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宫殿
作者:蓝宇国主
第七卷:风雨落花谁执手
第七卷:风雨落花谁执手 90.碰撞
  “嘻嘻,你现在在做什么啊?”钴蓝衣衫的男孩在一棵树后探出头来,一脸笑意。

  紫杺回头看见了他,不由分说提起笤帚便追了上去,“好你个小兔崽子!还有你说嘴的时间了!”钴蓝衣衫的男孩在树后朝他扮个鬼脸,风一样地跑开了。

  满院欢乐的气氛,绝美的天伦之乐,质朴的情景,平凡的幸福。

  这便是他五岁那年同父亲紫杺和第一城邦的两位叔叔离开蓝宇国到外面游玩的一个场景。同去的两人是一对恋人,这件事发生在他们游庐山之后寄宿在一家小客栈时的一个中午。他多希望这个中午用不过去,他多希望时间凝结在哪个最平凡而又最美丽的中午。

  这是蓝溯最美好、最快乐的一段记忆,也是他最想提起却又最不敢提起的一段记忆,那火红的枫叶,凉爽的秋天,那天真的男孩,那“长不大”的小父亲,那快乐的四个人……一切的一切都已远去,不会再出现,不会再回来。

  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在树上啼叫,蓝溯望着它,不知不觉间轻问:“你相信历史会重演吗?”

  鸟儿好奇地看着他,却未能停住啼叫。

  “历史可以重演,幸福却不能再轮回。——如果蓝宇国人不去抗争的话!”蓝溯握着拳,做了个“坚持”的姿势,“我记得五岁那年游历名山大川的一个月,我的父皇,我的两位叔叔,我们一起……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享受到了人间所有的、多少人梦寐以求、无法想象、享受不到的幸福。那时的我们,处在一个没有政治、没有压迫、没有对同性相恋排斥的环境里,富足,安逸,游山玩水,一路美景美食相伴。看着自己的亲人谈情说爱,走向幸福,你说,能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幸福、更让人快乐?”

  “即使用一生换取这一个月,我也心甘情愿!”

  “人不能总生活在幸福中,你说是不是?如果人都生活在幸福中了,谁去战斗,谁去抗争,谁去同不公平的世俗拼命?”

  “我愿意用我的卑贱之躯,换来全蓝宇国人的幸福!换来每一个蓝宇国人像我的那个月一样幸福快乐的生活!”

  蓝溯仰头向天,高声呼喊:“我蓝宇国人流汗流血不流泪,留成留败不留悔,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封建保守势力听着!你们的末日即将来临!”

  雄壮的声音在天空中回荡,震得周围的树木也沙沙作响。

  自由之邦又恢复了平静,紫坽甝和血沉槥的矛盾虽未能涣然冰释,但二人终能够和平相处了,这让凌髐蜭十分欣慰。

  因为这次行动,邦中对凌髐蜭的尊敬又增加了不少。血沉槥的回来平衡了紫坽甝的权利,二人的相互制约又使邦中“四圣”与新兴的紫坽甝、冯羽觞等势力的矛盾得以缓解,邦中呈现出一派祥和安宁的气息和人人尽心的势头。

  相比之下,圣界官府就不这么平静了。

  圣界皇帝昏庸无能,即使他当权时百姓也极少提及他,只知他平日少理朝政,只爱吟诗作歌,吃喝玩乐,偶尔朝中开一次宴会,才能稀奇地见到一个陌生的、身着龙袍的家伙坐在最高的位置上大快朵颐。

  平日的朝事全仗林丞相和八王爷打理,这二人意见常有不统一时,难免争吵,日久天长都对对方怀了一肚子的怨气,日月参辰。如今八王爷见林丞相的义女凌髐蜭统一了三大派系,唯恐对自身不利,遂起了除掉林丞相之心。

  不料这八王爷行事不谨慎,尚未行动便令林丞相得到了风声。林丞相一不做二不休,奏上一本说八王爷谋反率圣界卫队直奔八王府,八王爷焉能束手就擒,领本部兵与林丞相对阵。宫中二人的手下趁乱杀掉了无儿无女的圣界皇帝,都要拥立自己的主子为帝,圣界都城顿时大乱。

  蓝溯捏着联络点送来的情报,有点幸灾乐祸,他思索片刻,飞鸽传书给各联络点,叫他们保护好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而此刻,圣界都城中硝烟弥漫,战败出城的八王爷的援军已到,将林丞相的部队困在城中,意欲将其困死。

  时已秋日,金风玉露,八王爷骑在马上,望着夕照下圣界都城的城墙,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只要不让他的干女儿来增援,圣帝之位非我莫属。”

  他手下一个将领毕恭毕敬的回答:“王爷请放心,小人已经尽一切办法对自由之邦封锁消息了。”

  圣界都城内,林丞相府。

  年迈的林丞相神色凝重地坐在正位上,他的右边坐着林静影、冷仙、林静铭、姬祥,右边是一众将官。

  “必须把消息送到髐蜭那里!这是唯一的希望!”林丞相发话了,“否则以我们的实力,对阵八王爷必败无疑!”

  林静影望望父亲,露出一丝难色,“关键是敌人也知道这个道理,他们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不会让我们送出这封信的。”

  “那也要试一试!”林丞相立刻打断了林静影的话,“不试,怎么知道没有希望?”

  蓝溯正在小院中思考下一步的计划,忽然间只听一声长啸,一只铁翅老鹰由远及近,在小院上空盘旋片刻,鹰爪一松扔下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张紫色的纸,叠得整整齐齐,在空中做了一个完美的自由落体运动后稳稳落到了地面。

  蓝溯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紫泠涵的信!信上会写些什么?他蓝溯上次没有完成紫坽甝的任务,难道……

  紫坽甝对他的报复已经开始了?

  蓝溯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地走近,脚步悄然无声,就似面对的不是一封信而是一头狮子。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他弯下腰想将信拾起,却又条件反射似的缩手,低头想了想,从腰间掏出一块手帕,垫着手帕拾起了信。右手举着信,蓝溯的左手幻化出一并小巧的匕首,将信封切开,里面一颗紫色的水晶骨碌碌地滚落在地,怪不得一封信可以那样沉。

  他开始看信,但信的内容却使他大吃一惊,此刻的蓝溯再也顾不上其它,抓起幻影神镜和流云双钩直奔自由之邦。

  蓝溯在自由之邦早已获得了出入的自由权,他无视周围的一切一路飞奔进邦内,万没料到在邦主寝宫外第二次被同一个人拦住了。

  冯羽觞静静站在温和的阳光中,没有说一句话,但手中横在蓝溯胸前的宝剑证明了一切。

  蓝溯又惊又怒,但强压下怒火,尽量冷静有礼貌地告诉对方:“我要见邦主。”

  冯羽觞嘴角露出一抹淡笑,“邦主在大殿。”

  蓝溯转身要走,不料一个柔弱的男子正按剑站在他背后。

  “郁绯袅?”蓝溯叫出了这男子的名字,又看了看这二人平静的表情,油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你们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蓝溯,你这个道德败坏的人渣,你害了那么多人,现在又想害谁?”冯羽觞的语气是平静的,不带上丝毫的情绪,见蓝溯始料未及的表情,他浅浅一笑,“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来当说客的吧?”

  蓝溯一听对方知道了他此来的目的,浑身热血沸腾,义正词严地道:“正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复国的希望淹没在错误的泥潭里!”

  “蓝溯!你不觉得你活得悲哀吗?在你的眼里心里,除了仇恨,除了复国,除了你自己还有什么?你活着一天,便缺德一天,就想方设法整人杀人一天!损人利己的事自不必说,损人不利己的事你也乐意为之!我无法评价你,蓝溯,因为我的语言还没有达到那种可以形容一个不择手段的自私狂魔的水平!”冯羽觞含泪望着堕落到如今的蓝溯。此刻,蓝溯的身上再也找不到那个纯洁的紫玥的影子。

  蓝溯被惊住了,他没料到昔日的左膀右臂、并肩作战的战友居然这样形容他。每一句话,都仿佛霜刀雪剑,把他逼向冰冷彻骨的严冬。无限的肃杀与萧条层层侵蚀着他的生命,将他呻吟的灵魂剥得支离破碎。

  “我愿意如此吗?我难道不想当个好人吗?冯羽觞,你可能并不知道,这些年来,我因为疯狂报复那些保守派错误地伤害了多少好人,难道对这我于心无愧吗?我不痛苦不内疚不自责吗?可我有什么办法?我不能因小失大,因为善良因为不想乱伤害别人失去信仰失去目标甚至连自己也失去啊!”蓝溯痛苦地狂喊道,“可能是我自私,我做的一切有一部分也是为了我能一个人生活一生,我能赎了亡国之罪,杀了仇人,最终也能高高兴兴地守着微薄的财物,在一片旷野上静看日出日落……可是,我现在想这些现实吗?观念不改,意识不变,悲剧就不会停止!我有什么理由坐视我的国人战死不管?!我只有报仇!向那些制造悲剧的殉葬者讨回一个公道!”

  冯羽觞静静地听着,望着对方,就仿佛在听蓝宇国灭亡前一年蓝溯慷慨激昂的誓师辞,那篇誓师辞里蓝溯提到了传统。

  “正是几千年的历史传统阻碍着这个三界走向强盛!要摆脱止步不前,摆脱落后挨打,必须与这个传统彻底决裂!”

  “但是一个民族的历史传统是不可能轻易消失的!它必然会与新生力量产生尖锐的矛盾与冲突,蓝宇国正是这冲突的具体化!”

  ……

  “羽觞,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如果不是那些不公把我逼上绝境……”蓝溯降低了声调,“如果不是那些传统和那些传统的殉道者,如果不是那些扼杀和那些悲剧……如果有来生,我真愿意生活在亿万年以后的另一片土地上。但是,我不能,有些东西跳过去会更糟。我们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打下去吧!为了后辈比我们更幸福……”

  蓝溯转身离开,郁绯袅欲追,冯羽觞一把拉住了他,“别追了,没意义!”
第七卷:风雨落花谁执手 91.出兵圣都
  蓝溯如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冲到大殿时,争议正进入高潮。虽然八王爷尽一切努力封锁消息,但自由之邦还是听到了风声。大殿上,以风文笑等人为首的一派以“仁义道德”为由坚决要求支援,以紫坽甝为首的另一派从自由之邦前途出发不同意出兵。因为对紫坽甝的反感,血沉槥若有若无地偏向了风文笑这边。

  “启禀邦主,蓝溯大人有急事求见。”一名全身戎装的自由之邦健壮士兵跑入大殿,单膝跪下。

  凌髐蜭垂下眼帘,她立即猜到了蓝溯此来的目的,但略一思索后依然挥手,“叫他进来!”

  蓝溯一闻“进”字,容不得士兵退下三步并作两步冲入大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算行了礼,第一句话迫不及待地从口中跃出来:“髐蜭,你不能出兵啊!”

  大殿之上一片寂然,众人神色各异,只有紫坽甝和凌髐蜭二人的神色是平静的。凌髐蜭缓缓开口,声音如温柔的流水,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我知道,你是为邦中打算,为大家的日后打算。但是,见死不救的事我做不出来。”

  蓝溯也早预料到了这种结果,但他绝不会甘心于接受,否则他也不必拼命赶往这里了。

  “髐蜭,我明白,你是一个好人,好得不能再好的好人。在你的心里,情谊、正义、道德、他人高于你的一切,为了别人,你常常不顾自身,因此你可以达到那种常人无法企及令所有人敬佩的高度,你如母亲对待婴孩那般对待着一切。不错,在我心里,你是勇敢,你是善良,你是高得不可仰视的那份柔和,是所有仁人志士崇拜的对象!但是,你应该明白,你代表的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千千万万蓝宇国人的希望和整个自由之邦!你必须学会保存自己的实力和坐收渔利!你想过没有,让他们打个两败俱伤之后你再以帮助的名义出兵收拾残局,那圣界皇帝的位置就是你的!你知道吗?有时不择手段是最大的善良,卑躬屈膝是最难得的坚强,见利忘义、损人利己是最可贵的付出!如果你睁着一只眼睛看别人、看道德、看良心,那么你不觉得你只剩下一只眼睛盯着目标了吗?用牺牲一把成功的代价去换取所谓的道德、换取心灵的安宁,代价是不是太大了?”蓝溯高喊,他不在乎别人会怎样看他、对待他,他一定要喊出自己的想法。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殿之上立即充满了窃窃私语声,直到风文笑洪钟一般的声音宛如平地一声雷:“蓝溯!你简直道德败坏!”

  蓝溯毫不犹豫地顶了回去:“因为我知道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风文笑一时语塞,但立即转向了凌髐蜭:“邦主,圣都形势间不容发,您必须速做决定!”顿了顿,他又沉沉地说:“再这样争论下去毫无意义,老臣现在听您的,无论您的决定是什么……老臣没有异议。”

  风文笑此言一出,朝堂上众人均觉得有理,论谋略胆识,恐怕将其他人加和也抵不上凌髐蜭的三分之一。凌髐蜭的决定不一定完全正确,但绝对会比他们高明许多。

  “对!我们听邦主的!”“请邦主决定吧!”“我们没有异议!”

  此刻,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了凌髐蜭的身上。

  有渴望,有信任,有期待,有赞许……

  比别人都紧张的是蓝溯,他渴望凌髐蜭说出一句话来,但他又害怕听到他不愿意听的东西,此刻他望向凌髐蜭的目光是最复杂的。

  凌髐蜭右手按在桌上,清泠的声音如一首音乐,不媚不俗,但带着震慑人心的力量:“出兵圣都,无须再议。”

  “邦主英明!”众人山呼跪拜。蓝溯只觉得天塌了,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圣界都城,林丞相府。

  林丞相听完来人的禀报,头上青筋暴起,斑白的发上渗出一滴滴不易察觉的汗珠。

  显然,那封求救信并没有送出去。

  林静影看着父亲的神色,小心地问:“这样说来,只有拼死一搏了?”

  林丞相沉默不语,姬祥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原地。

  城外。

  八王爷得意地望着城内,仿佛城池的主人已非他莫属。

  “王爷不要高兴得过早。”徦珵瑧站在他身后,此刻他已成为了八王爷手下的军师,“我得到了准确的消息,自由之邦决定出兵。”

  “什么?”八王爷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与先前得意的红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略一思索后他捻须点了点头,恢复了平静,“也在预料之内。”望着徦珵瑧复杂中夹些痛苦的神色八王爷别有用心地笑笑,“这次我们可是同你最心爱的女人对阵,你不会手软吗?”

  “我们不一定非要与髐蜭为敌。”徦珵瑧平静地回答,“如果我们在凌髐蜭之前攻下圣都,您改年号称帝,并下一道诏书加封髐蜭为王的话,自由之邦绝对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帮助林凡贼向我们进攻,毕竟您才是皇帝的兄弟。皇帝无后,他驾崩了帝位由您继承天经地义。”

  八王爷豪迈地一扬手,“好!说得好!那我们就加紧攻打圣都。我倒要看看,林老贼能撑多久!事成之后,丞相之位非你莫属!”

  蓝溯一直在自由之邦附近转来转去,此时自由之邦的部队已快出发了。蓝溯没心思关注部队,他一直在看天空,仿佛天上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而他的手中,捏了一只雪白的小鸽子。

  小鸽子在他手中灵活地转动着小眼珠,不时挣扎一下被他抓紧的身躯。蓝溯望着天空,眼睛一眨不眨,张着的嘴仿佛是一个黑洞,黑得像小鸽子的眼睛。唯一的区别是前者的黑色是死的,后者的黑色是活的。

  目标来了!一只信鸽。

  蓝溯立即放飞了手中的小鸽子,两鸽子在天空中盘旋了一会,都落在了地上,蓝溯一把抓住信鸽,自言自语:“这诱捕信鸽的‘诱鸽’果然管用。”边说边毛手毛脚地解下了信鸽脚上的信。

  正如他之前所料,这封信正是凌髐蜭给林丞相的。

  蓝溯一声冷笑,手一用力,信鸽在他手中顿成了肉泥。

  圣界都城。

  “杀啊!”八王爷的部队已向圣都发起了总攻,士兵们抬着攻城用的云梯、横木,越过护城河,将云梯立于城墙之上,抬着横木撞击城门,试图将其撞开。

  城上,林丞相亲自上阵指挥,城上众兵将巨石、木块抛下来,不时将正想借助云梯入城的士兵打落下去,林丞相又叫在城上架起大锅,烧了滚水向下泼,一时间竟抑制住了八王爷部队的攻势。

  远处,蓝溯一直紧张地观看着战局,见林丞相部队英勇顽强,他不禁双眉紧锁。心中算计了一下时间,蓝溯暗叫不好,林丞相绝对可以坚持到凌髐蜭到来!

  心一横,蓝溯取出一只小火筒,对准高空,一道钴蓝色信号凌空飞出。

  只有用这一招了!

  城上,正在全力指挥士兵们防守的林丞相的面前忽然出现了这样一幕:

  几个士兵打扮的蓝宇国人押着林静铭、冷仙、林丞相的爱妾、姬祥的父母径直走到林丞相面前,“林丞相,投降吧!”

  “爹!别管我们!”林静铭喊道,一个蓝宇国人重重给了她一个耳光,“闭嘴!”与她相反,姬祥的父母则恐惧地边哭边求救:“儿子,救我啊!”

  “谁杀了林老贼,我便放了他亲人!”另一个蓝宇国人叫道,“否则,所有我们手中的人都得死!”

  姬祥见双亲在对方手中,且局势危急,狠下心来,抽出腰刀一刀砍掉了林丞相的头。林丞相丝毫没有料到他的女婿会出手取他性命,连反抗也未来得及便去见了阎君。

  “爹!”林静铭见父亲被害,一声悲怆的惨呼。

  “我把林贼杀了,快放了我父母!”姬祥持刀大叫。林静铭泪如泉涌,她万没料到,自己的夫君竟为了一己私利杀死自己的父亲,悲恨交加的她破口大骂:“姬祥!你这个狗杂种!我看错了你!”

  敌军的长时间攻城已让处于弱势防守地位的姬祥疲惫不堪,说话做事仅凭一时冲动,此时他不由自主地说出了真心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林反贼一死,我是平叛功臣,又保全了父母,忠孝两全!到时候……”他忽然张大了嘴,绝望地向后看了一眼,“嘭”的一声跌倒下去,他的身后,林静影手握短剑,一脸的仇恨。

  “哥哥!”“静影!”林静铭和冷仙喜出望外。

  “别过来!”几个蓝宇国人挟持着五个被抓的人,目光中露出些许恐惧。

  林静影冷冷一笑,“放了他们,不然你们是死路一条!”

  “别过来!再过来我们先杀了你的妹妹和妻子!”几个蓝宇国人感受到林静影身上的冷气,有些心虚。

  “这些人用不着你们杀!”忽然间,一柄蓝水晶魔杖刺穿了林静影的胸膛,蓝袍素带的蓝衣男子一脸冷漠地一挥衣袖,林静影的身体一声脆响破碎为残片。

  “哥哥!”“静影!”同样的呼喊,却带着不同的情绪,声音中的愤怒与悲痛宛如在向苍天质问。

  “你们也随他去吧!”蓝衣男子舞动魔杖,将被蓝宇国人擒住的五个人一一从胸膛穿过,在他的魔杖上串为了一串,几个蓝宇国人心惊胆战地退到一旁,不知所措。

  蓝衣男子面无表情,看着几个蓝宇国人,“我没叫你们闲着。”

  “遥记大人想让我们做什么?”虽害怕,但还是有一个蓝宇国人问了出来。

  “开城投降。”
第七卷:风雨落花谁执手 92.圣都之战与秋日的雪
  “冲啊!胜利了!”八王爷的部队蜂拥入城,林丞相的部队除极少数顽抗被杀死外,其余纷纷缴械投降。

  蓝衣男子遥记站在城楼上,几个蓝宇国人又来到了他的身边,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心中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大人在看什么?”

  遥记寂然一笑,“自由之邦的部队。”话音未落,只听一阵马蹄声响,一队轻骑兵转眼就出现在地平线上。为首二人未穿盔甲,粉黑二色的纱衣交相辉映,别致动人。

  “了不起。凌髐蜭和血沉槥竟自为先锋。”遥记赞许地微笑着,自言自语。此时八王爷的部队还未完全入城,见远处来了敌人,慌慌张张地调头迎敌。

  “杀掉敌军的探子,以致自由之邦兵近在咫尺八王爷竟浑然不知。你们蓝宇国人还真有点本事!”遥记点头。

  几个蓝宇国人对视一眼,“原来大人早知道了。其实我们本是一路人,原本不该瞒大人。”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秘密,你们也不必事事都让我知道。”遥记理解地说,“我们就站在这里看好戏吧!”

  “这么好的戏,难得几位连演的兴趣也没有。”忽听一声冷笑,把网页和徦珵瑧早已站在了几人面前。

  遥记毫不在乎地笑笑,“八王爷莫急,刚才我们演得那么出色。现在也轮到我们看一看了。”

  几个蓝宇国人对视一眼,心里没底。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下,上一刻生死与共的朋友下一刻也会变成不共戴天的仇人,八王爷此刻是敌是友他们还真难辨别。

  城下,两军正发生激烈冲突,自由之邦的先锋部队人数虽少,但余勇可贾,实力实在惊人。尤其是凌髐蜭和血沉槥,真有万夫不当之勇。八王爷一皱眉头,拈弓搭箭,对准了血沉槥,“这姓洛的一死,敌军必败。”

  “八王爷不要!”几个蓝宇国人首先急了。

  八王爷看了几人一眼,“你们慌什么?血沉槥死了,还有紫坽甝,你们的朋友能娶魔道圣君的千金,对你们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几个蓝宇国人交换了一下目光,默然退了下去。

  八王爷仔细地瞄准,悬而不发等待最佳时机,此时血沉槥正向城门冲来,八王爷心头一动,是时候了!

  三百步,二百步,一百步,五十步……

  “嗖”的一声,八王爷的箭飞了出去,直奔血沉槥。

  “小槥危险!”不料凌髐蜭先血沉槥一步看到了这一切,策马而上挡在血沉槥身前,由于这支箭的发射者与目标的距离太近,这箭刺穿了凌髐蜭的胸膛。但令所有人吃惊的是,凌髐蜭毫不犹豫地将箭拉着露出胸口的一段拔下,反手朝着城上的八王爷掷去,那箭的速度比原来快了十倍不止,快到了谁也没有拦截的能力。

  只听一声闷哼,还未反应过来的八王爷咽喉中箭,“扑通”一声从城楼上栽倒下去,尸身摔得粉碎。与此同时,凌髐蜭取出弓箭,一箭射向站在城楼上的徦珵瑧,徦珵瑧向左一偏,本该射向他心脏的箭射在了他左肩上,他由于这突然的外力一跤跌倒在城楼上,幸运的是未曾在城楼上摔下去。

  “降者不杀!”凌髐蜭不知何时已跃到血沉槥马上,一只手紧紧抱住血沉槥的腰,另一只手高举着水晶小剑绝令。见两位主将死的死,伤的伤,众兵群龙无首,纷纷跪下,缴械投降。

  此时跟随在凌髐蜭的身边的将领只有冯羽觞和郁绯袅,见凌髐蜭伤势不轻,冯羽觞策马来到她身畔,“邦主,你的伤不要紧吧?”

  凌髐蜭柔弱的身体紧紧靠在血沉槥身上,一脸的幸福,见冯羽觞问起,她轻轻摇头,“没事。你去成上将反贼徦珵瑧拿来。他若顽抗,你只管杀了他。”

  “是!”冯羽觞抱拳领令而去。

  冯羽觞奔到城楼上,见徦珵瑧正挣扎着站起来,不由分说横刀在他脖子上,“别动!”又指挥手下士兵,“带走!”

  “冯大人。”遥记不慌不忙地向冯羽觞打招呼。

  冯羽觞惊奇地看了他一眼,“遥大人?”

  “城主!”“冯城主!”几个蓝宇国人虽不都是第一城邦的,但见到昔日的上司都分外激动,纷纷跪倒在地,拉着冯羽觞的手,热泪直流,“我们做梦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您……”

  遥记不敢看这感人的一幕,悄悄溜下了城楼。

  城下,徦珵瑧被两个士兵押着与凌髐蜭擦肩而过,他忽然转头,一字一句地说:“我有话要对你们邦主说!”

  郁绯袅看了凌髐蜭一眼,凌髐蜭望向血沉槥。血沉槥沉吟片刻,无所谓地说:“让他说,看他能胡说些什么。”

  两个士兵将徦珵瑧带到凌髐蜭和血沉槥面前,“快说!”

  “髐蜭,我只想问你,对于我,你连一点感动都没有吗?”

  凌髐蜭直视他的目光,冷冷地说:“不可能有。”她的话从来未曾这样严厉、冷峻过,这次是个例外。

  “你简直是没有感情,无可救药!”徦珵瑧悲愤地说。

  “那要分对谁。我只不过永远不想再见到你而已。你最好记住,徦珵瑧,爱上我的男人,绝不会有好下场!”凌髐蜭一脸冷漠,拔马走向圣都。

  “凌髐蜭,我恨你!我这一生都不要再见到你!”徦珵瑧哭喊着,见凌髐蜭头也不回,他愤怒之下挣开锁链,化道流光向北逃去。

  郁绯袅飞身要追,凌髐蜭摇摇手,“这种人,追赶他做什么?太不值。”

  遥记见到蓝溯时,蓝溯已兴奋得满脸通红,见他到来,不由分说一把握住他的手,“遥大人!我们胜利了!我的计划成功了!”

  “还有更好的消息呢!”遥记见他这兴奋样,将徦珵瑧的事简单地讲着与他。不料不讲不知道,一讲吓一跳,蓝溯一闻此言,就如同范进中举,欢喜过度,向后一蹦,没料到他所处地势不好,身后是个小湖,只听“扑通”一声,蓝溯一下子掉入了湖中。

  自幼在沙漠中长大的蓝溯是个不折不扣的“旱鸭子”,深知这一点的遥记连忙招呼身边的人:“快!取木棍,把他拉上来!”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遥记总算将欢喜过度的蓝溯从水中拉了上来,见刚经历了生命危险的蓝溯上来后依旧是一副狂喜样。遥记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暗忖:蓝溯和凌髐蜭都有心复兴蓝宇国,但二人的差别为何如此之大?

  几日后。

  时局混乱,如今时令也混乱了吗?

  蓝溯推开门,敲了敲因迟钝而疼痛的头,望着漫天飞雪。

  秋天,这可是秋天!仲秋刚过。

  鹅毛似的雪片纷纷而下,扑面而来,冰冷刺骨,把“燕山雪花大如席”照搬到这里来形容这漫天大雪也毫无过分。

  雪天?雪天又有什么?当年,他还在雪天打过一场胜仗,让那些保守派屁滚尿流、哭爹喊娘,蓝宇国人人振奋,好不痛快!

  可如今,这雪还是这么大,一如当年,为何只能给人压抑?

  雪已经下了一夜,如今还没有停的意思。那三个流亡在外的蓝宇国第二城邦的女孩如今冒着雪堆起了雪人,她们是凌髐蜭前些天找到的,如今留在了圣界都城。

  蓝溯本想把她们带回“蜂国”,但后来一想还是让她们留在这里对她们好些,毕竟她们不是整天幻想着没有感情的人。

  蓝溯远远看她们将碎琼乱玉扫在一处,用手压实,做成一个类似圆台的形状,然后去团雪球做雪人的头。

  蓝溯无端感到惆怅、茫然,他的内心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为什么没人请我一起堆雪人呢?

  国人们,我亲爱的国人们!你们在哪?你们快乐吗?你们像我一样孤独吗?一个人打仗,太难太难,但是,除了尽最大努力拼下去,我别无选择啊!

  蓝溯望着远方,突然又产生了一种恐惧。不,他不该想这些,他一个亡国之君,又有什么脸面去见他的国人?他的国人们又怎么可能原谅他?

  他只有一个人,勇敢、坚毅、永不放弃地战斗下去!永不停止!

  蓝溯的心情此时是复杂的,他时常这样,心里很乱,彷徨过,犹豫过,但每次心里的斗争总会是一个结果:带着痛苦与仇恨,与保守派斗到底!

  但令我自己都好笑的是,有时候我竟也感到孤独,渴望有个人说话。但事实每每是我战胜了自己,也可以说暂时性的战胜了自己,因为这种感觉并非以后不来了。抑或在不经意间真的遇到了一个想和我交谈的人,但因为观点不同往往吵了个不欢而散。

  我是个战士,想有好下场必须忍受所谓的孤独。但我又讨厌忍受这个词,我每每感受不到孤独,只有当一两个了解我支持我的人忙里偷闲来向我说一两句话的时候我的心会忽然感到一松,这时忽然意识到我居然渴望交流。

  晓嘿,你说过,二十岁的天空不该如此苦闷。可是,这是我无可选择的也是我的错。我没有给自己给他人一个好一点的环境,更重要的是我绝不会放弃自己的理想与追求,这是我的信仰,哪怕前路上是荆棘、是苦痛、是毁灭我也必须坚持。其实毁灭又算什么?只要给国家报了仇,我死了也心甘情愿啊!债是我欠下的,我还能指望谁还?作为一个开路者,我的选择必然导致我的毁灭。人总是要死的,关键是看怎么死。

  晓嘿,你说我可笑不可笑?我居然开始抱怨起自己的身世了,还怕别人提起这点,或许是实在受不了别人说我是世上“最幸运”的人而强迫我知足吧?我恨,我受不了这些自欺欺人的家伙,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丑的美化不了,美的也丑化不得,就这么简单,掩饰什么?

  也许我不幸,但我从来不愿诉说我的不幸,也不愿以幸运来掩饰自己的不幸。事实就在那里,造化的眼光是最亮的。我不要长乐,因为我不愿做所谓的“知足者”,与瞎子一样的知足者。

  我选择正视,解决,按自己的想法走下去。

  不顾任何人的流言蜚语,也不顾任何后果。
第七卷:风雨落花谁执手 93.冲突与平静
  我对幸福与快乐没有别样的定义,只要得到了所求,就算付出最惨重的牺牲,我也是幸福的。

  确实,在我的人生路上,我愧对过不少人。但是,这也唯有来世归还了,但仇恨却不能拖到来世的,今生必须报,否则我死不瞑目。

  他们把我害成什么样子,走了多少弯路,受了多少苦!我永远无法像别人一样拥温暖!这些我最清楚!更何况他们害的不仅仅是我,我也不仅仅是为自己报仇!我为的,是我的祖国!

  雪花在午后阴沉的天空中跳着舞规律的舞蹈,一切是如斯之静,仿佛世上所有的声音在此刻都是那样的多余。

  凌髐蜭牵着血沉槥的手,行走在这一片洁白中。雪那样纯洁,纤尘不染。人们常将天放在地的前面,认为天清地浊,而此时的景象则完全颠覆了这个理论,大地一片纯白,而天空则一片深灰。

  蓝溯的话是对的,规则也好,理论也罢,都是人创造出来的,“只要有足够的能力与勇气,你就可以改变它!”

  “小槥……”想到这些,凌髐蜭忽然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被忘却,只能用一双眼睛默默望着小槥,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心。

  血沉槥回以一个微笑,拉紧凌髐蜭的手抬高道与二人的肩一平,那样子宛如两只手一起指向前方的某一个目标,但这个动作相比于那蛮横的指点明显有所不同,只有正确的方向,没有蛮横的霸气,坚毅中透着和谐。

  二人会心一笑。

  远处山坡上的小松树上落了几只灰胸脯的麻雀,这些不甘寂寞的小家伙在依旧翠绿的枝头窜来窜去,时而纷纷跃下树梢,时而叽喳争论,时而又摇头摆尾,傲气十足地啄着树上剩余的食物,甚至有一只不知与同伴闹了什么矛盾,耍起脾气玩开了失踪,不声不响地飞到远处去了。

  大约是为了寻找这生气的伙伴吧,鸟雀们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不停地叫着寻找那离群的小鸟。那鸟儿大约也感受到了同伴的焦急与关心,忙不迭地从远处飞了回来。于是麻雀们恢复了以往的活泼,在枝头跳跃着、叫嚷着,颇有副得意的样子。

  毕竟已是深冬,树木早失去了往日的翠绿,呈现一派北方落叶针叶林特有的景观,唯有几棵松柏尚保持着仅有的绿色,执着地对抗着冬天,使人一见之下既敬佩,又心酸。

  “小槥,你冷吗?”凌髐蜭紧握着血沉槥的手。血沉槥温和地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她们之间已不需要过多的语言,仅仅一个目光、一缕微笑就足以让对方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凌髐蜭的心是密室不是死锁,她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向血沉槥开放。她同样了解小槥,小槥同情她的不幸,包容她的缺点。二人的观点大多数是相同的,即使偶有差异,也会相互倾听和思索。

  雪渐渐停了下来,天空依旧沉灰,大地依旧洁白,四对浅浅的足迹踏过了一片雪白的平原。

  小槥,我爱你,但我已经不用向你表白。这份情谊已经化成一道红线,跨越红尘的诅咒,把你我紧紧连在了一起。与小槥目光相触的一瞬间,凌髐蜭猛然感到了某种温存在她心中流转激荡,化成一股足以扫尽前路上累积了千年的尘埃的力量。

  仿佛心中有了默契,血沉槥用力握了一下凌髐蜭得手,心中默默地念着一句话:凌儿,我相信你,也相信我们一定能创造一个完美的结局。

  “我总喜欢做不可能的事。”凌髐蜭又一次展颜一笑,那笑容仿佛一朵粉红色玫瑰花展开的一瞬间,留下的是绝世的美丽。血沉槥竟然看呆了,那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它所显现出的不仅是美貌,还有心底的坚毅与执着。原来美被赋予了更深的意义之后会如此动人!所谓一笑倾城,说的不是敷衍的笑,而是这种有真正内涵的笑容啊!

  小槥忍不住伸手抚摸这张美得令人痴迷心醉的脸庞,柔和的热传递到她的手上。凌髐蜭握住她的手,在一片洁白中,微风拂起了她们粉色和黑色的衣袂,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组成了一幅梦幻一般的画。

  所有的语言都成为了多余,粉色与黑色交融在一起。在紧紧的拥抱中,一则特殊的木棉与橡树的寓言有了高潮。

  乐晓嘿在那次圣都之战中一直跟随在八王爷的军队中管粮草,现在战事结束了,他也清闲了下来。本来他跟随八王爷该算作是反贼,但他关系特别,也就无人把他划到反贼之列。他这几天在自由之邦玩腻了,决定去看看蓝溯,蓝溯已经搬回山中的小屋去了。但一开蓝溯小屋的门他就后悔了。

  蓝溯这几天再也没有了笑容,心沉重得像一块铅一样。很显然,他担心凌髐蜭和血沉槥,更担心这个天下对她们的排斥。一旦这件事被传扬开来,那排山倒海的流言蜚语足以淹没整个自由之邦。

  但他成全凌髐蜭与血沉槥的想法却更加坚定了,他做了最坏的打算,研究了自由之邦的建筑图,万一情况有异,他可以杀进这个地方,救出凌髐蜭和血沉槥,甚至闯出圣界去蓝宇圣域。

  “髐蜭,相信我,叔叔永远在你身后支持你。”蓝溯撕碎了在烦恼中乱画的纸,那上面写了什么画了什么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虽然你不怎么信任我,可我依然下决心要帮你,你代表的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我的梦。”

  “蓝哥,我说你没事儿吧?”看着蓝溯自言自语,目光中充满仇恨,乐晓嘿担心却又不知怎么做,只好劝道:“她们两个不就是搞点同性恋吗?又没犯法又没杀人,你至于把一切想得那么严重吗?”

  “这比杀人犯法更可怕!她们的爱冲击了纲常名教扫荡了封建秩序!别说现在,就是再过几千年这种爱也不被残存在人们思想中封建礼教允许!就说当代人间,说什么男女平等什么开放,你认为几十能和几千相等吗?封建二字已根深蒂固地在人们思想中存在了几千年,岂是几个政策就可以改变的?还有专制独裁,迷信……”

  本想劝蓝溯几句,谁想到引出了他这样一大串的愤世之辞,乐晓嘿简直不知如何是好。“蓝哥,再好的东西也有有缺陷的一面,百分之百的完美在这世间根本不存在,想开点啦!”

  “我想不开!”蓝溯吼道,抓起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吓了乐晓嘿一跳,“缺陷可以有,这就如同一个地区的盗墓洞一样,人迹罕至的山上有多少个盗洞都不要紧,可在围河大堤上出现一个盗洞便会毁了大堤,洪水来临时危及整个地区!有时,对于一切,我真想做个木头人去置之不理。可是我还有良知,我做不到这一点!每个有感情有热情的人也做不到这一点!”

  “唉!”乐晓嘿无奈地长出一口气,和这样的人交流可真是太难了,尤其是他那守着葫芦不开瓢的尽头一上来,就如同乌龟咬人,咬着一条死理就不撒开。脑袋里对这个世界的仇恨和错误理论一股脑被翻上来,使人根本无法与他交流。

  “真不明白你,为什么对这个世界这么仇恨,为什么对所有人封闭你的一切甚至你的感情,又为什么要在外表上假装热情洋溢?别以为你比别人强,虚伪,对谁都不信任,充满戒心,内心冷漠,自我封闭,你也就比别人强在这几点上!”乐晓嘿不甘寂寞地又说了几句。可直爽的他哪里知道,这几句话正戳中蓝溯的痛处,蓝溯由于过于气愤险些丧失理智,“嗖”的站起身来,吼道:“乐晓嘿,你说什么?!”

  “你有了错误还不许别人指出了?”乐晓嘿实在受够了蓝溯,他抬腿走出蓝溯的房间,“天下哪有你这种怪人!我找我姐去了!”

  蓝溯看也不看乐晓嘿离去的背影,满面愤怒、痛苦和悲凉地重新坐在椅子上。

  乐晓嘿一进自由之邦便碰上了“四圣”之一——徐雅青,这个热情憨厚而又有点打抱不平的汉子告诉他凌髐蜭和血沉槥出去了。

  “唉!无聊啊!姐姐和姐夫——也不知道还是哥哥和嫂子——反正就是她们两个谈情说爱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和一个精神病在一起!好不容易逃出来了还找不到她们!”乐晓嘿又在牢骚满腹了,他转头问徐雅青:“徐圣人,自由之邦有美女吗?”

  徐雅青睁着一双惊讶的眼睛,“什么叫‘美女’啊?”

  “唉!怎么回事啊?圣界与三界语言还不通吗?”乐晓嘿忍不住长吁短叹。憨厚的徐雅青呆在那里,不知对方在说什么,有点手足无措了。

  凌髐蜭看着远处的雪景,忽然转过头对血沉槥说:“小槥,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也许你听了之后会嫌恶我,但是,我既然爱你,就不能瞒你。”

  “什么事啊?”血沉槥郑重地问。

  “瑰夜……瑰夜曾经骗过我,我……已经不是冰清玉洁了。”

  血沉槥叹口气,“其实,那也没什么,我不在乎的。在魔界,我也曾被一个女刺史……人是耐不住寂寞的。”

  “好了,既然这样,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凌髐蜭温柔地把血沉槥搂在怀里。

  “谢谢你的坦白。”血沉槥甜蜜地笑了。

  凌髐蜭凝望着血沉槥的面庞,那上面除了甜蜜还有一丝不易释怀的忧愁,这使凌髐蜭的心中猛然一阵疼痛,小槥她在担心什么吗?是她们二人的前途,还是些别的东西?

  无论是什么,看到血沉槥忧愁凌髐蜭心中就难过,她只有轻轻把血沉槥抱在怀里,用柔和的声音轻轻地问:“小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没有。”血沉槥掩饰着,但这一切根本逃不过凌髐蜭那双敏锐的眼睛。但她不会强迫小槥说出来,她仅仅是迎合着小槥心中的凄凉讲述自己的童年和少年,讲到铁飞时她心中充满了凄楚,泪水如清纯的水晶含在那双倾城的眼睛中,却没有流出来,那明眸更加楚楚动人。
第七卷:风雨落花谁执手 94.爱恨交织情何奈
  凌髐蜭那饱含深情的语言显然也感染了血沉槥。倏然间,凌髐蜭发现血沉槥的眼睛中一样含满了泪水,几乎不可控制地,血沉槥扑到了她的怀里,“凌儿,为什么我们的命运这么相似?”

  凌髐蜭搂住她的肩膀,“哭出来吧,小槥,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血沉槥真的哭了出来,而且哭得一发不可收拾。她呜咽柔弱的声音显得如此无助,凌髐蜭的心也随着这声音颤抖,仿佛被缓慢撕裂一般疼痛难忍,小槥一定受了什么委屈,凌髐蜭真想立刻找出那个让血沉槥受委屈的人,一剑把他劈成两半。

  “小槥,你有什么委屈就告诉我!我帮你讨回公道!”凌髐蜭真的想止住血沉槥的哭泣,为了小槥她可以做一切。

  “你怎么会有那个能力?”小槥哭着,捶打着凌髐蜭以发泄心中的无尽痛苦,“我的仇人他杀了我的父亲,杀光了我的家人!把我父亲的皇位、国家占位了己有!”

  凌髐蜭心中一沉,原来小槥还背负着这样的血海深仇。她不禁暗暗自责,作为小槥最亲的人,这一点自己竟然会不知道!

  “小槥,你放心,这样的人我不会让他活在世界上。不管他是谁,实力如何,我都会让他粉身碎骨!”凌髐蜭的声音很轻,却掩饰不住心中的愤恨,谁敢动血沉槥一根汗毛,她凌髐蜭完全可以同那个人拼命,更何况这个可恶的家伙毁了血沉槥的家。

  “可是,我的仇人,紫倁,是现任的魔道圣君!”血沉槥抽泣着回答。

  “是他?”这个答案使凌髐蜭心中一震,随即转为了坚定,“是他又如何?伤害小槥者,杀无赦!”凌髐蜭愤然道,虽然以自己的能力暂时还做不到这一点,但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谁伤害小槥,就要他付出血的代价。

  血沉槥紧紧地拥抱着凌髐蜭,泪水落在髐蜭的肩膀上,她知道髐蜭这答应是勉强的,可那份爱实在让她感动,人生之中知己难求,更何况是对自己呵护一生,原为自己生为自己死的红颜知己呢?

  “其实,我爱紫倁。”血沉槥决定把一切告诉凌髐蜭,看着髐蜭震惊的目光,她缓缓地解释:“因为,他生下了我,而且,小时候,他是那么的爱我。”

  “你说什么?紫倁是你的……”凌髐蜭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对,他是我母后。”血沉槥柔和地说,“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魔界,密室。

  “我说,酒是好东西,但多喝就不是好东西了。”凄鸷太子看着大醉的紫倁,合上了手中的书。

  “今天是他们的生日。”紫倁摇摇晃晃地坐在桌边。

  “他们的生日?谁的生日?你的父母?”凄鸷太子猜不出对方想说什么,感情的事他真是一窍不通。

  “小璎和杺儿。”

  “阁下真是醉得不可开交。”凄鸷太子无奈,这家伙不会把自己杜撰的人物和现实中的人物混了吧?他凄鸷太子也算得广博,怎么从没听说过小璎和杺儿这两个名字?

  “是啊,醉了,醉了好啊!我其实很羡慕你,无情无义,一生逍遥。”紫倁看着对方。

  凄鸷太子朗笑,“哈哈,这话我倒爱听。三界羡慕我的人很多呢!”

  “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紫倁仰头灌了一口酒。

  “有兴趣。”只要你不怕你的故事明天出现在舞台上或者说书先生的口中的话。编写杂剧也是他凄鸷太子的一个爱好。

  “我之前的魔道圣君,叫做血璎,他做圣君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妖怪,血璎在三界很有名,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法术,还因为他的相貌,他连年在北君的三界美男排行榜上拿第一名,惹得三界的男子对他嫉妒不已,也惹得不少的女子对他芳心暗许。但是,他从不爱女子,他只爱男人,每年都从魔界各地选拔男宠。”紫倁看着地面,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年代。

  凄鸷太子静静听着。

  “那时候我刚刚修炼完毕从藏身之处出来,不巧正碰见打猎的他,他看见了我,不由分说就把我抓住,带回宫中,也不管我是否同意,就强行占有了我。”紫倁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凄鸷太子无奈地耸耸肩。

  “后来,我生下了一个女儿,他给她起名叫小槥。我恨血璎,恨他不顾我的感受就把我据为己有,仿佛我是一件物品而不是一个人,我那时年轻,快意恩仇,决定要他付出代价,于是刻苦修炼,终于超过了他,那一夜,我发动了政变,和他打了起来,终于杀死了他。可是,当我看到他那清秀的尸体时,我忽然感到好后悔,我忽然意识到,我一直深深爱着他,只是我自己没有发觉,仅此而已。后来,我找到了他的日志,发现那上面竟然写满了我的名字和他对我的爱。我知道我错怪了他,可是什么都晚了,他死了,连小槥也离我而去。”紫倁又灌了一口酒。

  “唉,无情无义无爱真好。”凄鸷太子感慨。

  “是啊,真好。可是我永远也做不到。”紫倁把目光重新移向地面,“后来,我到处寻找小璎的影子,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找到了紫杺,杺儿,他和小璎好像,连生日也是同一天。我爱上了他,我们在一起了,很幸福,我们有了瞐儿和坽甝。可是,谁想到,北君和天帝那两个庸神竟然背着我约杺儿去决斗,杺儿打不过他们,我赶到的时候,杺儿已经死去了,以我那时的实力,只能把北君和天帝打成重伤叫他们狼狈逃窜,我不会饶了他们的。”紫倁不管不顾地向口中灌着酒,“我失去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唉,无情无义无爱真好。”凄鸷太子重复着这句话。

  “我父皇深深地爱着他,即使知道他要谋反。因为,我是父皇唯一的女儿,因此父皇交代我,如果他有一天死在紫倁手里,就由我把紫倁杀了,那样,他们就能在一起了。”血沉槥眼神迷离,“可是,父皇忘了,我法术平平,怎是紫倁的对手,父皇死后,我杀紫倁的计划中途败露,紫倁将我赶出了魔界,不再认我这个女儿。可恨的是,父皇那么爱他,他竟然一直叫父皇反贼,甚至,在父皇死后,他还另寻新欢,又有了两个孩子!他真是个无情无义的人!我必须杀了他,不仅仅是为了完成父皇的心愿,更是为了个父皇报仇!”

  凌髐蜭看着血沉槥,认真地说:“小槥,我支持你,也会尽最大努力帮助你的。”

  血沉槥把头贴在凌髐蜭的怀里,久久无言。

  魔界,密室。

  “关于小璎的事,只有小槥知道。其余的人,包括瞐儿和坽甝,我都没在他们面前提起过。”紫倁紧紧握着酒瓶,“但是,小槥太恨我了,她总想杀了我,我很想除掉她。可是,我又下不了手……”

  凄鸷太子无言地点点头。

  世人总习惯将凌髐蜭和血沉槥并称为“日月”,大约是日月为明,旨在赞扬自由之邦政治清明,可乐晓嘿不喜欢这个称谓,按他自己的话说,凌髐蜭与血沉槥是一对特别的“木棉与橡树”,她们是平等的,可若称之为日月,总有对凌髐蜭偏爱的成分,与月相比,人们总认为日更神圣些。

  恍然间,晓嘿的身畔飘过一个如梦似幻的紫衣女子,晓嘿主动打招呼:“坽甝姐姐!”

  紫坽甝向他点头一笑,飘然而去。

  坽甝的内心里此刻充满了对凌髐蜭深深的恨,自己无论哪一点都强过血沉槥,可凌髐蜭执意将赢月酋长之位给了血沉槥,自己只能屈居于二人之下做陪衬的星辰,说什么自由之邦“三光并耀”,其实早已变成了“日月同辉”!

  紫坽甝为了“三光并耀”之事甚至还有点鄙视凌髐蜭,她认为凌髐蜭当初有意脚踏两只船。甚至一个晚上,凌髐蜭真挚地告诉她,她永远是自己的妹妹,知己,甚至说与小槥成亲时要她做小槥的伴娘时,她的鄙视变成了更深得恨,她甚至觉得,这个答案还比不上凌髐蜭回答想娶她们两个。

  “你明明爱我却这样对待我!”紫坽甝紧紧握着拳。她爱髐蜭,同样恨髐蜭,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她责怨凌髐蜭心中只有血沉槥的行为辜负了自己。对于髐蜭,她嫉妒、恨、鄙夷,却又深深爱着。那是一种无法说清楚的复杂情感。

  晓嘿的离开使蓝溯清净了不少,他可以静下心来好好反思自己的行为,过去和现在。

  自己没有一个朋友,对世界充满了仇恨,却又披了一个热情洋溢、乐于助人的外衣,自己的那些所谓的“朋友”,没有一个了解他一点,父母,出身,家庭,爱好……这一切的一切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每当别人问起,他总能巧妙地岔开话题。他不愿别人问起自己,了解自己,他认为人与人之间本就该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这样才能不相互伤害。

  他的内心中含着深深的自卑,把别人想得过于坏了,以致认为谁都会瞧不起他,这也是他不敢向别人提起自己的原因,也是他奋发图强的原因。在他心里,没人会无事生非地去找一个与自己关系异常疏远、自己并不了解的人的麻烦。他只想要一份安宁。

  晓嘿,也许你离我远些是对的,我不是一个好人。蓝溯在心中默默念道。我是个外表随和、内心冷漠的伪君子,我不值得你深交,有时错过意味着对你我都好。你是一个很有潜力的男孩,好好努力吧!至少你对这世界还充满信心与希望。

  而我所追求的一直是一部悲剧。或许,像我这样的人,不识好歹,无能无识,充满幻想,除了地狱哪也不配去。可是我不愿放弃我追求的目标,甚至将希望寄托在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的身上,我知道,这一切都是错的。可是,我不会因为错而改变,为了梦,我愿意创造奇迹,在我的心里,当追求的力量感动天地时,即使最后只是一个悲剧的结局,一切也会成为伟大的悲剧。
第七卷:风雨落花谁执手 95.蓝溯的心语
  对于一个人来说,最大的打击莫过于他所执着追求的一切都成为泡影,可对于一个对个人生命甚至整个世界都失去希望认为生活已毫无意义的人来说,这打击可能分外沉重,也可能根本构不成威胁。对于这世界,我看够了,我听够了,我的灵魂至今仍在恶心。名争利夺,人生沉浮让我厌倦,在梦中我无数次拥有了自己的一个孤岛,在那上面专心研究我所爱的文学与哲学。“一篱一橹一渔舟,一个艄公一吊钩,已拍一呼还一笑,一人独占一江秋。”还记得这首诗吗?曾经有人问过我的梦,我没有说实话,其实,我的梦,就蕴藏在这首诗中。

  可我明白梦中的一切是不可能的,我矛盾,我是个俗人,对一切只能是向往。我的心灵背负着亡国的仇恨,那也是理想破灭的不甘,我不在意别人对我的评价,我必须做出个样子来给那些鄙夷我的人看看。况且,我醉心于名利,我也渴望重新做圣主,哪怕只是一天。我要看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羡艳而又嫉妒的目光,甚至要他们跪在我面前求饶!

  但我太平凡,平凡的能力,平凡的外表,更可憎的是在某些方面我甚至不如常人!我渴望优秀,我不甘被人落在后面,可遥望前面驰骋的大部队,我这个落单的小卒竟不知如何追赶!我恨自己,我看不起自己,有时面对别人歧视的目光,我都想了断自己。但我不甘心就这样死啊!苟且偷生的我一直苦苦等待复仇的机会。

  有时我也迷茫,我在为谁活着,我又为什么活着,我无数次质疑生命的价值。有时我会问自己:如果有一天我的理想实现了,我还要做什么?结束自己?因为我的理想是为别人结出甜美的果实,自己留下苦涩。

  我不需要朋友,我恨这个世界的虚伪,也恨人生的无奈。没人能读懂我的矛盾,那是虚幻与现实、梦想与实际的碰撞,而结果,破碎的总是希望。

  那就让我,一个人心怀着绝望和恨,在一条沟渠中作为过街之鼠被人人喊打吧!倘使有一天,我那关于蓝宇国的、同性恋的梦想真的可以侥幸实现,但愿不要没有一个人记得我这块被深埋地下作为地基的破碎之砖。因为一个梦,我背叛了全天下,因为人的虚伪冷酷,恨和绝望的种子在我的心中生根发芽。

  晓嘿,我记得你说过,我的心灵是一把死锁,没人能打开,没人能进入。可如果我说,在我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一个人真心同情过我、看得起过我,你会信吗?我的观点向来被人一概否认,我的理论也从未得到过任何人的认可,我的命运被人认为“活该”!

  或许,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太平凡了吧?当不幸降临到一个强者身上,人们会从他的抗争中看到伟大,当不幸降临到一个弱者身上,人们会从他的悲惨中看到他值得同情。而当不幸降临到一个被人称为怪人的平凡人身上,人们或许只能保持沉默,假作不见,因为这世上的平凡人实在太多了,是同情不过来的,也是不值得同情的。晓嘿,你觉得对吗?

  我渴望优异和卓绝,可为什么无论我怎么努力,都达不到人们口中所讲的“第一”的程度呢?因为平凡,亲人恨我,恨我不能创出一番千秋伟业。因为平凡,国人恨我,恨我尽了全力却失去了蓝宇国。因为平凡,我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报仇雪恨,为什么没有操纵历史之轮的能力?

  一个平凡人被摆在特殊的位置上,注定会铸成一部不被人理解的悲剧。阿斗、陈叔宝……如果他们仅仅是个富家翁,怎么会有那千古骂名?悲剧从未离开过我一刻,幸福美满我却不曾拥有过。不管这一切如何让我难堪,我都只会做无用的避开或抗争,我的一生,也注定只会走得一路悲惨。

  自从接任蓝宇圣主,我就从来没真正快乐过一刻。仅仅是偶尔看到自己的政绩有了提高,地位高人一等,才得到短暂的安慰。可祸从天降,我不是个能征善战的君王,可他们——世人却重兵围剿一个与他们毫不相干的世外桃源。我们输了,输得很惨,整个国家都灭亡了啊!我侥幸逃了出来,换用了一个自己一直想用但未来得及用的名字:蓝溯。

  不错,我就是那个被世人传为已经死了的蓝宇圣主紫玥。紫玥,这是个我不爱的名字。使用这个名字时,我甚至觉得我不是我自己。而现在,我有权叫我所爱的名字了,只是我的国家还未等到它的国君叫自己爱的名字就已经夭折。

  痛苦撕裂了我的心,远处一只杨柳枯枝上停着一只欢叫的喜鹊,而我只能轻叹一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蓝溯在椅子上站起来,神情凄凉地走向了远处。

  无能与平凡并不代表我的错,堕落也不是唯一的结果。人与人并不平等,正如人所出生时一样,有天生的残疾,有天生的神童。我能做的,只有尽自己的全力。

  多年后蓝溯拿起凌髐蜭给他的最后一封信时重读那段熟悉的话,才有了以上的感悟。那段话是这样的:

  ……如果你还相信我,就听我讲一个故事吧!我年少时我家临近一座寺庙,庙中有一群武僧,每天清早天还没亮他们就去徒步攀登附近的一座山,师父叫所有的武僧都将腿上榜上沙袋,可这位师父太和蔼,除了一个最憨厚的小和尚之外所有的和尚都对他的话阳奉阴违,这样一来,这个可怜的小和尚理所当然地被师兄弟落在了后面,不明真相的师兄弟看着拖着沉重步伐在后面追赶的他每每奉上嘲笑,说他根本不适合练武。他动摇过,对自己质疑过,但最终决定坚持下去。他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武,师兄弟们都休息了寺院外还能看到他苦练的身影,可即使是这样,他也仅能勉强跟上登山时处于最后位置的一名师弟。师兄弟们渐渐认可了他,认为他有能力做一个平凡的武僧。他也一直与师兄弟们平凡地生活着。可是有一天,淘气的小师弟偷进他的屋子,把他的沙袋偷走了去玩。第二天早上他找不到沙袋,但登山的时间已到,他只得放弃寻找。在那次登山中,他依旧保持以往所用的力量,无视身边所有人一直奔向他心中的山顶。当他登上山顶时,东方还是一片鱼肚白。他左右看看才发现身边没有人,原来,师兄弟们早已被他远远落在后面他看不到的地方。他恍然大悟,并非他的付出比师兄弟们少,也并非他天生不适合练武,而是他的腿上比别人多绑了沙袋,因此必须付出得比别人多出几倍才能勉强赶上别人。而若没有这沙袋,他居然可以超出别人这么多!

  蓝叔叔,我最不爱听的便是你说你太平凡,甚至不如常人,你之所以屡次不能成功,可能是你肩上承载了太多的仇恨和苦难……

  但那时,刚刚二十岁的蓝溯根本意识不到这点,他只是深深地将自己的痛苦、矛盾与梦镌刻在记忆的雕版上,他只是感到内心中深深的孤独与对苦难的不甘。

  晓嘿,你知道吗?同我经历人世的沧桑之后,我不渴望你会感激我给你展示了整个世间,但至少你能真心恨我,恨我破碎了你纯洁的梦。或许那时,你就会明白我做的一切,你就会明白作为一个蓝宇国人,你要怎样才能生存。

  蓝溯因为痛苦离开了小院,走入一个陌生城市的一条小巷。

  他见到了徦珵瑧,但他没想到竟会是在如此狭窄的一条小巷中,狭窄得只容一个人通过。

  他摘下胸前尚未来得及摘掉的血玉,连同花倾湘的血玉握在手中,一脸得意的笑容。

  “站住!”蓝溯的嘴角露出一个冷笑,叫住了迎面而来的徦珵瑧。

  徦珵瑧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他在心中看不起蓝溯,“蓝溯,你这个落水狗已经在圣界出了大名了。圣界有情有义之人无日无夜不想生食你肉,死寝你皮。你这个三界通缉犯马上就要升级为四界通缉犯了,没想到你还敢出现在这里!”

  蓝溯仰天大笑,“果真如此那可太好了,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我本来就是一个出了名的、被所有人排斥的人!”他骤然停止了大笑,将手中两块血玉狠狠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徦珵瑧认出其中一块是他自己的,欲上前接住,可惜为时已晚。

  “你……你偷了我的传家之宝?”徦珵瑧还是扑上去仔细地将碎片一片片拾起,拾毕,他立起身,怒视着蓝溯。

  “不错。现在我告诉你一件更痛快的事:我用此物骗得了花倾湘的信任,灭掉了一言堂。我还在无意中发现,你就是花倾湘丢失的弟弟。不过,现在花倾湘与花氏都死了,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哈哈哈!这两块破玉,一块是你的,另一块是那花倾湘的。现在我要也没用,还给你得了!”蓝溯报复似的看着徦珵瑧的反应。见徦珵瑧又是惊异又是痛苦的表情,他大笑着转身,内心感到无比痛快,他已经报仇了。

  “蓝溯!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害我?”徦珵瑧骤然大吼,蓝溯反而被吓了一跳。
第七卷:风雨落花谁执手 96.小胜
  “这都是你们这些人逼的!”蓝溯毫无征兆地眼睛变得血红,目光中充盈着仇恨,“人家一对对同性恋的女子多么幸福,可你们这些败类男人,为了一己私欲,非要拆散人家,讲人家给你们做老婆!我这叫以暴去暴,以杀去杀!你们既然爱她们,就更应该尊重她们,与她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与封建保守派做斗争!可你们呢?可倒好,打着让她们幸福的旗号去破坏她们的幸福!让她们同你们在一起,你们幸福了,你们认为她们幸福了,可她们又真能幸福吗?我看,你们不是爱她们,而是为了一己私欲想得到她们!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我豁出去了!我知道我的力量很小,但是一旦遇到了你们这种人,我见一个就整一个!我相信,今天有一个蓝溯,明天就会有第二个蓝溯,日久天长就会有千千万万个蓝溯,同你们这群自私保守派斗到底!直到将你们完全消灭为止!”

  “那……那你也不能如此下狠手!如此不择手段!”徦珵瑧愤然大喊。

  “如果你看到一对对同性恋者为追求自由和幸福而死得多么惨,你会比我更凶狠、更残忍、更不择手段十倍!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欲擒毒蝎,人不得不毒!你以为我不想好,我不想善良吗?我想!我做梦都想!可是,我如果善良了,又将有多少蓝宇国恋人被无辜拆散?我如果善良了,又有多少同性恋的悲剧又会在我放松警惕时重演?我如果善良了,封建保守派那些阴损毒招我又用什么来对付?等待我的只能是毁灭!我死了不要紧,谁又能替那些同性恋者出头,谁又能同那些保守派斗争?徦珵瑧,花开,平心而论,我认为你和我都没有错,错在这个保守的天下,错在这个逼良为邪的天下。这样的天下造就了你保守的性格,而在这个天下里,为了蓝宇,蓝溯不得不这么做!”蓝溯早已忍不住泪流满面,痛苦与不甘将他拉入一个无底深渊,许久他的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你如果要恨我,尽管恨吧!”

  见他转身要离开,出神的徦珵瑧一声断喝:“站住!”

  蓝溯回过头,也不询问。

  “我问你,花倾湘真的是我姐姐?我真的是花家的儿子?”徦珵瑧凝视着他。

  “髐蜭?”蓝溯忽然死死地盯着徦珵瑧的身后,“你来干……”

  徦珵瑧猛一回头,忽然发现什么也没有。就在他回头的一刹那,十七根钢针挟着凶气在蓝溯手中飞出,打入徦珵瑧周身十七个大穴之中。

  “啊!”徦珵瑧一声惨叫,单膝跪地,随即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蓝溯!你好狠……为什么……”

  “现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你就是花家的儿子,在花氏夫妇躲避仇家的追杀时流落民间。至于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很简单,我不愿杀你,只不过废掉了你的武功法术,以免你日后对我有威胁,对髐蜭和小槥有威胁。另外,我还要告诉你,我将派人送你到北方蛮荒之地,你准备好在那里呆一生吧!”蓝溯说完,默然而去。

  遥记已习惯了蓝溯到这家小客栈来找他,李掌柜点头哈腰地将蓝溯请进去,一边倒茶一边叫手下人通报。

  “你找我?”遥记飘逸的身影转眼间就出现在蓝溯面前,没有一丝惊讶。

  “蓝溯有事相求。”蓝溯站了起来。

  遥记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什么事?”

  “请你把徦珵瑧送到北方蛮荒之地,别让他再回来。”蓝溯的目光中闪烁着坚决。

  遥记沉思片刻,“我可以直接把他送出圣界。”

  蓝溯正惊异地想问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忽然想到那晚遥记带他去蓝宇国旧址圣主祠的事,把话咽了下去,“那最好了,我要怎么谢你呢?”

  “都是为了理想和信仰,还谢什么。”遥记淡淡地道。蓝溯望着他,信任地点了点头。

  遥记在蓝溯说的那个小巷中找到了重伤的徦珵瑧,他蹲下身,将这个半昏迷状态的人拉起来,“走!”

  “你是谁?”徦珵瑧看了对方一眼。

  “我是遥记,蓝溯的朋友。”遥记拉着他前进,面无表情。二人翻山越岭,走入一个神秘的山洞,遥记在山洞壁上一旋一按,一扇门凭空出现。遥记将徦珵瑧一把推了进去,“走吧!”随后自己也进入门中,门在二人进入后自动关闭,不留一丝痕迹。

  门内一片阴暗,遥记轻车熟路,拉着徦珵瑧前行。忽然间前面出现一丝光亮,二人在一个山洞中钻出,又走了许久,遥记松开徦珵瑧,“这里是圣界之外的人间。你安心在这里做一个普通百姓吧!”

  “等等!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徦珵瑧叫住了转身欲走的遥记,双手捧上一封信,“把这个带给髐蜭。”

  遥记的脸上青一块白一块,他赌气道:“我不能帮你!事情都什么样子了你还如此痴情?”

  徦珵瑧双膝跪在遥记面前,“算我求你!在小巷中我想了很久,凌髐蜭那样对待我极可能有难言之隐。况且她无情,我不能无义,我们之间不管是继续,还是结束,我一定要给她一个答复……”

  “好了!”遥记此时最庆幸的是便是自己选择一生忘情绝爱,他无奈地拿过徦珵瑧的信,“我帮你送到凌髐蜭手中,你在这里等我,别乱走!”

  “谢谢!”徦珵瑧叩了个头,慢慢地在地上爬起来。

  乐晓嘿百无聊赖地回到蓝溯的小院时,第一感觉便是蓝溯的疯病非但没好,反而加重了。

  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菜,蓝溯还在往上端。

  “蓝哥,今天过年啊?”乐晓嘿坐在桌旁,操起一双筷子。

  “过年算什么!今天的事比过十次年意义还大!——来,尝尝我的手艺!”

  乐晓嘿随手夹起一块菜放入口中,“你的手……呸,呸!……艺是什么玩意儿!”这菜不但不烂,而且作料全无,要多难吃有多难吃,晓嘿不得不吐了出来。

  “第一次做这么多菜,担待点!”蓝溯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丝毫不嫌晓嘿的话扫兴。

  “你这些年没学过做菜吗?”乐晓嘿对蓝溯今天的“发挥”很质疑。

  “我只会做一些简单的,今天第一次做这么复杂的!”蓝溯显得有些窘迫,但掩饰不住兴奋之情,“我做得还行吧?”

  明知自己手艺差,还尝试技术含量这么高的,和老鹰叼大象有什么区别?乐晓嘿心中暗骂。自从见了你,我随时随地都在温习一个成语:自不量力。

  “蓝哥,求你别卖关子了。今天你到底遇到什么喜事了?早上还阴云密布,中午不到就晴空万里了。是升官发财了还是有艳遇了?”趁蓝溯现在心情好,晓嘿抓紧开几句玩笑。

  “徦珵瑧即将离开圣界,离开髐蜭!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一个天大的惊喜!这个障碍一排除,髐蜭和小槥成亲的可能性大大增加,我离梦想实现越来越近了!哈哈!”蓝溯险些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弄得乐昏了头。

  乐晓嘿显然不满蓝溯狂喜的疯态,对他嗤之以鼻,“徦大哥在与不在圣界都是一样,我姐姐对他根本没感觉。再说,徦大哥走了,那个紫瞐不还喜欢我姐姐吗?依我看,现在对我姐姐和小槥姐姐影响最大的是紫泠涵,你还是对她想想办法吧!”

  “坽甝没事!”蓝溯豪气地一摇手,“无论髐蜭最后和小槥、坽甝谁在一起,我的梦想都照实现不误!”

  “蓝哥,我发现你越来越自私了!你在乎的仅仅是自己的梦想而不是我姐姐的幸福!”乐晓嘿有话憋不住,对他嚷道。

  “无论髐蜭和小槥、坽甝中的谁在一起,她都一定会幸福!”蓝溯坚持道。

  “不!只有小槥姐姐才能给她幸福!”乐晓嘿反驳着,对蓝溯失望了,“你根本不懂同性恋,就如同不懂爱情。在你的眼里,同性恋只要跟同性在一起就会幸福,可事实上并非如此!你没有爱过别人,没有真心爱上过一个人,你根本不了解这份感受!”

  “难道你会比我懂同性恋?”蓝溯轻蔑地嘲笑道,“我从小在蓝宇国长大,十三岁开始研究同性恋,整整研究了它七年。我敢说,所有有关同性恋的著作么有一本我没读过!”

  “所以你读成了书呆子!爱不是从书上就可以学来的!”晓嘿越来越发现蓝溯不可救药了。

  蓝溯刚想反驳,忽然间闻到了一股糊味,他恍然大悟,一头冲进厨房,“我的菜!”

  “就你那破菜,糊了说不定比不糊还能好吃点!”晓嘿自言自语,把筷子放回桌上。

  为了调节血沉槥的情绪,凌髐蜭把话题移到了蓝溯身上。无疑,这二人都认为蓝溯的潜力是巨大的。

  “他之所以得不到成功,是因为他的敌人是这世上的大多数人。这和他的个人能力无关,即使他的能力是现在的十倍,结果也是一样的。”

  “可他为什么要同绝大多数人为敌呢?”血沉槥不解。

  “可能跟他的个人经历有关。”凌髐蜭沉思片刻回答,“他反对爱情。”

  “这怎么可能呢?他不是支持我们,支持……”血沉槥有点不信。

  “是。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身份。他是蓝宇国的圣主,即使他所努力的事业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他也必须履行自己作为国君的使命。他排斥爱情,甚至也排斥同性相恋的爱情,若不然身为蓝宇圣主他为何没有过一次爱情?我相信,如果当初给他的不是蓝宇国而是自由之邦,他一定会将禁止邦众谈情说爱、结婚生子当做头等大事。”凌髐蜭徐徐解释。

  “我觉得他离现实越来越远了,像极了古代故事牛郎织女或者天仙配中的王母,可他的做法又与王母大相径庭……”血沉槥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蓝溯这个人太怪了。既有真挚善良,又有纨绔虚伪。甚至一些水火不容相互碰撞的东西也能奇迹般地并存在他的身上。有时你甚至说不清他在干什么,猜不透他有什么动机。”凌髐蜭微微一叹,“或许是因为他承受了太多的痛苦却没有朋友,没有倾诉的对象,内心过分压抑造成的吧!”
第七卷:风雨落花谁执手 97.孤独行进
  血沉槥对这个观点显然是同意的,“我记得我曾在花园里看到一株特别丑陋的草,我气愤它破坏了我的花园,就狠狠折断了它的茎,之后再也没有管它。可到了开花的时节当我再去赏花时,竟发现那棵丑草还活着,而且开了花。只是它开出的不是献给人们香与美的牡丹玫瑰,而是一株让人承受屈辱与苦难的罂粟。我想人也是这样,尤其是……蓝溯!”血沉槥将这个名字念得很重,如同高举过头顶又用尽全身力气砸下来的一记重锤。

  凌髐蜭点了点头,有关蓝溯的回忆如同倾泻的阳光一般涌了出来。

  乐晓嘿走了,蓝溯此时正回忆着他的过去。

  他从来都是生活在一片阴暗没有阳光的地方,是这个大千世界把他和他的国民赶到了那片最贫瘠的土地上。他从未停止过抗争,他一直在争取扫清前路和人心上的那千年的阴霾,争取他和他的国民与世人站在同一片土地上沐浴阳光。

  沉默啊,沉默,沉默只是一个开始,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人们可以扭曲那生活在黑暗中的纯洁灵魂的心,却泯灭不了他们那执着纯洁的追求。

  面对世事的险恶,蓝溯,他有时不得不用以杀去杀的方法保护自己保护他人。在对待与他志同道合的人身上,他愿意一个人承担所有的过错、罪责与痛苦而把幸福让给别人,至少在凌髐蜭和血沉槥的事上他是如此。

  无论平地与山间,无限风光尽被占,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

  蜂是幸运的,尽管它的所有付出自己得不到丝毫的回报,可毕竟“无限风光尽被占”了啊!可毕竟有人为它写诗,呈给它一首赞歌了啊!可毕竟它被人们接受,让它在无限风光之中与人类共享同一片平地、同一座山、同一片蓝天了啊!言蜂不幸的人,是那种站在富足的宝塔上怜悯贫穷沼泽地的人。因为有许多人,许多境遇,比蜂更不幸!本来合理的追求却遭到残忍的扼杀,真挚的爱却不被人们允许站在阳光之下……因为保守,因为自私,人类变得让我们有些震惊了,蓝溯常常这样想。我不知道看着我们痛苦,那些反对我们的人又能得到什么,我绝不信他们可以因此幸福起来。

  蜂啊!你太幸运了!毕竟,有个有良知的诗人为你站了出来。可我们呢?我们还要等多久才能等到那个有良知的诗人,那个被称为“傻”的,为我们写诗的诗人?

  有两类人是最可怜的,一类是:我没有一刻不为别人着想,可谁又肯为我着想过一刻?另一类是:别人没有一刻不为我着想,可我又为谁着想过一刻?截然相反的两种人,可能在这个世界上更容易找到后者。后者一多,自私,冷漠……一切的一切都来了。我们——那些通过羊肠小径追寻幸福的特殊人群便遭了殃,我们像奴隶一样被贬低,像怪物一样被看不起,我们的感情如同一棵小草一样被践踏……

  万恶的保守派!你们这样的做法是为了什么?我们本是一个祖先所生,可你们嘴上念着曹植的《七步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手上正沾着我们的鲜血。看到那些“正义之士”呼三喝四,我就从胃里感到恶心,他们那双几近盲了的眼睛看不到他们贫穷的同胞,看不到连生命、感情也得不到保护的人,看不到该为之疾呼的在血雨腥风中挣扎的战士和普通人,反而去招摇过市地大喊:“坚持正义”,似乎生怕别人看不到你脸上的那两个大字:伪善。

  也许你们说我们的做法不该,可一旦你们说了这句话,就只能证明你们的思想太保守!

  我对你们没有过高的要求,既然作为善人,至少该为我们的不平呼喊几声吧?难道连这也做不到?

  常听别人责怨他人冷漠,世界冷漠,可殊不知制造冷漠的正是你自己。在面对与自己保守的脑袋相碰撞的一切时,你们甚至完全丧失了人的本性,用丧心病狂一词形容也毫不过分!

  难怪你们落后,你们的思想也活该你们落后,难怪别人责骂你们缺德,人家说了几句实话你们还愤愤不平!

  有些东西,你们容不得,为何别国可以容得?如果你们不怕羞耻,就去骂一下那些容得的人,看看人家怎么回骂你们!

  或许,我们只是少数人,我们的追求仅仅是少数人的追求,可我们依然会抗争,为爱而抗争,直到我们得到应得的公平。即使在世界的一角,还有一个我们一样的人得不到公平的待遇,我们的抗争也绝不会停止。

  我的父亲紫杺说过,他要“让所有恨以爱的方式来延续”,这只是一个美好的设想。如果行不通,我们也只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我对这个设想太质疑了,爱能延续恨吗?以德报怨真的能解决问题吗?不要忘了,公平是从抗争中得来的。

  即使我们最后的抗争失败了,我也愿相信,在诗篇里,战士的坟场,要比奴隶的国家更温暖,更明亮……

  空气湿漉漉的,下雨了吗?出了门蓝溯才发现,院中落了薄薄的一层积雪。由于空气温度较高,已经化掉了一部分,增加了空气的湿度,真像夏季下过雨的清晨一样的醇美清爽,再也没有了丝毫的压抑。

  本来下了雪应该温度骤降,“霜前冷,雪后寒”,可这场小雪似乎神奇地让温度回升,达到了一种怡人的状态,使这个世界集冬之醇美、夏之清爽、秋之高洁与春之生机于一身,如一位绝代佳人般令人着迷。

  天黑了,蓝溯顺路到一个联络点看看,不料守在这里的几个蓝宇国人喜气洋洋,像捡了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见他到来,其中一个人兴奋地上前禀报:“启禀圣主,天大的喜事。我们打探到可靠的消息,紫瞐和徦珵瑧两个家伙被遥记大人一同带出了圣界。”

  蓝溯又惊又喜,“消息可靠吗?”

  “千真万确!”那蓝宇国人道,单纯的他们不知道,这其中竟藏了遥记日后的一个天大的阴谋。

  “太好了!只差慕容孤云一个了,这个我来!”蓝溯乘兴打开幻影神镜,轻轻念道:“往矣去矣,逝水无痕,红尘若梦,归复本心。”

  刹那间,幻影神镜上钴蓝光大盛,慕容孤云睡着的面影浮现在镜中。镜面光华一闪,无数关于凌髐蜭的记忆浓缩为一个幻影浮现于镜面上,蓝溯右手在空中画符,印向镜面,只听一声如惊蛇入水的脆响,镜面上的幻影瞬间破灭,光华流转的镜面恢复为钴蓝色。

  蓝溯兴冲冲关了幻影神镜,他的举动令几个蓝宇国人大惑不解,“圣主,您这是……”

  蓝溯快乐地回答:“这叫忘记法,是用来远程清除一个人的记忆的,尤其是在夜晚。”蓝溯说着望了一眼黑魆魆的外面,“在对方睡觉的时候,这个法术再管用不过了。现在,慕容孤云头脑中关于髐蜭的一切爱恋已让我完全清除了!”

  几个蓝宇国人顿时欢呼成一团,“双喜临门!圣主万岁!”

  战后的圣都一片狼藉,百废待兴。凌髐蜭一边出榜安民,一边捉拿逃离的叛军,她的每一个命令都让诸官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有闲暇,凌髐蜭总会抱住血沉槥不放,这个举动让血沉槥也迷惑不解。

  “你总抱我干什么?这次你伤得不轻,还不快去换药。”血沉槥挣脱了凌髐蜭的怀抱。

  凌髐蜭脸一红,良久才说出一句:“抱着你,我的伤口就不疼了。”

  血沉槥蓦然一惊,这句话,竟与一百年前分毫不差!那时,粉衣的凌髐蜭也是羞涩地抱着她,说出这句话,声音低到快听不见。

  “凌儿!”血沉槥再也忍不住奔上前一把将眼前的魅影抱住,久久不愿松开。

  蓝溯不愿在联络点给众蓝宇国人添麻烦,连夜赶回了山间的小屋,这一觉睡得极好,到了第二天下午他还不愿醒来。

  “咣咣咣!”陈旧的木门被拍得响动的声音把他吵醒了,他想也不想便冲口而出:“什么人如此大胆,敢扰我好梦?”

  门外那声音严肃又郑重:“请问这里是蓝大人的家吗?”

  蓝溯一听这陌生的声音,一跃而起,披上衣服将门打开,只见门外站着两个自由之邦的兵,“敢问大人找下官有什么事吗?”

  “圣界拥立凌邦主为皇帝,但皇后是谁无法决断,我们奉邦主之令请蓝大人来决议。”两个士兵话未说完,蓝溯早已热血沸腾,“好啊!一定又是那帮保守派逼髐蜭立一个男人为后!来得好!几位贤使,事关重大不宜留你们在寒舍歇息,我们快上路吧!该死的保守派!老子去了把你们一个个都劈了!”

  两个兵相互看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蓝溯急三火四地要走,也只得与他化作三道光,消失在地平线上了。

  蓝溯一路上腹中琢磨出一大篇反驳保守派的言语,想到了他们每个要刁难的地方,最后甚至推测起他们要提的问题。

  “大人,到了。”两个兵提醒他。他道了声谢,直奔圣界大殿。

  圣界大殿金碧辉煌,略在自由之邦大殿之上。蓝溯到来时,众臣已在大殿之中议论纷纷。蓝溯一脚跨入,迎面见到风文笑,早抑制不住激动之情,大叫道:“你这封建保守派!又为难髐蜭什么了?”

  众人愕然,早有吴欣颂上前劝解,蓝溯毫不领情,“你们能拥立髐蜭一个女孩为帝,说明你们已经够开放的了,可你们对皇后的事却要这般胡闹,难道不是假保守吗?”

  众臣如坠五里雾中,搞不清蓝溯在说些什么。

  “皇上驾到!”忽听一名太监大喊,众臣连忙列为文武两班,蓝溯不知该站在何处,索性往文班最后一位一站。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山呼跪下。

  “平身。”是凌髐蜭温柔的声音,蓝溯抬头向上一看,不禁呆住了。

  凌髐蜭一身龙袍,头戴王冠,垂下的青丝如瀑布,美得惊俗绝艳。

  众臣站起,蓝溯忙收回思绪站了起来。
第七卷:风雨落花谁执手 98.狂喜
  “关于立后之事,上午的朝议毫无结果,如今再议。”凌髐蜭开门见山。蓝溯卯足了劲,只等众保守派一开口,他便立即反驳。

  文班首位风文笑出班跪下,“皇上,老陈请皇上立血沉槥为皇后。”

  血沉槥?这是怎么回事?蓝溯发懵。

  “皇上,万万不可,舞辰酋长才是皇后的最佳人选!”吴欣颂立即反驳,这句话把蓝溯闹了个不知所措。见乐晓嘿在旁边,他像见了救命稻草般一把拉住,悄声问:“怎么回事?”

  “我姐姐要立皇后,朝臣关于这个皇后是血沉槥姐姐还是紫泠涵姐姐争论不休。咦?你不知道?”乐晓嘿好奇地问。

  蓝溯不敢相信,“这些封建保守派竟同意女人为皇帝,还同意立女人为皇后?”

  乐晓嘿笑道:“其实封建这东西,革除它要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武则天不就是女皇?还有,你别忘了,圣界曾是蓝宇国所在地。”

  一语惊醒梦中人,蓝溯不知是惊是喜,三界封不封建暂且不管,圣界现在基本不封建了。

  “那髐蜭叫我来做什么?”蓝溯真有万事已成的感觉,肩上像放下了一副重担。

  “请你帮忙选皇后。”乐晓嘿也不瞒他。

  “这个……我可不在行。”蓝溯为难地道。

  “不在行也得在行。”乐晓嘿话未说完,早已看了二人半晌的凌髐蜭轻启朱唇,“皇叔,你有何看法?”

  蓝溯慌慌张张地出班跪下,此时他只恨地上无一个耗子洞让他立刻钻进去,“这个……臣以为,赢月酋长温柔娴淑,舞辰酋长美丽干练,皇上您立哪一个都是好的……”

  见他那汗如雨下的紧张样子,乐晓嘿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笑,让蓝溯参与这类谈论根本就是让他活受罪。

  冯羽觞见此情景有意给蓝溯雪上加霜:“皇上,蓝大人不辨是非,人云亦云,闻善不举,知恶无言,隐情惜己,噤若寒蝉。按律法乃不忠不敬,当打二十杀威棍,以儆效尤。”

  蓝溯闻言大惊,“冯大人,我说的是实话。对于这类事下官既无经验又无主意,根本不知该如何办。”

  “大胆!若朝臣均如你这般,一问三不知,国家的未来又将如何?”郁绯袅喝道。没想到柔弱的他发起怒来也是这般可怕。

  蓝溯慌了,朝中众臣十有八九对蓝溯有怨气,此时可抓住了报复他的好机会,齐声指责他不辨是非,皇帝面前推三阻四,乃大不敬。

  蓝溯手忙脚乱,应接不暇,不住解释,晕头转向。

  乐晓嘿见状,使出刚刚凌髐蜭教他的小法术,用心念传音劝蓝溯:“蓝哥,你就从小槥姐姐和坽甝姐姐之中选一个吧!不然再这样下去你撑得住吗?”

  蓝溯早被弄了个神志不清,见乐晓嘿劝他,连忙用心念传音向晓嘿求救:“说得容易,你叫我怎么选啊!快帮帮忙,不然我就死定了!”

  “那……你选小槥姐姐好了。”乐晓嘿用心念传音传回去。

  晕头转向的蓝溯挑得篮里便是菜,立即采纳了晓嘿的建议,“皇上,皇上!您还是立小槥吧!”

  凌髐蜭柔柔一笑,“难得皇叔能做决定,侄女恭敬不如从命了。传旨,立血沉槥为皇后,封紫坽甝为甝钺公主。无须再议,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山呼而退。

  乐晓嘿同情地看了看蓝溯这头替罪羊。这样一来,他被迫说出了血沉槥,拥立血沉槥的一派不会感激他,他不支持紫坽甝,拥立紫坽甝的一派把该算到别人头上的账统统迁怒于他。而且凌髐蜭是因为他的话才下了这道圣旨,而他在两派之间犹豫不决,给两派以他欲坐收渔利之感,难保双方日后不联合起来整治他。这样一来使他与朝中紫坽甝、血沉槥两派相互牵制,使朝中简单的关系变得复杂,凌髐蜭这个皇帝会更好做,但他这个臣子免不了更难当。

  众臣都走光了,蓝溯还直愣愣地跪在那里。乐晓嘿走上前,“别人都八面玲珑,就你四面树敌!以后长点脑子吧!蓝哥,不懂感情也没什么,不懂政治是要吃大亏的。”

  可怜的是蓝溯时至如今也没明白过来这层含义,只觉得乐晓嘿在这方面比他高明多了,忽然间他如梦初醒,一把拉住乐晓嘿,“这么说来,髐蜭就要和小槥成亲了?”

  乐晓嘿不明所以,“那又怎样?”

  “这些封……”蓝溯停住了,“不,他们现在既不封建也不保守了,应该是进步人士了!这些进步人士,一乱闹让我把什么都忘了!我复国最需要的东西这下可以找到了!我的复国梦想马上就要实现了!”

  乐晓嘿此刻不知该说什么。

  为人不怕不悟,就怕至死不悟。

  “蓝哥,你一直嚷嚷着复国,你现在能不能关注一下你自己?”到头来,乐晓嘿唯有提醒他一句。

  “我自己?我自己还不好吗?复了国,我就是蓝宇国的圣主,圣界皇帝的皇叔,前途光芒万丈!我关注我自己做什么?”蓝溯大笑,像个孩子。

  乐晓嘿眉头紧锁,“蓝哥,你真的不怕复国之梦还未实现,你自己先死于圣界朝廷的党争之中了吗?

  蓝哥,我知道,你勇敢,你执着,你为了目标不惜一切,所以你面对胜利忘乎所以。可是……你真的没看到胜利近处的危险和陷阱吗?或许,是这个三界给了你太多的刺激,以至于有悲愤无处发泄的你变得鲁莽而不愿意看到近在咫尺的危险。作为一个战士,你必须有一种坚韧,一次次改变自己和他人的命运,直到改为自己喜欢的为止。蓝哥,我能理解你,无论何时,我真的想请你记住,你我的友情,从未消失,就算生命停止。”

  “谢谢你,晓嘿。”蓝溯无比感动,却又无比欣慰,自己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胜利了!终于胜利了!

  蓝溯的心此刻如小溪一样欢悦,同湛蓝的晴空中的流云一样轻盈。这种感觉,久违了!他静静望着远处的一行白桦,嘴角不觉浮起一抹笑意,清风拂过白桦的树尖,将它们修长的枝条吹得斜斜地摇动,碰到了自己的同伴,又似满含歉意地颤了一下,点着枝梢似在道歉。

  远处,一排房舍拔地而起,虽不玲珑倒也质朴温馨,远方的山峦越发清晰起来,一片寂静在天地间如画卷一样展开。

  但蓝溯多疑的心却喜欢破坏这丝美好,它谨小慎微,即使蓝溯就这么坐着看这一切,它还是恐惧蓝溯会不经意间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破坏掉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成功。它强迫蓝溯反思,这期间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吗?

  哦,记起来了,自己在下午伏在台阶上沐浴着阳光写文章时,不小心滴在那汉白玉上一块墨渍。自己拿了库房的算盘用,没来得及告知管库房的人。

  想到这些他自己也笑了,只有这些吗?这些东西就能破坏掉已经铸成的成功?虽说成功在于细节,可也不必如此吧?

  他的心情又恢复了明朗,许多年了,他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快乐是什么滋味。

  那是理想即将实现,义务即将尽到的那丝释然。

  几个似会武艺的妇女提剑走过,这些异性险些破坏了蓝溯的好心情,蓝溯不喜欢这时候自己身边有人。

  但她们只是走过,看也没看他一眼,真是老天让他快乐啊!

  老天,谢谢!

  他抬头望了望淡蓝的天,天稍有点阴,蓝色中夹杂了浅灰的成分,可在他看来这一切仍然是美的。

  他忽然想到感恩,感恩苍天,感恩那些支持他事业的人,感恩那些希望他快乐、希望蓝宇国人快乐的人。是这所有的一切,让他离梦想又近了一步啊!

  喜鹊的叫声打破了这沉寂的气氛,不是一只,而是许多只!

  让我的梦想实现吧!让我想做的一切成为现实吧!他虔诚地向上天祈求,但祈求时心情依旧是快乐的。

  喜鹊还在不停地叫。

  在痛苦与仇恨中生活久了,蓝溯的心似乎早已适应了这种阴暗的环境,如今忽然快乐起来,他既觉得新鲜又觉得有一丝不太习惯。

  但他实在太高兴了,高兴得都不知该怎么去表达。

  一想到复国的梦想就要实现,蓝溯就激动得受不了,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仿佛早已不满胸腔的束缚要跳出来似的。

  他吃不好,睡不着,做什么事情都毛手毛脚想要快点做完,似乎总嫌时间过得太慢,他已接近终点不远,但他所能做的只有提速,提速,再提速,恨不得让时间一下子来个飞跃,好让他直接站在终点上,享受那份释然,那份激动。

  干扰,早已排除完毕。徦珵瑧离开了圣界,紫瞐被遥记秘密抓回了云宫(这消息是他刚刚得到的。),慕容孤云记忆中有关凌髐蜭的一切爱恋已被完全全清除。老天啊!蓝溯一想到这里就快乐,就激动,很不得像个三岁顽童一样一蹦三尺高。障碍全被清除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能有这一天!

  紫坽甝被封为公主,瑰夜早就不爱凌髐蜭了。——不过她们两个也算不上障碍。至于那些能力很差、根本配不上凌髐蜭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人,现在对形势还构不成威胁,今后有慢慢整他们的时候。

  仿佛一个虔诚的教徒面对一颗期望已久的、深藏匣中的舍利子而就要掀开匣盖的那一瞬,蓝溯感到无比的欣喜、骄傲与自豪,仿佛一个灵魂得到了上天堂的敕令。
第七卷:风雨落花谁执手 99.升级的错误
  自己先在“蜂国”——应该是“蓝宇圣域”才对。在那里为她们举办一场最隆重的婚礼,邀请蓝宇圣域的所有人民和所有流亡在外、潜伏在外的蓝与国民参加,这场婚礼要由自己来主持——不过贺词——自己如今激动过分了,什么好词也想不起来了!不,自己这些文墨怎堪当写祝贺词这样的重任?蓝宇国第二城邦各地的婚礼贺词汇编尚保存下来三本,在一个联络点那里。蓝溯迫不及待地飞鸽传书叫那联络点把这三本贺词送来,他要亲自召集所有第二城邦的遗民,一起从中筛选出最优美的词藻组成一篇贺词,背个滚瓜烂熟之后再练个五六十遍,最后在凌髐蜭的婚礼当天当着所有来宾饱含激情地背诵出来。一想到凌髐蜭的婚礼蓝溯就按捺不住激动之情,从此以后——复国最需要的东西找到,蓝宇国重新出现在三界版图上,并且越来越强大,把那些保守派打个屁滚尿流,狼狈万分……

  这些美好的设想真像做白日梦,不过这也不一定就只是梦。遥记说过:有勇气就会有奇迹。说不定哪一天,不,应该是早晚有一天,这一切真的可以实现。还记得乐晓嘿说过,遥记预言千万年之后还有比蓝宇国更开放的国家呢!

  只要坚持、努力,什么事情不可能?千里长堤可以毁于蚁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那最开始时人们以为是笑话的事到最后变成了现实!哼!保守派们,等着瞧吧!看谁笑到最后!

  谨慎且从不轻敌的蓝溯第一次这样大胆地在心中叫嚣,他骤然感到畅快无比。

  斗争相当严峻,形势不容乐观。以往自己挂在嘴边激励自己的话语恐怕如今要轮到保守派来说了。唉,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蓝溯美滋滋地,激动使他手足无措了起来,他站起来就走,遇到了一个装饰性的篱笆墙,竟忘了篱笆墙上有门一跃跳过了这墙。几个自由之邦的士兵正在巡逻,看见他这个举动和摇摇晃晃、哼着不知名小曲悠然离去的他的背影目瞪口呆。

  但蓝溯根本注意不到这些人的诧异,因为他背后从不长眼睛,尤其是他认为不该长的时候。

  圣界大殿。

  凌髐蜭和血沉槥正在批阅奏章,凌髐蜭的速度和准确率都极其惊人,面前堆积如山的“锦书”已被她详细地批好罗列在一旁。她用手托着香腮,仔细观察还在批阅另一些奏章的血沉槥。

  “报——”一个一身戎装的士兵的进入将二人吓了一跳。

  “何事?”凌髐蜭收回看血沉槥的目光,换了个姿势。

  “门外有一蓝衣人口称姓遥名记,有事要求见皇上。”士兵毕恭毕敬地答道。

  血沉槥停下批阅奏章的笔,看着凌髐蜭,“遥记?就是你说的那个很久以前背叛神界闹得天翻地覆又回到神界的家伙?他来干什么?”

  凌髐蜭略一思索,向小槥莞尔一笑,“我敢说他这次是来做信使的。”

  “信使?”血沉槥没听太明白,“他送谁的信?北君?”

  “有这种可能。”凌髐蜭一面答复小槥,一面向士兵挥挥手,“叫他进来!”

  “是!”士兵下去,不久带上一个蓝衣男子来。

  那男子显得极恭谨,小心翼翼地行了大礼,“草民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凌髐蜭见他中规中矩的,也完全按礼节行事,“您来拜访我,有什么事吗?”

  遥记头也不敢抬,“草民来送信。”

  “是北君的信?”凌髐蜭问。血沉槥已经在遥记手中拿了信,走到髐蜭身边。

  遥记摇了摇头,“不,是徦珵瑧的,他现在已经离开了圣界。”

  凌髐蜭脸色一变,看了看身边的小槥,果断地回答:“那就麻烦您把这东西原封不动地再送回去。我政务繁忙,没时间看一个叛徒的胡言。”

  遥记抬起头,望着凌髐蜭,“草民从未求过皇上什么,这次算草民求您,完成一个废人的最后心愿,如果您不愿意一个人看,可以同皇后娘娘一同看。”说完跪倒在地,叩了三个响头,“草民受人之托,决不能这样回去交差。”

  凌髐蜭看了他一会,在血沉槥手中接过了信,打开。

  上面是一行很不好看的字迹,仿佛一个重伤者忍着剧痛才勉强写出来的:

  春天在烟雨迷蒙中渐渐走远,我依然固执地想留住我的明月髐蜭,我知道我的追逐不会有答案,只希望你可以在夜阑人静时不再无助地守望已经熄灭的灯盏。多少次,我想从你的文章里找出我的名字,可你的文章太简单,反反复复我只见到了六个字:小槥、瑰夜、坽甝。

  或许你痛悔前世今生你对她们那无法弥补的亏欠。但为什么,你对我所受的更大的伤害却熟视无睹呢?或许,事实真如你说的那样吧!爱上你的男人绝没有好下场。那么,髐蜭,我给你想要的答案:我,从未见过你。

  凌髐蜭将信递给小槥,望着敞开的门露出的一角天空中的飞雁,那飞雁一去不返。

  “我看完了,要回信吗?”凌髐蜭面无表情地盯着遥记。

  遥记依然低着头,语气有一丝坚定,“最好回。”

  凌髐蜭毫不在乎地拿过一张纸,一挥而就,递给刚看完刚才那封信的小槥。

  曾经,我在深夜里枕戈待旦,你却要用爱为我筑起一道生命的藩篱。曾经,我在沧海中探索前路,你欲拉我一把,却要用私心让我偏离真正的航线。我不是你的附属,因此不可能走你们一类人认为正确的方向。你不是理解我的人,已不能明白压抑千年冰山下的烈火有着怎样不灭的激情。观念的碰撞,注定了我们并非同一路人,不必要的坚持与强求,也仅能造成越来越多的伤害。我的路,不需要别人做出让我后悔一生的选择。而你,更没有必要用你自认为正确的经验和爱来害我。既然道不同,就分道扬镳,形同陌路好了,再接触有害无益。你受的伤害已经够多,没必要再去追寻,我的敌人也已经不少,没必要去自找。

  我从未认为过任何一个人无可救药,因此我还是想真心劝你一句,不要让你的爱拥有那么大的破坏力,不要用你的自私拆散同性相恋者,我不希望与任何一个我认识的人在战场上相遇,但如果相遇了,我只会将他当成我更加痛恨的仇敌。有些神圣的殿堂,是不允许玷污的,明白吗?

  我不奢求你们这些自私保守派成为我的支持者,只期望你们成为我的陌路之人。而如今,这个梦想已不算了奢求。

  我不知是该感谢自己的坚定还是你的觉悟还是蓝叔叔等人的努力,但总之从今以后我的阻碍又少了一个。我终于可以更轻松、更幸福地走下去了。如果此时问我有什么心愿,那么,我的心愿就是:今生来世,我们不再相见。

  血沉槥看完,叠好,放入一个粉红色的信封之内,走下去交到遥记手中。

  遥记又叩了一个头,下去了。

  深山树林中的小屋内,乐晓嘿和几个来送贺词的蓝宇国圣界联络点人员正搬桌子、抬凳子,忙得焦头烂额。

  原来,蓝溯在幻影神镜中看到了凌髐蜭送给徦珵瑧的信,乐得一蹦三尺高,不提防有房顶,将脑袋撞破房顶卡在木头房梁之间身子悬在半空下不来了。乐晓嘿等人无奈,只得搬来桌椅叠在一起往下救他。

  而蓝溯此刻居然毫不在乎自己的处境,依然手握幻影神镜全心观察镜中发生的一切。乐晓嘿等人的匆忙颇有些“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味道。

  圣界之外。

  遥记赶到他要徦珵瑧等候的地方,竟发现空无一人。他又惊又气,连忙四处寻找,总算在一处断崖边上找到了静静站在那里的徦珵瑧。

  遥记有点恼怒,“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徦珵瑧没有接他的这句话,“你把信送到髐蜭手中了吗?”

  遥记对他简直无可奈何,叹气道:“送到了。但凌髐蜭一开始不肯看,后来我逼她打开了,她还给你写了封回信。”说罢,将一个粉红色的信封交给他。

  仿佛失望者得到了最后一丝希望的曙光,徦珵瑧迫不及待一把撕开了信封,但当他的目光定格在信尾时,他的眼睛黯淡了下去。

  “原来,她的善良是有条件的。以前,因为放不下她,我放下了狂傲;因为放不下她,我放下了尊严;因为放不下她,我放下了仇恨;因为放不下她,我甚至可以放弃生命!一切的一切我都可以放下,惟独做不到放下她!我希望,我一直认为,她可以理解我,可以被我打动,可以最终开开心心地做我的女人,我认为等待我们的将是一个美丽的春天。可是我错了,冬天不可抗拒地来临,嘲讽地携来我失败的消息,昔日的海市蜃楼轰然倒塌,山崩地裂,清晰的世界只留下伤心的血雨……”

  遥记很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事到如今你还不死心!见过痴情的,没见过你这么痴情的!多亏是凌髐蜭这样坚决果断的人!换了别人,多半被你把终生幸福给毁了!不过也得感谢血沉槥、紫坽甝、蓝溯这些外界条件……”

  “不,我死心了。”徦珵瑧流下一行清泪,“我决不会再让髐蜭恐惧、反感,更不会再让蓝溯怒火万丈了。因为——我最爱的人根本未曾爱过我,此生无可恋。”泪水纵横之中,徦珵瑧紧闭双眼,跃下了万丈悬崖。

  遥记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他伫立崖边,徘徊良久,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死,或许对你来说,是一种解脱。”
第七卷:风雨落花谁执手 100.苦衷
  蓝溯调整幻影神镜,跟随着跃下悬崖的徦珵瑧,崖下有一个巨大的幻术阵,被废掉法力的徦珵瑧一接近,便被打得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这个阻碍终于从三界中完全消失了。

  蓝溯一高兴,身体不由自主地又向上一窜,双脚正落在房顶上。

  屋中的乐晓嘿懊恼不已,“蓝哥!你自己能出来你不说一声!害得我们百忙半天!”

  蓝溯在屋顶上跃下来,兴高采烈地赔礼道歉,“真对不起,一高兴什么都忘了。”

  众人都用无奈的目光看着他。乐晓嘿好奇,忍不住问:“又有什么好事把你乐成如此?”

  “这个……保密!过几天再告诉你们!”蓝溯神秘地一笑,“来,大家谈正事吧!”边说边关掉了幻影神镜。

  一个联络点的蓝宇国人递上贺词簿,“圣主,所有存下来的第二城邦的贺词都在这儿了。”

  “太好了!”蓝溯一把接过,热情洋溢地问:“第二城邦的人都来了吗?”

  一个女子走上前,“都到齐了,圣主。”

  “好!那赶快开始吧!把所有你们认为最好的贺词挑出来备用!”蓝溯高兴地说。几个第二城邦的女子相互看一眼,开始了挑选。

  乐晓嘿此时倒完全闲下来了,他看着忙前忙后,兴致勃勃的蓝溯,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凭直觉,他感到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才使平时痛苦自卑的蓝溯在一瞬间变得快乐自信起来。

  趁众人不注意,他一把将蓝溯拉到屋外,“蓝哥,复国成功了?”

  蓝溯诧异地看着他,“没有啊!你听谁说的?”

  “那你为什么乐成这样?”乐晓嘿顺理成章地问。

  “不说了过几天告诉你们。”蓝溯说着又要走进小屋,乐晓嘿连忙一把扯住,“不告诉他们也行,你总不能连我也不告诉吧?快说,快说!这里他们听不见。”

  蓝溯托词支吾。乐晓嘿紧追不舍,死缠烂打,他无奈之下只得道出实情:“徦珵瑧一出圣界想不开,跳下了悬崖。谁想到上天长眼,崖下面恰巧有个我几年前布的幻术阵,把他打成碎片魂飞魄散永远消失了,这岂不等于我亲手除掉个自私保守派,立了一大功?”

  乐晓嘿惊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飞也似的跑出了蓝溯的小院。

  “喂!干什么去?”蓝溯追了两步,但乐晓嘿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萧疏的树林中了。

  “徦大哥!徦大哥!”乐晓嘿跑了不知多远,对着漫无边际的灰色丛林大喊。与徦珵瑧相处,虽仅有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但在内心深处,他早已将徦珵瑧当做挚友。如今,挚友就这样匆匆离去,让他怎能不伤怀?

  “你就这样死了吗?不,我不相信!徦大哥!你回答我!”

  空旷的森林中响起他的回声,忽然间一只冰冷的手拍了他一下,让他在一惊之下回过头来。他立刻便认出。这个人正是蓝溯进入一言堂前抓走他的那个人——遥记。

  乐晓嘿立刻后退三步,全神戒备,“你又来干什么?别过来!”

  遥记满不在乎地笑笑,“凌髐蜭给了你那么多法力,我就算过来了又能将你如何?那徦珵瑧已经死了,你哭你叫又有何用途?恐怕只能扰我在这安静丛林里的清修。”

  乐晓嘿一听他也说徦珵瑧死了,泪水盈眶,差点失去控制:“胡说!徦大哥那样可怜,那样善良,他才不会就这么死了呢!”

  遥记的神色有些凶恶古怪,冷冷地说:“可怜?善良?他才不可怜不善良!他只会装可怜装善良!他就同你的朋友蓝溯一样!那个凄鸷太子曾经好心帮蓝溯铲除奸贼紫瞐,他蓝溯倒好,非但不领情,反而与那姓紫的联手,背后偷袭凄鸷太子!”

  “一派胡言!我蓝哥有时是做过了点,可绝对不至于同反对蓝宇国的奸贼一道狼狈为奸!”乐晓嘿愤然驳道。

  遥记已失去了同他辩论的耐心,“你最好回去问问他自己!实话告诉你乐晓嘿,徦珵瑧的死根本就是蓝溯一手造成的!他先给血沉槥写了封假信,把一切责任推到徦珵瑧头上,然后借圣界内乱,扣押凌髐蜭给林丞相的信,促使林丞相与八王爷提前决战,之后埋伏在小巷,趁路过的徦珵瑧不备将其打伤,废除了他的法术。然后球我将半死不活的徦珵瑧带出圣界,弃之荒野。他进入一言堂的真实目的,就是因为知道了徦珵瑧本是花家的儿子花开,害怕万一其与花家联手对凌髐蜭造成巨大威胁。另外我还想告诉你,蓝溯有时以杀人为乐,你最好离他远点,省得哪天他不高兴了把你也杀了!”遥记的每一句话,都仿佛重锤,敲打在乐晓嘿淳朴的心上。蓝溯真的是这样的一个人吗?还是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乐晓嘿双眼含泪,拼命摇头,“不!你胡说!你胡说!我不会相信你的!我去找蓝哥问个清楚!”

  蓝溯见乐晓嘿红着眼睛回来,又纳罕又有些不悦,“你干什么去了?我还有事想让你帮忙呢!”

  乐晓嘿没有接他的话,阴沉着脸问:“蓝溯,杀人对你来说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对不对?”

  蓝溯一愣,诧异地问:“你听谁说的?”

  乐晓嘿抬起头,“这还用别人说吗?徦大哥让你害死了你就高兴得不得了。”

  蓝溯愤愤地回了一句:“害死?那是他罪有应得,我为蓝宇国人民除害!”

  “蓝哥,我回来不是跟你吵架的。我只想听听你内心的想法,我只想让你告诉我你做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为了什么。也许你不知道,更也许你不注意,现在圣界对你的评价非常不好,跳梁小丑、通缉犯、同性恋流氓……所有能用上的恶劣词语都用上了。我知道,作为一个蓝宇国人,不该注重外人的评价,可你也绝没有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恶棍让自己名誉扫地的理由!蓝哥,我知道你不坏,不过是某些外界条件将你逼成这样的。那么请你告诉我,你究竟在恐惧在担心什么?为什么对过去爱上你自己的异性和现在爱上我姐姐的异性如此不择手段?”

  蓝溯没料到竟有人可以这样真诚地向他发问,迟疑片刻他只说出四个字:“不想失败。”晓嘿,我现在有万语千言,只是均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啊!不是我不想坦白,而是过去无人肯听我说,而现在,你肯倾听,你勇于询问,我却不知该如何表达了。

  但熟悉蓝溯的乐晓嘿给了他一段时间。

  “我害怕失败,我不能失败了痛苦一生啊!你知道吗?在蓝宇国文献的域外卷中,记载了一万七千零九十五个同性相爱失败的故事,有的人甚至为此失去了生命。我总结了一下,不外乎这几种类型。其一是一个人爱一个同性,而那个同性不爱此人,这时有一个异性来追求这个人,这个人在与同性分手后耐不住这异性的纠缠而与这异性成亲,其实这个人根本不爱这个异性,这样的婚姻好结局非常少。其二便是已经成亲的双方其中之一爱上了一个同性,但因为已定的婚姻纠缠而陷入两难抉择,最终不是死去便是与那同性私奔,况且私奔之后面对的是整个保守的天下,这两个人又能一帆风顺吗?其三便是两个同性真心相爱却遇到家中的反对,被无情地拆散分别与异性成婚。我记得,当时我看完这些文献,记了一些笔记,也不太多,就一百多张纸,十五六万字,我在最后总结出来,造成同性相爱失败的,除了个人原因,便是异性、家庭、社会。后来我拿到了域外卷中有关第三城邦人物记载的书卷,读过之后发现阻碍一个人生活一生的居然也是这几个原因。我当时不知是气是恨是惊是悲,对于我来说,家庭不是阻碍的因素,所以其他三个原因我必须格外注意,尤其是异性之人。以至于后来一有女人接近我一点我便十分害怕和反感,我必须抵制住异性的诱惑,我不能因为一时冲动陷入婚姻的泥潭,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和希望啊!那些同性相爱和一生独自生活之人的悲剧,十有八九是异性造成的!人人都自私,我也得为我的一生着想啊!异性如此可怕,你说我不防行吗?”

  “那你就墙内损失墙外补,害怕被人伤害就伤害别人!”乐晓嘿目光灼灼,“徦大哥那样善良,对我姐姐爱得那么深。为了我姐姐,他几乎无怨无悔地付出了一切啊!难道你不为这份爱感动吗?你不对这份爱欣赏吗?”

  蓝溯的笑比痛苦和诅咒更悲凄可怕,“感动?算了吧!那是一份真诚、执着、专一却又永远无法让我接受的爱,怪异的我对这份纯洁真诚的爱甚至产生了愤恨和反感。我不明白为什么,但我却把他当做了一生最大的敌人,他的爱破坏了我的理想,我不认为他这是在爱,我在内心里认定他在与蓝宇国作对,也在与我作对。他分明要吹熄蓝宇国的希望之光,分明想要毁掉蓝宇国一个坚定而又勇敢的战士。我恨他,希望他痛苦,他越痛苦我越高兴!

  我一直都有一个信条,那就是只允许我爱别人,不允许别人爱我。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是在蓝宇国第三城邦北城长大的。那里的人民不允许有感情,亲情、友情、爱情甚至爱心都不允许有。谁如果有了,谁就会被拉出去杀头。作为一个蓝宇国第三城邦北城臣民,不允许别人爱我、关心我是我做人的基本准则,但我又是蓝宇国的国君,我不能不爱我的子民,否则,我又有什么做国君的资本?

  我不希望髐蜭像我一样,因为她不属于蓝宇国,即使将来加入了蓝宇国,也只能在第二城邦。在那里,无情无义是不被允许的。可是,我又痛恨她对那个徦珵瑧不大下辣手,他可是蓝宇国的劲敌啊!”

  “可是,他对我姐姐那么好……”乐晓嘿无法完全接受蓝溯的思想。

  “好?哼!谁让他对髐蜭好!他越对髐蜭好我越恨他!越要伤害他!他凭什么对髐蜭好!他们又凭什么对我好!不都是有目的想得好处吗?”蓝溯怒视前方,满目仇恨。
第七卷:风雨落花谁执手 101.真心的劝解
  他忽然产生了一种迫切地想伤害别人的冲动,仇视一切对他好的人,认为别人都看不起他,都对他不怀好意,甚至觉得狠狠伤害他们、让他们痛苦自己才会真正快乐。他希望别人去关注他,但却是像一个坏人一样地关注,他觉得,所有向他表示好感的异性都该伤害,都该打击,因为她们会将他拖向痛苦的深渊。

  但从内心里,他还是希望能有异性对他表示好感的,这样他就可以去不接受、去伤害,去体味那其中变味的自尊,去感觉那之中变味的欢愉,去满足他那颗已经被扭曲得不成形状的心灵。

  虚荣,这一切的一切都来源于他那变态般的虚荣。

  思维旋转于这虚荣中,蓝溯忽然想到了关于幸福的定义,不由自主地告诉晓嘿:“你知道什么是幸福吗?幸福其实取决于别人而不是自己。幸福就是别人那异样的目光,诧异的眼神和那不可思议的神情。当你欣赏到这一切时,回味后的快感不亚于一个整日被关在学堂中读书而没有半天假期的五六岁顽童忽然得到了一个八九天的长假。幸福就是撕裂内心深处的伤口时那种鲜血涌来的快感,当你狠狠伤害了别人时,看到别人那痛苦的目光、绝望的神情,虽然你也会被一种叫痛苦的病感染,但那种心灵中鲜血涌出的瞬间的温暖却是今生最痛快的感觉。”

  乐晓嘿再也无法听下去了,“蓝溯!为什么?是什么把你原本质朴的心灵扭曲成了这个样子?!是残酷的现实,还是你自己?实话告诉你,你再这样下去,我是不会放心将蓝宇国交到一个杀人狂手中的!”

  “杀人狂?”蓝溯琢磨着这个字眼,抬起头,望着晓嘿,痛苦地一笑,“这就是我在你心目中的印象?”

  乐晓嘿绝望地看着他,“难道不是吗?你这个样子,让人只能怕你厌恶你,谁还敢关心你帮助你?你的做法,你的下场,都等同于一个杀人狂!别人对待你的态度也等同于对待一个杀人狂的态度!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排斥你,不会再有人去关心你可怜你了!”

  蓝溯苦笑着摇了摇头,似乎乐晓嘿的话根本威胁不到他什么,“我不奢求别人的关怀,因为我也不配,或许因为出身,或许因为别的,我对这世间的一切似乎只有深深的排斥和很。有时别人稍稍忤逆我一点,我都要疯狂地报复。我也学过压抑自己,控制自己。可那种感觉太痛苦了,只有报复,才能使我的心灵感到短暂的轻松。

  我不敢同异性接触,因为深深的排斥,我知道我并非感觉异性对我不怀好意,而是我一接触到他们,我总会产生一种恐惧、厌恶、不舒服、不自在,有时甚至受不了。开始我认为自己对所有的异性都是这样的,但后来遇到一些同性恋者、无爱主义者(一生不谈恋爱不结婚的人),我们谈得投机,亲密无间,那时我才明白,我排斥的不是异性,而是异性恋。在普通的、日后要同异性结婚的这些人面前,我没有丝毫的安全感,或许这就是道不同者不相为谋吧!那么,或许,远远隔离是最好的办法。

  有时我真想告诉这些道不同者:不要关心我,甚至不要靠近我,好吗?因为我们本就并非一路之人,接触和关怀或许只能带来痛苦与伤害。我知道你是好心,你想帮我,可你毕竟不是我的国人,也不是我的支持者,你必须放手让我走自己的黑路。把我当做空气吧!不要在意我,不要在任何时候提起我,不要试图靠近我,开我的玩笑……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却又觉得我太绝情的话,那么,我教你一个办法——在蓝宇国所坚持的事业成功的那一天,在我的墓前献上一束鲜花。”

  望着行尸走肉般的蓝溯,乐晓嘿忽然觉得他很可怜,第一次遇见他时就发现他像有什么心事。询问,他却又推脱着不肯说,从那时起乐晓嘿就坚信他有解不开的心结。

  而今,这心结真实地摆在了乐晓嘿的面前,面部可憎。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蓝溯扭曲的心灵是这二十年来苦难压抑堆积的结果,想将那扭曲的心结完全打开,也需要很长时间。想一曝十寒立即解决太不现实,但乐晓嘿不想放弃,他要立刻行动起来,能帮蓝溯打开多少就打开多少。

  杯水车薪,总比一杯水没有要强。

  “我知道,你虽然年已加冠,但连与女人的正常交往也几乎不会,你还怕女人,甚至人家主动同你说一句话你也害怕,因为你必须防备她们,以免她们给你带来麻烦。因此你见女就躲,遇女就避,即使外表不表现出来,在内心里你也是这样想的。你认为这样才能坚持理想,对吗?”

  “不错。”蓝溯认真地回答。

  “可现在我要告诉你你错了。你本可以不这样紧张,你本可以很轻松而且拥有很多好朋友!你根本不懂人生更不会常规的交往。”乐晓嘿同样坚定且认真地说。

  “那你说,我该怎么对待那些女人?又该如何同她们交往?”蓝溯认为乐晓嘿纯粹在空谈大道理,十分不以为然,一定要他说出个子午卯酉来。

  “遥记告诉我,千年之后会有一个叫瀛倭的国家侵略一个叫钟原的国家,钟原打了八年才将其赶出国境。我想异性的交往你也可以把它类比为中原与瀛倭的外交。瀛倭可恶,它头脑中想着侵略钟原,钟原要提防它不假,但不该防过了分。如果认为它要侵略自己而主动发兵攻打它,自己先挑起战争,那历史上就不会有‘瀛倭鬼子’这个词而变成‘钟原鬼子’这个词了。到时候你再说它要侵略我,我怕它来攻打,所以先打它,谁相信?挑起这场战争的可是你钟原,事实摆在面前。即使瀛倭真的准备起兵,你说的都是实话,可你先动了手,三界、历史哪个向着你?退一步说,万一人家瀛倭看钟原富饶,布置兵力准备和钟原结盟搞军事演习,你钟原倒好,还没等人家通知呢就去打人家,那不是化友为敌了吗?哪有这么干的?

  见了异性要防不假,但排斥就不对了。假如你是一个军事弱国,见了军事强国就觉得人家对你不怀好意,准备同人家开战,那行吗?最后反而会失去所有强国对你的友好,让本不该来打你的国家全来打你!”

  见蓝溯沉吟不语,乐晓嘿接着说:“至于防,也不该防得耽误了正事,就比如瀛倭欲打钟原,钟原提前得知了消息。一听强国要出兵,怕得要死,早也练兵晚也练兵,国君整天考虑打仗的事,什么别的也不搞了,百兴俱废,国家财力上不去。到时候瀛倭出不出兵未定,倒先在精神和财力上拖垮了你中原,站在钟原的立场上来说,这样值吗?谁都知道这个答案是否定的。

  瀛倭来侵略,首先要冷静,不要因为敌人来了就打乱自己的生活秩序,该吃饭时要吃,而且要比平时吃得饱,吃得好,这样才有力气打鬼子。该睡觉时要睡,而且要保质保量地睡,养足了精神才有和鬼子斗到底的力量。该做事做事,该工作工作,该拿起武器打鬼子那也要毫不犹豫地奔赴前线,干什么的时候就想干什么的样,不要因为鬼子来了,就三心二意,老想着鬼子来袭击怎么办。怕有何用?怕鬼子就不来打你了?我看他该什么时候来还什么时候来,要是知道你怕他,他更得来。而且,你倒什么都做不好,先让人家瀛倭鬼子在精神上打垮了!

  鬼子来了,要坚决排斥、敌视,除之后快,但瀛倭国的人都百分之百是坏人吗?都百分之百是战争狂吗?我想不是。对于那些犹豫分子、厌战分子,我们完全可以策反,拉入我军阵营,让他们帮我们对付敌人、维护和平,若一味紧逼,不重视这些该利用的力量,只会让自己的敌人越来越多!当然,对付那些死硬分子,的确要见一个打一个,绝不手软,毫不留情。因为他们破坏我们的国家、在我们的国土上横行肆虐时何曾手软过留情过?他们若是善良,还不来侵略我们呢!这样的人本就欠被打回老家,或者说欠被消灭!”

  蓝溯的脸上露出了诚挚的笑容,乐晓嘿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和蔼地笑,他紧紧握住了晓嘿的手,“你真是我的好圣友!圣友,快说说,这么说来对付自私保守派又该怎么办?”

  “遥记告诉我,瀛倭鬼子在钟原搞‘绥靖政策’,奴化钟原人,却扬言是为钟原人好……”

  蓝溯兴奋地一拍大腿,“好比喻!就是这个道理!好圣友,快告诉我,怎么对付这帮伪政府和汉奸走狗?”

  “揭露他们的本来面目,然后怎么对待瀛倭鬼子,就怎么对待他们!”乐晓嘿第一次见蓝溯这么兴奋,也来了精神。

  “我们真是想到一块去了!”蓝溯和乐晓嘿说完畅快地大笑起来。

  “不过,我的原则还是分清敌我,明辨是非,不要意气用事。”见蓝溯高兴了,乐晓嘿话锋一转,“蓝哥,说句实话,你有时候就分不清好坏,你既然把我当圣友了,这一点我不能不告诉你。”

  蓝溯虚心地听着,点头示意对方说下去。

  “我知道,在蓝宇国,那是有‘三优先’的,奖励惩罚第三城邦优先,谈情说爱一二城邦优先,相遇让路第四城邦优先。其中第二条的内容足以解释恋爱碰撞问题,即一个人万一爱上同性,再有异性想追求他(她)就属于违背国法,由于这样的事出现的一切后果均该由这个异性承担。”见蓝溯点了一下头,乐晓嘿又说:“可现在不是在蓝宇国内,世人们不遵守这项法律,甚至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他们看中了谁,并不管你搞不搞同性恋,建没建立家庭,说追就追,就跟正常姻缘中的第三者插足那样……”

  “如此流氓之人欠砍!”蓝溯怒从心起,大叫一声。

  “蓝哥你别嚷。”乐晓嘿摇手示意蓝溯不要过分激动,“有理不在声高。”

  蓝溯气呼呼地坐下了。
第七卷:风雨落花谁执手 102.我的回忆,我的心痛
  “要说这类人也不算少,紫瞐便是其中之一。这群自私的人以自我为中心,很少考虑到别人,用老百姓的话说,那是自己合适就行的主。但有些人他们不一样,他们也希望自己爱的人好,甚至愿意默默在远方为自己所爱的人守护一生,别的什么也不奢求。这样的人一般对蓝宇国是构不成威胁的。人都是自私的,面对世俗都妥协一些,这是每个人的本能反应。我们无法奢求每个人都是反封建的坚强战士,都能主动反封建、反保守,都能在一个没有战友、弹尽粮绝的环境下也恒久地坚持斗争,不畏强敌,不惧死亡,那是英雄的做法。但世上的英雄必定只是少数。”

  蓝溯渐渐消去了愤怒的情绪,沉吟不语。

  “另有一些人,我们只能算他们走错了路。他们不顾眼前的现实,硬去追求一二三城邦的人,究其原因,不过是一个爱字作祟。蓝哥,你是第三城邦的人,可能这一点你不太清楚,但作为一个第四城邦的子民,我可以通过换位思考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一点。一个人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就像你为了蓝宇国一样。但我们决不能因此把他们当做存心捣乱的坏人,他们也希望自己爱的人幸福,他们所提出的那些在你看来不可思议的建议,有时也是出于好心……”

  蓝溯正色接过乐晓嘿的话:“好心,也许是雨中送伞,雪中送炭,但更可以是抱薪救火、火上浇油,当一个人抱着木柴冲向火场的时候,我想请他不要用这个好听的借口,不要说他是好心。”

  “蓝哥,你的话很对。其实说实话,抱薪救火,怀抱木柴冲向火场的人能收到什么好处?恐怕除了悔恨也只有愧疚、自责。几个例子来说,你整日将其当成仇人的徦大哥,他就算破坏了我姐姐和小槥,使蓝宇国复国无望,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爱着一个整天心里只想着女人的女人,即使得到了,他又能幸福吗?况且我姐姐爱上他的几率还没有让人用脑袋走路的几率大。但他现在偏偏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到死还一心惦记着我姐,他自己痛苦不说,还让你大为恼火。”

  蓝溯向晓嘿投过去一个不解的目光,“放弃一件错误的事有那么难吗?”

  “关键是他并不认为那是错的,而认为反对他的人错了。人的路是不一样的,因此每个人的认识也各不相同,许多人认为蓝宇国人复国是错的,而在我们蓝宇国人看来,复国再正确不过。你眼中的徦珵瑧大哥就正如保守派眼中的你,观点的对立致使你们永远无法相互理解。”

  蓝溯沉沉地叹了口气。

  “世间有些事就是这样,让一个人幸福却让另一个人痛苦,让一个人认为是损人不利己却又让另一个人认为最值得去做。”乐晓嘿同样沉沉地叹了口气,蓝溯惊讶于这样的话竟从晓嘿的口中说了出来,这完全颠覆了他以往对乐晓嘿的认识,一种前所未有的敬佩之情在他心中油然而生,这骤然使他感到,乐晓嘿不再是与他距离很远的他的一个国民,而是一个有独到见解的坚强的战士,他的圣友。他第一次感到他与乐晓嘿的距离竟是这样的近,这种心灵上距离的巨大跨越,又使他想起了刚同晓嘿见面时,那个毫无顾忌拿出蓝宇国信物的男孩,那勇敢的笑容,击碎了他心中那道戒备的围墙。

  圣友?他一愣,这个骤然闯入他头脑中的词忽然勾起了他的一阵辛酸,把他带回了他的童年时代,那时他扮成一个普通的、杂货商人的儿子在学堂读书——这是紫杺的意思,他害怕这个自己捡来的孩子长大后会孤立自己,但他没能阻止住一个人的本性。

  蓝溯被安排在了第四城邦的学堂中,那时学堂里学业最好的是一个叫静儿的女孩,很活泼,别的女孩也爱同她闹。记得有一次一个叫祁林的女孩协助众人发放《骑射》这本书,偏偏静儿又开起了玩笑:“祁林,所有法术的人中你脸最大了。”

  祁林并非木头一样的蓝溯,一听这句玩笑话立即跃了过来,实施“报复”,她一把抓住静儿的肩膀,静儿却在她低头的一刹那亲了她脸一下。祁林没料到静儿有这一招,捂着脸跳开,笑道:“我再也不敢同你闹了。”

  童年的蓝溯只觉得这一幕很好玩,他甚至因为成绩差而自卑得不敢向静儿处走近一步。但那时,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已经模糊地将静儿当成了自己圣友,尽管她是第四城邦的人。

  因为幼稚,他无法读出一个第三城邦之人在第四城邦中那种荷戟独彷徨的悲哀,因为幼稚,他倔强地把一幕他不敢肯定是无意还是刻意的事件划归第二城邦,把一个自己明明辨不清界限和真正意图的人执意当成圣友。

  他孤独,但他从未恐惧过孤独和寂寞,甚至从未在意过。他可以自己战斗,也不怕自己战斗。可是,这一切根本掩盖不了他内心炙热的渴望——他需要战友,不是一个,而是许许多多。

  因为一直在几个城邦中徘徊而未决定到底加入哪个城邦,蓝溯的麻烦也接踵而来。这是一个蓝宇国一二尤其是第三城邦人最大的麻烦——爱情。

  那时他还在第四城邦读书。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走过学堂宽敞的小院时,迎面正走来三四个女孩,蓝溯平生最爱知识,见了女人女孩就不由自主地想躲。不料在他抬头躲开的一瞬,其中一个女孩竟说了这样一句话:“他看你了。”

  蓝溯觉得奇怪,自己看谁与别人有何相干,因此只当什么也没听见。但更令他恐惧的还在后面。

  那天先生不在,学堂中所有学子轮流领读《论语》,轮到蓝溯,他走上先生位置的那一刻,冷不防底下响起一个声音:“蓝哥,宋美看你的目光怎么那么痴迷啊?”

  顿时,学堂中哄堂大笑。

  蓝溯尴尬地站在那里,但他立即就调整好了情绪,待笑声一平息,便带领众人一字一句地读起了《论语》,只当什么也没发生,学堂中又恢复了平静。

  蓝溯本就为这事心中恼火,但不久之后先生又将蓝溯的座位调到了最后,在那里坐着的第一天,邻座的一个女孩一直找机会同他说话,他想不说,但又不想使自己显得傲慢无礼,但其余的男孩女孩并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竟一同起哄:“哈哈!她喜欢蓝哥!”

  蓝溯简直愤怒到极点了。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从内心里就对异性恋淡漠。他只是明白,是那些有恶意和无恶意的闲人,让他对异性恋由淡漠到强烈的排斥。

  但他对第四城邦厌恶到了极点,只要能离开第四城邦,远离这些家伙,他愿意做一切!

  他的目的达到了——在一次城邦调整时,他不顾紫杺的反对,毅然加入了第三城邦北城。

  北城之人的一切都受严格的限制,包括语言。一个人一天只能说五句话,多说一句就会被关进地牢,被个人身上都被打上特殊的封印,以便于监测。

  不但爱情,在这里,亲情、友情甚至感情同样不许有,谁有了这些,在证实之后必会被抓去砍头。任何人都必须低头走路,不看别人。

  蓝溯觉得这里才最安全,不要说危险的爱情,就连危险的嫌疑也没有。蓝溯觉得这才是他心目中描摹了无数次的天堂的模样,没有接触,没有伤害,在自己一个人的环境中做自己想做的事,完全杜绝干扰。

  这一切,真好。

  更让蓝溯兴奋的是,他可以在这里专心地查看手下们收集到的信息,看着一二城邦的人幸福终老,看着第三城邦的人为了目标执着追求一生,最终双手捧着累累硕果,不愧于鬓边斑斑白发,他感到自己完全是在天堂中生活。

  对于一个蓝宇国第三城邦北城的人,最幸福的事是什么?那就是在没有爱情的地方看着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幸福,就此度过一生一世,此生无憾矣!

  蓝溯在六岁之前也是不喜欢暴力的,甚至极端厌恶,他认为整日打打杀杀没什么好处,如果不是那次与紫杺失散,接触到外面那残酷的世界。

  那段他自己在外流浪的日子是他最不堪回首的往事,可他又强迫着自己在头脑中时时把那段光阴提起。他必须铭记那段日子的所见所闻,一生都记着,用它加上痛苦与仇恨作为自己战斗的推动剂。

  “蓝哥,发什么呆啊?我的话有那么难懂吗?”乐晓嘿忽然笑道,这句话又将蓝溯拉回了现实。

  “我恨死了那些人。保守派们,有无恶意的闲人。我要杀了他们方解心头之恨。”蓝溯阴沉沉地说。

  “别老想着打保守派。你可是蓝宇国第三城邦的骄傲啊!你一定得为复国和国人的幸福努力啊!”

  骄傲?蓝溯又是一愣,第三城邦的骄傲?自己从未这样认为过!

  他从未认为自己卓越、优秀过,甚至从未认为自己比得上平常人过,他确实有过许多成绩,但他一直认为,那并非他优秀,而是同为蓝宇国人,大家怜悯他,让着他,故意给他的。

  每当打败保守派时,他总是想起一直铭记的一句话,不是自己太强,而是对手太弱,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而他,一定要严阵以待。

  他一直铭记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的道理。他善于将自己的位置摆得低于平常人,因此他总是自卑,甚至是在取得可喜成就的时候。他要做一个平易近人的人,因此必须远离孤傲,为了对付保守派们的阴损毒招,他必须学着圆滑、无耻、不择手段,他必须远离高洁,做一个高级的流氓。他知道斗争形势的严峻,他不敢轻视任何一个人,不敢不把任何一个人不放在眼里。他明白,只有重视每一个细节,只有把每个敌人的位置都摆得高于自己,才能做到把每一仗都打到最好。
第七卷:风雨落花谁执手 103.圣友,我终于遇见了你
  他有时斥责晓嘿:“你懂什么?”其实这不过是一时的气话,他从未有过轻视谁的意思,他仅仅是看到了晓嘿的不足还有他与自己的差距。

  他只想着复国雪耻,只想着杀光那些敌人。他的、蓝宇国的敌人……她怎么会是蓝宇国第三城邦的骄傲呢?

  或许,他的那些臣子、国人、友人现在或者将来都想杀了他吧?他是什么呢?在他们眼中他不过是个罪人、国家的耻辱。昔日的同窗、近臣都已经变成现在的仇人了吧?或者即将变成自己将来的仇人?

  那些蓝与国外的人……更是如此,除了仇人和陌路之人还能是什么?当然,那些支持蓝宇国的人要除外——可惜除外的只是少数!

  自己在蓝宇国外认识的那些常人,不支持蓝宇国且不知道他是蓝宇国人而把他当朋友、熟人甚至骄傲的人——日后都将是排斥自己、反对自己的敌人。

  蓝溯骤然感到一阵悲凉。

  但那又有什么呢?谁让自己选择了一个让众人反对的事业?变成仇人就变成仇人吧!他是不会在乎这些的!

  他所在乎的,就是一生不让爱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一生为蓝宇国战斗,拼尽全力让自己的亲人和与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幸福。

  只要做到这些,他就是幸福的。其余的东西,他什么都可以不去在乎。

  “蓝哥,怪不得别人说和你交流太费力气。你总是一句话也不说!”乐晓嘿无奈地一摊双手,失望地看着他,“你在蓝宇国第三城邦北城呆了多长时间啊?”

  “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有五年多一点吧?”蓝溯努力地回想着这个他从未在意过的问题,在心中计算着时间。

  “怪不得呢!”乐晓嘿若有所悟,“那里的人一天只能说五句话,和人说话没有障碍就怪了!不过,蓝哥,你后来当了圣主就有特权了,应该不用一天说五句话了。也允许有亲情和友情了,你怎么还这个样子呢?还有,蓝哥,我在第四城邦的时候听别人说北城的人相信河流有第三条岸,是这样吗?”

  “第三条岸?”蓝溯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我倒没听说过,不过……”

  见他忽然间收起了笑容,乐晓嘿好奇地探过头来,“不过什么?”

  “蓝宇国所追求的一切,不正像坚信河有第三条岸一样,不被理解,不被支持……”蓝溯沉思片刻,又接着说:“不过,我们也不需要这些。我们只是为了几个人或者少数人的幸福,我们并不是为了当英雄。”

  “蓝哥,你说得太好了!”乐晓嘿鼓起掌来,这倒使蓝溯有些不好意思,他很少得到别人这样真诚的赞美,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红着脸摇摇手,“没什么,说出了心声而已。”

  “正因为说出了心声才了不起嘛!要知道,这一点是多少人难以做到的!”乐晓嘿正色道,蓝溯倒更加不好意思了。

  “算了,互相称赞可并非圣友之间该一直做的事,这样只会相互疏远,哪还有亲密无间可言?我们言归正传。蓝哥,你日后打算做什么?复国?”

  “对。”蓝溯坚定地点了点头。

  “复国之后呢?”

  “杀保守派。”

  “杀光了保守派之后呢?”

  见乐晓嘿对话题紧追不舍,蓝溯深深地叹了口气,“现在想这些还太早,我们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复国。”

  “你打算怎么对待你眼中的‘自私保守派’们呢?”乐晓嘿换了个话题。

  “打,杀,赶。让他们远离蓝宇国人,还有蓝宇国外的同性恋者、无爱主义者。只要达到这个目的,不惜一切手段和代价。我们跟他们用不着讲什么道义,因为他们本身就在用最卑鄙的手段阻挠蓝宇国复国!”蓝溯恨恨地回答。

  “可以因人而异,随机应变吗?”乐晓嘿知道在这一点上自己与蓝溯又有分歧了。

  “那当然!——你有什么别的意思吗?”蓝溯忽然觉得有几分不对。

  “没有,想到了就说了。日后若遇到问题我会请教你的。”乐晓嘿想了想,决定不把心中的“异议”说出来。蓝溯虽心有疑惑,但又不便再问。

  “还有,那些有恶意无恶意的闲人们怎么处理?有时候这些推波助澜者也挺可恶的。”乐晓嘿忽然想起一事。

  蓝溯眼露凶光,“这些坏家伙,我从小就恨透了他们!不过我们总不能在明处四面树敌,那样太危险了,所以当听到些风言风语时我们就假装没听见好了。但在暗里,一旦抓住机会,非狠狠报复他们一顿不可!能杀就杀,能整就整,对这些家伙更不能心慈手软!”

  乐晓嘿皱起了眉头,他觉得蓝溯的做法未免太狠了,或许某些人也是听见了别人的闲话乱传,要是因为这点事丢了性命,实在是……

  “蓝哥,你应该心胸开阔点。”

  “表面上确实该如此。”蓝溯不置可否。

  乐晓嘿不再劝下去了,或许心中充满仇恨的人都是这个样子吧?受不得一点点刺激,包括哪些甚至是无恶意的闲言碎语。只是亡国的那些年时间还未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磨砺出一个人宽广的胸怀吗?

  乐晓嘿咂咂嘴,忽然感到一种失误。这个浑浊的世界上本身就没有对错,只有成败。既然根本就无对错之分,自己又凭什么指责蓝溯的想法、做法是一种错误呢?

  只是,人生应该淡然一些,对目标之外的东西不能太过在意,否则增添无尽的烦恼倒在其次,占用有用的时间,影响效率,反而不利于向目标进军。

  就像对待徦珵瑧,蓝溯似乎比凌髐蜭在意多了,凌髐蜭只是赶走拒绝就完事,但蓝溯却一直想着去怎么报复他。

  所以,髐蜭快乐多,蓝溯快乐少,髐蜭成就大,蓝溯成就小。一切一切的原因到头来却简单得好笑:庸人在不该敏感的地方敏感,自寻烦恼。占用有用的时间做无用之事,无端浪费生命。

  丢掉一个坏习惯就那么难吗?蓝哥啊蓝哥,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无事找事、庸人自扰的毛病呢?乐晓嘿在心中无奈地叹息。

  晓嘿在叹息,蓝溯的心却早跑到了另一件事上:避世。

  紫杺就很避世,像一朵洁白得一点尘土也不染的莲花,只能生长在纯净见底的水、洁白的富有香气的白沙中,加上一点杂质恐怕就要死亡。作为他的儿子,蓝溯不可能没有避世的想法,但在蓝宇国外的那些年对他一生来说的确是十分宝贵的经验。这些经验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一个简单的道理:避世,是行不通的。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敢于和世俗战斗。真的智者,敢于直面悲壮的生命,敢于正视丑恶的人心,敢于依靠世俗保护自己。世俗是把双刃剑,它可以毁灭一个人,亦可以成就一个人。

  避世有什么好?避世者又能做成什么大事?最多如陶渊明一样,在史册中留一个隐士的雅号,留几首悠扬的诗篇。但是——

  他能改变世俗吗?他在面对封建中受苦受难的人民除了逃避不看还有别的办法吗?他对自己负责,但对国家、对人民负责了吗?

  是的,是统治者不给他机会,可他不会自己寻找机会吗?是历史不给他机会,可他不会改变历史吗?或许有人说他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没有赶上那个时代。但是,请看看!

  请看看陈胜吴广!他们无能力、无机会,但他们自己创造出了机会!再看看蓝宇国!面对举世的反对独举大旗,虽败犹荣!

  蓝溯忽然感到羞愧,自己不知为何太过在意那些封建、自私、妥协保守派们了。恐惧他们力量的强大,几番惊恐犹豫。想到思想上走的弯路,他恨不得一下砍掉自己的脑袋。懦夫!

  怕他们?怕他们就不是蓝宇国人!怕他们就不搞蓝宇国!对付这些敌人,要在战略上轻视他们,在战术上重视他们!他们有什么阴损毒招尽管让他们用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生命不息,战斗不止,怕了你们,我蓝溯就不算蓝宇国人!

  人绝不能骄傲,孤傲更行不通。自卑到可以,但仅限于在圣友、国人、陌路人、认识人之间。面对敌人,怕和自卑更行不通,要正确估量自己的能力,不卑不傲,全身心投入战斗!

  预言家遥记曾对他讲过千年以后的一位不怕死的英雄,那英雄的名字反而被他忘记了。他只记得那时遥记讲得很详细,他也听得很认真。那英雄是一个热情洋溢、斗志十足,不卑不傲,一心追求目标的人。那时蓝溯就暗中发誓,要不然别做人,要做,就做这英雄一样的人。他蓝溯要为蓝宇国而生,为蓝宇国而死。

  遥记还对他讲过一个平易近人、助人为乐的平凡之人。这个人因为少年时被人帮助所以长大后帮助别人。蓝溯觉得对待志同道合的人就该像这个平凡之人待人一样。其实他和这个平凡之人还是很像的,没有紫杺,没有蓝宇国,二十年前他早就成为野狼的一顿美餐了。

  想到这一切,蓝溯又激情澎湃起来,他喜欢这种斗志昂扬的感觉,这种畅快一扫隐藏在他心底的恐惧与抑郁,让他信心十足,做什么都有力气。更重要的是,他找到了恐惧的根源,平衡了自卑心理,消除了摆在他眼前的将近一个月的心理障碍!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蓝溯向窗外看了一眼,顿觉眼前一亮,多美丽的景物!他忽然一脸喜气地冲出门去,站在洒满金色阳光的院子里,第一次克服了所有恐惧奋然大喊:“蓝宇国万岁!无爱之城(注释一)万岁!冲啊!杀光保守派,迎来我们自己的幸福!不怕他们!不在乎他们!冲啊!”

  看着他欢快激昂的样子,那些来挑选和次的蓝宇国人忍不住窃窃私语。乐晓嘿托着腮,反而郁闷了起来。眼前这个人的情绪的变化怎么这么快,这么无常?有时跟个小孩子似的,六月天,孩儿脸,变色龙……恐怕都没他变得快。

  ——————

  【注释一】无爱之城,蓝宇国第三城邦的别称。
第七卷:风雨落花谁执手 104.双姝合卺
  但蓝溯的兴奋丝毫不减,他想通了一个问题,他战胜了愁苦抑郁,他即将成为一个无所畏惧的蓝宇国战士!

  有什么比这更另一个蓝宇国人兴奋呢?

  保守派们,送你们上西天的人来了!

  当他再回到小屋时,屋里已没有了乐晓嘿的影子。一个蓝宇国人告诉他:“圣主,乐小公子叫我告诉你,他先走了。”

  乐小公子?蓝溯对这个称呼颇感新奇。但他只是微笑着点点头,“知道了,你们忙吧!”

  蓝溯纵使固执地认为,亲情是冬日里的红泥小火炉,温馨快乐。而友情则是大雨中的一把花伞,暴雪中的一点炭火,热烈感人。作为一个蓝宇国第三城邦的人,不想要爱情,但对于在东西南中四城邦的人和他这个蓝宇圣主来说,有支持自己的家人,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战斗,相互鼓励,奋勇前进,风雨无阻,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可惜,多少人没有这种幸福,他们只能一个人战斗,一个人披荆斩棘。甚至亲朋还会成为他们的阻碍。

  如果迷路了,不要询问,不要停止,一直走下去,直到死。这句话在蓝宇国已经流传了将近一百年,时光飞逝,掩埋了它的作者,掩埋了它的出处,却掩埋不了这话语里的无奈和不甘。

  无路难,开路更难,独自一个人开路更是难上加难。愚公不难,以为他并非一个人扛起锄镐开辟一条天路,他的身边,还有子孙们,亲人们,拧成绳,抱成团,风雨同舟一起走,不要小看泥泞中的一把搀扶,不要小看攀援时的一声加油。要知道,四两可拨千斤有时行万里却在接近成功时放弃,缺少的只是一声坚持,一声鼓励,一声“别停,向前走”。

  一个人战斗,太累太险。难道,真的是他的执着感动了远去的蓝宇国祖先们?在这条荆天棘地的的反世俗路上他们特意安排了一个勇敢无畏、与自己志同道合的圣友?

  为何要喊理解万岁,理解二字,太多解法。但要真正做到,简直难似登天啊!大千世界,茫茫人海,数量使一切成为了可能。即使是极其怪异的人,若苦心寻找亦可找出自己的同类,找出真正理解自己的人,只要坚持和用心。

  幸运,最终在与自己短暂离别后再次光顾,蓝溯坚信自己的判断,有一位志同道合、勇敢坚强的圣友已来到了自己面前。

  有什么能比这更令人振奋?是时候步入真正的战场了!打败保守派!自由万岁!

  圣界皇宫御花园。

  黑衣如墨的血沉槥挥舞手中银剑,宛如蛟龙腾起,凤翔九天,招式凌厉逼人,带着一股雄浑与霸气。

  凌髐蜭站在一旁,欣赏地看着血沉槥的剑舞,妩媚娇柔的笑容华贵到耀眼。

  “好招式!”见小槥舞得开心,凌髐蜭右手幻化出水晶小剑猛然冲入血沉槥的攻击范围。血沉槥悠然一笑,会心地向她一招攻去。

  凌髐蜭丝毫不惧,透明的水晶小剑绝令宛如一条透明绸带,如枯枝盘藤般死死缠住血沉槥的银剑,而又骤然变招,“雪野剑影”如幽灵夜行般铺展开来,鬼出电入,不漏丝毫破绽。血沉槥被逼得步步后退,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眼睛一转,血沉槥突然反守为攻,隔开凌髐蜭的水晶小剑绝令向髐蜭冲来。凌髐蜭有些措不及防,转眼间血沉槥已冲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小槥……”凌髐蜭不知是什么感受,仿佛记忆中的某一个片段被开启了一样,甜蜜,感动……

  血沉槥抱着凌髐蜭,髐蜭的身体依然如一百年前那样柔软,“凌儿,你记得一百年前吗?一百年前,我第一次抱你的时候……”

  凌髐蜭的手颤抖着,她抱住小槥,记忆的洪闸在一瞬间竟完全开启,一百年前的一幕幕,猛然从记忆之城的城门中涌出,那个叫“凌髐蜭”的“男孩”,那些海誓山盟……

  “小槥!”凌髐蜭忽然大哭,死死地抱住血沉槥,“一百年前,一百年前,我全记起来了……小槥,一百年了,你还好吗?”

  血沉槥没料到,凌髐蜭竟完全记起了一切!她放开髐蜭,端详着髐蜭美丽的脸,终于她松了一口气,倒在凌髐蜭怀中。二人静静坐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眺望远处的风景,唯有微风吹得粉、黑二色的纱衣轻柔地飘动。

  有血沉槥在怀中静静地躺着,凌髐蜭又感到什么也不可怕了。在真爱面前,世间的所有恐惧都不值一提。

  乐晓嘿从蓝溯的小院出来后决定去皇宫看看凌髐蜭和血沉槥,他现在是亲王身份,出入圣界皇宫极为方便。

  他想着,拐入一条小巷,冷不防一个声音传入了他耳中:“拿钱来!”

  “呜——”又传来一个小孩的哭声,“我没有!”

  “没有就打死你!”

  接着哭声、打骂声响成一片。

  乐晓嘿快步走上前,见两个流氓证欺负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忍不住心头火起,“住手!欺负一个小孩子算何本事?”

  两个流氓见有了见义勇为者,甚是不屑,停止了打那孩子,撸了撸袖子站了起来,“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吧?大爷的闲事你也敢管!”

  乐晓嘿忿忿地说:“许你们以大欺小,不许别人说句公道话了?”这样的流氓就是再多几个他也不怕,他说着虚出一拳,准备念动咒语使个法术,万没料到咒语还没念,一道青光便从他拳头上出现,融成一个尺长的光团,随后膨胀为两条雪青色光带,如两条巨蟒一般从他拳头上发出扑了过来。

  这光带威力极大,冲到墙上,墙立即被打了个粉碎,但雪青光带的攻势丝毫未被阻住,又径直冲到了与墙在同一条直线上的一栋无人居住的民房上。

  “嘭”的一声,民房崩塌瓦解,残砖碎土乱飞。二流氓在晓嘿一出拳时就吓得趴在了地上,此时破碎的民房的残留砖块、尘土从天而降纷纷掉落,落了二人一身。

  “有鬼啊!”二人趁乐晓嘿发愣时,爬了起来,一溜烟似地跑得没影了,他们本是一介凡夫,怎见过这样高强的法术?

  那挨打的小孩爬了起来,跑到乐晓嘿面前,“谢谢神仙哥哥!”

  “神仙哥哥?”乐晓嘿对这一称呼很惊奇,“你说我是神仙?”

  “你会把墙和房子打倒,又这么好心肠,不是神仙是什么?”小孩很有道理地说。

  乐晓嘿受宠若惊,有点不知所措,“其实……我也没料到我会有这么大的力量……”想起不久前遥记在林中对他说的话,他越想越觉得这一切有来头。难道,在他与紫瞐对阵时,凌髐蜭真的给了他那么多的法力?

  凌髐蜭松松地抱着小槥,冷不防一个雨点打在她身上。

  “下雨了!”凌髐蜭望了望天空,将血沉槥抱在怀里,向着寝宫便跑,雨点大了起来,打在凌髐蜭的衣上,散发出一阵更清冽的玫瑰香气。

  跑到了寝宫,外面早已是大雨滂沱。凌髐蜭与血沉槥相视而笑。

  雨中凌髐蜭的衣衫已有些微湿,她皱一皱眉,转入内室另换了一身透明的粉纱,她那窈窕的身姿隐在透明的纱衣中,那样诱人。她靠近小槥,握住了这个最爱的人的手。

  “凌儿。”血沉槥感到一种欲望,她忽然发现自己那样想占有美丽的髐蜭,“不要这样,我该走了。”

  “为什么?”凌髐蜭扳过她的肩膀,“看着我。”

  “不,我该走了,再晚了,我怕……我控制不住。”血沉槥不敢再看凌髐蜭,强力压制住心中中中可怕的念头。从她见到髐蜭到被封为皇后,她一直与髐蜭分房而眠。

  “你何苦控制你自己呢?”凌髐蜭看着她。血沉槥抬眼看了一下凌髐蜭,但这一望却使她吃了一惊,昏暗光线下的髐蜭竟远比想象的娇艳。

  不,她血沉槥有什么权利亵渎这种美丽?

  自从那次紫坽甝搅了她和凌髐蜭的好事,血沉槥反而想清楚了,爱是付出,不是疯狂的占有。从此,她对髐蜭,除了拉手与拥抱,便在无任何逾越之举。

  可如今,面对如此美丽的髐蜭,谁又能控制得住呢?

  血沉槥感到一团可怕的欲火在心中燃起,渐渐蔓延过她的理智,她咬着嘴唇,尽力控制着,自己不能玷污她!但没有用,一切都没有用。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的手抚上了凌髐蜭的面颊,解开了凌髐蜭第衣带。

  又有谁可以抵御得了这种销魂蚀骨的美丽?

  血沉槥一把撕去了凌髐蜭的粉衣,她要看一看,这样美丽的身体里,究竟藏了什么秘密!忽然间衣袂一滑,自己的黑衣也被髐蜭解开,从身上滑了下去,她仅戴着一个黑色的兜肚,被凌髐蜭柔柔地抱起,放入柔软的床帐内。她一把搂住滑进来的髐蜭,迎着那温柔的秋波,俯下身去,好久,她才舍得……

  凌髐蜭的床上放了寝宫内栽在盆中的玫瑰的花瓣,血沉槥的膝盖碾碎了它们,弥漫出一室的暗香……

  魔界。

  紫倁悠然品茶,此时大将军许勇匆匆跑了过来,“圣君。”

  “何事?”紫倁一脸平静

  “圣界八王爷、林丞相打了个犬兔俱毙,自由之邦出兵平定叛乱,邦主凌髐蜭被拥立为皇帝,立血沉槥为皇后。”许勇秉道。

  紫倁沉思片刻,“知道了。这么说来,圣界之后仅有魔道与自由之邦两个国家了?也就是说,势不两立可以直面敌对的只有我与髐蜭了?”

  “这……”许勇不知如何回答。

  紫倁冷冷一笑,纤手抛出一封信,“把这个给凌髐蜭,别让血沉槥知道。”

  “是!”许勇领令而去。

  血沉槥搂着疲惫地倒在自己怀中的凌髐蜭。刚才的一番疯狂,使娇弱的髐蜭更加楚楚动人,沉槥再也忍不住要将她抱入怀中爱抚一番。

  暮色四合,髐蜭与沉槥在夜里倾心交谈,寝宫中没有点灯,这些谈话更伴有了夜的浪漫。月光照进来,从寝宫的二楼倾泻而下,将宽敞的寝宫分割成明亮与黑暗的迷幻空间。夜色更增添了血沉槥的占有欲,她搂紧了凌髐蜭柔软无骨的身体,“你说,女人的身体里都藏了些什么秘密?”

  凌髐蜭一愣,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我们就把它找出来。”血沉槥再一次靠近了那缕玫瑰暗香……
第七卷:风雨落花谁执手 105.琐事风波
  半个时辰前。

  蓝溯也在山林蛰居中走了出来,巧的是正碰见晓嘿送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回家,蓝溯待他送孩子到家后才出现。乐晓嘿一见蓝溯分外高兴,二人约定一同去皇宫。

  因为教训了两个流氓,乐晓嘿实在高兴得忘乎所以了,走路时一脸热情的笑,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地,一会儿左顾,一会儿右盼。一个老大爷东西提不动了,他乐呵呵地主动接过,一直给送到家门口,还像捡了什么便宜似的,笑容可掬地同老大爷道别。老大爷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激动得热泪盈眶,半天才说出一句话:“菩萨啊!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人!”

  乐晓嘿告别老大爷,一路上又蹦又跳,惹得众人侧目。但当众人那异样的目光投来时,他回过去一个热情洋溢的微笑,让看他的人都不好意思起来。有的尴尬地转过头,也有的尴尬地笑笑,还有的不知所措,站在那里手也不知往何处放。

  蓝溯走在他后面,此时追了上来。他很喜欢晓嘿这么快乐,使他蓝溯看了也高兴了起来。但蓝溯习惯了喜欢的东西说不喜欢,想要的东西说不想要,于是故意板起一张脸,“我怎么发现这里都快容不下你了?”

  “如果这里容不下我,说明不是这里地方太狭窄,就是我的人格太伟大。”乐晓嘿笑道。

  蓝溯也被这句玩笑逗得大笑了起来,“说实话,第一次把话说得这么大胆,我还真有点怕你记仇。你知道,我不怕保守派,只怕本国人。”

  “这就是传说中的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厉害!不过,你也不用怕我,我这人可是从不记仇的,一般有仇我当场就报了。”

  这句话又将蓝溯逗得大笑起来,路人以为二人遇上了什么喜事,都投来好奇的目光。这使蓝溯又想起商末“流氓”军阀胡闹“调戏”另一个将领沈静的话:“你现在骂我,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我,等你以后了解了我,你一定会动手打我的。”

  商末的部队要数胡闹部纪律最差,倒不是条文的问题,而是这胡闹本身作风不正,见了男子就要多看几眼,有时甚至会说出一些不正经的言语,知道的送他个外号“断袖流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疯了。

  蓝溯属耗子的,见人就想躲,仿佛装在套子里的人,不敢同任何人接触,但他却很喜欢这个随心所欲的胡闹,一直怅恨因为是空的隔阂无法亲眼看一看自己喜欢的历史人物。可如今眼前的晓嘿却又无一处不充斥着胡闹那种快乐调侃、自由不羁的热情。难道,历史真的会在时空不经意的一角重合?快乐真的可以连接古今的通道?

  不想这些了!蓝溯用理智拉回了越飞越远的思绪。眼前有快乐,何不快乐下去呢?说不定,这是今生最后一次快乐了。

  快乐不像仇恨,它没有延续性,即使持续也仅是一瞬,它来时带来的是愉快,是片刻的乐,离去时则带来无尽的憾,巨大的痛。

  这么对比起来还是仇恨好……若让晓嘿听见恐怕又会说这个说法是歪理邪说了!蓝溯恨死了自己,为什么总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总让那些头脑中的污秽去打击眼前的快乐?

  “小心点,小弟弟!”一个小孩拿着拨浪鼓在街上跑,不提防一跤跌倒在地,正想哭,被乐晓嘿一把拉起,捡起那拨浪鼓,笑嘻嘻在他面前摇了两摇,拨浪鼓发出了“嘭嘭嘭”的响声,乐晓嘿把拨浪鼓递给他,小孩立即破涕为笑,接过来跑去玩了。

  “好个晴天啊!”看着小孩跑远,乐晓嘿兴高采烈地向天上一看,马上意识到他的这句话该收回去了,天的正北角,一朵雪白雪白的积雨云正翻滚升腾。

  蓝溯向天上一望,目光立刻一滞,“晓嘿,不对。”

  “怎么了?”乐晓嘿惊讶于他这种表情,虽然这表情他已经见了不止一次了,但这一次晓嘿察觉出了异样。

  “现在已经是隆冬腊月了,哪里来的这种东西?”蓝溯的心坠了下去,仿佛有什么东西向下揪着他的心似的。

  “我……我也奇怪啊……”乐晓嘿看着那云上下翻腾着,仿佛在积蓄力量,不禁有些诧异。哪料一转瞬间,漫天的乌云凭空出现,毫无预兆。

  一道闪电如银色的长蛇划破了长空,一声惊雷,斗大的雨点纷纷落下。

  蓝溯死死咬住下唇,盯着天空。乐晓嘿反应快,一把将他拉入附近的屋檐下,“蓝哥,下雨了。”

  “不可能!不可能!这是腊月!不可能下雨!”蓝溯摇着头大喊,“这世道怎么了?秋日下雪,冬日下雨!这不合常理!”

  乐晓嘿思索片刻,恍然大悟,“蓝哥,是不是蓝宇国即将复国,才会有这种异于常情的变化?”

  “复国?”蓝溯浑身一颤,冲出屋檐,跪倒在雨中,“蓝宇国的祖先们!是你们显灵了吗?是你们要帮我这个罪人完成心愿了吗?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光复蓝宇,用仇人的鲜血,洗刷我的罪孽和亡国的耻辱,洗刷你们的清白!”

  凌髐蜭和血沉槥在寝宫中借着倒映而入的月光玩手影游戏,这是一种小孩子的游戏,凌髐蜭已经好久不玩了,但在这样浪漫的夜她竟又动起了这种心思,她与沉槥用手摆成游鱼、狼、兔、鹰,在墙上演绎着少时听过的童话。

  “你记得吗?一百年前,我们也这样玩过。”小槥幽幽地说。

  凌髐蜭淡淡一笑,“怎么不记得?那是在北君藏宝室的第二个夜晚,在那前一晚,你给了我一切,就像今夜一样……”

  “好了。”血沉槥抱住她,“凌儿,你是我的,过去是,现在也是。”

  “蓝哥!我说你什么毛病!你给我下来!你是游玩来了还是做贼来了?”冬日的雨毕竟不常,晓嘿和蓝溯待雨停后换了一身衣服直奔圣界皇宫。不料蓝溯坚持不走正门,从墙上爬。

  蓝溯回头瞪了他一眼,“小声点!我今天是来捉贼的,岂能走正门!”乐晓嘿一听捉贼二字,兴致来了,也随着他越墙而入,蓝溯向他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拉他来到一只柱子后面躲了起来。

  不一会儿,两个太监走了过来丝毫未发现蓝溯和晓嘿。一个太监扬了扬手中的钱袋,“瞧!我们偷了这么多!对半分吧!”二人开始打开钱袋,你一个我一个地分钱,冷不防蓝溯的流云双钩已架在他二人的脖子上。

  二太监不认识蓝溯,倒认识乐晓嘿,见被人抓了个正着,吓得话也说不利落了,“王、王、王、王……爷……”

  “偷了一次还要偷第二次!”蓝溯喝道。

  “啊?您都知道了?”二太监大吃一惊。

  乐晓嘿此时才明白蓝溯所说的“捉贼”的含义,“就爱贪小便宜!快去悄悄把钱还给失主!以后别干这种事了,这次我就不追究你们责任了。”

  “是,是。”二太监诺诺连声,看了看蓝溯,又小心翼翼地说:“王爷,求您让您手下这位大人把钩子拿开,我们才好去呀。”

  乐晓嘿暗暗好笑,表面上故意摆出一副架子,拿糖作醋,命令道:“不得对二位公公无礼,皇宫岂是动刀枪之地?”

  蓝溯拿开了钩子,又监督二人将钱还给了失主。乐晓嘿笑嘻嘻地跟在三人身后,见事情已办完,便又命令道:“蓝大人,你可以放了他们了。”

  蓝溯收起流云双钩,拿出幻影神镜,对二太监道:“可以走了!”二人如闻大赦,掉头跑开,不一会就消失了踪影。

  “蓝哥,我说你也厉害。宫中这样的小事你都一清二楚。又是什么圣宫帮你打探的吧?”乐晓嘿见蓝溯找地方支起幻影神镜,一把夺过,向地上一插,镜把就被插入了土中。

  “圣宫才不探听这种事。有些圣宫宫人傲得很呢!这是我上次在皇宫中转,无意间听到两个太监说偷盗,并约定今日来此分赃,让我听见了。”蓝溯边说边念动咒语打开幻影神镜。

  “原来是这样。不过你也太不修边幅了,让人认作是我的随从。”想到刚才那一幕,乐晓嘿又好气又好笑。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晓嘿,你想从镜中看什么?今天我满足你!”

  乐晓嘿一听喜出望外,“真的?我想看看我姐姐这时在干什么。”

  这是一句一时兴起的玩笑话,但人称“木头”的蓝溯哪里想到此时已经入夜,随口念了段咒语,幻影神镜上立即出现了凌髐蜭的寝宫,髐蜭与沉槥在帐内难舍难分的情景映入了蓝溯和晓嘿的眼帘。

  乐晓嘿看得眼睛发直,口水直流,“原来书上讲的都是真的!蓝哥,你真行!这可比听窗好玩多了!”

  蓝溯一见此情景,只吓得冷汗直冒,连忙招呼晓嘿:“快!准备好兵器,去髐蜭寝宫捉妖!妖怪来了!”

  “妖怪?哪来的妖怪?我怎么未曾看见?”乐晓嘿觉得蓝溯又在故弄玄虚了。

  蓝溯气得直跺脚,“肯定有妖怪跑到髐蜭寝宫里去了!我们看到了幻象!”

  “你胡说些什么呢?”乐晓嘿皱眉,看来蓝溯的疯病又犯了,“什么幻象?”

  “刚才你我看到的那一幕一定是幻象,说不定是什么妖魔鬼怪、保守派之流故意弄来吓唬我们的!”蓝溯严肃认真地说。

  乐晓嘿对蓝溯的话大为吃惊,“你怎么知道那一定是幻象?”

  蓝溯一听这个问题,立刻胸有成竹一脸得意地说:“据我所知,同性相爱一般拉拉手就足够了,哪有那么纠缠在一起的?这帮保守派侜张为幻的技俩岂能骗得过我行家里手?”

  乐晓嘿闻言哭笑不得,半晌才道:“蓝哥,没有知识是可怕的,没有常识亦然,若是既无知识又无常识,就可算天下无敌矣!现在我很荣幸地告诉你:你已经天下无敌了。”

  “什么意思?”对幽默极不敏感的蓝溯竟一点也没听懂这个小玩笑。

  “没什么意思。”乐晓嘿无奈地转换了话题:“那我先问你几个浅显的问题,女人与女人之间利用圣水可以生下男孩吗?”

  “应该不能。”蓝溯回答。
第七卷:风雨落花谁执手 106.如此意外
  “《风花雪月注疏》里的十大禁忌是什么?”

  蓝溯想了半天,犹豫着说:“禁止封建保守分子打击蓝宇国人,禁止别国干涉蓝宇国内政,禁止……”

  “停!”乐晓嘿做了个手势,“《风花雪月注疏》你看过吗?”

  “没有啊!”

  “‘我从小在蓝宇国长大,十三岁开始研究同性恋,整整研究了它七年。我敢说,所有有关同性恋的著作么有一本我没读过!’这句话是谁说的?”乐晓嘿像抓住了什么把柄。

  “我说的。”蓝溯虽明知情况不对,却也不敢矢口否认。

  乐晓嘿点点头,“你读过所有的著作,却一问三答错。我想请问你,不要说书中的内容,你现在还记得你度过的那些有关同性恋的著作的名字吗?说出一两部来!”

  蓝溯抓耳挠腮,半天没说出一句话,良久才道:“我记得我当时都能背下来的,现在时间一长不温习竟然……”

  “你不记得书名倒也罢了,怎么连国中最基本的事也不懂?”乐晓嘿咬住不放,“这就是你读书的效果吗?”

  蓝溯气愤地道:“我读的全是些正人君子之书,专讲怎么反保守反封建对付保守派。哪里像你看的书,专讲些没用的!”

  “好,我读的书全是没用的。《金瓶梅》你总读过吧?”

  “没有。”蓝溯据实回答。

  “什么?这你也没读过?那你都读过什么?”乐晓嘿已经不是一般的吃惊了。

  “四书五经、《九章算术》、《梦溪笔谈》、《周髀算经》、《尸子》、《论暗战与地下斗争》、《蓝宇国战史拾遗》……总之不是些科举考试用得着的就是些有实际用途的,或者是反保守、自保用得着的。”

  “你真是一点时间也不浪费。”乐晓嘿不知是什么语气,说完又低头嘟囔了一句,“可你也不过现在这样。”

  “我这样怎么了?我要是敢浪费时间我连现在这样也到不了。”蓝溯这回倒耳朵尖起来了。

  乐晓嘿见他听见了,也胆大起来,“蓝哥,不是我说你,你一天到晚专心致志读书炼法术反保守,可折腾了好几年又有一点效果吗?还不如我姐姐,她关心小槥姐姐的时间比做什么的时间都多,依旧比你强一百倍。”

  蓝溯不高兴地回答:“髐蜭是什么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二人岂可同日而语?”

  乐晓嘿不屑,“我姐姐的确是空前绝后的天才。可你也没差到你自己说的那种程度,你就别为你的方法不对找借口了。”

  “岂有此理!孺子不可教也!”蓝溯无言可答,气得拂袖而去。

  乐晓嘿望着蓝溯远去的背影,心中无奈,“这根处处出错、性格古怪的怪木头,什么时候能正常一点?”

  蓝溯未走出两步,忽然停住了脚步,身体化道蓝光,飞跃而上,直袭向空中的一道绿光。二光相碰,发出一声兵刃相碰的特有脆响,紧接着二光掉头一同扎向地下,化为蓝溯和一个男子。

  蓝溯并不认识对方,乐晓嘿倒记得这个魔界将领的名字:许勇。

  “许勇!你来这儿干什么?”晓嘿立刻戳穿了对方的身份,“在魔界你垂涎我姐姐,不会你又想跑到圣界皇宫来用什么诡计吧?”

  蓝溯一听晓嘿之言火冒三丈:“好啊!原来是个自私保守派!正愁没敌人打,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今日不打死你,我这个蓝字倒着写!”说完不由分说,一构向许勇打去,许勇举刀迎接,心中暗暗懊恼,自己怎么这般不小心,遇上蓝溯这个不要命也要保护同性相爱之人的主。本以为借此良机还能偷看凌髐蜭,这下是否能完成紫倁的任务也成了问题。他越想越恼,无心恋战,虚晃一招,化道流光,消失在了天边。

  蓝溯追了一阵,不见对方踪影,只得返回。

  为了不惊扰髐蜭和小槥,蓝溯和晓嘿秘密在皇宫中暗寻许勇下落,找了一夜,竟一无所获。

  乐晓嘿一直跟在蓝溯身后,此时实在走不动了,叫苦连天:“累死我了!蓝哥,你就相信我吧!那许勇被你发现了还敢留在皇宫?早跑了。”见蓝溯无动于衷,他打个呵欠,“早朝时间到了,我得上朝去了,你自己找吧!”说完径自离开。

  蓝溯丝毫未曾注意到晓嘿已经走了,依旧在自言自语:“无缘无故,这自私保守派来干什么?……他有这种胆子吗?……不对!一定有问题!”

  想到这里,他顾不上什么,化道蓝色流光,直飞向他山中的小屋,在小屋中他打开了幻影神镜,想用它来观察凌髐蜭的动静。

  果然,凌髐蜭下朝后去偏殿处理奏章,一只飞镖忽然飞进偏殿窗户,也就是在一瞬间,凌髐蜭猛地化道流光飞身而出,一跃拦在了那道发射流光的绿光前。

  绿光化为许勇,他敬佩地看着凌髐蜭,“三界之中可以追上我的只有四个人:你、北君、花倾湘和圣君,你比他们三个都快。”

  “谢谢。”凌髐蜭礼貌地回答,“你既然来这里做客,为什么不肯坐一会就走呢?”

  许勇对凌髐蜭的敬佩又深一层,果然是圣界帝君,连言辞也让人舒服,但他依然冷静地回绝:“不敢。圣君让我来送封信。公务在身,不敢久驻。但愿……你和血沉槥不要走圣君和血璎、紫杺二人的老路。”

  “你放心,这样的事绝不会发生。”凌髐蜭的微笑没带上半点情绪。许勇一抱拳,又化道流光飞走了。

  凌髐蜭回转偏殿,风吹衣袂,飘飖而举,仿佛太真姮娥,美冠三界。她用玉手拔下定在柱子上的飞镖,取下那封信。

  是紫倁的笔迹。

  髐蜭:

  今夜子时,我于郊外凄鸷亭候你。事关你和小槥,务必赴会。

  落款是:紫倁。

  蓝溯在镜中看到了这一切,失声大叫:“髐蜭!你千万不能去啊!”他想阻止,但他知道他不能过分干预髐蜭,只得选择暗中保护。

  这一夜,髐蜭依旧拥着小槥入眠,听着小槥均匀的呼吸声,她一再犹豫是否放开小槥离开寝宫。她踌躇着,看着小槥那温柔的笑容,竟久久无法决断。

  紫倁约她到底要干什么?他和小槥的恩怨真的就无法解开了吗?

  而自己,要不要去呢?

  凌髐蜭思索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在血沉槥那动人的红唇上轻轻一吻,然后悄然下床,离开了寝宫。

  在镜中看到了意料之中的情况,蓝溯虽有防备但依然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立刻化道流光径直飞入了乐晓嘿的王府(八王爷死后,他的王府归了晓嘿。),从窗钻入,化为人形,一把将熟睡中的晓嘿拽了起来。“快起来!别睡了!出事了!”

  乐晓嘿睁眼一看是他,吓了一跳,“蓝哥,你干什么?虽说你是第三城邦的,不用避嫌疑,可……”

  蓝溯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简单地把事情的经过向晓嘿介绍了一下,蓝溯又说:“现在我们只能静观其变,万一紫倁有异动,我马上赶到凄鸷亭暂时应付紫倁,你立刻通知小槥和‘四圣’,让他们感到郊外凄鸷亭支援,大家一起去阻止紫倁的阴谋。不过记住,千万别让坽甝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