊异,徦珵瑧的目光中是痛苦和不忍,只有瑰夜的目光中是惊诧、愧疚和欣喜。”

  “很厉害,可是如果对方是一个心理素质很强的人,你的这一招是失败的。你根本不会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来。”紫瞐看着远处打斗的众人。

  “我是了解这三个人才用这种方式的……”毕竟流了太多的血,凌髐蜭的声音渐渐轻下去、弱下去,最终她实在疲倦了,闭上了双眼。

  “我不会让你死的。”紫瞐紧紧抱住怀中的凌髐蜭。紫倁站在上面,看着儿子和其他人,仿佛在看一场戏一样。一个妖兵跑到他跟前,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挥挥手,“按原计划办!”

  乐晓嘿情知自己技不如人,一打起来便与蓝溯靠在了一起。蓝溯不由得好笑:“不骂我内奸了?”

  “你肯定不是内奸。”乐晓嘿知道他在开玩笑,不由的尴尬地一笑,“你是内奸还来救我们?”

  “有你小子的!说实话,刚才说我是内奸的那会儿是不是在肚子里把我的十八辈祖宗‘问候’了个遍?”蓝溯一边对付魔界兵将的进攻,一边同乐晓嘿开玩笑,乐晓嘿的确是个开心果,有他在身边不开心都不行。“回去之后让你给我十八辈祖宗烧一千柱香!”

  “九百九十九柱行不行?”乐晓嘿“求情”道。

  “为什么?”

  “勤俭节约,省点是点。今天省一柱,明天省一柱,省九百九十九天,又够给你十八辈祖宗烧一次的了!”乐晓嘿嘻嘻笑道,忽然间笑容消失了,“你不是内奸,那真正的内奸是谁啊?”

  “你当我是神仙,无所不知?看样子髐蜭倒是知道,可惜她……”

  “哼!等我抓住这个奸细,非把那家伙碎尸万段不可!”乐晓嘿一脸怒气和仇恨地说,“若不是那奸细,我姐姐不会死!”

  “髐蜭是死不成的。”蓝溯击退了两个魔界将军的进攻,“紫瞐一定会救活她的。”

  “我真后悔,早知现在我带个神医来圣界啊!我们甚至自由之邦的人都对医术一窍不通,受了伤连自己包扎都不会,还美其名曰什么生死皆天命。哼哼,我看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

  “可不是嘛!掩耳盗铃,自欺欺人,那么虚伪干什么?”蓝溯一边回答一遍留心敌人的攻击,“小心点,别让自由之邦的人听见了!”

  “听见了怎么了?蓝哥,你这点不好,只会背后说人坏话!再说,这也不是坏话,而是实话。”

  “不跟你说了,风文笑向我这边靠拢过来了,再说出事了!”蓝溯半开玩笑地说。

  “蓝哥,明天我送你个匾额,上书三个大字:胆小鬼。”

  “我在胆后面再添一个小字,然后转送给你。”蓝溯诙谐地回答他一句。忽然间外面喊杀震天,乐晓嘿吃了一惊,蓝溯却喜上眉梢,“自由之邦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杀进来了。”

  “哦!原来你们还带来了大部队!”乐晓嘿恍然大悟,“蓝哥,行啊你!”

  凌髐蜭醒来时,已在一间安静华丽的小房间里。紫瞐坐在她的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

  身上的伤口都被包扎好,敷上了不知什么药,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她坐起来,抽会被握的手。

  “你醒了。”

  凌髐蜭一眼瞥见床沿上的小刀,抓起它抵在紫瞐的脖子上,“我不想杀人,请你放我走!”

  “你真的不懂我对你的心吗?”紫瞐只是轻叹一口气。

  凌髐蜭的手微微一颤,她垂下眼帘,摇了摇头,“我们是不可能的。紫瞐,我今生今世,心中只有小槥一个人。”

  “凌儿,那我只有告诉你,今生今世我一定要得到你,而且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离开!”紫瞐用力推开了凌髐蜭的小刀。

  凌髐蜭后退了一步,“你不要逼我!”
第六卷:国恨家仇两茫茫 83.不灭剑诀
  就在蓝溯沉浸在大部队已到的喜悦之中时,细心的晓嘿向上一望,不由得惊叫起来:“蓝哥!紫瞐和我姐姐呢?他们怎么不见了?”

  “什么?不好!”蓝溯心中暗叫一声糟糕,一手提起晓嘿飞到人群上方,点着人头跃到大殿通向后宫的那扇门前。

  “站住!”紫倁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晓嘿一回头,见紫倁的万恶圣剑正指着自己,吓得惊叫一声就钻到了蓝溯的身后,“蓝哥小心!”

  “溯儿,你干什么去?”出人意料,紫倁收回了万恶圣剑,手放在蓝溯的肩膀上。

  “伯父,我要去救髐蜭。”蓝溯的目光一瞬间黯淡了下去,声音也轻了很多。

  原来蓝哥和这大魔头的亲缘关系这么近。乐晓嘿耸耸肩膀。

  “为什么?”

  “她爱沉槥,她即将完成一件孩儿未能完成的事。我要她和沉槥成亲。”

  “这么多年了,你的思想还是这么不现实。”紫倁冷冷地嘲笑她,“每个人的路都是要自己来走的,他人干涉不得。”

  “你别同浴讥裸!你儿子强抢民女岂不也是干涉他人的路?”乐晓嘿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声说出了这两句话。

  “住口!”紫倁有些生气,举起万恶圣剑指向晓嘿。晓嘿吓得又钻到了蓝溯身后。

  “今天有我在这里,溯儿,你哪也不能去!”

  “风大哥!来得正好!点他穴道!”乐晓嘿向紫倁身后打了个手势。紫倁一回头,晓嘿拉着蓝溯就冲出门去。

  “你小子可真机灵!”蓝溯不得不赞他一句。乐晓嘿做了个“胜利”的手势,炫耀了一下,又问蓝溯:“我们上哪去?”

  “去紫瞐的寝宫!”

  “我就是要你一生一世都在我身边,永远不离开我,永远像小鸟一样依偎着我!”紫瞐的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他的手抓住凌髐蜭的肩膀,仿佛至死也不会松开,“在我的爱之下,不允许你有离开我的自由!”

  “放手!”凌髐蜭猛一用力挣脱了他,但却撕裂了身上的伤口,鲜血刹那间涌了出来,浸染着她粉色的衣裙,显得十分耀眼。

  “紫瞐,我真的不喜欢你,请你不要再纠缠我了!”

  “我看上的女人,没一个能逃脱我的手心!这个规矩不能让你打破!”紫瞐紧紧握着袖中的剑柄,“无论用什么方法!”

  就在二人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之际,忽然两个人风尘仆仆地闯了进来。

  蓝溯和乐晓嘿!

  “蓝叔叔?”凌髐蜭很意外,这么隐秘的地方蓝溯居然能找到。

  蓝溯毫不犹豫地挡在凌髐蜭身前,用目光示意她快走。但倔强的凌髐蜭却铁了心与蓝溯和乐晓嘿并肩作战,“要走一起走,要打一起打,我不会丢下你们不管!你们不是紫瞐的对手!”

  “走啊!”蓝溯感到自己快急得发疯了,“你和小槥能幸福是我最大的心愿!只要能完成这个心愿,我在所不惜!你快带晓嘿先走!”

  “没有任何人能破坏我和小槥的幸福!”凌髐蜭的手中幻化出水晶小剑绝令,她把剑尖对准了紫瞐,“而且,我不会眼睁睁看着我的朋友送死而坐视不管!”

  紫瞐的嘴角漾起一丝微笑,那笑容却如同黑色的睡莲,让人莫名其妙地心生寒意,“凌儿,你不要逞能了。我的匕首有剧毒,你已经中了毒,解药还在我手里,你现在强用大型法术会有生命危险的!我可不想看到你这么早就死了。”

  “紫瞐,你……”蓝溯又惊又怒,看了看身旁勉强忍住疼痛的凌髐蜭,大喝一声:“快交出解药!”

  紫瞐悠闲地一笑,“堂兄,我们是亲人,你何苦为一个外人对自己的亲人拔刀相向呢?”

  “少在这拖延时间!你给不给?”蓝溯声色俱厉。

  紫瞐知道花言巧语对蓝溯不管用,紫剑直刺向蓝溯,“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蓝溯毫不示弱,流云双钩走斜线迎上紫剑,巧妙地反守为攻。但紫瞐的进攻与防守速度太快,只有凌髐蜭才能跟上,蓝溯明显处于下风,进攻权完全掌握在紫瞐手中。

  凌髐蜭越看越心急,再这样下去蓝溯必然有危险,此时,只见一道白光一闪,一个中年富商打扮的人出现在蓝溯身边,与他一同对抗紫瞐。

  “这……他是谁啊?”乐晓嘿见了中年富商,挠了挠头,他并没有见过这个人。

  凌髐蜭却吃惊不浅,直直地看着战局。

  虽然是二对一,但中年富商的法力比蓝溯好不到哪里去,有时甚至帮倒忙。因此中年富商的插手并没有扭转蓝溯的败局。

  凌髐蜭眉头一皱,看了一眼身边的晓嘿,把手中的水晶小剑绝令递给他,“你去帮一下他们。”

  “我?我行吗?”乐晓嘿大为意外,不解地望着凌髐蜭,“姐姐,你难道不知道我法术不高?让我上去不是找死和给蓝哥他们帮倒忙吗?”

  “这个我自有办法!”凌髐蜭微微一笑,双手在胸前叩印,默默地低吟着咒语。忽然间大地摇动,一道银色光辉从大地深处飞了出来,进入晓嘿的体内,使得晓嘿的周围形成了一个耀眼的银色光罩。

  “啊?”晓嘿对这一切也颇为惊讶,他看了看凌髐蜭。

  “现在你可以去了,紫瞐不会是你们三个人的对手。”凌髐蜭向他示意。乐晓嘿半信半疑地走到蓝溯二人身边,手中透明的水晶小剑绝令带着一道银光劈向紫瞐。

  “自不量力!”紫瞐用紫剑一挡,但对方那强大的内力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由于接招之前过于轻敌,紫瞐的这一招接得并不好,晓嘿强大的攻击力把他震退三步。

  疑惑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凌髐蜭,紫瞐把进攻的主要目标对准了乐晓嘿,一道紫色强光宛如一条长蛇飞旋而出围绕紫瞐旋转一周后如狂怒的紫鳞巨龙,夹杂着横扫千军的气势就欲攻向晓嘿。

  以乐晓嘿的法术功底,这样的法术他自然没见过,眼见危险快逼近,他不由自主地向凌髐蜭求救:“姐姐!我该怎么办啊?”

  “这是‘神龙摆尾’第七十式,用‘玉凤摇头’第三十六式对付他!”凌髐蜭向他喊道。

  “什么玉什么摇头,我不会啊!”乐晓嘿一听凌髐蜭的话,感到简直是火上浇油,他着急地看了凌髐蜭一眼。

  在如此危急的时刻,凌髐蜭也顾不上一不许行医,二不许教书授徒的家规了,“气沉丹田,念动口诀:‘天地无极,斗转星移’,然后一剑劈下去!”

  乐晓嘿此时是死马当活马医,听见凌髐蜭的话毫不质疑地照做了。若在平时他一定会一个为什么连着一个为什么问个没完没了。

  紫瞐率先发动了进攻,紫色强光忽然如炸开一般,亮度猛增数倍,裹挟着所向披靡的气势,化作一条紫色巨龙,口含紫珠,张牙舞爪扑了过来。

  与此同时,乐晓嘿周围的银光保护层中的银光渐渐聚拢,一只银凤逐渐成型,扑打着闪烁银色星光的双翼,在乐晓嘿上方缓缓腾空。

  紫色巨龙转瞬即袭到,银凤毫不示弱,发出一声悦耳清脆的凤鸣,尖尖的喙仿佛一把利剑,直啄向紫龙的左眼。紫龙一声怒吼,旋身避开,张口吐出道紫色烈焰,银凤转眼间便被笼罩其中。

  趁紫龙占了上风,紫瞐大显神威,将蓝溯、乐晓嘿、中年富商三人打得连连后退。战场外的凌髐蜭又惊又急,“神龙摆尾”的克星明显是“玉凤摇头”,可这次怎么了?

  “不好!”凌髐蜭忽然心中一沉。紫瞐很可能用了障眼法,以“神龙摆尾”招式为幌子,暗中使用了别的法术。这门威力非凡的法术多半是“复兴神功”。能对付“复兴神功”的法术只有两种:一为战天神教第五位教主、蓝宇国的第四位圣主无法所创的“八拳战天诀”,另一种即为“凄鸷太子”薛孽所创的不灭剑诀。相比之下,“八拳战天诀”对付复兴神功只有六成胜算,而“不灭剑诀”则能达到十成,万无一失。只可惜“不灭剑诀”的反噬力极为可怕,在打退敌人的同时也会使自己受重伤。但在这种情况下,早已将个人安危置之度外的凌髐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门法术。

  看了一眼紫龙和银凤,凌髐蜭用小刀划破了手腕,让鲜血流到了手上,用沉重的声音念起一句句古老的咒语:“轮回千载,我恨依然;

  时过境迁,我怨未变;

  此怨不消,此恨不灭;

  以我仇恨,灭地毁天。”

  此刻,凌髐蜭染上鲜血的手中幻化出一道粉红色的符文,周围空气中的温度迅速上升,直到达到一个极为宜人的程度,让人好不舒适。童话般的气息在整个魔界弥漫开来,那种柔软的温馨把所有的血腥都冲淡了。

  “走!”凌髐蜭将符文向前一推,转瞬间,粉红色的符文又幻化为了一个不知名的图案,只是这图案好生可爱,若是一二岁的小孩子见了,非得把它当成玩具不可。

  不知名的图案向前飞去,紫龙正欲烧死银凤,忽然一股温暖纯洁的气流涌了过来,紫龙顿时如沐春风,却又在那不知不觉间被化掉了。

  紫瞐已将蓝溯三人打得招架不住,转眼间就可将他们擒获。可此时忽然袭来一股温暖却又强大的力量,不容他反抗一举笼罩住他。那股力量太温馨了,仿佛母亲温暖的怀抱,紫瞐不觉间竟然沉醉在它的里面,渐渐失去了知觉。

  “髐儿,你……你竟然可以不用涵宇神剑就施展‘不灭剑诀’?”中年富商吃惊不浅,但随即释然,“我忘了,你已经练成了第十层,第九层就可以不用涵宇了。”

  “快!找解药!”蓝溯则想到些比较实际的,中年富商脸一红,连忙和他一起蹲下身搜紫瞐的身上,果然在紫瞐的袖中找到一红一绿两个瓷瓶。但对于哪个是解药,蓝溯却犯了难,他对医药一窍不通啊!此时,中年富商拿过两个瓷瓶,分别闻了闻,把绿瓶递给凌髐蜭。“这瓶是解药。”凌髐蜭信任地拿过绿瓶,乐晓嘿忙从桌上的茶壶中倒了杯茶递给她。
第六卷:国恨家仇两茫茫 84.凄鸷太子
  凌髐蜭因为施展不灭剑诀,受伤很重,此时嘴角挂着一丝血迹,样子显然有些狼狈。她接过乐晓嘿手中的茶,喝下药,擦掉嘴边的鲜血,整理了一下仪容。

  “哎,这位大叔,你是谁啊?”乐晓嘿对中年富商很是好奇,“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定是个大侠吧?”

  “你们立即从那边那个小门出去,那个门可以直达魔界大殿。与自由之邦的人会合后立即离开魔界。”中年富商很心急的样子。

  “爷爷,那你呢?”凌髐蜭的话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爷爷?这位中年富商是……凌髐蜭的爷爷?

  “髐儿听话,爷爷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了。你不要担心爷爷,爷爷自会保护自己的安全。”中年富商说着化道白光消失在了远处。

  “啊?姐姐,你还有个爷爷啊?”乐晓嘿大为意外。

  “是啊,他……”凌髐蜭还想说些什么。心急的蓝溯打断了她的话:“两位小祖宗!现在生死攸关,先逃出去要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不迟!”

  “蓝叔叔说得对。”凌髐蜭点头表示赞同,“我们快走。”

  三人化作粉、钴蓝、黑三道光飞离了少主寝宫。

  魔界大殿上正打得热闹。自由之邦虽说来了“大部队”,可实际只有千余人,面对源源而来的妖魔鬼怪,自由之邦众人明显无能为力,越来越处于下风。

  三道光迅速飞到大殿上,落在自由之邦众人中间,正是蓝溯、凌髐蜭、乐晓嘿三人。

  见到凌髐蜭,自由之邦众人又惊又喜。正在外线杀敌的血沉槥匆忙返回,钻到凌髐蜭怀里,紧紧抱住了她,“不要再离开我了!”

  “小槥……”凌髐蜭呜咽了起来,搂住血沉槥的肩膀,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落泪。

  “离情以后再叙!我们快杀出去!”关键时刻,还是蓝溯这个蓝宇圣主相对冷静。风文笑用赞许钦佩的目光望了他一眼,一挥手中刀,高喊:“大家快杀出去!”

  凌髐蜭没死,这让自由之邦士气高涨。相反,众妖魔则显得心旌摇摇,有些恐惧。紫倁不在,多数妖魔并无死战的意思,打两下便退开了。许勇等大将虽悍不畏死,怎奈对方高手众多,己方根本无法扭转局势。

  凌髐蜭、血沉槥、蓝溯等人边打边退,撤退得倒也顺利,很快撤出了魔界的地盘。

  “岂有此理!”看着对方如入无人之境地冲出去,许勇气得目眦尽裂,“圣君呢?他老人家就眼睁睁看着这些人这么跑了吗?”

  早在乐晓嘿用计策骗得紫倁向后看从而拉着蓝溯冲出门去的时候,紫倁就遇到了一个对手。

  本来,以蓝溯和乐晓嘿的速度,即使暂时逃离,紫倁也两步就能追上他们。但就在紫倁回头见无人正要去追赶他二人之时,忽然感到背后袭来一股强大的力量,他不得不一剑向后刺出,一道绿光迎上了血红色光,二光一项碰便立即炸开,冲击波和气浪纷纷而来,紫倁和那个偷袭者各退一步。

  “好家伙,你敢偷袭?”漫天的绿色和血红色光点纷纷而落,宛如春节午夜的烟花,绽放着绝丽的美艳,紫倁站在这漫天绚丽中,衣襟飘曳。

  偷袭他的是一位老乞丐,约有六十余岁,满脸皱纹,目光淡漠,一根油亮发黑的破木棍握在他手里,他在这样绚丽背景的衬托下显得有些孤寂和凄凉,但声音依旧是阴森森的:“你已经偷袭凌髐蜭两次了,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不觉得你是在找死吗?”紫倁一字一句地警告对方。

  “我不觉得。”老乞丐老老实实地回答,仿佛他真的并不知道一般。

  “那么,你去死吧!”紫倁高傲地说,这样不知死活的人死不足惜。

  早在紫倁挺剑而起的时候,老乞丐早已握住破木棍指向他,念动咒语:

  “丹心不羡弄孙乐,泪眼荆棘铜驼,欲效投笔飞湘洛,锄櫌棘矝,荡尽风尘恶。

  胜雪衣冠送燕客,不辞冰雪为卿热,愿随颍川空骂座,不似昔人乘黄鹤。”

  一道血红色光芒驰骋于天地间,整个魔界的血色光芒越来越强盛,血光中夹杂的若有若无的黑光仿佛在庆祝毁灭的来临,血腥气弥漫在整个魔界,让所有嗅到其气息的人不寒而栗。

  老乞丐咬破手指,用血在虚空中幻化出了一个符咒,那个符咒似乎有生命一般,在幻化出的时候就皱成了一团,似是承受不了撕心裂肺的痛苦。

  “千年恨。”紫倁认出了老乞丐使用的法术,此法术是凄鸷太子薛孽所创,威力仅次于薛孽的恨无涯和不灭剑诀,所用的咒语即薛孽的一首词《孽子吟》。

  老乞丐遥望虚空,符咒在他手中飞了出去,俶尔落地,化为遍地血红色的蜘蛛,向着紫倁便爬了过去,蜘蛛们伸着毒针,张着毒牙,一副要把紫倁生吞活剥的样子。

  紫倁微笑不语,手中万恶圣剑一挥,一道墨紫色光在空中出现,墨紫色光中飞出了无数紫色的细腰蜂,细腰蜂是蜘蛛的天敌,见了蜘蛛这种美味哪里肯放过,每个细腰蜂都盯住一只蜘蛛迅速扑了上去。

  就在细腰蜂接近蜘蛛时,一件怪异的事情发生了,所有蜘蛛瞬间都不见了。紫倁站在那里,也是一副惊讶的神色,冷不防一道血色符咒从他身后飞来,直直印向他。

  紫倁连忙举剑相迎,看见他的动作,老乞丐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因为就在万恶圣剑碰到血色符咒的一刹那,血色符咒骤然化成了一道血河扑面而来,立刻将紫倁淹没在浓浓的血水中。

  本该高兴的老乞丐此时却是神色一变,右手立即向身后拍去,一道血光从他的右手飞出,径直迎上从背后偷袭而来的万恶圣剑,顿时只见一道血光与一道绿光相碰,一声震天般的巨响,冲击波、气浪如水般漫开,血色光与绿光纷纷破碎,化为漫天的双色光点,光点如流星一般滑落天际,散发着圣洁却又残忍的光辉,仿佛生命最后的绝唱。

  紫倁身形未动,老乞丐却握着流血的手腕后退了一步,显然,紫倁强大的剑气已经伤到了他的手腕。

  “好法术。”紫倁用赞美的目光望着老乞丐。

  “我为能得到你的赞美而高兴。”老乞丐淡淡地说,“很少有人这样真诚地赞美我了。”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紫倁觉得对方是一个好对手,如果不知道对方的姓名的话,实在可惜。

  “我们还是继续吧!”老乞丐显然不愿相告,“请接招。”说完退开一步,念起咒语:

  “海曲传恨,空梦飞熊,东窗天狼映冥鸿,雨萍山河廿四载,泪纵横,枉怅万里坏长城。

  休效放翁早岁叹,耄耋胸中有祝融,碧血灵旗九天际,笑苍穹。”

  一道黑色光和一道血色光分别从老乞丐的身体里涌出,周围的气氛显然受到了影响,变得压抑不堪,黑色光和血色光在老乞丐面前相遇,幻化为一个滴血的心的图案。

  “恨无涯吗?很不错的法术。”紫倁微笑着看着对方。恨无涯也是薛孽所创的法术,载体为痛苦和绝望,口诀为薛孽想作为绝笔但又未能成为他的绝笔的《绝歌·题壁》。

  正如同它的载体一样,这套法术在施展时会给人以无边的伤痛和失望之感,当年薛孽正而遭诬,忠而被谤,被所有人抛弃和背叛,万念俱灰,不再对任何东西抱希望了时才创编出这套法术。如果说“不灭剑诀”是强者最后的爆发,那“恨无涯”便是英雄末路的悲歌。

  老乞丐苍老的目光中似乎蕴含着无限的伤悲,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雨腥风的时代,那样的长夜难明,那样的黄钟毁弃,利益将所有人性侵蚀。人,已经不再为人。

  老乞丐把手伸向胸前,尖利的指甲划破了胸膛的肌肤,跳动的心脏在皮肉中若隐若现,老乞丐将手伸进胸腔,抓住心脏,用力一挤,一股鲜血从心脏里骤然冲出,这股鲜血喷洒到那黑光和血光组成的滴血的心的图案上,整个图案顿时泛起金光,刹那间,山摇地动,无数道黑气从大地之下冲出,一起奔向泛着金光的滴血的心的图案的上方,在那里组成一个巨大的骷髅图案。

  “毁灭吧!一切希望都不复存在了!这世界,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只剩下永恒的绝望!”老乞丐右手中的破木棍连挥,那黑气组成的大骷髅立刻破碎,化为无数小骷髅,从四面八方扑向紫倁。

  紫倁早在他幻化滴血的心的时候就行动了起来,他将万恶圣剑的剑尖指向地面,沉静地念起咒语:“波诡云谲天有思,秋光淡淡春幕迟。两部鼓吹归故里,一影孤鸿映晓池。车到山前必有路,船临桥头自然直。幽夜且听花解语,一梦蓬莱三更时。”一湾蓝色的逝水图案出现在他的身后,逝水图案静静不动,显得十分神秘。

  “开!”见骷髅袭到,紫倁左手向前一指,无数道蓝光从逝水图案里飞了出来,每一道蓝光都对应一个骷髅。在远处看,只见无数的蓝色与黑色相碰,那情景的神秘、美丽、壮观得能令所有的自然景色黯然失色。

  无数声爆炸声传来,每一个骷髅都与每一道蓝光同归于尽,天空之中不断发生着爆炸,不断有破碎的蓝色与黑色光点四溅,那情景就仿佛烟花争先恐后地展现自己的美丽,让人无限神往,流星飞度,光飘电走,似无数的梦幻在飞翔。

  在最后一道蓝光与最后一个小骷髅同归于尽的时候,紫倁和老乞丐各退一步,显然,双方打了个平。

  老乞丐脸色青紫,显然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幽梦影!你……谁教你的幽梦影?”

  “杺儿,我最爱的人。”紫倁玩味地看着老乞丐,“当年你被这法术弄得好惨,不是吗?”

  “你……找死!”老乞丐突然发指眦裂,怒不可遏,他右手一挥破木棍,一道黑色光柱冲天而起,本来无云的天空刹那间变得阴云密布,周围的温度以令人无法想象的速度迅速降低,天空越来越暗,最终变成了没有一丝光芒的黑色,一道黯黑色血光出现在老乞丐周围,使老乞丐顿生了几分神秘和恐怖。

  老乞丐握着破木棍,对准紫倁,很难想象在这样黑的环境下他居然可以准确地确定敌人的位置。他昂首向天,这次却是大声地将那恐怖的咒语念了出来:

  “轮回千载,我恨依然;

  时过境迁,我怨未变;

  此怨不消,此恨不灭;

  以我仇恨,灭地毁天。”

  此刻,黯黑色血光突然发生异变,渐渐向东、西、南、北、上四个方向聚拢,形成五个耀眼的光球,血光在五个光球上一闪而逝,光球一下被拉长,化成五道黯黑色的符文,与此同时,空气中的黑气迅速向符文靠拢,一群血红色的小骷髅头也凭空出现在老乞丐身边,移动着,呓语着。

  老乞丐骤然大吼一声,那张苍老的容颜仿佛受了什么重击破裂了一般,肌肉渐渐裂开并化为脓水退去,一个眼冒绿光,白骨森森的带着鲜血的血红色骷髅取而代之地出现在老乞丐的脖颈上。老乞丐右手一松,破木棍掉落在地上,一把黑色长剑凭空出现在他的右手中,长剑上发出一道耀眼的血光。

  不灭剑诀第九层!

  紫倁行若无事,挥动万恶圣剑指向对手,空着的左手捻诀,淡淡念道:“小开竹门出闺园,眼望层层不尽山,袖中乾坤壶里月,却为何人做笑谈。”蓝色的逝水图案再次出现在他的身后,但此刻,平静的逝水仅仅是外表平静,内中波涛汹涌却难以被发觉,那浅浅的逝水分明已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海洋。

  血光从老乞丐的剑上冲出,如同一个积蓄了万年仇与怨的奴隶再也经受不了鞭子和侮辱突然爆发出的巨大愤怒一样,带着毁灭天地、扭转乾坤、改写历史的的仇恨、愤慨、不甘与抗争,迎着漆黑的暗夜,以一种悍不畏死的精神,直冲向紫倁,它的力量无比狂暴,似乎想把一切都击为碎片。

  一道蓝光从紫倁的剑上飞出,如一股蓝色的水流,以旋转运行的方式硬接血光的进攻。

  “轰隆隆!”一声惊天巨响,两道光相碰,碰处一道火光骤现,紧接着大地动摇,苍天颤抖,冲击波和气浪铺天盖地,蓝光与血光发生了剧烈爆炸,光点被强大的爆破力甩了出去,做起了斜抛运动。爆炸产生的强光照亮了原本阴暗的乾坤。那蓝色与血色的光点混合在一起,给人以一种矛盾和痛苦的感觉,竟然硬生生减弱了这次爆炸的美观程度。

  紫倁按着胸口,后退了一步,用剑尖撑着地面以免自己倒下去。

  对面,老乞丐的身体禁不住这样巨大的冲击,冲天飞起后又重重地摔在地面上,洒下一大滩鲜血,几乎已经无力挣扎了。

  “你还有一招,绝对能打败我的一招。”紫倁调匀了呼吸,缓缓地说,看见老乞丐眼中有了希望的神采,他顿了顿,“血之咒语。你敢用吗?”

  血之咒语是三界威力最大的法术,但无论法力多高的人也仅能用一次,因为,它的代价是施法人的性命。

  “不敢。”

  “那么,你输了,凄鸷太子。”紫倁走上前,将剑横在对方脖子上。
第六卷:国恨家仇两茫茫 85.“真相”大白
  见魔界追兵已远,蓝溯长出了口气,胸中的愤郁积压着,感情的洪水时刻与理智的大堤斗争着。他逃回自由之邦搬兵时紫坽甝的秘嘱如魔咒一般,在耳边回荡着,没完没了。

  “我哥哥也喜欢凌儿?”

  “哼!他那个奸贼……”

  “好,那我可以给你鸱枭令,也可以向邦众讲明你是戴罪立功。不过,你必须为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不要让瑰夜和血沉槥活着回来。”

  “坽甝,你疯了吗?”蓝溯的身体在颤抖,心在颤抖,头脑里是一片可怕的空白。

  “你别忘了,随心阁的是血沉槥会原谅你吗?”冷冷的威胁,紫坽甝倾城的笑容,却让蓝溯寒彻心肺。

  “不可能可以开出可能的花来。”蓝溯一字一句地回答。

  “你最好别忘了,我手中握有你的铁证。完全可以证明你并非‘受人指使’。凌儿已经对我动心了只不过她不肯放下对血沉槥更重的感情和那份责任。杀了瑰夜和血沉槥,凌儿还是会幸福的。因为她有我!”

  蓝溯不敢面对紫坽甝那自信的目光,他的头脑一片混乱,“我若是救出了髐蜭,她必然会在血沉槥和瑰夜身边。有她在,我岂能得手?”

  看着他额头上豆粒般大小的汗珠,紫坽甝冷冷地回了一句:“这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蓝溯如同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桶冷水。

  明涟自来到圣界,对凌髐蜭也早有耳闻,只是今日才得重见。如今的凌髐蜭比往昔又妩媚三分,显出别样动人的风姿,让他既惊奇又赞叹。

  趁休息之时,冯羽觞清点了一下人数。自由之邦此次的损失并不多,除十几个战死的外,另有五十余人受伤,这在敌强我弱、我入敌圈套的情况下无疑是一个奇迹。他不由得用欣赏的目光望着凌髐蜭,这个主人训练军队的本事着实非同一般。

  而此时的凌髐蜭正依偎在血沉槥的怀里,让她给自己包扎伤口。在冲出魔界的战斗中,凌髐蜭因为负伤过重又受了新伤。血沉槥见她为了她所爱的人简直不惜一切代价,又感动又心疼,几滴泪水落在凌髐蜭的伤口上。

  “小槥,你怎么哭了?”凌髐蜭起身反把血沉槥抱在怀里,“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回自由之邦吧!”

  血沉槥含泪点点头。冷不防冯羽觞一声反对:“邦主,现在还不能回邦!太危险了!”

  蓝溯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回自由之邦又有什么危险的?”

  “我们之中有内奸。”金漪然脸色阴郁,他是个重感情的人,在他的朋友之中出现了出卖朋友的人,他比谁都愤怒。

  “不错。”明涟也站了出来,环视众人,“我们必须找出内奸,否则让这个人进入自由之邦,后患无穷。”

  蓝溯看了看徦珵瑧,一个狂热的想法在他脑中如匣中鬼一样,这是报复这个人的最佳时机!

  “不必找了!我知道内奸是谁!”蓝溯凭着一股冲动大喊一声,扬手指向徦珵瑧,“就是他!”

  众人的目光一起汇聚到徦珵瑧身上。

  “你们可知道我为何半路返回自由之邦搬救兵?就是因为我看到了这个家伙的丑恶嘴脸!我和他行至半路,忽然想到有一处机关必须破解,于是就独自赶去,万没料到竟看到这家伙正与一个妖魔接头,我本想追上去杀了这二人,不料这二人的轻功远高于我,我并未追上,想到通知大家已经来不及,这才赶回自由之邦。说实话,我早就怀疑起他了。出发前,我和吴欣颂亲眼看到他放信鸽,当时我还以为他在联络他的人来救髐蜭,现在想想,他不过是在给魔界通风报信!”蓝溯边说边观察着众人的脸色,见众人十成中已信了九成,他心中一阵得意,随即将目光转向吴欣颂,“吴圣人,临出发前你我亲眼看见这家伙放信鸽,这话不假吧?”

  吴欣颂看见他那狂热的目光,心中一颤,忙说:“确有此事。”

  风文笑似有所思,“三弟,当时是如何情景,你能否给大家描述一下?”

  吴欣颂暗暗叫苦,腹中暗骂蓝溯为何在此时不合时宜地扯上他,但既然自己已经帮蓝溯说谎,他此时也唯有硬了头皮将这谎圆下去,“出发前的傍晚我正同蓝大人在邦中密议救邦主的计划,走到邦主寝宫外面时忽然发现徦公子放飞了一只信鸽。我问他放信鸽做什么,他说去联络他的朋友,人多力量大,当时我和蓝大人也未在意,万没料到他竟……”

  风文笑面有疑色,继而又问:“你什么时候看到他放飞信鸽的?”

  吴欣颂头上直冒冷汗,这时间的事他若答得不好西洋镜就会立即拆穿,就在他犹豫的一瞬,蓝溯早已将话抢了过来:“大约申时三刻。”

  风文笑看了他一眼,“蓝大人,我在问我三弟。”吴欣颂如释重负,仿佛身上系了千钧重担却又在一瞬间被卸下了一般,不由得感激地望着蓝溯。

  “风圣人问谁得到的不都是同一个答案?”蓝溯泰然自若。吴欣颂想不到平时自卑迟钝的蓝溯在关键时刻竟能有如此表现,不由得感叹人不可貌相。但蓝溯丝毫没注意到他,这个外表平凡之人的目光此刻都在徦珵瑧身上。

  “一切已经十分明显了!奸细就是这个家伙!是他害得我们险些送命!”蓝溯愤怒地指向徦珵瑧,平视众人,“兄弟姐妹们!仇人就在眼前,大家还不快锄奸!”

  他这一番话还真起了作用,金漪然、徐雅青早气得怒目圆睁,一听蓝溯号召,钢刀和板斧一个攻上一个攻下直奔徦珵瑧而来,徦珵瑧旋身避开,也不还手。

  “上啊!兄弟姐妹们!这家伙默认了!他无话可说了!打烂了这奸细!”蓝溯一见这个情景大喜,手中幻化出流云双钩也欲冲上前去。这样一来,在场之人十中有九信了他的话,都纷纷举兵刃上前欲同徦珵瑧火并,那景象堪称“蔚为壮观”。

  面对众人剑拔弩张的敌对气势,徦珵瑧一没有惊慌,二没有愤怒,声音保持了一贯的平和,“蓝溯,你的谎编得不错。不过我想问你一句,既然我本不想让你们成功,我为什么还要来帮你们?”

  这句话把众人问住了。蓝溯气冲冲地说:“你是怕我们成功了,故意打入我们内部给我们捣乱!”

  “蓝溯,那我再问你,你是不是在破解机关之前一直同我在一起?”徦珵瑧不慌不忙地问。

  蓝溯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只得回答:“是。”

  “那么你是不是告诉了我你去破解机关?”徦珵瑧又问。蓝溯越发摸不清他要干什么,只得再次回答:“是。”

  “那么,如果按你的说法。我是内奸,我知道你的去向,为何还要放你回自由之邦?我早就派人按你的去路把你拿下了,我怎么能傻到不确定你已经走远了便与妖怪接头?”徦珵瑧反问,蓝溯一时语塞。

  “一个人胡说八道,说人长三只耳朵,说驴长犄角牛打滚,说兔子吃鹰,说白马非马,本来是跟他辩不出什么道理来了。但是,事实毕竟胜于雄辩。”徦珵瑧环视众人,众人半信半疑,但不少人已消去了敌意。

  眼见此情景,蓝溯只气得暴跳如雷,徦珵瑧骂人不带脏字且引经据典,将他蓝溯一顿痛骂又反客为主,他蓝溯此时反而处在了被动的位置上,这种形式他焉能受得?此时他蓝溯早已不顾一切了。

  “大家千万别信他的鬼话!就是这恶人将赢月酋长骗入凄鸷亭,又叫来和他串通一气的魔界少主紫瞐,将邦主一起骗入了魔界!此次行动便是物证,我和舞辰酋长就是人证!这个姓徦的穷鬼,自己出身不好,却一直做着癞蛤蟆吞天鹅的美梦,妄图通过髐蜭坐上圣界右丞相之位,先前在林丞相府,他勾引林丞相之女林静铭不成被赶出,如今在八王府上,听说又和三位郡主不干净!如此之人,即使退一万步讲他不是内奸,又能是什么好人?他来就凌髐蜭又岂是安好心?”蓝溯一时兴起,大喊大叫,怪话百出。面对如此栽赃,徦珵瑧明显招架不住,他眼中含泪,愤然指着蓝溯,“你胡说!”

  “只怕不是他胡说而是你胡为!”血沉槥突然间插入了一句,“别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你指使蓝溯和紫泠涵欲夺取凌儿之事我可是明明白白!”

  此言一出,众人各吃一惊,蓝溯心中大喜,准备隔岸观火。

  “血沉槥,怎么连你……”徦珵瑧此时百口莫辩,他没料到血沉槥的矛头会突然指向他。

  也许是因为蓝溯的那封信和血沉槥在魔界对她说的话,也许是因为蓝溯和吴欣颂那过于真实的表演,凌髐蜭竟稀奇地犯了一个判断上的失误,她走到徦珵瑧面前,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欺骗我、伤害我、报复我!”凌髐蜭哭得撕心裂肺,泪如雨下,“为什么你还是内奸?我一直把你当做正人君子看待,虽然不欣赏你但也绝不厌恶你恨你。可是,我没想到,你会用那样卑鄙的手段去害小槥,而且为了对付我的朋友你竟给魔界做走狗!”

  蓝溯见事情向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立即打断了坐山观虎斗的想法,双膝一软跪在凌髐蜭的面前,“邦主为小人做主!这姓徦的利用他掌握了我的秘密,威逼我在他进入自由之邦假救人时与他演‘苦肉计’,又威逼我去接近慕容圣人以拉拢‘四圣’。小人不得已,犯下大错,请邦主处置!”

  “髐蜭!你不要听他们胡说!”面对蓝溯信口雌黄,徦珵瑧防不胜防又担心凌髐蜭的态度,顿时心智大乱,“你听我解释,我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解释?还有什么可解释的?是我看错了人,是我不该把一个卑鄙无耻的人当做好人看待!”凌髐蜭闭上眼,泪水在苍白的面颊上滑落了下来。
第六卷:国恨家仇两茫茫 86.圣友的矛盾
  乐晓嘿见徦珵瑧态度真诚,抓住凌髐蜭的手替徦珵瑧说话道:“姐姐,你可能误会徦大哥了,或许这一切真的是个误会。”

  “误会?哪里来的这么多误会?”血沉槥顶了乐晓嘿一句。

  “赢月酋长说得对。没什么误会,只有事实!现在人证物证具在,我蓝溯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决不能让这徦珵瑧再逍遥法外!”蓝溯毅然决然地说,“再说,如果是误会,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证据?这么多‘巧合’?”

  “那只是你伪造的证据而已!”徦珵瑧愤然喊道,“那是一些经不起推敲的东西,髐蜭,你不妨仔细查一查,真相自然明了。说不定那个内奸就是蓝溯!”

  蓝溯闻言大怒:“一派胡言!我是内奸?我如果是内奸就眼睁睁看着所有人死在魔界了!你这个詈夷为跖的魔界走狗!”

  乐晓嘿皱皱眉头,“怎么觉得你们两个都有礼?”

  “够了!”血沉槥打断了众人的争论,“徦珵瑧,蓝溯说得对,你即使不是内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说,你是不是因为觊觎凌儿才参与这次营救的?”

  “我……我承认我爱凌儿,但是,请相信我,我这次是因为正义和友谊才……”徦珵瑧辩解道。

  “那就说明你目的不纯!”蓝溯立即打断了他的话,“你也不想想,这么多人,我凭什么指认你是内奸?如果说你我有矛盾,那么,我和慕容圣人的矛盾不比和你的小,我为什么不指认他?”

  由于蓝溯是这次行动的功臣,众人的救命恩人,所以众人都有意无意地偏向他。见他和徦珵瑧吵起来,都对徦珵瑧这个外人略有不满。慕容孤云虽不偏向蓝溯,但由于徦珵瑧也爱凌髐蜭他有些嫉妒且血沉槥也不向着徦珵瑧他怕惹恼血沉槥,所以也就没为徦珵瑧求情。吴欣颂见风使舵,见此情景立刻带头大喊:“杀了徦珵瑧,为民除害!”

  此声一起,一呼百应,顿时有不少声音大喊:“杀了徦珵瑧,为民除害!”

  蓝溯见旧时发生在他身上之事在徦珵瑧身上重演,险些乐丢了姓。

  凌髐蜭睁开眼,绝望地看着徦珵瑧,“听见了吗?这可是大家的意思。‘四圣’、蓝溯!”

  五人立刻听令:“臣在。”

  “为自由之邦除掉这个奸贼!”凌髐蜭一挥手。蓝溯乐开了花,挥动流云双沟先“四圣”一步猛冲上去,狠狠一钩“泰山压顶”劈头盖脸打了下来,徦珵瑧情知这招势大力沉,不可硬接,闪身一避欲从蓝溯右边突袭,不提防“四圣”早已赶到,风文笑巧妙地一刀将他的左臂划开一条五寸长的伤口,鲜血直流。徦珵瑧知道自己不是这五人的对手,看了一眼凌髐蜭绝望的目光后,他猛地格开五人的兵刃,虚晃一招,利用他的轻功优势凌空踏出几步,化道流光消失在了远方。

  蓝溯性急,就欲去追,凌髐蜭挥挥手,“不必追了,只要他还在圣界,自由之邦就饶不了他。”

  “邦主,我们是否该回邦了?”冯羽觞见内奸已被揪出,如释重负,提醒凌髐蜭一句。

  凌髐蜭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蓝溯对徦珵瑧是内奸的事依然半信半疑,诚然,他与徦珵瑧分开之后他并不知道徦珵瑧做了什么,他有怀疑的理由。但他也毕竟只是怀疑,没有拿到有力的证据,心中有一丝疑惑又有一丝遗憾。

  蓝溯是怀着一种快乐、愤怒、恐惧、怀疑的复杂情绪走入自由之邦的。望着萧瑟的晚秋景色,蓝溯觉得一切似乎变了,东海扬尘的变化使一切都那样旧又那样新,还是那些熟悉的事物,却让蓝溯觉得更加难以捉摸,难以适应。

  只有一样东西是真正崭新的,那是沉积在那些陈年旧恨上对那个或是徦珵瑧或不是徦珵瑧的内奸深入骨髓的恨。

  “蓝哥,你又在想什么呢?”活泼开朗的乐晓嘿一脸好奇地拦在了他的面前,漆黑的眸子里昭示着对生活十足的信心。

  沉思中的蓝溯被吓了一跳,他抬头一看对方是乐晓嘿又低下头沉沉地叹了口气,“我在想那个内奸,他真该死。”

  一提到内奸,乐晓嘿也气鼓鼓地,“哼!岂止该死,该千刀万剐!他害得我们险些葬身魔界!不过,我怎么想徦大哥也不像那个内奸,蓝哥你是不是弄错了?”

  蓝溯刚要回言,忽然间手中幻影神镜上蓝光乍现,他心下一沉,一拉乐晓嘿躲到墙角,“有人来了!”

  乐晓嘿心中不屑,在他眼中蓝溯纯属故弄玄虚,他二人又不是在做见不得人之事,有人来了又与他们何干?但在幻影神镜中觉察到了一丝不祥气息的蓝溯目光严肃。乐晓嘿见他全神戒备,也隐隐感到了一丝事态的严重。见来人的气息越来越浓,生怕暴漏的蓝溯为他和晓嘿使了个“隐身法”。

  一位玫红衣衫的女子——瑰夜静静走来,站在这无人之处片刻。

  “你来了。”凌髐蜭一袭粉衣,柔媚蚀骨,风流销魂,袅袅而来,使她面前的瑰夜也黯然失色。自从做自由之邦的邦主,凌髐蜭便越来越美,美得快脱离了三界的红尘。

  “你有什么事?为何执意要把我约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瑰夜开门见山,如今的凌髐蜭实在太美,太容易让人陷入她的魅力之中不可自拔。瑰夜没有勇气再静静地看着她与她比拼耐力,那样下去输的只是自己。

  凌髐蜭浅浅一笑,小巧的酒窝如酒般醉人,“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为什么要给紫倁做内奸?”

  这话对于蓝溯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他如遭五雷轰顶,险些“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另一个内奸……竟是瑰夜!

  “你胡说些什么呢?”瑰夜自然要否认到底,万没料到凌髐蜭纤细的手中幻化出一封玫红色的信,“那你写给紫倁的信你想怎么解释?”

  瑰夜的目光中露出显而易见的恐惧,“这……你……你听我解释……”

  “证据确凿,你还想解释什么?”凌髐蜭的目光淡漠中透出悲凉。

  “我是迫不得已的,我……”瑰夜的目光很乱,见凌髐蜭不注意,她猛扑上去抢走了凌髐蜭手中的信。

  “瑰儿!”凌髐蜭显然不愿看到这一幕,但瑰夜无视她的痛苦,飞快地打开了信,但是——

  上面没有一个字!

  “你……你骗我!”瑰夜凝望着眼前这个美丽娇柔的女子,心中一阵晃动。原来,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别非她善良得对一切一无所知,也并非她柔弱得任人伤害,只是她在爱着自己的那段时间里,纵有万般手段也不去对付自己,纵有千般心计也不对自己使用,即使不了解她的自己无端生出了一种错觉。其实,如果她要整治自己,报复自己的话……那是何等容易!

  可她没有这样做,在瑰夜眼中这也成了软弱的表现。

  “瑰儿,如今你是不打自招。”凌髐蜭无比痛心地将目光移向墙角。

  见狡辩已不可能,瑰夜索性昂起头,挑衅似的看着凌髐蜭,“不错,是我背叛了你!”

  躲在角落中窃听的蓝溯不闻此言则以,如今这句句灌入他耳中的真相让他怒冲天穹,头脑中闪烁的紫红色火苗无时不想掀翻他的天灵盖冲上云霄。他无法容忍,昔日的战友变成叛徒,他更无法容忍,昔日的希望竟要毁掉如今的新生。

  “瑰夜!”他怒吼一声,再也顾不得别的。这一声怒吼,带着他二十年的苦,二十年的痛和二十年来每时每刻遭遇的不公。他的所有愧疚、仇恨、压抑在这一刻像火山一样爆发了出来,经历了太多的风雨,他本该变得淡定了,但事实上他从未淡定过,或许唯有老天才能明白为了打败思想中的淡定与看开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做了多少的斗争。

  淡定决不是年龄和经历的问题。一个真正的战士,即使经历了常人十倍的磨难,即使年近耄耋,也一样拥有如火的炽热。

  如今,这炽热喷发了出来,蓝溯冲出狭窄的墙角,冲出隐身保护层的保护,手握流云双钩,话语里是积压了二十年的愤怒:“瑰夜!你背叛髐蜭,我不恨你,因为那是你自己的选择。你投靠魔界,我不恨你,因为你也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可是,你与紫瞐狼狈为奸,破坏髐蜭与小槥,我绝不能饶你!因为你的这个举动,要毁掉的是蓝宇国的一切,要毁掉的是多少蓝宇国人的新生!”顿了顿,泪流满面的蓝溯接着说:“蓝宇国遭遇的失败、痛苦与不公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连你也给它制造不公平?!”

  这一声声的控诉,是血,是泪,动摇碧落,震颤天穹!

  瑰夜呆住了,蓝溯的凭空出现本就使她一惊,但她更没有想到平时质朴老实、任劳任怨的蓝溯竟能对她喊出这些话。更令她吃惊的在后面,蓝溯挥起手中双钩,劈头一招“彩蝶清舞”向她斩落,“像你这样的叛徒,早该杀了给惨死的蓝宇国人报仇!”

  话到钩到,一道钴蓝色光柱宛如一道沧海中蛟龙吐出的水柱,带着被凌压千年的苦痛、沉积万年的不甘,携着一笔笔血债的怨、一桩桩冤案遗下的千古仇恨,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向瑰夜猛然进攻而来,如雷似电的气势代表了主人的疯狂与冲天的愤怒。

  但令蓝溯万没料到的是,在这道蓝光斜劈而下之时,一道温暖和煦的粉红色光线径直而上,沉静又活泼,清灵又纯洁的气质稳稳压住了蓝光的狂暴,一声惊雷,两光相碰,迸发淡蓝、粉红的火星,两道光柱随即解体,裂为光点四散纷飞,照亮了这个原本阴暗的傍晚。

  蓝溯被迫后退三步,但冲击力丝毫不给他面子,气浪在他退后三步之后还是用剩余的力量向他发动袭击,将他掀翻在地。

  凌髐蜭,这个飘逸的女子此刻静静地站在瑰夜面前,什么也没有说。瑰夜愧疚地望了一眼刚才为她抵挡蓝溯进攻的凌髐蜭,狠了狠心,身体化道玫红色流光,转瞬间消失在了天边。

  见瑰夜离去,受伤的蓝溯兀自不肯罢休,抓起流云双钩爬起来就要去追,不料凌髐蜭一声断喝让他僵立在了那里:“别追了,况且有我在,你也别想去追她!”
第六卷:国恨家仇两茫茫 87.旧雨
  蓝溯睁着一双惊异的眼睛,仿佛一个千年前死不瞑目的干尸,他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凌髐蜭口中说出来的,他愤然大喊道:“髐蜭!这种叛徒不杀做什么?如此行为,瑰夜她死有余辜!”

  “我不许你杀她!她是我的鲜血,是我的眼泪,你杀了她就等于杀了我!”

  “她是你的鲜血,她是你的眼泪,可她不是你!”蓝溯奋力大喊,使声音压过呼啸的狂风,“髐蜭,你怎么了?她背叛了你,背叛了我们大家!她该死!作为自由之邦的邦主,你难道优柔寡断到连杀一个人的决心也下不了吗?”

  “蓝叔叔,我已经原谅她了。人生在世,谁不是为了追求功名利禄?不要把人想得那么高尚好吗?况且,自由之邦不是白骨之邦,自由之邦的邦主的责任是给人幸福不是去杀人!”

  “错!自由之邦要给大多数人幸福就必须要用少数人的的牺牲换得。髐蜭,你不觉得你太善良了吗?对于一个普通人,善良也许是他的优点,可作为一个统治者,善良就会成为他最致命的缺点!你知道吗?楚汉之争时项羽之所以败,不是因为他兵不精、将不勇,也不是因为他谋略上的失误,就是因为他太善良!有人说,鸿门宴上的一时慈悲要了他的命,可是,你应该明白,要是他心狠手辣,即使没有那场鸿门宴,刘邦也打不过他!项羽的失败看似偶然时则必然,他并非败给了刘邦,而是败给了自己的善良!”蓝溯苦口婆心地喊道,凌髐蜭看到了他眼中的不甘,对自己也对逃脱的瑰夜,“成功的道路有无数条,可成功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择手段!只要阻挡自己,背叛自己,哪怕是自己最亲最爱的人,也格杀勿论!”

  “够了!”凌髐蜭再也听不下去了,她皱紧眉头打断了蓝溯的话,“你听说过林啸歌吗?一个商朝的人。为了成功,她不择手段,杀人如麻,不辨是非。为了报仇,她怙恶不悛,明知不对而为之。可最后她得到了什么?人们的骂名,悲惨的下场还是他一生也无法还清的良心债?”

  “成者王侯败者寇!林啸歌失败了才会如此!如果她成功了,她一样是人们敬爱的诸侯!是人们心中的英雄!”

  “我绝不会因为什么英雄,什么千秋伟业牺牲自己的亲人、朋友。他们也是我的百姓,也需要我的呵护、爱和理解,一个人必须学会宽容,必须学会理解别人的苦衷。有时候,百姓需要的并不是英雄,他们只想快乐生活,只想过太平日子。一个真正的国家,只有芸芸众生,只有安静平和,只有爱和自有,只有对勤勉无私宵衣旰食的君主的尊重,没有什么所谓的英雄。在我心中,只要能让百姓幸福,任何的付出与代价都是值得的。项羽的死,最终换来了大汉盛世,他的死很有意义!英雄不等于杀戮和血腥,君主也不代表卑鄙和暴政!”凌髐蜭的话铿锵有力,连乐晓嘿也忍不住暗暗叫好。

  蓝溯的脑子此时一片混乱,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反驳对方。童年所受的凄凉、少年失去的一切以及复国时的重重阻碍在他脑中不停地闪现,他那平凡的头脑再也承受不了思想的巨重。他掉转头逃走了,他要逃离这个地方,逃离眼前的一切。

  可他又能跑到哪里去?污浊的尘世与洁净的桃花源都不是他的归宿,他的思想中混杂了优秀与卑劣的双重成分,无论到哪里都有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地方。

  跑了不远,他蹲下身抱头痛哭。

  他做错了吗?凌髐蜭为什么对女人都那样仁慈?要知道,瑰夜做出了破坏她和小槥的事,那就早该是蓝宇国的敌人了啊!是敌人,又怎么能够对其心慈手软?

  不知何时,冯羽觞来到了他的面前,“圣主。”

  蓝溯抬起头,一脸泪痕,带着痛苦与无助望向他昔日的国人。

  “我求求你,去死吧。你活得太累太痛苦了!自从见到你,你没有一天不痛苦不仇视这个三界。而且,你已经习惯于将你的痛苦加到别人身上,让别人同你一起难受。到如今,就算一个陌路之人看你一眼也会感到压抑,这样的生命真的有意义吗?你不是在活着,而是在折磨自己的灵魂!”这句句敲进蓝溯心中的话语如同霜刀雪剑,砍击着他脆弱的生命之基,他含泪大吼道:“够了!我不想死吗?可我死了谁来复国啊?我渴望,渴望复国之梦现在就实现。那样……那样我就可以去死了!”

  “不要为自己的无能怯懦找借口了!你知道,我和绯袅都活着,你也知道,作为第一城邦的城主,我比你更想复兴蓝宇国!”冯羽觞冷静地看着蓝溯。这使蓝溯想起了郁绯袅,冯羽觞最爱的人,那个温柔如水的男子。还有蓝溯在阴影中看着他们在湖边嬉戏亲热时那无边的羡慕与嫉妒。只是当时身为圣主,他没有将这嫉妒做出丝毫表露。也许,丹楹刻桷的宫殿里的阴影才是蓝溯最好的归宿。

  蓝溯明白,就连这里他也呆不下去了,他唯有一个选择——逃走。

  他发疯似的逃向了远处,头脑中拥挤着破碎的概念。为什么?世间的一切总是向着不利于他的方向发展,他喜欢速战速决,可保守派总爱打持久战考验他的耐力。他需要平心静气,可每一件事都横生出令他怒气冲天的枝节。他需要国人的支持,可是——

  上天只给他一群自私保守派和不理解他的国人!

  难道,自己真如冯羽觞说的那样吗?蓝溯从未敢认为自己高尚过,但他也从未觉得自己如冯羽觞说得那般恶劣过。他努力地回想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而事实的可怕指针,却一点一点地偏向了冯羽觞的说法。到最后,连蓝溯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为了复国才活下去的还是为了活下去才复国的。

  现在他终于明白,他真正怕的,是现实吹熄希望的最后一朵火花,他害怕的不是火花的那丝乐观,而是乐观之后更大的绝望!

  够了!上天,你给我的苦难还少吗?别人拥有了一切,我却生不如死!

  为什么,你将我玩弄于鼓掌之中,以看我希望破灭为乐?为什么,你给我的除了痛苦只有压抑?

  为什么,你要把这个天下造得如此保守?

  如果,如果没有这些,我快快乐乐地结束生命,该多好!可现在,我仅能背着痛苦和仇恨,在绝望里步步是血,步步是泪,永不停息地行走在人间——这个你给我制造的地狱里。

  上天!你不公平!

  别人可以做的,千年之后可以做的,为什么我做了就不行?我不觉得自己付出得比别人少,我不觉得……

  可你为什么?连个机会也不给我!

  蓝溯有时候真觉得自己该大哭一场,可到最终这个想法总是不了了之,眼泪对他已经失去了作用,即使勉强挤出几滴,那其中的虚伪也仅能使他更压抑。

  他拿着幻影神镜,却从不敢用它去照自己,他怕照镜子,恨照镜子,他恨自己一路走来一路失败,一路被人们误解与敌视……

  在他的记忆里,他也成功过,一个人一生都没有一件成功的事是不现实的。然而,那些都是小胜,而小胜接下来的便是大败。

  “我不想失败。”蓝溯喃喃地说,败了也无人能理解,反而是一连串的指责,把他那质朴粗糙的心用尸骸换了材料,变得恶臭熏天。

  然后心甘情愿淹没在权与欲、痛苦与仇恨之中。

  “没人会理解我的,那我就一个人打下去,到死为止。”

  “反正,我已经没有好的希望了。那就让与我志同道合的人们幸福吧!我,甘愿零落成泥碾作尘。”

  时间在匆忙与追寻中学会了等待,宛如逝水般的日子让一切变得陌生。枯燥、压抑与绝望充盈着整个生活,路太漫长,成功的曙光却又不知在何方。

  没有胜利,没有希望,敌人、挑战却一个接一个地到来,夜是那般漫长,希望也是那样渺茫。长长的路,只有自己一个疲惫的身影在摸索着,困倦、抑郁、危险统统向他这独行者袭来,敌人还在未知的角落里,拈了弓,搭上涂了各种毒药的箭,小心翼翼地向他瞄准。

  有时他觉得大变革将要来了,尤其是人民与统治者有了一些小冲突的时候,然而这冲突又很快妥协、消退,化为虚无的空灵,风平浪静。

  他知道不该等什么机会,而该去创造机会,他不该去依附谁、依靠谁。别人,毕竟比不上自己。

  那一幕幕的悲剧……

  社会不改变,一切都无从谈起。

  即使某些人凭借机遇,在夹缝中创立了小天地、小家庭,也很快会被这黑暗的世俗吞噬。

  改变,必须要改变!不少看似不可能的运动,最后不都成功了吗?没有希望,就去创造希望!抗争!战斗!

  沉沦在绝望与沉默之中,必然灭亡!

  要战!要现实地战斗!对残酷的现实,不能抱任何侥幸心理!

  为幸福而战!为理想而战!为信仰而战!

  破釜沉舟,勇往直前!
第六卷:国恨家仇两茫茫 88.原谅
  乐晓嘿惊讶于蓝溯刚刚还无比痛苦地逃走而如今又信心百倍地回来了,这种转变有些不可思议,让人无法理解,尤其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

  为了躲避紫坽甝,蓝溯只在自由之邦呆了一个时辰便又搬入了他那所深山中的小屋里,开始了离群索居的生活,但他依然与圣界的蓝宇国残存的联络点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乐晓嘿有时去看他,平时晓嘿还是住在八王府中。最令这个平时开心的人烦恼的莫过于徦珵瑧的相思病有增无减,这种“百折不挠”让乐晓嘿实在不知该哭好还是该笑好。

  与凌髐蜭相比,大她七岁的蓝溯简直像个小孩子,大悲大喜,情绪大起大落,若把它换成一部小说的情节,那一定称得上跌宕起伏了。

  凌髐蜭仅仅是心境平和地坐在凉亭中弹奏鸣琴,乐声悠扬,虽有无尽的喜悦蕴藏于清丽的乐声中,但不似蓝溯快欢喜疯了一样的狂喜,这种喜悦中掺杂着淡雅,更有些让人迷醉的意味。

  一位身着蓝色纱衣,手持蓝水晶魔杖的男子竟静静地站在距凉亭三丈远的地方,他什么时候来的,凌髐蜭并未在意。

  “以你的才能,为什么要给北君效力?”凌髐蜭抬头看了他一眼,琴声未乱,“无论自由之邦还是未来的蓝宇国,都才是你该在的地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内,莫非王臣。心事浩渺连广宇,却并无与三界相争的勇气。况且,嫉妒、痛苦、顺从,一切的一切注定了我只能在云宫。”蓝衣男子遥记声音沉郁,似是每说出一个字都痛苦万分。

  “那么,我们只能做敌人了?”

  “对不起……”

  凌髐蜭忽然抬头,直直地看着他,“这句话你应该在一百年前说。”

  遥记浑身一颤,“你……全知道了?”

  “没有。”悠扬的琴声从林间飘过,凌髐蜭继续弹出一个个音符。

  “你……能原谅我吗?”遥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和心一起颤抖,他知道答案,但还是问了出来。

  “下一首曲子是紫杺的《蓝宇赋》。”凌髐蜭所答非所问,“如果你能在我弹完它之前走进我身前三丈之内,我就可以原谅你。”

  遥记握着右手的水晶魔杖后退了一步,这分明是在宣战!但既来之则安之,他毫不犹豫地念动咒语,一道天蓝色光线在魔杖上横扫而出,以他为中心形成一个蓝色的光环,向凌髐蜭所在的凉亭推进了过去。

  凌髐蜭看也不看这道骤然袭来的蓝光,玉手轻抚瑶琴,依旧恬淡自然,就在蓝光逼近的一瞬,她那纤细的手指猛然按住第五根弦,一个跃起的音符将整个乐曲带入了高潮,与此同时,一道粉色光线在琴弦处跃然而起,一分不差正对上蓝光的进攻,两光相碰,砰然巨响,蓝、粉二光化作光点一闪而逝,周围的一切还是原有的静谧。

  遥记反被这强大的冲击力震得后退了一步,他心有不甘地看了看前方的凌髐蜭。琴曲已经进入高潮,离尾声恐怕不远了,自己再不想办法,就真的不会再有机会了。

  以自己的实力,硬拼蛮干肯定要吃亏,必须想点巧妙的办法。《蓝宇赋》?这个曲名使他一愣。自己也曾听过紫杺弹这首曲子,那时他和紫杺还是朋友。

  遥记再次后退一步,目光中充满了自信,他不急不缓地取出一根竹笛吹起来,优美的乐声随风飘散,渐渐与琴曲的节奏融为一体。

  坐在琴旁的凌髐蜭闻声也是一愣,想不到他也会这首曲子!想到这首曲子的作者紫杺清高又低调,几乎不将这曲子示人。紫杺不是蓝溯,不会像蓝溯那样,弄出点东西就拿出到处炫耀,即使人们只是给予他一顿批评,他也极为得意,那样子就是生怕世人注意不到他,说什么也要引起点波澜,好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首曲子是凌髐蜭在蓝溯的手中得到的,蓝溯爱炫耀不假,但炫耀的也仅限于他自己的东西,他似乎对做贼和拿别人的东西夸耀自己一点不感兴趣。

  可既然如此,这个叫遥记的人又怎么会这种流传不广的曲子呢?他如今吹起这首曲子的目的很简单,是想融入自己的节奏再打乱自己的节奏,不费力地取胜。看着遥记得意的表情,凌髐蜭猜到了这一点。

  但是,他现在高兴恐怕还早了点。凌髐蜭莞尔一笑,加快了节奏,乐曲由流畅舒缓骤然转疾,如悬泉瀑布,飞流直下。遥记骤然一愣,笛声一下子停住。

  这段曲子,他并没有听紫杺弹过!

  第二次进攻失败,遥记恼羞成怒,一挥水晶魔杖,转眼间,三颗巨石被他从不远处移到自己身前,向凌髐蜭狠狠砸去。

  凌髐蜭激昂的节奏转为了舒缓,三颗巨石的速度竟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在距她不足一丈的范围内稳稳落在地上。

  遥记见到这一幕,脸都绿了。看来,凌髐蜭并非他可以奈何得了的。况且以凌髐蜭的能力,若是想杀掉他,恐怕他即使有一百个脑袋现在也早做了无头之鬼。能在他眼皮之下偷走密信的人,其能力一定远远超过他。

  他是在试探自己!以他对她的了解,以她的善良,无论谁做过伤害她多深的事,只要能诚心认错,她一样可以原谅!

  遥记的脸色恢复了平常,他犹豫了片刻,心态平和地向凌髐蜭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一丈,两丈,三丈……

  他走到了凌髐蜭面前。此刻,一首《蓝宇赋》已近尾声。

  “在你友好地走向我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原谅你了。”凌髐蜭悦耳的声音让他如释重负。

  魔界,密室。

  少年王侯躺在床上,正在看一本法术书。

  “怎么,凄鸷太子,你还是不甘心失败?”紫倁走过来,看着对方。

  “我没想到你能把幽梦影练到第十六式。”少年王侯,也就是那个凄鸷太子连书也没有放下。“不错,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我知道至少有一个人能打败你。”

  “谁?你的作品吗?”紫倁大笑,“很想见识见识。”

  凄鸷太子终于放下了书,他在那次打斗中伤得很重,连动一下都会引起身体上的剧烈痛楚,“她不会让你失望的。她会为我一雪前耻。”

  “哦?那我很期待。不过你这样的惨绿少年为什么变成老乞丐呢?真让人想不通。”紫倁看了对方一眼。

  凄鸷太子垂下了眼帘,良久没有说话,似乎这话触动了他的什么痛苦的记忆,而他又不愿将它们表现出来。“你在这密室里装了什么东西?为什么我的空间幻术不能用,连空间之门都无法打开?”

  见对方转换了话题,紫倁笑笑,“好不容易请到你这种贵客,不尽一下地主之谊就让你走了岂不显得紫某太没风度了?”

  “你抓我来做什么?献给神界?”凄鸷太子不耐烦地看了一眼紫倁。他倒希望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以神界那帮樗栎庸材的能力,把他交给神界就等于放他回家。

  “如果我把神界献给太子,不知太子敢不敢要?”

  “你必定不会白白把神界献给我。”凄鸷太子胸有成竹地笑笑,“说吧,什么条件?如果条件适宜,我倒对这种合作有点兴趣。”

  “西平如来,南灭髐蜭。”

  “你不笨。”凄鸷太子握着柔长的衣袖,“照目前看,这两个势力是一个想做三界之主之人最大的强敌。”

  “太子爷真是冰雪聪明,一猜便能猜到我的目的。”紫倁微微颔首。

  凄鸷太子不在乎地笑笑,“那么说,如果我答应你的条件,我就是日后的神界之主,而你就是日后的三界之主,我就要受你的管辖了是吗?你知道我不笨,那你就更应该知道我如果平了这两个势力,我也就可以当三界之主了。况且我和这两股势力打了个两败俱伤,你坐收渔利,即使最后不给我神界,我也毫无办法。我劝你换个人去利用,本太子还没笨到被你当刀使的程度。”

  “凄鸷太子,你最好答应下来,因为你的性命可是在我手里呢。”紫倁见对方不上当,只好威胁道。

  “那你杀了我啊!”凄鸷太子重新把书拿起来,“反正我难受的很,生不如死。况且你也知道,逼急了我,我可不能保证我不会用‘血之咒语’和你拼命。”

  “你……”紫倁拿对方没办法,只得拂袖而去。

  “野心很大嘛。”凄鸷太子自言自语,闭上双眼休息了片刻。

  魔界密室外。

  紫倁出来的时候,紫瞐正在门外等候。

  “父皇。”紫瞐见紫倁出来,跟在他身后离开了密室,“父皇为什么不把这个凄鸷太子关入大狱,而是秘密关在这里?”

  “关入大狱?你干脆直接放他回家算了!”紫倁冷笑,“这间密室是商末机关暗道至圣——李诣倾尽毕生心血之作,历代魔道圣君又均在这里加些机关,封锁严密之极。大狱哪有这些设施?以这凄鸷太子的法力,不跑才怪。”

  “那……此人法力如此之高,是父皇的劲敌,父皇何不杀了他?为何要留着他?”紫瞐依旧不解。

  “猛虎可以吃人,但如果驯服了猛虎便可以让它伏百兽。凄鸷太子是个人才,况且手下妖兵无数,如能为我所用,必将助我张目。”紫倁淡笑,紫瞐微微点头。
第六卷:国恨家仇两茫茫 89.艰难的理解
  蓝溯一进自由之邦便碰上乐晓嘿气冲冲紧握双拳而来,他不禁心中一阵犯疑。乐晓嘿大度乐观,从来未见他跟谁生过这么大的气,蓝溯手一伸拦住晓嘿,“怎么了?遇上保守派了?”

  乐晓嘿见是蓝溯,就停了下来,气呼呼地说:“比保守派更可气!”

  蓝溯更加不解,皱了皱眉头,“莫非你遇上了北君天帝一伙人?”

  “你别瞎猜了好不好?你一个,我姐姐一个,一点不珍视自己的东西,写几篇文章到处乱扔!别人要看随手就送给别人!这下好了!”

  蓝溯心中一沉,“怎么?髐蜭的文章中有反对三界的言语?”

  “这倒没有。林丞相那天派人到自由之邦要我姐姐的文章,我姐姐随手拣出几篇给了来人,哪知林丞相这个文贼将我姐姐的文章给了他侄子,他侄子声称是自己所写,献给皇上,皇上龙颜大悦,竟封林丞相的侄子为太史令!”乐晓嘿恼火地大发牢骚,“这天下还有天理没有?要是这样下去,哪里还有有真才实学之人的位置!”

  “髐蜭知道这件事吗?”蓝溯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他一直乐于属文,但于自己的文赋又不怎么珍视,只觉得让自己的思想广为流传,让自己的优秀文赋被人称道就已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至于作者的名字,之前的紫玥写上去还不如换成别人,这个他不喜欢的名字给他带来的无非是烦恼。

  “知道。”乐晓嘿没好气地说,“她说这是受林丞相之托故意写给他侄子的。你说说,这不是沆瀣一气串通做贼吗?”

  蓝溯笑了,“晓嘿,你也太有正义感太认真了。这叫什么串通做贼啊?再说,这样的事我就干过,有一次我路过蟏国一个叫惜村的村子,结识了一个地主的儿子,那时正赶上考状元,那地主的儿子就叫我帮他去考,你想一个小国能有什么能人,我顺利地给那个地主的儿子拿到了状元。还有,之前有一些懒人文章不爱写,公然找我要我写一篇给他们,还让我帮忙写上他们的名字呢!”

  “等等,蓝哥,你说的那个蟏国惜村地主的儿子是不是叫易承才?”乐晓嘿忽然问。

  “好像是吧?”蓝溯也记不清了,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对,就叫易承才!怎么?你认识他?”

  “那你知道你替考的那届的第二名叫什么名字吗?”乐晓嘿又问。

  “我没看。”蓝溯如实回答,“我都考第一了我干嘛去看第二?再说,我这样的人都考第一,第二能是什么能人?”

  “那第二名叫甄艾,现在已经死了,被你害死的!”乐晓嘿含泪诉道。

  “被我害死的?他是保守派?”蓝溯纳罕。

  “不是。你知道吗?甄艾深深地爱着蟏国丞相的女儿李妏妏,二人私定终身,可甄艾家境贫寒,于是他与李妏妏约好等他考中状元便向相府提亲,可谁想那年正遇上你给易承才作弊,状元给了易承才,那易承才早贪恋李妏妏美色,见自己中了状元立即向李丞相提亲,李丞相当即应允,甄艾见和李妏妏无望,投河奔井。李妏妏不想嫁给易承才,又听说甄艾死了,也悬梁自尽了!你害死了两个人你知道吗?”乐晓嘿怒斥道。

  “关我什么事啊?我事先又不知道这种情况!”蓝溯辩解道,“这根本就是个意外事件嘛!”

  “那你也不该给别人作弊!”乐晓嘿无视他的狡辩。

  “作弊怎么了?让那些学子在老先生那里博几句赞美,或者在考场上排在孙山前面,他们高兴,又不亏损我什么,何乐而不为?”蓝溯不在乎地笑笑,“况且人家找我,是看得起我,我自然得尽力。”

  “你简直是非不分!按这么说,人家要是拉你去杀人,也是看得起你,你也陪他去吗?”乐晓嘿忍不住怒从心头起。

  “杀人要偿命,和作弊不一样,作弊又不犯死罪。”

  “行了!”乐晓嘿不禁恼怒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根本就是想说:‘只要不涉及我,管他违法不违法,有人来求我满足我的虚荣心就去做。’是不是?你以为大家都不了解你吗?几次公报私仇,诬陷徦大哥,为了一己私利毁灭一言堂,血溅随心阁,然后为自己的‘壮举’洋洋自得,你知道别人怎么评价你吗?‘疯子’,‘禽兽’,‘恶棍’,‘无耻之徒’,人人都欲杀你而后快!”

  “那只能说明圣界的保守派太多了!”蓝溯不在乎地回答。

  “你从来不知道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乐晓嘿顶上一句。

  “知道又怎么样?我不是不想找,是不敢找!我必须保持我自己,必须让自己避免有蓝宇国任何一个失败者的特点!”蓝溯不由自主地说出了真心话。

  “我说你是非不分你还不相信!你该学学他们的优点,避免他们的缺点,而不是因为他们失败了就全盘否定他们!”乐晓嘿据理力争。

  蓝溯性格本就不好,听见晓嘿反驳他顿时十分气愤,“你离开我这么几天,什么都学会了!和那个姓徦的穿一条裤子,还叫他什么‘徦大哥’!我真不知道该把你当国人还是当敌人!你在我跟前时还庄重严肃,我一转过身去你就又蹦又跳,到处玩耍,你不知道玩物丧志吗?”

  乐晓嘿闻听蓝溯责怨他玩耍,又惊又恼,惊的是蓝溯居然如此说,恼的是蓝溯胡言乱语,毫无根据,“你不玩物,志也丧了!”

  “你……”蓝溯气得瞪着两眼,说不出话来。

  “蓝哥,你不是鱼,怎么跟被网住了一样啊?”乐晓嘿见他那滑稽的样子,被气笑了。

  蓝溯面色阴沉地说:“以后你最好别开玩笑,我受不了这种快乐的气氛!”

  乐晓嘿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蓝溯没料到他这样外向的人居然可以气成这样,那时他心中描摹了无数次但自己却不敢表现出来的样子,但晓嘿没有这份顾忌。

  “蓝溯!你真是块木头!不对!木头也少有你这样的!说一千,道一万,你不就是怕别人快乐吗?你没有快乐,更受不了幽默!你天天在乞求别人都同你一样,生活在痛苦与仇恨之中!你不但虐待自己,还想方设法虐待他人!像你这样没有感情、没有温暖、整天疯想、离现实越来越远的毁灭狂、杀人狂,就应该去比地狱更阴暗的地方!”乐晓嘿向着他大吼了一番,之后仿佛感到这样也宣泄不了自己的情绪似的一跺脚,愤愤离去。

  “你懂什么?”蓝溯指着他远去的背影愤怒地大喊,乐晓嘿却头也不回,“你以为我没有快乐、幸福过吗?我有,我有过!我那是比你快乐、比你幸福一千倍一万倍!可你知道吗?当所有的幸福,所有的快乐都离我远去,被那不公平的命运夺走时,我比你现在痛苦愤怒十万倍也不止!你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用从天堂直接跌到地狱形容毫不过分!那是对一个人心灵最严峻的考验,最痛苦的磨砺!亏我原来没有像你现在一样,否则我现在不是疯了就是死了!反过来想想,如果我原来同我现在一样,那发生过的一切虽然可以给我造成伤害,但程度要比原来轻很多很多!乐晓嘿,你现在整天生活在幽默快乐的环境中日后遇到重大的挫折你拿什么来抵抗?你又将是什么下场?是死还是疯?这些你又想到了吗?”

  “我不听!我不听!”蓝溯的话在乐晓嘿眼中就是一堆不可思议的谬论,他捂住双耳,飞也似的逃离了这个地方,“你这个没有幸福快乐过的机器!你又懂什么?”

  蓝溯悲愤难言,如同一个无可奈何的父亲面对沉浸在童话中忤逆不顺的儿子,当年紫杺的痛苦,他如今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是一种又气又爱、欲帮无路、不知该如何办、也不知该如何去劝导的无奈。他想反驳,但面对他眼中乐晓嘿那成堆的错误理论和几乎成型的错误观念,茫然感到自己如同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学子面对题海文山,无从下手,也不知该怎样征服,即使耐着性子一天一条为他纠正,可说不定过了一天之后,那条被纠正的理论又会在满脑子错误理论的影响下恢复原状。

  “我没有过幸福?这是谁说的?”蓝溯想到这句伤人心的话,欲哭无泪。他不觉失神,思绪飘回蓝宇国,飘回了他五岁那年。

  那是一个初秋,消尽了暑气,丝丝凉风吹得人心神荡漾。

  一名紫衣男子躲在一扇格子窗下,睁着一双眼偷窥屋内,冷不防窗内骤然飞出一只酒杯,直奔他而来。男子扬手一接,三根手指将酒杯稳稳抓住,酒杯中酒满欲溢,却未能洒出分毫。

  “圣主……”屋中两个人看样子已对这人的举动司空见惯。

  紫衣男子起身,清了一下嗓子,故意做出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抱歉抱歉,我出门小解,偶然路过此地,见窗中飞出一酒杯,不知何故,因此接下,此举若有不妥,还请二位见谅。”他那副“明知故昧”的样子滑稽到了极点,让人一下就联想到一句俗语:捡了便宜还卖乖。

  远处,一个钴蓝衣衫的男孩早已笑得躺在地上,双手捂住肚皮,双脚乱蹬,“哈哈哈!二位叔叔的卧房窗下成了父皇的茅房了!”

  “玥儿,你这是什么意思?”紫衣男子故作不解。

  男孩笑得快断了气了,好容易才止住笑,“您在这儿蹲了不下半个时辰了!”仿佛又是被这句话逗得忍不住了,男孩再次大笑出来。

  屋中两个男子相视一笑,久闻蓝宇圣主喜欢跑到朋友窗下,以偷窥人家房中秘事为乐,如今算见识到了。

  “好你个小兔崽子!你监视我!尝尝朕鸡毛掸子笤帚嘎达功的厉害!”说完抄起墙边一把扫地的笤帚就欲打那男孩,那男孩倒也机灵,一见苗头不对在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一溜烟似的跑得没影了。

  “圣主平时还认真严肃,怎么一谈到‘国事’,像个几岁的孩子一样了?”屋内的两人开起了玩笑。

  “什么?”紫杺正满院子追赶那男孩,听见这话好奇地回过头来,“我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