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宫殿
作者:蓝宇国主
第八卷:卷帘茜纱窗
第八卷:卷帘茜纱窗 107.无法原谅
  乐晓嘿此时早已睡意全无,“蓝哥,紫倁那老小子约我姐姐姐能有好事吗?我看我们直接去把那老小子打跑了得了!”

  “不可鲁莽。或许紫倁这次约髐蜭是出于好心。”蓝溯阻止了晓嘿,“我们打开幻影神镜看看再说。”

  郊外,凄鸷亭。

  虽然下了场雨,但冬日残败的景象依然毫无改观,寒鸦悲怆地叫几声就飞向了远处,地上的累累白骨隐在办人多高的枯草中,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点点寒光。

  紫倁静静等在那里,紫衣裹着他那修长的身体,在清风中略显得稳重。

  凌髐蜭一袭粉衣,温柔美丽得仿佛琼楼谪仙,雍容华贵又似醉酒杨妃。她的步伐也是那样美,每一步都是柔情,都是风韵。

  “母后,你找我?”凌髐蜭和蔼亲切,仿佛面对的是至亲。

  紫倁一惊,继而平静下来,“看来小槥把什么都告诉你了。”

  “不错,母后,你和小槥的恩怨真的不能解开吗?我真的不希望你们再这样下去了。”凌髐蜭真心地说,“小槥不认你这个母亲,不认紫瞐和坽甝这对弟妹。这到底是为什么?”

  “是她无法原谅我,我也只好不原谅她。”紫倁淡淡地说,“我也不希望这样。但我劝不了她,现在看来,能劝说她的只有你,所以,我想请你帮忙。”

  “我会尽力的,母后请放心。”凌髐蜭回答,话未说完她忽然惊叫一声:“小槥,不要这样!”说话间已迅速把紫倁拉开。

  “凌儿!你……你居然背着我勾结这个家伙!”紫倁背后,站着愤怒已极的血沉槥,她手中拿着银剑,一剑刺向紫倁,但由于凌髐蜭将紫倁拉开,她的这一剑刺了个空。

  “小槥,不要这样!”凌髐蜭想去拥抱血沉槥,但血沉槥却闪身躲开了,“凌儿,连你也背叛我!”

  “不,我没有!”凌髐蜭立即解释,“他毕竟是你的母后,我只是想……”

  “胡言!我没有这样的母后!他是杀我父皇的凶手!”血沉槥哭着说。

  “你父皇独断专行,本就是个该死的独夫民贼!”紫倁冷冷地说,“像他那种反贼,死有余辜!”

  “你……”血沉槥愤怒不已,“我杀了你!”见凌髐蜭想要阻止,她忿忿地说:“凌儿,你要是敢拦我,我就死给你看!”说着挺剑便向紫倁刺去。

  “小槥!”凌髐蜭担心地看看紫倁和血沉槥,正不知如何是好,冷不防一个紫色的影子一闪,一柄血色剑抵住了银剑,一个袅娜的身影——紫坽甝出现在血沉槥面前。

  “坽甝!你怎么来了?”眼见场面越来越混乱,凌髐蜭却无能为力,只急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是你这个贱人!”血沉槥冷冷地说,“今日我就连你带你的父皇一起灭在这里!”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紫坽甝不以为意,针锋相对。

  “你应该记得你的云瀚海吧?我告诉你,薛孽练成了‘不灭剑诀’第九层之后经常送人,我在随心阁时他也送了我一份。如果我想和你们拼命的话,你们也要把命留在这里!”血沉槥悲戚地笑道。

  “什么?”余下三人大吃一惊。血沉槥此时忽然大叫一声:“凌儿,小心你后面的薛孽!”凌髐蜭三人猛一回头,血沉槥的剑趁机向紫坽甝刺去。

  一道绿光一闪,万恶圣剑已在银剑靠近紫坽甝的一刹那刺入了血沉槥的身体,紫倁的声音冷冷地响起:“小槥,你玩够了没有?我记得这招数你已经不是第一次用了。”

  血沉槥后退一步,挣脱了万恶圣剑的束缚,鲜血像水流一样从她的伤口中涌出来,但她却抿着嘴不吭一声。

  “小槥!”凌髐蜭实在担心血沉槥的安危,跑上去想抱起她,但是血沉槥却用剑尖指着凌髐蜭,“别过来!”

  乐晓嘿的王府。

  蓝溯看着镜中的一切,起身找了一根绳子就往房梁上挂。

  “蓝哥,你干什么?”乐晓嘿极不高兴地一把抢过了绳子。

  “我要上吊。”蓝溯无奈地说。

  “蓝哥!你还嫌不够乱怎么的?还要添乱!你也不小了,现在我姐姐那里都乱成什么样了你难道看不出来?”乐晓嘿毫不客气地教训蓝溯。

  “正因为我看得出来所以我要上吊啊!”蓝溯对乐晓嘿的教训根本不放在心上,“你说如果我们在场,我们能帮谁?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你以为我想上吊啊?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才出此下策啊!”

  “行了,蓝哥,你别闹了,一点都不好玩!”乐晓嘿知道蓝溯只是借此表达他的无奈尴尬之情,熟悉蓝溯怪脾气的他无可奈何地摇头,“我们还是快看看事情发展的怎么样了吧!”

  郊外凄鸷亭。

  血沉槥愤怒地扫视着三人,“凌儿,你也看见了。这个紫倁为了他的女儿根本不顾及我的死活!”

  “小槥!”凌髐蜭既担心又心痛,再也忍不住跑上去将小槥抱住,“小槥,你没事吧?”

  血沉槥看着紫倁,“紫倁,这笔账我记下了。这一剑之仇,我早晚还你。髐蜭,我们走!”她说着扔出一枚会爆炸的暗器,拉着髐蜭化作一黑一粉两道光消失在了远处。

  紫倁看着两道光走远,沉沉地叹了口气,“坽甝,你怎么来了?”

  “我夜半睡不着,在院子里散步,可没料到看到血沉槥这个贱人提着剑匆匆出去,我怀疑她去不干好事,就跟来了,果然……”紫坽甝越说越气。

  “真是天意。坽甝,跟我回去吧。魔界和圣界官府很快就要兵戎相见了,我不想让你两难。”紫倁望着远方。

  “父皇……”紫坽甝想说什么,却最终咽了下去。

  乐晓嘿的王府。

  见事情结束了,乐晓嘿打了几个呵欠,“天啊,闹得真够热闹的。不过所幸没出事。只是,蓝哥,你拿镜子偷窥别人,是不是有点卑鄙?”

  “卑鄙?”蓝溯琢磨着这个词,忽然笑了,“我从小就很卑鄙。”他的记忆又蓦然回到了原来,回到了他九岁那年。

  那时的他还在第四城邦读书,忽然有一次去的晚了,被巡查的先生抓了个正着,不巧的是七天前他早已迟到过一次了。

  先生严厉的目光仿佛悬剑,劈头向他砍了下来,蓝溯自己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忽而抬头望着先生,“先生,我是来请假的,我家中出了事!”

  先生问何事,他言说秘密不肯回答,只是一再恳求先生允许他离开一个下午。当时他说了些什么他现在已经完全忘却了,只记得在自己的一再恳求下先生将他放了回去。

  他是匆匆跑回去的,蓝宇国王宫距第四城邦并不遥远。当他躺在舒适的地毯上翘起二郎腿枕着手臂看夕阳时,他油然而生出一种愚弄了好心人的快乐。

  紫杺来了,看到他这个样子很不满意。蓝溯现在的样子完全像个小流氓。在看了蓝溯一眼后,紫杺平静地开口了:“为什么不去学堂?”

  “晚了。”蓝溯懒散地说。

  “我亲眼看见你离开,而且向学堂的方向走去了。你怎么又回来了?”紫杺不满意他的这个回答。

  “我没料到我去晚了,但等我进院子时却被逮了个正着。没办法,我谎称家里有事蒙混过关又回来了。迟到是要被打手板的,而且迟到两次还要被狠狠责备,这下全免了!唉!说起来也挺刺激的,不过多亏了那些可怜的好心傻先生,全被我的样子骗住了。可惜,我从未想到他们会那么善良,我的骗术会那么高超!”蓝溯得意洋洋地翘着二郎腿,橘色的夕阳照在他身上,他感到很舒服。

  但他没料到紫杺的脸色会那样难看,而且那双柔弱的手将他提起来时会那样有力。

  “啪”的一声,声波让周围的空气为之震动,紫杺狠狠的一个耳光将蓝溯打倒在地,蓝溯的嘴角淌出了血。

  蓝溯十分气愤紫杺搅了他的好心情,一跃而起,怒吼道:“你凭什么打我?我错了吗?在外面,若不是靠着这些坑蒙拐骗的本领,我早死了!”

  紫杺流下了泪水,“紫玥,你好聪明啊!专找善良的人骗。你好卑鄙好无耻你知道吗?”

  蓝溯听不惯紫杺柔柔的语调,忍不住嚷道:“你像个男人行不行?整天同一个纯洁的小女孩似的!这个世上,不缺德你活得下去吗?”

  紫杺万没料到蓝溯会反过来教训他。想起之前纯洁的紫玥,紫杺泪如雨下,“你变了,玥儿,你已经不是从前的玥儿了!”

  “别叫我玥儿!我不爱听这个软软的名字!”蓝溯倔强地看着紫杺,不耐烦地一挥手,“我做了这点小事你就受不了了,你还有点承受能力吗?你去国外看看,打、杀、抢,杀人以百计以千计以万计的人比比皆是。同他们相比,我都善良得活不了了!”

  此刻,一记更重的耳光狠狠打在了蓝溯脸上。

  “大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身为儿子竟敢如此训斥父亲!”一个俊美无俦的男子——紫倁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他走过去,抱住紫杺,“杺儿,你没事吧?”

  见紫倁来帮忙,从学堂一直跑到皇宫而十分疲劳的蓝溯更加火冒三丈,说话也不走了脑子,“有你罩着,他当然没事了!哼!真想不到,我父亲身为蓝宇圣主,也搞裙带关系!”

  紫倁却无紫杺的耐性,严厉地一挥手,“来人!把他送入大牢!”

  立即有两个兵将蓝溯抓住,押了下去。蓝溯不敢相信有人还敢抓他,边挣扎边喊:“大胆!你们听他的还是听我的?紫倁!你干涉朝政,挑拨我父子间关系!你算个什么?早晚有一天……”

  蓝溯被关入大牢呆了三天,回来后老实多了。

  想起这些,蓝溯又想说些什么,转头看见晓嘿已经上床入睡,他也不好再说。只得幻化出纸笔,写下一张字条:

  晓嘿:

  我先回去了。

  蓝溯。

  然后拿起幻影神镜,化道光从窗户中飞出,飞回了他的小院。

  紫倁竟成了血沉槥和凌髐蜭的母后!蓝溯想着这个问题,他知道凌髐蜭和血沉槥有秘密瞒着他,但他并不打算打破沙锅问到底,他决定尊重这二人的隐私。
第八卷:卷帘茜纱窗 108.告别坽甝
  凌髐蜭在寝宫中为血沉槥包扎完伤口,将她楼进怀里,“你真的不准备原谅他了吗?”

  血沉槥的眼睛柔和地望着远处,“父皇不会原谅他的。”

  “我是在问你。”凌髐蜭换了个角度抱小槥,以便自己可以看着她的眼睛。

  “我不会。”

  “为什么?因为父皇的遗嘱?你知道吗?如果父皇泉下有知,他也不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他甚至不愿意看到……”凌髐蜭轻轻劝道。

  “你不懂父皇。真的,你不了解他。”血沉槥闭上了双眼,“凌儿,我一定会杀了紫倁的,即使你反对,即使你不帮我。”

  “不,我不会反对,如果你坚持,即使是错的,我也会支持你、帮助你。”

  此时,寝宫的门突然被推开了,紫坽甝一脸憔悴,走了进来。看见她苍白的面庞,凌髐蜭忍不住一阵心疼,“坽甝……”

  “你来干什么?”血沉槥睁开眼,很不友好地要起身,却被凌髐蜭紧紧抱在怀里。

  紫坽甝站在那里,紧紧盯着凌髐蜭,“凌髐蜭,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爱过我吗?”

  凌髐蜭的身体轻轻一颤,她看了看小槥,还是说了实话:“爱过,而且爱得很深。坽甝,你知道吗?曾经,我也那样地爱过你,爱得那样固执那样执着,曾经,我愿意用今生换你一缕微笑,曾经,我认为有你的怀抱我此生无憾。可是,自从小槥的出现,一切都成了曾经……”

  紫坽甝眼中噙着泪水,但那泪水却并未滑落,“好一个曾经!凌儿,我明白了,你为了这个小贱人,竟然不惜伤害任何人!你知道吗?血沉槥的父亲血璎,正是那道路以目前任魔道圣君,而我父亲紫倁正是那个擿奸发伏、为民除害的锄奸之人!”

  “你的父皇杀死了我的父皇,事实就是这么简单!”血沉槥厉声回驳道,“你用不着花言巧语!紫倁,我早晚会取他性命的!”

  “小槥!”凌髐蜭大吃一惊,连忙制止住血沉槥,满含歉意地看着紫坽甝。

  “想取我父皇性命的人,我第一个不会饶她!”紫坽甝看着血沉槥,冷冰冰地说,“凌儿,我走了,离开这里。你要记住,在这世上,除了血沉槥,还有另一个人同样爱你。”说完,她径直走出了寝宫,飘逸的身影略显落寞。

  “坽甝!”凌髐蜭感到心中被撕裂了一般,想去追赶,却被血沉槥死死抓住,“不许去!送她也不行!”

  凌髐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紫色的背影消失不见,转过头把头埋在血沉槥怀中。

  不知为何,紫坽甝镜像在离开这里时再去看一眼凄鸷亭,她对这个小亭子总有一种特别的情感。

  但当她走近时他愣住了,一个粗布蓝衣的农人一样的男子——蓝溯,正坐在一桌酒菜前。

  “你知道我会来这儿?”紫坽甝有些诧异。

  “不错,我是个笨蛋,但你并不用吃惊我今天为何如此聪明——我从未聪明过。但你别忘了,你的父亲紫倁和我的父亲紫杺曾有过怎样刻骨铭心的一段爱恋。为了对方,他们甘愿赴死,这是我不敢也无法想象的,那种心有灵犀被他们传给了他们身边的人——我们。所以,有些东西不是聪明人的猜测,而是笨蛋的直觉。”蓝溯淡淡地说,他很少这样冷静淡漠地讲话,除非谈到紫杺时。

  “蓝溯,你不是笨蛋。”

  “以前,有很多人这样说,我被这句话骗了整整十五年。我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是个强者,有奉先之勇,孔明之智,又如同刘备一样知人善任。可现在我明白我错了,我不过是个不会用人的刘邦,我不过是个混在高层人物中的流氓。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弱者,面对强者的进攻,我也只有在表面上示弱示弱再示弱,在内心中自强自强再自强。”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紫坽甝的眼中泛起薄薄的一层水雾。

  “因为我们志同道合,你是我的圣友!”蓝溯坚定有力、一字一顿地说,“无论在蓝宇国内还是国外,与一二三城邦相同的人都是我的圣友。”

  “但是,凌儿并没有选择我……”紫坽甝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以免让对方看见她眼中滑落的泪水。

  “对于自己,我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对于国人,我只看过程不看结果。”蓝溯的话依旧淡淡的,“有些事,看结果是最不必要的,就像你我的父辈。”

  “你不是恨杺叔叔吗?”

  蓝溯抬头看了她一眼,“不错,我恨他,恨死了他。我恨他不理解我,我恨他要废掉我的圣子之位,我恨他为什么那么温柔,那么不堪一击……可是,那是小孩子时候的事了。坽甝,我们已经长大了,成人需要更多的是理解不是感情,我们该恨的是保守派,仅此而已,对于父辈,那种恨只是单纯的恨铁不成钢。更何况,父亲和紫倁都败了,最终仅能孤独一生,收养几个孤儿终老……”

  “蓝溯!你笨蛋!”紫坽甝突然吼出一声,吓了蓝溯一跳。

  “笨蛋?!”蓝溯稍有些诧异。

  紫坽甝突然变得冷若冰霜,“我真想替杺叔叔杀了你!你知道不知道,哥哥和我都是父皇和杺叔叔的亲生儿女!”

  “你骗人!”蓝溯神色骤变,猛然起身。

  “是你在骗你自己!”紫坽甝上前一步,直视蓝溯,“你知道,在蓝宇国,只要喝下圣水,无论男人之间还是女人之间都可以生儿育女!”

  蓝溯浑身发抖,一张脸变成了铅灰色。

  “实话告诉你蓝溯。当年,杺叔叔要废掉你圣子之位的目的就是要立我为圣子,因为我才是他的亲生女儿,也只有我想继承他的事业,加入第二城邦,只有我才有资格做蓝宇国未来的国君!可我没想到,十一岁的你竟会用那样卑鄙的手段去破坏我们一家人的幸福。紫玥,不,应该是蓝溯,你不该更不配叫那名字!你只能玷污它!二十年前你为什么不让野狼吃了?如果你死了,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别以为你成了对蓝宇国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的蓝宇圣主,别以为你指导了凌儿和血沉槥的爱情你就很了不起了。几个位置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你的本质,你的内心,你的一切,都根本不是位置二字所能改变的!尊贵的宝座改变不了你内心的卑贱,你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一个流氓!在名义上你是蓝宇国君,但在蓝宇国人心里,你不过是个流氓的头目!纵使你日后重登宝座,衣锦还乡,也不过是发迹的流氓在穷朋友面前摆排场!蓝宇圣主这个称号,你根本不配!你一切悲剧的根源,无非就是志大才疏,把自己摆在了一个不合适的位置上!”

  紫坽甝喊得撕心裂肺,蓝溯的心也仿佛被撕裂了一般,但他的声音却出奇地稳重坚定,“我知道我的身份,我的地位,我的能力。我也知道当初继承蓝宇圣主这个尊贵的位置是一种错误。可是,我并非水内无鱼虾也贵,我也并非山中无虎猴充王!我所做的一切,无非是想让保守派们看看,没有将,兵也可以上战场!照样同他们拼,同他们打!视死如归,做然以卵击石,也要阻止他们再害人!”

  “蓝溯,够了!你不要再假清高了!你是为了蓝宇国,你是为了自己一生不沾染爱情,这些都不假。但你的所作所为,更是为了你自己的虚荣为了你自己的贪心!如果你只是为了国家,为什么不仅仅是支持这个国度反而一定要主宰它、让它走你的路线?如果你只是为了一生没有爱情和婚姻,以你的本领,为什么不去神界做个神仙?或许你会说做不到,但到地狱当个管理地狱的小鬼,到寺庙当个和尚,到道观当个道士或者到蓝宇国第三城邦当个平民你还做不到吗?蓝溯,你何必将自己想得那么清白,那么崇高?你也不过是个虚伪无耻的杀人狂而已!”紫坽甝毫不客气地将这些伤人心的话硬生生说了出来。蓝溯没料到,连自己的亲人竟也不能相信自己,这空前强大的打击几乎使他彻底崩溃。

  “够了!”蓝溯大吼一声,眼中含泪,愤然回驳道:“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不该不相信我对蓝宇国的忠心!”

  “忠心?你能有什么忠心?狼子野心而已!你和杺叔叔根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你凭什么忠于他的国家?我看你根本就是诚心让他的希望破灭,你本身就是诚心让蓝宇国亡国!”紫坽甝一脸冷酷。

  蓝溯简直悲愤到了极点,“你一派胡言!父亲根本不可能有你这个女儿,更不可能有紫瞐这个儿子!你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吗?父亲如果还有一儿一女,我整日同他在一起我怎么会不知道?再说,男人与男人之间,即使有圣水,也只能生儿子,根本就生不出女儿!我虽是无爱之城的人,但我也深知,生孩子是要十月怀胎的。不是今日说生一个,明日就能生出一个来!”蓝溯气急了,声音越来越大。他受不了这样的委屈,更不能忍受这样的怀疑。

  相比之下,紫坽甝比他要愤怒十倍,一双秀目中快要喷出火来,“蓝溯,你应该庆幸,庆幸那些蓝宇国人没有杀了你这个昏君!你身为国君,竟然连国中最基本的事情也不清楚,你还有什么资格为君?好,既然你说不知道,那我就把一切告诉你!你该记得你六岁那年吧?”

  望着紫坽甝挑衅般的目光,蓝溯如被剖心,如果没有六岁那年与父亲失散,他怎么可能会变得像今天这样?他或许依旧如紫杺的复制品,清纯可爱,高雅脱俗,怎么会有今天这颗肮脏可憎的心?怎么会有今天这一脑子杀人放火、一肚子无情无义?不过,如果没有那些年在外的经验,他或许根本活不到现在,也许早死在保守派的血雨腥风之中了!

  蓝溯深深吸进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记得,可又怎么样?”
第八卷:卷帘茜纱窗 109.无爱之城
  “你应该很好奇,我父皇和杺叔叔是怎样认识的。就是在你六岁那年,在那场保守派的突然袭击中。他们打伤了杺叔叔,捉走了你。不料半路你竟自己逃出魔爪。不知情况的杺叔叔去营救你,结果再次陷入重围。这时,我父皇出现了,是他救了杺叔叔,把杺叔叔抱回了蓝宇国……”

  “保守派!你们这些打不死的贼寇,踢不走的封豕!我与你们不共戴天!”蓝溯一闻保守派们打伤了父亲,雷嗔电怒,恨不得立刻撞开地维。

  紫坽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除了这些你脑子里还有别的吗?我很悲哀地发现,你现在越来越没有感情,除了杀就是打!”

  “这还不是那些保守派逼的!没有他们,没有他们对蓝宇国的排斥,也许到了现在,我还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普通人!是他们逼我走上这条路的!”蓝溯怒声喊道,那些不公又岂能是几句话所能说清的?但他要说,能说多少说多少。下一刻,等待他的还不知是什么。或许,到下一刻他连全尸都没有了。而他所能做的,唯有勇敢地战斗下去。

  “也就是那次之后,他们爱上了对方,然后就有了我和哥哥,那时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可恨的是你还活着!那些年你不在蓝宇国,所以你什么也不知道,所以你无法想象那时我们有多快乐!蓝溯,我不明白是老天的诅咒还是造化弄人,让你这个本该死去的人又活着回来了!你的回来,带来了所有不该有的东西,包括蓝宇国的毁灭!”

  蓝溯强忍着,不让泪水汹涌而下,“一派胡言!如果父亲和紫倁有了儿女,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为什么不向蓝宇国公布?他明明厌恶我,如果他有了儿女,我也就失去了所有的价值,他为什么不杀了我?你分明在胡说!”

  紫坽甝含着冷笑和泪水,鄙夷地望着他,“你以为他是你吗?除了杀就是打,可以根本不顾别人的感受和世间的一切为所欲为?你以为蓝宇国人又是你吗?除了打杀抢什么也不知道?你别忘了,杺叔叔是多么善良,你更别忘了,蓝宇国人虽与世隔绝,但他们的圣宫却是对外面的一切无所不知!因为不忍,杺叔叔只想废你为民,因为害怕伤害到国人的感情,他才不敢把和父皇的关系公布于众!蓝溯,你一直自认为很伟大,对蓝宇国你最忠贞,而事实上,你所做的不及杺叔叔的十分之一!”

  这些话仿佛每一句都是刀,,是枪,是针,是血,将蓝溯的心理防线一点点瓦解掉,把他无情地推向崩溃的边缘。而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紫坽甝后边的这句话:“你根本就是一个无能腐败,自私自利的篡位之贼!”

  “我不是!”蓝溯捂住双耳,他已经失去了听下去的勇气,“为什么?如果你是父王的亲生女儿,如果你可以把国家治理得更好,如果你可以打败保守派阻止蓝宇国的灭亡,如果你可以比我幸福……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推卸责任把一切留给我做?我完全,完全可以将国君之位让给你!”

  紫坽甝拭去泪水,目光中透出冷漠与坚强,“如果当时你有现在的觉悟,有现在的无私,你的蓝宇国也不至于灭亡!”

  蓝溯抱住头,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呼,那悲痛让人撕心裂肺。

  “是你!是你害死了杺叔叔,是你破坏了我们一家人的幸福,是你违背了蓝宇国国法,是你背叛了蓝宇国人民!你不但没有资格为君,甚至没有资格为民!你,你同那些卖国害人的无耻奸贼毫无二致!”

  蓝溯再也没有勇气和力量听她说下去了,他一路飞奔逃离了这个地方。他不明白,更无法明白,为什么他的亲人、国人也要如此对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开始的他,被一层幻雾包裹着,躲在幻雾中的象牙塔里外面摄入的光线都被幻雾中悬浮的水滴折射,到了塔前都是七色的彩虹。六岁之后,他走出了这象牙之塔,面前是一片渺茫的海洋,不会游泳的他奋力砍伐树木制成木筏,想用微弱之躯战胜狂风巨浪。而如今,他的面前是一片昏黄的沙漠,所有的希望都已干涸,除了绝望与面对,他没有任何选择。

  为什么?为什么他九岁那年要回来?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真实的一切?那时的他是出于一片好心啊!他无知地认为,紫杺需要他,失去了他,紫杺甚至不能活下去了。那时,他生命仅有的主题便是寻找和生存。

  但是!事情并不想他想象的那样!幻雾早该被揭开!他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他带来了所有的痛苦与不幸,没有人真的需要他,他也不该活到现在!

  最美的时光已经逝去,这个世界,因为有他而显得多余!

  如果没有保守派们,如果天下已经接纳了蓝宇国,他早就安安心心地离开这个世界了!一个人在痛苦、寂寥与沉重的内心压力下活着却看不到一丝希望之光,那是比死还难受的感觉。这样走在人生路上,每走一步都是泪,每走一步都踏着血,若非还有那个目标,若非要杀尽保守派,他又怎么能凭借软弱的坚持能力活到现在?

  他本不想哭,但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汹涌的泪水。然而,世间又有谁能同情一个不值得同情的弱者?谁又能保证哭声不会引来保守派们?

  他不敢大哭,不知何时他连放声大哭也做不到了,没有声音的泪水只能代表内心更沉重的压抑,让他一头栽进绝望的深渊。

  连亲人兼国人的紫坽甝也这样对待他!他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他不知自己现在该做什么,只能一味地奔跑下去,但他深深地明白,他逃离不了这无边的绝望,正如同逃离不了这个世界。

  前方,是未知的方向,只有一块突兀的石头格外引人注目,石头上是苍劲的、血红色的四个大字:无爱之城。却没有落款,估计是某个神仙闲游到此,一时兴起写上去的。

  蓝溯泪流满面,手中幻化出一只狼毫笔,在这四个大字的后面续写了一首神界的新体诗:

  无爱之城

  漫漫红尘中蓦然回首,

  千年梦醒。

  黔首的血泪,

  留不住已逝时空。

  纵使千次回望,

  也望不见你的身影。

  奈何桥边一缕轻笑,

  阴霾后没有彩虹。

  我在沙场中踽踽独行,

  在墓碑林中独自祭祀清明。

  无爱之城,莫问责任有多重,

  让我抛头颅洒热血无悔今生。

  纵世间情有千万种,

  我只寻志同道合战友之情。

  当血色霞光染红天幕一角,

  我已用我的生命筑起崭新长城。

  蓝溯

  蓝溯此时忽然想起了前年的清明节。

  那时,转眼间清明节已经到了。痛苦与仇恨早使蓝溯忘记了这是亡国后的第几个清明。他只记得压抑,只记得复仇,不过他庆幸自己总算还记得清明,记得紫杺。

  一条崎岖的山路直通向山顶,蓝溯提着一只小竹篮,像一个普通农民扫墓那样踏着泥泞的土路向山顶上走。谷雨难得雨,清明难得晴。清明的雨不知道停,把他浑身淋了个湿透,水顺着他凌乱的发髻和粗糙的衣角滴落下来。

  “二十年前,只有你看得起我!十一年后,你走了,没人看得起我。二十年前,你给我生命,给我幸福,给我一个虽不温暖但却完整的家庭,可你却等不了二十年就将这一切从我身边硬生生夺走!从此以后,除了复国与仇恨,我别无追求……九年前,你为什么没有带我一起走?你知道吗?有时候,生逼死更让人难受……”

  远远地,他看见了那座孤独的坟茔,坟上长满了蓝色的矢车菊,蓝得如天似海,水珠打在薄得要透明的花瓣上,一股清雅的香气随风而散。

  “为爱而来,为爱而去,这就是你。为恨而生,为恨而灭,这便是我。”蓝溯静静地凝望着远处的坟茔,一步步地走上去。

  一步,两步,三步……越近越是沉重,越近越是悲凉。

  “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一岁时,你教我走路,你对我说:‘我在远处等你。’五岁时,我们走出国外,你先回国,对我说:‘我在蓝宇国等你。’十一岁,你永远离开,却没有告诉我一句:‘我在天堂等你。’因为你已经拥有了一切,我还是一无所有,你不愿意等我,因为这个世界,有我而显得多余!”蓝溯双膝一软,低头跪在了泥水里,溅起一片泥泞的水花。

  “可你又是否知道,我多么想认真地再听你善意地训导我几句,多么想让你再恨铁不成钢地打我几下。这些年,我渐渐长大了,接触到了这个世界,却发现它远比我想象的可怕!除了蓝宇国内部的人,除了一个人生活的人和同性相爱的人,没有一个人对我怀好意啊!不,应该说在我的身份暴露之前,他们还是对我怀点好意的。虽然,有那么多的过任何志同道合的人关心我、帮助我、扶持我。但是……友情真的可以代替亲情吗?不!苍天对我为何这样不公?给我阻碍,阻我前行,却让我连亲情也失去!一个人生活有那么难吗?神界的人可以为什么我就不行?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我在长大中、在生活上遇到种种的挫折、不解,在思想上走入种种偏差、误区。我多么希望有一个人能指导我,给我指一条路,给我一个答案!可是,我们却是用别离,思念,失望,绝望来计算着亲情,三年,然后是永远!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以前,只有你一个人爱我。现在,连这个人也没有了。我知道,凭我的一切,除了亲人,没有人会爱我!你的爱,在痛的边缘,我的痛,也在你爱的边缘!”

  “没有一个人可以听我说,他们也不屑于听我说。只有你,现在的你,能让我,允许我,值得我诉说,可以静静地倾听!”
第八卷:卷帘茜纱窗 110.永不褪色的伤口
  “我恨保守派,恨他们入骨。我恨他们一手造成那么多的悲剧,更恨他们逼迫着我生不如死地活下去!如果没有他们,我可以早点离开这世界,更可以忘掉一切痛苦!可是!我还有义务,我还要复国!我必须杀尽保守派!我必须死在战场上!父亲,你知道吗?其实,现在的我,除了痛苦和仇恨早就一无所有了。如果没有仇恨,没有这个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你或许,早就看见我了!”蓝溯伏在泥泞的地上,双手紧紧攥着两把泥土,泣不成声。

  “杺儿如果看见今天的你,一定会很伤心的。”忽然间一个幽幽的声音传过来。蓝溯抬头,蓦然间就看见了墓碑旁的紫衣男子,男子白皙的手轻轻地抚过墓碑上的每一个字,仿佛在抚摸一道伤口,生怕某个不经意间弄痛了它。

  “紫倁!我跟你拼了!”蓝溯情绪不稳,一见对方,分外眼红,提起流云双钩不要命似的冲了上去。

  一道墨绿色光迎面而来,一道蓝光宛如流星一般飞落到地面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蓝溯看着落在地上的流云双钩,第一次没有惊讶的表情。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你就报了仇,我也不用生活在痛苦和仇恨之中了!”蓝溯大喊。

  “在杺儿面前,我不想杀人,他不喜欢我这样。”紫倁连看也未看他一眼,目光专注地集中在精致的墓碑上,“你是谁?”

  “蓝溯!”

  “我真的不认识你,你来这儿干什么?杺儿多么温柔,像一个听话的乖孩子,他是不会认识你这样专横残暴狗彘不食的人的,是吗?”紫倁依旧没有看他,轻轻将手中蓝玫瑰扎成一个花环,放在墓碑顶上。

  蓝溯的泪水混杂着雨水从脸上流下来,他呜咽着,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喊出来:“对。我不认识死去的紫杺,更不认识死去的紫玥!二十年前我就该死!但是老天不让我死,它让我去杀保守派,让我为蓝宇国报仇。保守派不死绝了,我就死不了!后来,这个世界告诉我,我的缺德适应了它的脾气,它才不让我死!紫杺的温柔善良、紫月的纯洁听话让它从胃里恶心到心里,他们本就该死!”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蓝溯的脸上,他又跌倒在泥水中,双眼直勾勾地望着紫倁,一脸挑衅,“打啊!你怎么不接着打了?打死了我,我就解脱了!”鲜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角滑下,他却浑然不顾。

  “你以为我会伤害杺儿吗?”紫倁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你这个逆子,你最好看看你九岁那年在文章里写了什么?”

  一本泛黄的粗糙本子被扔在泥水中,蓝溯用颤抖的手捡起,翻开第一页,童年那熟悉的字迹又映入眼帘:

  如果我有一尊大炮,我要轰平所有的城乡,如果我有一把利刃,我要杀死所有的女人,如果我有一支军队,我要随处烧杀掠抢,如果我有一个诅咒,我要破坏所有幸福的家庭……

  “杺儿看到这些,在我怀里哭了一夜。”紫倁沉沉地说,但被蓝溯愤怒地打断了:“我让他别偷看我的文集,他就是不听!我头脑里想些什么,随笔就写出来了,不行吗?紫倁我告诉你,作为一个蓝宇国人,想这些没什么不对。我不但以前想,现在还想,将来也要想!活着想,死去想,无时无刻不在想!”

  一道墨绿色光芒直指向他的咽喉,望着握住这倒绿光——万恶圣剑的紫倁,蓝溯忽然感到了做他敌人时没有感到的一切——他的清冷、霸气和那种强盛的征服欲。

  “我不允许你在杺儿面前说这种让他伤心的话!”坚定的声音,斩钉截铁,掷地有声。蓝溯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紫倁伯伯……”

  “杺儿不是你。蓝溯,要他堕落到你这般程度,他早就选择死亡了!他有感觉,他不会死亡也从未曾死过!但是,他经不起伤害了!所以,赶在他墓前妄言者,杀!”

  原来,他们爱得这么深。可是,作为紫杺的养子,他对这一切竟完全不知晓!蓝溯望着紫倁眼中的坚定和决绝,却痛苦到了极点。

  为了对方,宁愿抛弃生命,丢掉江山,这两个多情的昏君啊!

  为了爱,就放下义务、仇恨了吗?蓝溯想不明白,正如他不明白为什么爱了就可以不顾一切,也正如别人看他时不解的目光。

  这么说,爱没什么好,或许他想得对,这个世界上,一个人只要没有感情,什么都可以做成功。

  或许,如果他足够不择手段,就可以在与保守派的较量中稳操胜券了吧?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蓝溯,你有时太像一个疯子了。杺儿的冷静、淡定、典雅你永远也学不会。”

  蓝溯瞪大了双眼,“对,我学不会,我也不想学会!因为我不想同他一个下场!保守派的每一笔血债我都记在心里,他们怎么对我的!他们把我逼成现在的这个样子,我一定要他们加倍偿还!”

  “蓝溯,我问你,在杺儿面前你一定要说实话。你现在心里除了仇恨还有没有别的?”

  “痛苦,绝望,义务。”

  “这么说来,你复国,并非爱你的子民……”

  “我对他们有这个义务,我必须这样做!”

  紫倁忽然间举起了手中的剑。蓝溯明白他的企图,索性闭上双眼,静等死亡的来临。

  让我解脱吧!让一切结束吧!

  不过,即使是死去,我的灵魂,也会战斗在蓝宇国反封建战场的第一线!永不停止!

  然而,等了许久,蓝溯终不见那道绿光落下,他睁开双眼,紫倁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剑。

  “你走吧!离开这里,不要再来,也不要让我再看见你。”紫倁淡淡的声音中似乎混杂了无限的哀愁,“杺儿在看着我,在他面前,我下不了手。”

  蓝溯想象不出自己有多狼狈,他拾起流云双钩,飞一般地逃离了这个地方。

  逃离,无休止地逃离。痛苦如乌云一般充斥着他的整个天地间,那高得不可思议的浓度让他心中希望的呐喊再也没有了回声。

  无边的痛苦如狂风,似暴雨,撕裂了蓝溯的心。

  父亲紫杺是那样地爱雪白的菊花,而紫杺自己,也正如白菊一般,孤标傲世,清冷刚烈,不染世俗纤尘。他不是蓝溯这样的——一个生活在痛苦与仇恨之中的混混,一个不上不下,无法评分是高还是低,是贵还是贱的人,一个徘徊在边缘,向前就跨进一个等级,向后亦可进入另一个等级的人。

  一想到他蓝溯就会心痛,痛得心要裂开一般,他多想把这一切都写下来,或许这样可以减轻一点他的痛苦。

  我,蓝溯,是一个荷戟的落单小卒,我心中的痛苦和压抑找不到任何人来倾诉。我的心是一把死锁,一旦锁上,谁也别想将它打开,包括我。

  我记得父亲死后的几个月里,紫倁伯父住在蓝宇国,他没有帮我管理朝政,只是一天到晚将自己关在密室里拼命画菊花,他用墨色的纸,说这样菊花的白才能更好地显现出来。可是,每当他画完一幅时,他总是将它扔入火中烧掉,看着火光渐渐吞噬掉我一生也无法完成的珍品,我只有默然发呆。他终于伏在案上大哭:“杺儿,我画不出你爱的菊花!”

  然后他离去,再也没有回到过蓝宇国。

  紫杺的那场美丽却失败的爱情给十一岁的蓝溯留下了一生都无法抹去的阴影,也就是在紫倁离去的那一刻,他绝望了,对自己,更对自己的爱情。十一岁的他对爱一类的字由古井无波到排斥,他坚信幸福二字绝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恐惧、绝望,对同性异性都避而远之,对爱情更是像瘟疫一样恐惧和厌恶。十一岁,他的心灵已经融不进半缕阳光,只能像放置在暗处的食物一样发霉腐烂。

  他开始对暴力一类的词由喜爱到狂热,开口讲打,闭口讲杀,朝廷之中谁敢说半句反战的话,立刻就会被发配到边疆。

  或许是他在国内外施行的一系列的激进政策,导致三界对他更大的排斥,终于组成联军来攻打蓝宇国。在这场战争中,他发挥得很好,指挥极少出错,但依旧败得很惨——敌方的兵力是他的五十倍不止,这样的仗怎么打?

  亡国的那一刻,正是他浑身鲜血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时候,那时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活下去,报仇!

  好在他还有蜂国,还有许许多多蓝宇国在三界的潜伏人员,他先到了蜂国,然后设法同暗中的力量取得了联系,只待时机一成熟,便挑起复国的大旗!想到复国,他已经迫不及待。

  但是,他必须等,因为还有一样东西——复国最重要的东西还没有找到!

  那是他九岁那年,刚回到蓝宇国仅仅三个月的时候。那个下午下着细雨,有点烟雨迷蒙的味道,紫杺静静地坐在窗前,这个十五岁的少年美得像一尊白玉雕像。

  “父皇。”蓝溯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开口。

  “咦?”紫杺好奇地转过头,“有事吗?”

  蓝溯郑重地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了询问的决心:“父皇,儿臣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万一蓝宇国亡了国,我若想复国,都需要些什么?”

  紫杺神色一变,沉吟片刻,反而向他提问:“你认为呢?”

  “军队,财宝。”蓝溯肯定地回答,言简意赅。

  “还有呢?”紫杺托着腮望着他。

  “还有……土地?有军队可以抢土地,不是这个……还有……”蓝溯实在想不出别的什么了,终于摇头,“没有了。”

  “真的没了?”

  “真的没了。”蓝溯看着对方。

  紫杺笑笑,“还有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蓝溯立刻来了兴致。

  “现在告诉你你也不懂。这样吧,等你长大后到国外去成全一对同性相爱之人,你自会得到答案。”

  “这是一种最重要的东西,没有它,国家,目标几乎都是空谈。”

  紫杺的笑容很神秘,却让蓝溯从那时一直疑惑到现在。
第八卷:卷帘茜纱窗 111.海市蜃楼
  那究竟是一种什么东西?

  看来,只有在同性相恋者身上找答案了。

  但可惜的是,同性相恋者在这个世界上太少或者说太难找了。他们往往十分隐蔽,极不易发现。蓝溯在亡国之后一直用心寻找,为此他白龙鱼服,四处流浪,但直到现在他才找到凌髐蜭和血沉槥。

  然而,如今,自己支持紫坽甝,血沉槥还会原谅自己吗?复国的希望何时会出现?那种神秘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蓝溯骤然感到一种疲惫,迷茫。

  不!他忽然在内心中大喊。蓝宇国的人不能累!他们累了,那些被世人排斥的人怎么办?

  该死的保守派们!一切都是他们的“不允许”害的!日日只知道整治蓝宇国人,他们个个该千刀万剐!

  我不整别人容易,但要别人不整我,可实在太难了。蓝溯有时很无奈地想。若说平常的人,地位在中层,平凡友善,待人谦和,要想不被人整连难字的边都靠不上。但自己不一样,坚持着一个不为人支持的事业,外人欲除自己而后快,能力的平凡却又使内部不信任自己、外部皆认为自己疯了,自己虽然思想开放,但开放中难掩保守的一面……自己的一切,仿佛与这世界都是格格不入的,要想不成为众矢之的,简直难于登天。

  在蓝宇国灭亡后的这些年里,自己一个人战斗,那份孤独凄凉总是与执着坚持如影随形,虽然有国家为重四个字作为武器可以暂时将它压下,但它那顽强的生命力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毁得了它,它总在不经意间借助一个景物的触发死灰复燃。

  复国的希望远在天边,平凡的日子匆匆而过,带走了快乐却带不走抑郁,铺天盖地的压抑、无聊与绝望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只能在东兔西乌中渐渐沉积,加上亡国的愧疚,使他每向前一步都踏着血,踏着泪,每在人生的道路上多停留一刻都似乎耗掉了所有的力气。

  他可以选择放下,或者放弃。但那是不顾义务不负责任的做法,他明白,放虎归山,假人纵敌,到头来虎第一个要咬死的、敌人第一个要杀死的难道不是自己?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这些人不杀死自己,但看着敌人杀害自己的同胞、毁掉与自己志同道合之人的幸福,哪个有感情的人会看得下去?还不若逞匹夫之勇怀抱炸药与敌人同归于尽好受些。

  没有人生性好战,也没有人天生叛逆。但在幸福甚至生存遭到严峻挑战的环境里,蓝溯相信无人不好战,无人不叛逆。敌人拿刀来杀你,引颈受戮者毕竟只占极少数。至少换成他蓝溯,是说什么也要与这敌人拼命的。

  我平凡,我渺小,我自卑,但我并不把这些作为放弃自己的理由,更不把这些作为面对强大的敌人不做任何挣扎和反抗的理由,这是蓝溯一直的信条。去做,不考虑能力,不考虑结果。或许这才是他蓝溯——一个在某些方面甚至不如常人的人面对高远的目标、举世的排斥迎难而上的唯一方略。

  我知道我的努力微不足道,但以卵击石就不击了吗?是的,用鸡蛋碰石头,胜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不击,就连这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也没有!

  为争取那百分之一的希望,付出百分之一百的生命!没有彷徨,绝不后悔,纵使我们不能成功!

  要让那些保守派看看,让那些强者看看——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他们承认:蓝宇国的弱者,也绝不会轻易就屈服于他们!

  小客栈的天井中,遥记默默望着远方。

  一身朴素的李掌柜满面堆笑地走了过来,“大人,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请大人放心。”

  遥记点点头,“那就好。以现在的形式,容不得我们出一点差错。”

  “是,小人明白。”李掌柜喏喏而退。遥记展开手中魔界地图看了一眼,扔在了一旁。

  魔界。

  紫瞐正坐在花园中饮酒,冷不防一缕粉红色飘在了他的眼前。

  “髐蜭?”惊讶地望着眼前美丽的女子,紫瞐再也忍不住叫出声来。依旧是梦中无数次见到的眉目如画的脸庞,艳如桃李,温暖含春。

  “紫瞐,坽甝回到魔界了吗?”凌髐蜭淡淡地问,没有什么表情。

  紫瞐没料到她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他豁然站起,“凌儿!为什么你第一句问的是我妹妹?自从你逃走以后,我有多担心你知道吗?为什么?你就是对我没有一点感觉?我哪里让你生气了?你说啊!”

  凌髐蜭沉默不语,紫瞐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你说啊!”

  万没料到,此时的凌髐蜭突然出手,封住了他的几处穴道。紫瞐大惊,“凌髐蜭”诡异地一笑,现出了原形。

  遥记。

  遥记奸笑着看着紫瞐,“痴情的好处!你若是像我一样忘情绝爱,我今天就不会钻了空子!走吧!”说着向紫瞐一点,紫瞐浑身青光弥漫,瞬间就化成了一块青紫色的石子。这石子被遥记一把拾起,塞入了衣袋。望了一眼远方,一脸得意的遥记化道靛光,消失在了天边。

  遥记做这件事的时候,恰是紫倁与凌髐蜭在郊外相见之时。紫倁自然无法知道,更不可能来救援。

  遥记依旧望着远方,本已退下的李掌柜鬼鬼祟祟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大人。”犹豫了片刻,李掌柜终于开了口,那张平凡的脸竟显出些诡异,“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讲。”遥记此时心情复杂,但依旧礼貌地挥挥手。

  “以现在看,自由之邦恐怕不会先对魔界出兵。”李掌柜小心翼翼地说,“凌髐蜭即使不顾及圣界大局、个人实力,也要顾及紫坽甝啊!”

  “那就让魔界先出兵。”遥记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李掌柜只恨爹娘未给多生两只耳朵,真怀疑因为耳朵少听错了,“紫倁老奸巨猾,让他先出兵……这不现实吧?”

  “没什么不现实的,人魔两界的这场大战在所难免。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圣界也该有个主人了。”遥记的嘴角勾出一抹戏谑的弧度。

  坽甝的离去,让凌髐蜭似乎失去了什么。毕竟,那也是自己曾经动过感情的女人,但血沉槥的陪伴,却又化解了这份痛苦,静静地把小槥抱在怀里的感觉是最温馨柔软的,那种感觉她一生也忘不了。

  与血沉槥的花前月下并未影响到凌髐蜭的政务,凌髐蜭的确是个政治天才,几条新政一施行,那些令人头疼的问题竟然迎刃而解。

  蓝溯认为自己应该铭记腊月十四这一天,正如同铭记他进入圣界的那一天一样。

  这日,蓝溯正徜徉于大街小巷,找保守派打,不了忽然间瞥见几个人目瞪口呆一脸惨白地望着天空。

  “海市蜃楼!”其中一个人大叫。

  “可……这上面画的是什么?会不会我们就要大难临头了?”另一个人恐惧地说。

  蓝溯颇为不屑,一种现象就将你们吓成这个样子!抬头向天不经意地一看,他惬意的表情立刻僵在了脸上。

  碧蓝的天穹上出现了海市蜃楼,但内容及非美景也非城池,而是四幅画!

  第一幅画,一只孔雀停歇在一株橡树上,一只巨熊正啃那树干,一只背生双翼的飞虎正准备攻击巨熊,一只白兔远远观看,橡树的枝叶南面极其茂盛而北面及其稀疏,南面山坡上生长着一株木棉。

  第二幅画,古人的冰数图。

  第三幅画,一座有一大一小两个山峰的山,两条水流分别从两个峰顶流了下来,汇聚成一条大河,较高的山峰顶上画了一棵长在水中的树,较低的峰顶上画了一条在流水中洗澡的蛇。

  第四幅画,四大帝王之星。古代占星家常用它们来占卜帝王的命运,这四颗星的名字叫倾帝、毚火、孜语、独月,只不过这画中有不少不对之处,比如从四大帝王性上发出的四条光线和光线汇集成的一个点在现实中根本不存在。

  蓝溯不看则已,一看之下险些栽倒在地。

  这四幅画……多么眼熟!它们,正是自己进入圣界时在通道上所见的四幅!如今又出现在天空中,必是征兆!

  这蜃景一直出现了一天,到天黑方才隐没于黑暗之中了。

  蓝溯满心恐惧地返回他山中的小屋,一进屋检查了一番后便将门窗关了个严严实实,不透光也不透空气。

  他再也不想看到可怕的事情了,他倒在床上就大睡起来,希望熟睡可以帮他逃离这一切。

  但逃离并不意味着事情不发生了。他做了个噩梦,梦见蓝宇国人都被杀害了,一群保守派疯狂叫嚣:“谁反对传统,谁不顺应形势,谁敢不妥协谁就得死!”

  “我先杀了你们!”蓝溯满头大汗地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握紧了双拳。

  凝视了现实片刻,蓝溯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懦夫!

  一个蜃景就把自己吓成这个样子!以后如何同保守派打?

  他静下心来,调整了一下情绪,提起幻影神镜和流云双钩直奔圣界城池。

  不料一出门,蓝溯就被吓个半死。

  此时已是隆冬,但一夜之间竟然鲜花遍地,莺歌燕舞,蛱蝶穿柳,一派盛夏之景!

  “蓝哥!”远处飘来一缕黑色,正是乐晓嘿,见蓝溯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加快速度来到了蓝溯的身旁,“蓝哥!正要找你呢!你以前见过这样反常的现象吗?”

  蓝溯摇摇头,目光坚定地望着远方,“晓嘿,或许这是一种好的征兆,蓝宇国复国可能就要成为现实了!”

  乐晓嘿一听喜出望外,“真的?那可太好了!走!跟我去圣界都城!我姐姐说,小槥姐姐没有称手的兵器,要为她铸造一把剑呢!我们去看看吧!”

  蓝溯一听晓嘿提到凌髐蜭和血沉槥,烦恼一扫而光,高高兴兴地同晓嘿赶往圣都,不料一用法术他才发现,之前远不如他的晓嘿竟远远将他落在了后面。

  晓嘿真是长进了。蓝溯有几分欣慰,又有几分苦涩,但他也只好尽力跟上。
第八卷:卷帘茜纱窗 112.郊外
  圣界都城。

  凌髐蜭坚持为血沉槥铸造一把神剑,血沉槥也欣然应允。她明白,凌髐蜭会一生一世保护着她,而她,也要一生一世保护着凌髐蜭。

  此时工匠们正在添柴加火,融化大锅里的材料,那些透明的晶体在高温下慢慢融化成了粘稠的水胶状的液体,一个工匠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下好了,该……”他的话停在了那里,蓝衣的姚记正手持一个天蓝色的小瓶,小瓶中散发出浓浓的香气,众工匠一闻之下无不眼睛发直,直挺挺地站立起来,手中工具丢了也浑然不觉。

  “你们不会想到,我会来自由之邦,更不会料到我会用‘吸魂水’控制你们的头脑吧?”一声冷笑,遥记向其中几人一指,“你们,去烧火!多加点柴!”

  “是!”几个人木然地转身,两眼直勾勾地去烧火。遥记手中幻化出一块紫色的石头,将他变回紫瞐。

  “你是谁?想干什么?”紫瞐穴道被封,动弹不得,只能向遥记怒目而视。

  遥记诡异地一笑,“你或许不认识我,我叫遥记……”他的脸上像有许多话要说下去似的,然而,他已经想到此为止了。右手猛然向前一推,遥记的手上猛然发出了一道海蓝色光线,将紫瞐一掌打入了锅中。

  “啊!”除了一声痛苦的惨叫,紫瞐再也留不下什么了,他的身体瞬间被液体融化掉,与此同时,遥记咬破手指迅速地在空中用鲜血绘制了一道诡异的符咒,念了一句:“天地无极,唯我独尊!”手一指,血符印向液体,一道紫光一闪,紧接着血光强盛,弥漫满室,血符在液体上一闪而逝,血光也慢慢消退。渐渐地,液体恢复了原状,一切都似不曾发生过。

  遥记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扶着墙壁喘了口气,脸色苍白地退了出去。

  他一走,几个工匠打了个呵欠,仿佛大梦刚醒,其中一个看了一眼大锅,喊起来:“进行下一道工序!”

  遥记一回到小客栈便看见了李掌柜,将他放进来后这个穿着朴素的人随手插上了门,看了看左右才压低声音:“大人,北君驾临圣界,请大人随我去见驾。”

  这个大大出乎遥记意料之外的事让遥记心下一沉,出了什么事吗?但事已至此,也唯有应一声“好”,随着李掌柜进入了院中。

  蓝溯和乐晓嘿在宫中闲逛,乐晓嘿见蓝溯好像有心事,就道:“蓝哥,其实宫里也没什么好玩的,不如我们去野外玩玩吧!”

  “好啊!”蓝溯一听野外,兴致来了。二人走出了宫门,向郊外走去。

  遥记来到院子中间时,看见院中站着一位金衣男子,修长的身体隐没于盛世华服内,倾城的容颜上带一丝繁华逝去的淡然,目光中是稳操胜券的坚定。

  “臣寒冰令主遥记,叩见北君!”遥记小心翼翼地叩头,生怕某个细节有不对,让北君挑出毛病来。

  “平身。”北君纤手一抬。遥记规规矩矩地站了起来,垂手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一口,静等北君训话。

  “用不着怕成这样。”北君淡淡一笑,很优雅,“我来不过是为了点事,并非你办事不力。”

  遥记一听最后一句话,激动得跪在地上,乒乒乓乓一顿响头:“北君体恤下属,微臣感恩戴德。能遇上如此明主,臣真乃三生有幸!”

  北君待他马屁拍完,才慢慢开口:“看来,局势又要变了。”

  本以为由冬返夏不会持续多久,谁料等到乐晓嘿和蓝溯到了郊外夏景反而更浓烈了。这也正方便了这二人游玩。

  “我有一套很奇怪的法术。”蓝溯笑眯眯地说,“用这套法术可以隐形,无论是三界何等法术高手都不会发现。”

  “真的?”乐晓嘿大为好奇。

  “那当然。若不然亡国的这些年来我是拿什么躲避那些追捕的?”蓝溯笑道。

  “哦!”乐晓嘿恍然大悟的样子,“蓝哥,那你展示给我看看。”

  “好。梦幻空间,纤音绯月!打开!”蓝溯念动咒语,瞬间,一道蓝光横空飞扫而来,围绕在蓝溯身边,蓝溯与蓝光瞬间不见。

  “蓝哥?”乐晓嘿左右看看,不见蓝溯,他不甘心就这么找不到,于是将法力全部释放出来,在方圆五里的范围内搜寻,然而,寻找了一遍后,他惊奇地发现,还是没有蓝溯。

  “好了,蓝哥,我认输。”乐晓嘿找不到蓝溯,只好放弃,“你出来吧!”

  一道蓝光一闪,蓝溯凭空出现在乐晓嘿面前,得意不已,“怎么样?厉害吧?”

  “是不错。”乐晓嘿感叹。冷不防幻影神镜上蓝光一闪,蓝溯立刻皱紧了眉头,“不好,有两个绝世高手朝这边来了!我们快躲起来!”说完不等晓嘿同意,念了一句:“梦幻空间,纤音绯月!打开!”一道横空飞来的蓝光立刻围绕在二人身边,二人的身影凭空消失。

  一道血色光从远处飞来,直直地落在地面上,化为一个英俊的少年王侯,他理了理衣服,有点无奈却又不和谁一般见识地叹了口气。

  “站住!”冷不防一道紫光闪过,一个人影已经凭空站在他的面前。

  紫倁。

  紫倁微笑着看着面前的人,“怎么,你的伤还没好,就敢跑出来?”

  “抱歉,谁让那李诣老爷子粗心大意,机关之中留下了一处致命破绽,恰巧我又发现了,所以就老实不客气,出来看看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少年王侯同样笑容可掬,但他的脸却苍白得可怜,虽然这种苍白表现在外在仅仅是增加了主人的楚楚动人。

  “你跑不了,除非你答应我的条件。”紫倁冷冷地说。

  “你最好别逼我。”少年王侯显出一种稳坐钓鱼台的气定神闲,“我生气了我们两个都好不了。”

  “好啊,那你不妨使用血之咒语。”紫倁忽然笑了,他认定了对方不想死。

  “我干嘛非要使用血之咒语?”少年王侯疲惫地笑了,显然他有点体力不支,“我可以使用别的法术,或者……”

  “或者,找一个帮手。”一位中年富商出现了,他的外表很和蔼,但眼神却很凌厉。

  紫倁一见中年富商,也不惊讶,“是你啊,薛岽。”

  “对,你为什么欺负我的儿子?”中年富商很从容地说。

  “我只是想和你的儿子合作,仅此而已。”紫倁阴邪地笑着。

  “父皇!别听他胡说!他要儿臣灭了如来,除了髐蜭!”少年王侯急急地道。

  “什么?紫倁,你太过分了吧?”中年富气满胸膛,“髐儿与你无冤无仇,你竟然连她也不放过!”

  “是又如何?”紫倁轻蔑地看了中年富商一眼。

  “你……”中年富商险些背过气去,“想伤害髐儿,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他说着抽出腰刀,与少年王侯一前一后将紫倁围住,轻念一声:“何有朝暾,唯我豪云!”手腕一翻幻化出神剑,剑上金光一闪,随即那金光化作一道凌厉的风刃,鬼出电入般向紫倁进攻。紫倁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又闪过一丝明了,他并不管中年富商的进攻,而是伸手幻化出万恶圣剑,径直袭向了少年王侯。

  少年王侯丝毫不惧,他右手指甲在左手雪白的手腕上一划,一滴鲜血流了出来,他再次一挥左手,念动“殷淩咒语”,那滴鲜血竟然化成了一道血刃,游刃而上,猛然扑向紫倁。他和少年王侯的位置正对紫倁形成夹击之势。在远处看,只见一血色一湖蓝两道强光直扫核心的紫倁。紫倁不慌不忙将刚才那虚假的进攻迅速收回,在两股法力袭到的一瞬间万恶圣剑一挥,一道空间之门凭空出现,他立刻化道紫光进入了门中。血刃、风刃相对冲来,正于紫倁原先的位置碰在一起,一声山崩之音,血色、湖蓝两道光相碰,碰处升起一团火焰红云,集中的光线向四周疯狂散开,宛如一个星系炸裂了一般,中年富商、少年王侯各退一步。

  空间之门再次打开,紫倁在漫天血、湖蓝光雨中走出来,光影明灭,衬着他平静的面容,竟有说不出的悲恸。少年王侯与中年富商对视一眼,少年王侯退到了中年富商身边,以防对方再钻空子。

  “血漠轩辕,梦幻泡影!”忽然间,少年王侯又挥手发出一道血光。紫倁毫不示弱,万恶圣剑一挥一道绿光全力迎上。哪料少年王侯这一招是假,他早趁紫倁接招之机抬起左手幻化出一道九色符文,然后遥望虚空,虚化了个圆,九色符文立即变成无数张小符文,四散飘去,飞舞盘旋,转眼却又如泥牛入海,不见踪影。而那道血光在与绿光相碰的一瞬竟忽然湮灭,放出一股白烟。绿光碰到白烟,如同一整块琉璃碎了一般,一声脆响,化作光点直直地落在地上。少年王侯向中年富商一使眼色,二人身体化作一金一湖蓝两道光冲入了烟雾。

  乐晓嘿再也忍不住胸中好奇,悄声问蓝溯:“蓝哥,那两个人都是谁啊?为什么和紫倁打起来?还有,他们用的都是什么法术?”

  “乐小祖宗,这三个人哪个是好惹的?叫他们发现还有我们的好?快别说了,小心暴露目标!”蓝溯惊道。

  乐晓嘿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蓝哥,那我们快跑吧!”

  “一动不动都难保不被发现,跑岂不是自投罗网?”蓝溯哭笑不得,“说不定到时候人家三个人联合起来对付我们,那我们不惨了?”

  乐晓嘿很丧气,只得一动不动。

  烟雾中,血色、湖蓝两道光再度化为少年王侯和中年富商,二人对了一下目光,情知无误,少年王侯举手向天,阴阴地念起一段咒语。这一刻,他的手势、目光都十分古怪,让人不寒而栗。随着他的咒语,无数代表毁灭、死亡、仇恨的黑色符文凭空出现,慢慢汇聚到少年王侯的手指间,形成一个形状奇怪的血红色图案。血红色图案滴下一滴滴散发着令人作呕气味的鲜血,滴在地上的血慢慢隆起、变形,终于幻化成一个血红色的巨型骷髅,骷髅长着一双野猪一般的獠牙,锤锤胸膛,向天一声长吼,鬼泣神哭!
第八卷:卷帘茜纱窗 113.圈套
  “哼哼,紫倁,不要以为只有你会封锁空间之门,我也会。”少年王侯的脸色白得有些透明了,远处看去就仿佛一个水晶娃娃。

  “蕙兰翠竹,遥香清梦!”中年富商念动了咒语,一道水晶光线轻灵若雨柱,纤尘不染,带着空灵天下的绝美之气首先向紫倁发动了攻击。少年王侯紧随其后,手一挥,骷髅一声鬼啼,四肢逐渐退化、变形,将所有的质量集中到头部,幻化成一个骷髅头与水晶光线一同冲向紫倁。紫倁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安靖,念一句:“倾国冷艳不复来,夜半明月空采摘,孤花落尽无觅处,深围迎春向雪开。”他的身后缓缓出现了一湾蓝色的逝水图案,他右手向前推出,一道蓝色光幕径直迎上了对手的进攻。蓝色光幕、水晶光线、骷髅头碰在一处,却没有丝毫爆炸的迹象,仅仅是在僵持。

  紫倁神色一变,蓝色光幕上的蓝光骤然增强了三倍,欲强行逼退水晶光线和骷髅头。但少年王侯右手捻诀,左手完全空闲,此时冷不防他用左手幻化出一道银色的符文,猛然将符文前推,“定!”

  符文发出三道一丈长的银色光带,如三条长舌蜿蜒而上,将蓝色光幕、水晶光线、骷髅头团团围住,银光一现又逝,三物立刻静止不动。

  “这是‘幻灭咒语’,你应该知道。”少年王侯露出得意的微笑。中年富商将刀交付左手,右手在天空中飞快舞动,一团红光顿时在他手中出现并越来越强盛,终于幻化成一道烈火符咒,席卷着漫天啸烟轻而易举地越过被凝结住的蓝色光幕袭击紫倁。紫倁右手万恶圣剑一挥,一道蓝光横扫而出,轻灵如水的静气死死压住了符咒幻化出的红光的火气,两道光线相碰,如同两条巨蟒相盘一般,纠缠在一起迅速升高。此时,紫倁忽然目光一冷,左手向后一掌击出,一声脆响,一道偷袭而来的蓝色光线被打碎了。

  就是这个时机!少年王侯心中一喜,右手呈半球状向后一收,顺势变为鹰爪形。蓝色光幕、水晶光线、骷髅头上的银光一闪而逝,水晶光线与蓝色光幕相碰,一声脆响各自碎裂,而骷髅则借了水晶光线的掩护直冲向紫倁。

  紫倁如今想防御已来不及,速度过快的骷髅头径直冲击到他的身上,他顾不上惊呼便如一片秋叶一般飞了出去,飞出三丈远才勉强站稳。烈火符咒的红光与紫倁的蓝光此时正好相碰,一声巨响,冲击波、气浪如水漫开,纷飞的光点四散洒落,两道势均力敌的光线瞬间消失。

  这边,少年王侯提起一口真气,总算将翻腾的血气压下。刚刚,他用了反噬力极大的法术,对手受伤,自己恐怕比对手更惨。

  “孽儿,我们赶紧走!”中年富商似乎看出了什么,低声提醒儿子,然后又高声对紫倁说:“你这个大恶人,还是快看看你的魔界去吧!说不定,现在你的魔界已经成了自由之邦的地盘了!”然后抛出一枚会爆炸的暗器,那暗器一碰到地面便砰地炸开,放出一大股白烟,中年富商一拉儿子,二人趁机化作血色和湖蓝两道光线消失在了远处。

  紫倁立刻化道紫色光线追赶,但追了半天却没有追到。他只得停下来化为人形向回走,边走边皱着眉头自言自语,“这个薛岽,进步怎么这么大?”

  走着走着,他又回到了刚才三人打斗的地方。可怜他的速度太快,那蓝溯和乐晓嘿见三人走远刚要离开,却见紫倁去而复返,又吓得一动不敢动了。

  “父皇!”忽然间,一名紫衣女子率一支魔界军队赶到,这女子正是紫坽甝。她一见紫倁,便扑到了他的怀中,放声大哭。

  “怎么了?”紫倁拍拍女儿的肩膀,“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坚强,明白吗?”

  紫坽甝只是哭,紫倁问了几句,她一句也不答。

  一个魔界将领见状单膝跪倒,语气犹豫中含着痛苦,“圣君有所不知。圣君刚一离开魔界,自由之邦竟然兵分五路攻打我边关,公主带着将士们浴血奋战才将这伙恶贼打退,魔界伤亡十分惨重。公主听说圣君出去了,唯恐有失,率属下们一路寻找。好在圣君没事。”

  “这不是凌儿干的!不是!”紫坽甝痛不欲生。紫倁拍拍她背,示意她不要哭了,“瞐儿呢?他在哪里?”

  “启禀圣君,自从我们和自由之邦打起来太子就下落不明,臣正努力查找。”刚才那将领跪着奏道。

  “这个逆子!”紫倁愤怒地一甩衣袖,“继续寻找,一有消息,立刻来报我。看见我们和凌髐蜭打起来了居然想逃避,逃避又有什么用?”

  “是!”那将领领令起身。

  “回魔界!”紫倁一声令下,队伍浩浩荡荡直奔魔界而去。

  见紫倁一群人真的走远了,面如土色的蓝溯解除了咒语,看着一旁的晓嘿,“怎么回事?自由之邦怎么忽然出兵攻打魔界了?”

  乐晓嘿连连摇头,“不可能啊!我是圣界王爷,我姐姐攻打魔界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蓝溯思索片刻,心下一沉,“不好!这其中可能有诈!我们速回圣界皇宫,将此事告知髐蜭!”

  “好!”乐晓嘿应了一声,二人驾起祥云,腾空而去。

  空中,中年富商停了下来,对同样停下来的少年王侯道:“孽儿,你能自己回宫吗?”

  “父皇把儿臣当成什么了?自己回宫这点事儿臣还办不到?”少年王侯笑了。

  “那好。为父有事先去一下,你自己回去吧,路上小心。”中年富商说。

  “是,儿臣恭送父皇。”少年王侯深施一礼。看着中年富商化道湖蓝色光线消失在了远处。

  小客栈的地下密室里,北君、天帝正相对而坐,歆享着珍贵的人参果茶。

  “果然好茶!北君,这次辛苦你了。你的伤不要紧吧?”天帝首先开口。

  “没事,紫倁这家伙真是比当年进步了十倍不止。”北君恨恨地说,“怪不得连凄鸷太子也被他伤成那样。”

  “哼,进步了又怎么样?他进步,我们也在进步。况且,紫倁和薛孽着两个家伙谁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假扮薛岽,更不会想到我们会冒充自由之邦的部队攻打魔界。”天帝饮了一口茶,将琉璃盏放在水晶桌上,“其实全仗你的妙计,若非你联合了紫坽甝,这骗局恐怕也不能进行得如此顺利。”

  “哪里哪里,天帝也是功不可没才对。”北君微笑。

  “对了,事成之后,你准备怎么办?真的如你对紫坽甝所说的,与紫倁一伙人平分圣界?”天帝继而又问。

  “你说呢?”北君不置可否。

  二人会心,齐声大笑起来。

  蓝溯行事向来慌张,此时有事在身更加慌不择路,一到圣界皇宫又打起了爬墙的注意,幸亏乐晓嘿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拉了下来。

  “蓝哥,你又要干什么?走正门!”乐晓嘿不容蓝溯置喙,强行将他拉到正门,取出令牌递予守门卫士,守门卫士看了一眼,将二人放了进去。乐晓嘿生怕蓝溯再横生事端,一直将他拉到凌髐蜭寝宫门口。

  “劳烦公公去禀报皇帝,说乐晓嘿有事求见。”乐晓嘿放了蓝溯,彬彬有礼地向守门太监道。蓝溯见乐晓嘿行若无事,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股敬佩之情,随之而来的又是一股嫉妒。

  那太监也不答言,径去寝宫中报给凌髐蜭,不久又转身出来,“皇上说,你二人所奏之事她比你们更清楚,请你们回去休息吧。”

  蓝溯、晓嘿大吃一惊。蓝溯性急,向前就窜:“公公,那皇上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没有,皇上只说请你们尽快离开圣界。蓝溯大人,皇上交待,乐王爷的安全就交给你了,请你务必保护好他。”太监答。

  “离开圣界?说得轻巧!要是我能离开我现在早进进出出了!”蓝溯愤然回答,觉得对方的话纯属天方夜谭。

  “皇上早知道蓝大人有此难处,特别叮嘱奴才转告大人:去找那个领你去殷溵庙的人。”太监将手中浮尘横在臂上。

  “什么?她知道……”蓝溯大惊,直挺挺地立在那里。

  冷冰冰的风拂动了橘红色的窗帘。宽敞的宫殿内,血沉槥黑衣如墨,坐在窗前,望着烟雨笼罩的池塘,转过头看郁绯袅时眼中多了一丝诡异,“你都明白了?”

  “臣明白。”郁绯袅表情凝重。

  “还有,千万不要让凌儿知道。”血沉槥叮咛一句。

  “是。”郁绯袅躬身应声。血沉槥一挥手,他退了下去。

  “什么事非要瞒着我?”待郁绯袅走远,凌髐蜭微笑着从柱子后面走出来。血沉槥大吃一惊,目光闪烁,“这个……一件小事,我想你日理万机,就不让你知道了。”

  凌髐蜭一把将血沉槥楼入怀中,低头轻轻在她耳边说:“事关一位国君的性命和两国安宁。小槥,这不算小事啊!”

  血沉槥诧异地望向凌髐蜭,“你都知道了?”

  “对。”凌髐蜭表情凝重。

  “那你就休想阻止我!”血沉槥毅然想挣脱凌髐蜭的怀抱。凌髐蜭却搂得更紧了。

  “所以我支持你。”

  血沉槥不相信地望着这个冰肌玉肤、仙姿佚貌的女子,“我想,你不会先对魔界出兵。”

  “那就让魔界先出兵。”

  凌髐蜭的话让血沉槥一愣。

  “不错,坽甝对我,已经由爱生恨了。她联合了北君、天帝,放走魔界要犯凄鸷太子,让紫倁去追,令北君假扮薛岽救走凄鸷太子。紫倁走后她又借神界之兵攻打魔界,谎称我自由之邦已首先向魔界发动了攻击。这样一来,紫倁必然会首先起兵。”凌髐蜭抱着血沉槥坐在窗前。

  “你怎么知道?”

  “我目睹了一切。蓝溯和晓嘿也看见了紫倁和凄鸷太子、北君的战斗。”

  “你可以拆穿这场阴谋。可以把真相告诉紫倁,可你没有。”

  “不错。”

  “为什么?”

  “为了你。”凌髐蜭看了一眼怀中的血沉槥,“就因为你不肯放过杀死你父亲的仇人。”

  “那你为什么不趁紫倁与凄鸷太子和北君决战时杀了他?”血沉槥不解。
第八卷:卷帘茜纱窗 114.情谊
  “因为我杀不了他。而北君也不会让我就这么把他杀了。”凌髐蜭摸着血沉槥的长发。

  “你这的愿意为了我,使得狼烟四起?”血沉槥靠在凌髐蜭怀里,这怀抱是那样温暖。

  “紫倁想夺取圣界界主之位,况且他根本不可能放过你我,这一仗,是早晚的事,你不必自责。”凌髐蜭神情庄重,凝视远方,又低头看了一下血沉槥。

  “可世人不明白这些,”血沉槥担忧地望着凌髐蜭,“你不怕千载骂名和世人的鄙夷吗?”

  “战争是紫倁先挑起的。世人若骂,也该骂他吧?”凌髐蜭淡淡地说,紫倁,紫倁,他受的苦够多的了,如果可以,凌髐蜭倒希望自己可以提他背上那些骂名,“小槥,你真的下决心要杀掉紫倁了吗?”

  “是。”

  “那好,你听着,小槥,我们就这样走下去,随便到来的是什么。如果,来临的是英雄般的赞誉,我陪你一同接受,如果,来临的是贼人般的骂名,我陪你一同承担,如果,历史要遗忘我们,我们就一同风逝,如果,世人要铭记我们,我们就一同停住在人们心间。我会与你携手书写属于我们的传奇,小槥,请你记住,无论何时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不会让你寂寞,也不会让你孤单。”

  血沉槥紧紧拥抱着凌髐蜭柔弱的身体,那玫瑰浓香似一剂温和的药剂,将血沉槥在世俗中所受的心伤一点点治愈,“凌儿,你知道吗?我是配不上你的,无论哪一个方面。可你为什么还要这样爱我,不惜一切代价?”

  “小槥,不要问我为何爱你,不要问我你好在哪里。我爱你,因为世上没有第二个你。”

  因为世上没有第二个你!

  不错,世上的人,优秀者极多,可就是找不出第二个血沉槥。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血沉槥,我才爱你,没有任何别的原因地爱你。

  血沉槥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可是,你知道吗?我背着你私自报仇,我甚至在利用你!知道了这些,你还会像以前那样爱我吗?爱一个背上谋杀母亲罪名,三界声名狼藉还不值得你信任的人?”

  凌髐蜭淡淡一笑,“为什么不呢?小槥,你是我的。你好我爱你,你坏我爱你,你显赫于三界我爱你,你默默于尘世我爱你,你被世人娇宠我爱你,你被三界唾骂我也爱你。你选择走向尊贵我支持你,你选择走向平凡我跟随你,你选择走向灭亡我陪伴你。你骗我、利用我、伤害我也丝毫改变不了我爱你。小槥,只要你高兴,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血沉槥的手在凌髐蜭美丽的身体上滑下来,被髐蜭拉住。她望着髐蜭,凌儿,你知道吗?我也同样爱你啊!爱在你指点江山时送上一杯香茗,看头角峥嵘的你,爱在你奋笔疾书时静研紫墨,看豪情万丈的你,爱在你秋日点兵时静随你身后,看意气风发的你,也爱在你依偎在我怀中时拥抱那团柔软,看娇柔可爱的你。

  我相信今生的爱不会随风走远,也坚信执着的天空的结果一定不会是冬天,于你,我真的没有太多华丽的语言,只有一份说不出的深情厚谊在心中渐渐沉淀。我爱你,永远,我愿牵你的手,走过荆棘丛生的小路,一直走向一碧千里的平原,走过漫漫荒漠,寻找属于我们自己的世外桃源。只是,凌儿,你听见了吗?

  凌髐蜭微笑着望着她。

  这一夜,风雨交加。

  紫坽甝没有睡,她凝立于魔界空旷的大殿中。

  “凌儿!为什么?你要这么绝情,要这么伤害我!为什么,我得不到你?”凌髐蜭的一颦一笑又浮现在她的眼前,紫坽甝的一滴泪水顺腮滑落。那样倾城的美丽,他却无论如何也得不到。

  “好,得不到你,我就毁了你,让你死!到那时候,抱着你的尸体,也算得到了你!”冷冷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紫坽甝转身离去。

  “可是,凌儿,你知道吗?我好想你,你还好吗?血沉槥对你好吗?那些日子,你弄得一身是伤,现在又好了没有?血沉槥,她会记得为你换药吗?”坽甝脚步匆匆,忽然想起凌髐蜭项链上的血漠寒冰,稍稍放了一下心。血漠寒冰是治伤的良药,凌髐蜭的伤到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吧?她摊开手掌,手中沁凉刺骨的血漠寒冰呈现在她的眼前。

  “你安危未定,我能放心走吗?”

  想起凌髐蜭的话,紫坽甝心中百感交集,不小心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为了我,你竟然可以延迟去救血沉槥。可是,可是,为什么……”紫坽甝愤怒地用拳头击着地面,“凌儿,我恨你!我要你死!既然,你给不了我爱,为什么还要让我日思夜想,为什么还要让你的出现占据了我全部的心?”

  乐晓嘿将在凌髐蜭寝宫门外如木头一样站着的蓝溯拖入了王府,要他晚上在王府安歇。蓝溯起初死活不肯,无奈乐晓嘿盛情那却,最终只得依了。

  客房。

  蓝溯被王爷乐晓嘿当做坐上嘉宾对待,着实有些不习惯。这些年在外,不将他当做丧家犬、过街鼠对待的人已经算给足了他面子者了。虽然他有时也会回到蓝宇圣域重温一下做万人之上主子的荣耀,但那时间却是极短,而且他又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他手足无措地走进房间时,凌髐蜭早已站在房中,姱容修态,绝世独立,粉衣飘飞,令人不辨仙凡。

  这下蓝溯更加手足无措了,“髐蜭?”

  “蓝叔叔。”凌髐蜭见他来了,忙扶他坐下。蓝溯没料到,身为圣界皇帝的凌髐蜭待人接物还能如此细心周到,令人不觉间心生寒意。

  “蓝叔叔,我有一事相求。”凌髐蜭的话险些将蓝溯乐昏过去,朝也盼能为凌髐蜭做些事,晚也盼能为凌髐蜭做些事,可凌髐蜭需要什么却从不与他讲,他只得依情况乱做,往往不能如凌髐蜭所愿,他做梦也想让凌髐蜭指点一下迷津,今见喜从天降,也不跼天蹐地了,径直跃起来,“你有什么事尽管说,我能办到的一定会办到!”

  凌髐蜭点头,似表感激,“那就请蓝叔叔将我弟弟带出圣界,保护好他。”

  “这个自然。”蓝溯沉吟片刻,还是问了出来:“圣界与魔界之间将有战事,对吗?”

  凌髐蜭低下头,静静点了点头。

  “好,那我立刻联系遥记,要他帮助我和乐晓嘿离开圣界。不过,一安顿好晓嘿,我会立刻回来。”蓝溯坚定地望了一眼凌髐蜭,“你千万记住,你和血沉槥是蓝宇国的希望。我会尽我的最大努力保护你们,即使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蓝叔叔,谢谢你。”凌髐蜭无限感激,拍了拍蓝溯的肩。

  “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个。”蓝溯的脸上带着毅然,“你们能幸福,就是给封建保守派们最大的打击,也是给我和蓝宇国最好的安慰。”

  小客栈。

  送走了北君、天帝,遥记看见了呆呆站在院子中央的瑰夜。他琢磨了一下,微笑着走近:“在想凌髐蜭?”

  瑰夜微微一惊,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得不到的,最渴望。握在手中的,最无视,等到失去后才倍感珍贵。”

  遥记无聊地耸耸肩,“我越来越觉得我幸福了。你们这些有感情的人,整天想这些高深的问题,累不累?再说,你现在即使后悔也没有用了,你当初主动放弃了凌髐蜭,现在她心中已经只有血沉槥一个人了。”

  “就像一百年前……我不放弃也无用,我抢不过血沉槥。”瑰夜笑得有些阴鸷。

  遥记早已不耐烦了,“你能想开那是好事,下一步……”

  “下一步,就是让紫倁和凌儿打起来。”瑰夜阴阴地说,丝毫没有感受到她的异样的遥记对计划依然自鸣得意:“那是自然!这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李掌柜鬼鬼祟祟地进来,“大人,蓝溯圣主要见你。”

  瑰夜看了一眼遥记,“我回避一下。”遥记点了点头,瑰夜转眼间消失了踪迹。李掌柜将蓝溯引了来。

  “又出什么事了吗?”遥记迎上蓝溯。

  “还要请你帮个忙,把乐晓嘿送出圣界。”蓝溯开门见山。

  遥记微一沉吟,点了点头,“可以。不过,他现在法力太高,我控制不了他,只能你我二人联手将他骗出去。”

  “我出去之后要带一支部队进入圣界,可以吗?”蓝溯的目光中分明透着一种决绝,这让遥记一怔。

  “可……以……”遥记转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出圣界之后五日,我在预定地点等你。”

  “五日定要贻误战机,三日吧!”蓝溯已下定决心。遥记心情沉重,只得微微点了点头。

  蓝溯按照计划,以游玩为名将乐晓嘿骗到了遥记指定的地点,在这里迎接二人的不是遥记,而是笑容可掬的李掌柜,他将二人引向一个山洞,熟练地打开那扇隐秘的门,引着二人穿过一片黑暗,从一个洞口走出。

  圣界之外是夏季,遍地普通的花草,却让人感到无比温馨。

  “走!”蓝溯一拉晓嘿,身体化道流光,与晓嘿飞速前行,冷不防行至半路被晓嘿一把拉住,“停!”

  蓝溯满心疑惑,只得停了下来,“怎么了?”

  “我以前从未飞这么高过。你看那下面,多美!”乐晓嘿兴奋地指着云层下。蓝溯一震,自己自从学会了飞,一直只会在天空中匆匆而过,何时注意到过下面如斯之美的风景?但此时看到下面的美景,他竟觉得有一股痛苦死死地压住了他,让他呼吸困难,压抑不堪。

  强压心中的难受,蓝溯摆出一副轻松的姿态,“这算什么?你跟我来,还有更好玩的地方呢!”

  二人继续化作一钴蓝一黑两道光前飞,不知飞了多久,钴蓝色光停在了一处云雾缭绕的山谷,化成蓝溯。蓝溯熟练地按动谷口处的一个机关,骤然间,一扇蓝宝石镶金大门在云雾中出现并缓缓打开。

  “哇!”站在他身后的乐晓嘿睁大了双眼。蓝溯一挥手,“走!我们进去!”

  乐晓嘿连蹦带跳地跟了进去,里面又是另一番景象:瑶草琪葩,仙芝玉露,玲珑剔透的理石仿佛水晶,五色彩砂闪闪发亮,无比耀眼。
第八卷:卷帘茜纱窗 115.背离
  “蓝哥,这里不会是神界吧?”乐晓嘿一边俯身捡漂亮的石头一边问。一提神界,蓝溯有些扫兴,但依然语气平和地回答:“这里叫‘蓝宇圣域’,是蓝宇国的圣地,向后走还有一条峡谷,叫迷烟谷。”

  “蓝宇国的圣地?蓝哥,你可真行!这么快就复国成功了!”乐晓嘿一听喜出望外。

  “哪里,离复国成功还远着呢!”想起这些年的“原地踏步”,蓝溯不禁百感交集,“这里只是蓝宇国残部的聚集地。以后,你就在这里玩吧!”

  转眼间,一座恢弘的建筑已经映入眼帘,这建筑门窗大开,门外有卫兵把守,门内有许多来往忙碌的侍从。蓝溯二人走进去时,门内外之人视若无睹,既不打招呼,也不阻拦,乐晓嘿拦住一个侍从,问了些什么,那人只是茫然地摇头,漠然离开。

  “蓝哥,这里的蓝宇国人怎么回事啊?”乐晓嘿挠挠头,“就跟没感情没意识似的。”

  蓝溯此时正考虑圣界形势,这句问话他显然没听见,乐晓嘿又连问数句,无奈蓝溯心中凄苦,语带哽咽,想回答却说不出口,自是一句未答。

  “蓝哥,你怎么了?”乐晓嘿挡在他身前,蓝溯使了个法术,绕开他化道光飞至一处客房,乐晓嘿连忙跟上。

  蓝溯勉强压下情绪,将乐晓嘿带进房中,“今后你就住在这里好了,说实话,今生能遇到你这个好朋友,我明白了什么叫友谊,死也无憾了。”言已至此,他再也无法压制自己的感情,“你是个好人,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有个好结果的。世道险恶,以后不要只想着帮助别人,也要好好学着照顾自己。喜欢什么,就买给自己。你的知心朋友也多,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就向大家讲出来,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解决。”

  乐晓嘿莫名其妙,“蓝哥,这些我都明白。不过你今天怎么了?说话怪怪的,好像你明天就要送死去了。”

  蓝溯勉强一笑,但哪里笑得出来,“有感而发,你不必多心。”可怜的晓嘿,小小年纪尝了亡国之痛不说,如今等待他的还不知是什么,这之中他蓝溯难辞其咎,如果蓝宇国不亡国,怎么会有这一切?“你休息一下吧,我出去了。”说罢匆匆离开。

  鬼灵精怪的双眼盯了蓝溯的背影一会儿,乐晓嘿忍不住自言自语,“一定有鬼!不然怎么会这么反常?”

  圣界皇宫。

  凌髐蜭握着紫倁的国书,看着下面群臣。

  紫倁这次是铁了心开战,他提出交出血沉槥并与凄鸷太子划清界限方可阻止魔界与人界兵戎相见。

  “皇上,这万万不可。薛邦主早已仙逝,我们用和他划清什么界限?况且他是我自由之邦的创始人,这界限能划清吗?紫倁纯属无理取闹。况且倘若将皇后交予别人处置,我们有何颜面在三界立足?”风文笑力谏道。

  他这一说,群臣纷纷赞成。

  “说得好。”凌髐蜭一拍龙案,将国书付之一炬,对下面跪着的魔界信使道:“回去告诉紫倁,朕不答应,想怎样由他好了。”

  那信使叩头而去。

  蓝宇圣域。

  蓝溯坐在大殿,圣域兵将正火速集结。不久,一个将领走上殿来,“圣主,圣域所有兵马集合完毕。”

  蓝溯微一点头,“原地待命,一有我的命令,马上出发。”

  “是!”那将领躬身退下。

  早已料到紫倁会对凌髐蜭出兵的蓝溯也早已下定决心,一旦紫倁出兵,他便率蓝宇圣域所有兵将协助凌髐蜭。不惜血本,与紫倁决一死战。他绝不甘心苦寻了这么多年的复国的希望毁于一旦。

  距出发时间尚早,心情苦闷的蓝溯悄悄走出了蓝宇圣域,站在刚才他与晓嘿进来的地方向远处眺望了一会儿,又走向了近处一座比较陡峭的山峰。

  他是荒漠中长大的孩子,绿水青山并不能带给他舒适,而眼下,在这个地方,又无处去找荒芜的沙漠,可即使找到了又怎样?也不过增添他的悲凉。他没有家,他也不想有家。或许,他真正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听他命令的蓝宇圣域而已。可是,他又一心地复国,有时他真的想,复国成功后,如果自己侥幸不死,又该做什么?而这时又忽然想起自己倒有好多事情该做:给父亲报仇、杀保守派、激薄停浇、振聋发聩……

  他感到脑子有点乱,于是立刻叫停了脑中的思绪,全力地攀登山峰去了。

  乐晓嘿见蓝溯久去不归,越想如今的事越觉得不对,起身就欲去找蓝溯问个究竟,不料他不识路径,问路圣域的人又都不理他,他只得乱走,左转右转,竟然转出了蓝宇圣域的宫殿。转入了一条小路,这条小路薄雾弥漫,凄迷又有悲凉之感,令人不由得心生无限哀伤。

  “乐晓嘿,你往何处去?”忽然间身后一个略有耳熟的声音叫住了他,晓嘿转身,不看则已,一看立即全神戒备。

  遥记!

  “是你!你居然跑到这儿来!你想干什么?”乐晓嘿很不友好地示意他不要过来。

  遥记满不在乎地笑笑,手中玩弄着水晶魔杖,“来看看可怜的傻瓜王爷乐晓嘿的可怜样子啊!”

  面对对方的嘲讽,乐晓嘿这次倒毫不害怕,“我的可怜样子你看过了,我还没看过你的可怜样子呢!罢了,这次我心情好,就不取你性命了,把你打个半死看看你求饶的样子就算了。”说着盘马弯弓,蓄势待发。

  “住手!”遥记自知今非昔比,若打起来,自己虽可以胜了晓嘿,但至少得丢掉半条命,见乐晓嘿欲战连忙挥手,“我今天来不是和你打仗的,你被蓝溯骗了竟浑然不知,自己亲人危在旦夕坐视不救,我实在看不过眼,特来相告。”

  “少耍花招!你以为我会听你的?”乐晓嘿全然不理。

  “信不信由你!这里是圣界之外,蓝溯已经把你骗出了圣界!还有,你最好听清楚,紫倁已经给凌髐蜭下了战书,不日将战火纷飞!蓝溯也即将要集结蓝宇圣域的部队前去助战,可笑你还有在这赏景的闲心!”遥记冷笑一声,“不过,这也是凌髐蜭和蓝溯的苦心,他们怕你有危险,蓝溯才设了个计骗你到此的。——你不愿意参战就在这好好休养吧!等圣界打完了再回去不迟。”

  乐晓嘿不闻则以,一闻此言心下大骇,,不由分说一把拉住遥记,“你有没有办法让我重回圣界?”

  “有倒是有,可圣界现在太危险……”

  “我不怕危险!我不能对我姐姐和蓝哥坐视不救!现在我有了本事,不再是大家的累赘,我该为大家贡献出自己的力量了!遥记,如果你还是个人的话,带我回圣界!”乐晓嘿坚定地说。

  遥记皱了皱眉,世间怎么这么多有情有义之人?他们不累吗?所幸这个思想仅仅是一闪而过,他想起了北君的任务:让尽可能多的人加入这场战斗,凌髐蜭较紫倁实力弱些,尽量调动支持她的力量帮助她,使她与紫倁势均力敌。

  假作微一沉吟,遥记点了点头,“还有你这样讲义气的人,真是了不起。不过,圣界局势可能比你我想象的还危险,你去了不会后悔吗?”

  乐晓嘿毅然道:“我决不会后悔的!”

  这让遥记不由自主地心生一股敬意,“那好,你随我来。”

  蓝宇圣域外山上。

  一位平凡的男子迎风而立,表情淡然,凝神远方,出神良久。他正是蓝溯。

  不知何时,他的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位玫红衣衫的女子,瑰夜。他静静凝望着这个为了蓝宇国不惜一切的人,那种执着、决不放弃并愿为理想付出生命的气息此刻在蓝溯的身上是如此的强烈,使这个平凡的人突然有了一种震慑力。

  “蓝溯,你应该明白,自由之邦攻取魔界真的有点以卵击石。你真的要帮凌儿吗?你真的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疾风中传来瑰夜的问话,“甚至……毁掉你苦心经营一生的蓝宇圣域?”

  “她是蓝宇国的希望,我愿意为蓝宇国做一切牺牲。”蓝溯的声音不大,但语气清冷,语调铿锵有力。显然,他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之后下定了某种决心,“只有成全她和血沉槥,蓝宇国才有复兴的可能。”

  瑰夜不予。

  “怎么,你觉得我这样做不值?”许久,蓝溯突然发问。

  “没有什么不值,我也如此。”瑰夜眺望远方,突然生出一种感慨,“你不再恨我,也不想杀我了?”

  “恨还是恨,这无法改变。”蓝溯垂下眼帘,“但是,仅仅是一个为了自己的背叛,不足以付出生命的代价。更何况,你还付出过,也该拿回一些。”

  “遥记告诉你我的事了?”瑰夜也不惊讶,“蓝溯,你身为蓝宇圣主,知不知道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爱和理想。”蓝溯的回答言简意赅。

  “是啊,人生的意义,不就是守护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吗?”瑰夜怅然叹道。

  “你还会回到髐蜭的身边吗?”蓝溯问。

  瑰夜出奇地平静,“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一阵冗长的沉默。

  瑰夜美妙的声音再次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蓝溯,你对凌儿,真的赛过一个好父亲对自己的亲生女儿。”

  “我没做过父亲,不敢做父亲,不想做父亲,也没资格做父亲。”蓝溯面无表情地说,“我只是髐蜭的叔叔。”

  “我知道,但你应该很了解凌儿的实力。你说,这次她能成功吗?”

  蓝溯刚要回答,忽然不远处的树干上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只乌鸦,“哇——哇——”大叫,声音如敲破锣,难听至极。

  蓝溯像忽然间被什么触动了一般,毫无征兆地勃然大怒,手心蕴起一团钴蓝色的光华,一掌向那树劈去。

  那树并不粗,这强大的力量袭来,只听“咔嚓”一声,树顿时被打为四段,重重落在地下,那乌鸦反应倒快,在钴蓝光袭到时便振翅高飞,玄之又玄地躲过了这一击,“哇——哇——”叫着向北飞去了。

  蓝溯恼羞成怒,就要驾云追赶,瑰夜忙一把拉住他,“你什么时候学会和畜牲一般见识了?”

  蓝溯更觉丢脸,哼了一声,既没有答话,也没有追赶。
第八卷:卷帘茜纱窗 116.骤雨
  瑰夜微微一笑,“凌儿,她会胜利的,至少为了沉槥。你该相信她,即使……其实成功的解释,有很多种。”

  蓝溯突然间感到了一丝不祥,但瑰夜没有说下去。

  自由之邦上下对于魔界无疑是愤怒加鄙夷,紫倁居然要他们和创始人划清界限,这如何不叫人生气?凌髐蜭的做法虽然使他们处在了劣势,但自由之邦的人们还是觉得出了一口恶气,这大大提高了凌髐蜭在邦中的威望,深得民心。

  人争一口气,树活一张皮。自由之邦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这两个屈辱的条件。

  对于凌髐蜭的决定,血沉槥早就在意料之中。她是凌髐蜭的知己,她明白凌髐蜭心中所想。

  凌髐蜭站在荷池边等她,此时正值黄昏,夕阳镀了凌髐蜭一身的艳光,那媚而不俗的身影如一朵粉色的玫瑰,在绿叶的衬托下悄然绽放。

  绝美的一刻!

  不知道,她血沉槥今生,还会拥有这美丽的身影多久?血沉槥忽然产生了一种占有这身影的冲动,她要这身影一生一世与她在一起,甚至来生……

  她会给她幸福与快乐,只要,她不要走,不要离开她。为了美丽的她,血沉槥愿意付出一切。

  灰蒙蒙的天幕下,狂风裹挟着尘土席卷天地,阴云遮住了每一缕可能漏下来的阳光,向天地间狂压下来。空气中布满了压抑的气息,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暴雨即将来临。

  枝头的喜鹊,在发出几声最后的鸣叫后,展翅飞向了安全的地方躲避这即将到来的暴雨。

  而蓝溯,这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男子,此刻却坚定地站在一片断崖上。他的神情中看不到倨傲,也看不到战胜风雨的那必胜的决心。即使他只是一只扑向火焰的飞蛾,他也决不放弃,决不退缩,正如他坚信蓝宇国终有一天会胜利一样。

  他要抗争,他要奋斗。他不是伟人,但他想到的绝不仅仅是自己。他坚信美丽的明天终有一天会来临。就算世界是冰河,他也愿意相信某一天冰河的附近会有一座喷发的火山。

  或许,现在仅仅是夏末,是秋初,更严酷的挑战还在后面,可是,他绝不会因此害怕和退缩,他的力量渺小,可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他的心中此刻只有一个信念:

  坚持!

  为了坚持,付出一切!

  一直坚持到春天的到来!无论春天还有多远,即使,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看不到……

  但是!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这是他毕生的理想!即使这理想实现,他个人也不会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可这是他的职责!是他对国人必须履行的义务,这是他同这不公平世道抗争的武器!

  或许有一天,世界将会对你微笑,蓝宇国。那时,你一定要记得,蓝溯他依然在你身边并未走远,在你的泪光之中为你鼓掌。

  “圣主,下雨了!”忽然间一个声音把蓝溯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斗大的雨点不知何时已纷纷从阴云密布的空中如绝望的精灵一般坠落下来,打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绽放着生命最后的美丽。

  理清了思绪,蓝溯接过手下的伞。瑰夜不知何时已经走了,他转身回了蓝宇圣域。

  “圣主,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将否?”那手下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蓝溯一愣,随即微笑,“但说无妨,我不怪罪。”

  这个人,应该是圣宫的残部吧?圣宫宫人有不少知道蓝宇圣域呢!他们也经常来这里。因此蓝溯并没有怀疑。

  “是。”那个手下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蓝溯,“为了一个希望,耗费掉我们所有的力量,您认为值吗?况且……凌皇帝和夏皇后……真的就是蓝宇国的希望吗?”

  蓝溯忽然一震。

  “圣主,王蜮有一句话:‘何为正道,不过是胜者的规定罢了,成者王侯。’我知道您想讲义气,想承担对凌皇帝的义务。可是,您更应该承担对蓝宇国的义务,对蓝宇国负责。这样下去,您考虑过后果吗?胜者为王,胜利的人最终即使他无才无德,也会有人称赞他命世之才,义薄云天。失败的人,即使他忠义双全,最终也可能被骂为恶贼。”

  “圣主,您要三思啊!”

  蓝溯恍然间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写的日志。

  我真的很寂寞,为什么没有人能了解我?

  难道,我此生注定就如此度过吗?

  我不甘心……

  在全世界都放弃我时,我该怎么办?

  又下雪了,上次的雪还没化啊!天啊!人间正道在哪儿啊?

  人生在,几回醉,醉生梦死又何妨?

  念世事,人别离,爱恨交织情何奈?

  ……

  难道,他要在这最危急的关头,丢下凌髐蜭一个,让她如此孤独吗?

  还是让她和血沉槥生离死别?或者,重蹈自己童年的悲剧……

  恍惚间,那个站在紫叶樱丛中忧伤的钴蓝衣衫的少年又蓦然回到他的记忆里。

  他仿佛听到了少年忧郁的吟咏声:“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思绪至此,他不禁有抓起流云双钩就率手下人冲入魔界的冲动。

  可是……他所应考虑的,更是整个局势,他必须顾及蓝宇圣域啊!他必须作出对蓝宇国日后复国最有利的选择!

  沉思良久,蓝溯脸色很苍白地做了决定:“你不用说了,传我命令,蓝宇圣域所有部队各回原位,加强保卫,防止有人找到这里等一切不测。”

  “是。”那个手下领命下去。蓝溯望着他的背影消失,深深地叹了口气,“髐蜭,我早已把你当成了我的亲人。可这次,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而是,我不能为你和沉槥毁掉蓝宇圣域。在你和蓝宇国之间,我必须选择后者,但愿……你能理解吧!”

  说到这里,他声音一滞,胸中剧痛,仿佛有一把尖利的匕首深深刺入了他的心脏。

  他咬住舌尖,使情绪平静下来,过了许久,他那痛苦的目光才再次转为了茫然。

  “蓝宇圣域不去帮助你,不代表我不去帮你。”蓝溯忽然笑了,平静而坚定的笑容在他那张平凡的脸上反而放出了异样迷人的光彩。

  蓝溯抓起如他的衣衫一样幽蓝的流云双钩,步伐沉稳地消失在了蓝宇圣域之外。

  他的身后,那座气势恢弘的蓝色古典建筑如一只沉默的巨兽,默然看着离去的主人。

  看着他离去,一位蓝衣男子和一位玫红衣衫的女子在阴影中走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假扮他的手下提醒他?为什么要苦心留下蓝宇圣域?”良久,女子在一片寂然中轻问。

  男子望了一眼远方的地平线,“为了一个希望,一个梦,还有一份不屈……”

  “希望,梦,不屈……”女子木然地念着这几个关键字。

  “蓝宇国一定会成功的,只要有人像他一样,一代一代坚持下去。你别忘了历史是怎么形成的,保守又是如何来的。”

  而此刻蓝溯的头脑中思绪万千,他猛然想起了那天他与乐晓嘿面对大海时说的那一番话:

  海水翻腾着,海天一色,无比辽阔,浪花飞溅,煎盐叠雪,扑倒在他们脚下。

  “我十六岁那年,就站在这个位置。远处有一个孩子不慎掉入了水中,我不会游泳,但我可以叫喊,可以架起旁边的小船,我有足够的能力给予他救援。可是,我没有动,我就这么站着,一直到海水里不见了他的身影。后来,我觉得自己很高尚,因为我看着他自生自灭,而没有向他撒石灰、扔石头。或许,看一个掉入水中的人而无动于衷很容易,但在现实生活中不为了巴结当权者而打击失势者却很难。世上在你危难的时候,不落井下石而站在一旁,以一个旁观者的心理、旁观者的眼光而非幸灾乐祸的嘲笑而观的人又有几个?”

  “蓝哥!我说你怎么了?你怎么美丑都不分了?”乐晓嘿被刚才的话震住了,“多少人见人落水,不顾自己安危甚至牺牲自己生命去救人!你站在一旁有能力救人却看着人家淹死已经够损的了,你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觉得高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蓝哥,我知道,因为蓝宇国,你对世人、对尘世只有深深的恨,你甚至认为世上没有一个好人。可我现在要告诉你,这种在你头脑中根深蒂固的想法是错的!看着人家落入水中还撒石灰、扔石头的人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个!”

  “你懂什么?”蓝溯有点恼怒。

  “我什么都懂,甚至比你懂得多!我知道,你认为人不该管闲事,你认为人要见义智为,你认为牺牲生命去救人不值得,你认为即使少数人牺牲生命拯救他人也改变不了整个社会的黑暗。可是,你又明白吗?杯水车薪,总比一杯水也没有强啊!燎原烈焰的源头,不过是一点星星之火!人类之所以没有像恐龙一样灭亡,就是因为人类社会始终有人奉献出爱,奉献出让我们感动的东西。既是历史将我们带进一片最黑暗的大路,我们还有能够作为希望的曙光的东西!蓝哥,看到阴暗的地方没有错,可你更应该看到阴暗之后的光明!而不是去随波逐流,去泯灭良知,去熄灭希望之灯!”

  “如果你是一个有良知的人,就请你像坚信蓝宇国必胜一样,坚信爱和感动!”

  “坚信爱和感动?”蓝溯茫然。

  “坚信爱和感动!晓嘿,我终于明白,你是对的!”蓝溯粲然一笑,带着希望,大步向前走去。

  “对于这个充满自私、冷漠、邪恶的世界,我已不知该说什么好,但更可怕的是封建,是那条条死的‘规矩’,它像一根无形的绳索,把泥造的人捆绑成了非人的形状,失去了人的本质、人的情感,在极度的恐惧、紧张、不信任之中以看别人的悲剧为乐,但这又岂能掩饰住他们内心的空虚、无聊、乏味?”看着这世界如同一个狂暴的疯子,头向下,一头栽到无底深渊中,空中回响着他疯狂绝望的叫喊,而他再也无法把头从深渊底下的污泥中拔出来时,蓝溯只有痛苦,只有不甘。他不明白,那些愚昧的人为什么甘心被残存在内心的封建思想压制还要尽力去维护着它,就如同一个傻子被人踢了还给人洗脚。
第八卷:卷帘茜纱窗 117.坦诚
  是人类内心深处的恶?还是一种无法改变的意识形态?或者是人类本身的悲剧本性愿意让自己生活在痛苦压抑中,而为了不寂寞,为了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痛苦就将别人拉入这痛苦的漩涡以争取“共同”,用贬低别人的方法来抬高自己?

  蓝溯鄙夷地看了周围一眼。

  把自己的痛苦强加到别人身上的人,只会让自己更痛苦;用贬低别人的方法抬高自己的人,只会让自己更低!这,就是那些封建保守自私渣滓的下场!

  抗争!抗争不会消失,永远不会!就算生命停止!

  所有对蓝宇国的不公平待遇,终将会被改变,所有强加在蓝宇国人头上的不平等命运,终将会被推翻!

  蓝宇国,在这个名字被写进史册的那一天,就是封建势力的最后一道堤坝崩溃的那一天!

  自由,开放,是挡不住的席卷五大洋的巨流。幸福,也并非封建、落后、保守这三种东西的禁锢就可以阻止住的暴风雨!

  蓝宇国代表的仅是少数人的利益,少数人又如何?少数人不是人吗?少数人为了人性应有的要求就该被封建拒绝吗?就该被残存在人们思想中的保守拒绝吗?

  凌髐蜭和血沉槥即使不能成功又如何?保守和封建这两只蚂蚁想撼动蓝宇国这棵大树的想法纯属痴心妄想!

  “我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上,身后是一群两足动物的冷嘲热讽、狂风暴雨般的斥责与辱骂。但是,请你记住,当我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地平线上,我会为阴暗中带来一束灯光,让那在世俗中扭曲的心灵逐渐舒展,然后我会说:‘孩子,你们并不是最阴暗角落中的群体,你们也并非见不得阳光,而是保守的恶人们弄颠倒了暗和亮。孩子,走出来,为了我们个人也为了大家的幸福,点燃一盏灯,去和更多的人一起抗争吧!只有抗争,只有选一条正确的抗争道路,你们才能争取到爱的权利。不要怕歧视、嘲笑、辱骂和打击,预期在黑暗中苟且,还不如去开辟一片崭新的战场。孩子,请记住,无论在哪里,战士的坟场,一定会比奴隶的国家更温暖、更明亮……’”

  念着前人的这些话,蓝溯觉得周身充满了力量。

  “要战!即使,战场上只剩下我一个人!即使只剩下世俗的轻蔑与冷笑!”

  “我——决不放弃!蓝宇国——也决不放弃!”

  “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一定要让蓝宇国像世界的所有国家一样,平等地屹立在世界之林!扫清千年的阴霾、陈腐的‘阳光’,用坚持、不屈、真爱去创造一个新天地!”

  “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住蓝宇国人的前进。有一个幽灵,蓝宇国的幽灵,正在所有保守者的屋脊上徘徊!”

  回首那已成昨天的朝朝暮暮,蓝溯仿佛做了一个迷梦。

  凌髐蜭与血沉槥那曲折艰辛的爱,就如同蓝宇圣域中一帘幽梦在人心中存下的影子一样,渺茫,美丽又不可得。

  但是,她们的爱并没有悲凄,她们是战士,对抗封建保守的战士,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战士。即使,她们没有一个好结局,即使,她们永远不被世人认可,即使,她们不能被载入史册,即使,没人能给她们一个公正的评价……但那又有什么?她们会在爱中永生,在抗争中永生!

  蓝宇国,不是什么魔道,也不是人们心中可望而不可即的幽梦之影。它,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国家,是一个自由之国!

  乐晓嘿时不时就很久没有与蓝溯在一起,他开朗、乐观、好交朋友,自从拥有了强大的法力,他歆享着众人的赞美,与各样的人成为朋友,但他并没有忘记蓝溯,即使,有时候蓝溯已经快淡忘了他。

  之前他对蓝溯的一切毫不了解,甚至不知道他还统治着蓝宇圣域。

  乐晓嘿去小院找蓝溯,蓝溯不在。他只得先去了圣界皇宫。这之前他已经知道了凌髐蜭的打算,此次他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说明一切并且对她表示支持。“姐姐,你和魔界要开战了是吗?你不用瞒我,我都知道了,也支持你,我会同你一起闯入魔界的!”

  凌髐蜭没料到乐晓嘿又出现在了圣界皇宫,而且说话这么开门见山,“谢谢你,晓嘿,可是,我真的不希望你……把自己置于这样危险的境地。”凌髐蜭的目光很复杂,她了解乐晓嘿的倔强,也明白他是一个不轻易改变主意的人。但作为他的姐姐,她实在是担心这个弟弟的安危。她希望他幸福、平安、快乐地度过一生,而不是同自己去冒险。

  “这样的情况下,我不会扔下大家不管的。况且我要是那么做,苍天也不会饶了我,天下每个有情有义的人也不会饶了我。姐姐,你放心吧!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况且我会同蓝哥在一起,他能保护我!”乐晓嘿铁了心与凌髐蜭一同冲入魔界,他毅然打断了凌髐蜭的话,坚定的目光代表了一切。

  “晓嘿,好弟弟。”凌髐蜭紧紧握住晓嘿的手,强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蓝溯这些天一直在圣界皇宫附近的客栈中居住,预备着已有风吹草动便及时感知,他没有去圣界皇宫找凌髐蜭,或许是他觉得愧对髐蜭,或许是他知道髐蜭最近事务繁忙,不愿再给她添麻烦,也或许是由于自由和懒。

  他坐在客栈中,想潜心修炼一下法术,但一想到决战临近,又觉得这么短的时间做什么都毫无意义了。蓝溯有时候觉得时间太长,等待变成了无休止,有时又觉得时间太短,一晃就什么都过去了,却还未曾觉得过了多久。

  一阵敲门声将蓝溯的思绪打断了,蓝溯并未在意,“谁?”

  “我。”一个身影一晃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乐晓嘿。他用“追踪术”用了半天的时间才查到蓝溯的踪迹。

  蓝溯大吃一惊,“你……你怎么在这儿?”

  “你怕圣界危险,和我姐姐商量将我送出圣界,是不是?”乐晓嘿玩弄着手中的东西。

  蓝溯忽然觉得这件事做得有点见不得人,“是又如何?”

  “不如何。你为什么不征求一下我的意见?”乐晓嘿这次真有些生气。

  蓝溯低下头,“我想你一个小孩子……”

  “你想我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对不对?老一套又来了。蓝哥,我已经不小了,况且,即使我是个孩子,你也该尊重我的意见、我的选择,而不是把你和别人的意见强加到我的头上。”乐晓嘿认真地说,“你从小就不交朋友,更不会做别人的朋友,朋友之间要相互尊重的。这就是我给你提的意见。”

  蓝溯由衷地叹道:“能有你在我身边适时提出些意见,让我知道自己的错误,真是很好!只可惜,有时你说了,我又改不了,空惹得你反感。”

  “什么反感?你能接受已经是很大进步了。再说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我也不想强人所难。”乐晓嘿的话仿佛一阵清流,涌进蓝溯干枯的心,蓝溯想说什么,却哽咽着无法开口。良久,他才调整了情绪,看着乐晓嘿手中的奇异东西,“这是连弓弩,你哪来的?”

  乐晓嘿自豪地说:“我姐姐送我的。她怕我有危险,叫我用这个保护自己。”

  “对了,还没问你,你怎么回来的?”蓝溯此时才想起正事。

  乐晓嘿想到遥记不要告诉蓝溯的千叮万嘱,笑笑说:“蓝哥,你别忘了,我姐姐给我那么多法力呢!回圣界还不易如反掌?”

  “你真的决定留下,不顾危险地留下?”蓝溯心情沉重。

  “对!”乐晓嘿无比坚定地回答。

  “好!”蓝溯下定决心,“那我支持你!”

  乐晓嘿伸出右手,蓝溯以右手相握,两只手臂停在空中,做了一个“坚持”的手势。

  “蓝哥,我姐姐正集结军队,在大校场上训练那些部队呢!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乐晓嘿突然说。

  蓝溯的兴致也来了,“去!当然去!”

  大校场。

  蓝溯、乐晓嘿二人手持令牌,顺利进入,他们悄悄登上瞭望台,看下面如蝼蚁般的士兵。

  旌旗蔽日,威武雄壮的士兵整齐地排列,负责这次操练的是徐雅青,他抡起板斧,几个凌厉的招式驱雷使电,“呔!”

  “嗨!”众兵依照他的招式准确地舞动起兵器,战甲耀眼,汇成一片金属色的海洋,磅礴的豪气直冲天穹,仿佛早已具备改天换地、扭转乾坤的力量,又带着愚公移山、精卫填海的坚定与刑天争神、夸父逐日一般的不屈。

  蓝溯动情而又忘我地看着这一切,这雄豪的其实,这执着的热情,这浩大的阵势……一种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那感觉决不是一种崇敬,也绝不是一种赞美,而是一种震撼,这情景似在何处见过。

  蓝溯执着地按住震颤的心,用微微颤抖的手紧紧握住衣袂。

  的确,这情景曾在何处发生过。
第八卷:卷帘茜纱窗 118.沙场秋点兵
  那时的蓝溯还是蓝宇国国君,他时时将自己当成一个普通士兵对待,和普通士兵一起操练。但在一次反保守战役中,他受了重伤,仗打胜之后他不得不站在伤员的队伍中看着那些健壮的士兵操练。

  那时是秋天。

  凉风起,枯草动,傍晚,沙场秋点兵。

  士兵们操练两套法术,一套是三界通用的,另一套是蓝宇国自己编写的,编写者是谁蓝溯已记不清,只记得他对自己说过:“着他法术操演起来非常漂亮,有动感,整个军队都会动起来。”

  蓝溯突发奇想:我若能站在高处,亲眼看一看士兵的操练该多好!既然这法术可以让士兵们‘动起来’,在高处遥望整体必定是一种难言的动态美。

  然而,他没有机会,他是圣主,也是士兵,他可以行驶圣主的特权,也必须履行士兵的职责。

  他必须和士兵们一起操练。

  于是,这成了一个快被忘记的梦想。而他做梦也没想到,它有能实现的一天!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第一套法术已经练到一半,蓝溯不顾一切地脱离了伤兵的队伍,跑上了一处高地,来到了军队的侧面。

  他不敢去正面,他不敢以一个伤者的身份面对自己的士兵,他更害怕自己被他们看见而影响他们的操练情绪。

  他就站在那高地上,那样不显眼,那样孤独,却又怀揣了他多年的梦想。

  平淡的第一套法术接近尾声,第二套法术即将开始。

  蓝溯忘情地看着,忘记了一切。

  他所熟悉的动作,他牢牢记住的招数……等等!为什么站在高处俯视,与在人群中所见不同呢?

  那是一种怎样的美,怎样的震撼?

  蓝溯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活跃的动作,移动的士兵……整个军队像在飞!

  然而,士兵们又真真实实、的的确确地没用任何飞行的法术。

  傍晚,秋风萧瑟,凉爽的风拂起蓝溯的衣襟,让他无限舒适。而他不觉,他满脑子中都只有一个词——震撼。

  在这种震撼面前,没有了抑郁,没有了仇恨,没有了任何喜怒哀乐。有的只是一种澄明,心灵完全地空闲下来了,只充溢了震撼。

  那是一种怎样的美!

  蓝溯第一次感到自己完全融入天地中了,自己太渺小,然而却愿为这震撼暂时忘却一切,他不再仇视什么,他只想赞美,赞美他的士兵,他的战友,他只想感激,感激上天给了他这样的一个机会。

  他似乎完全看清自己了,在那一刻。

  这情景被他存于记忆中,有时会翻出来看看,但他所感受到的也只有震撼而已。

  那是一种圣洁,圣洁到让每一个人都不得不厌恶自己的存在,圣洁到再听任何的话语都觉得污浊。

  一个渺小悄悄倾听伟大的声音,又有什么比这渺小更幸福?

  在刚刚站在伤兵之列时,蓝溯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忽然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冲动,他要加入操练队伍!而他的理智控制住了他,别给大家添乱!

  秋风习习,蓝溯站在伤兵队伍中,听一位老将军谈些日常琐事,谈那些爱美的第二城邦女兵越来越不合身份的穿着,谈些军事发挥、战争的要领。

  这时他才觉得自己是个孩子,仿佛一个围在先生身边讨论问题的学童,他才感到自己作为一个人地存在着,拥有和别人一样享受快乐的权利。

  或许这和时间有关,早晨和傍晚,阴暗总能给蓝溯更多理性的思考。

  他热衷于黑暗,但更掠夺式的抢去更多的阳光,他不太爱阳光,但又必须爱,因为他坚持要得到与常人一样的权利,他要和常人一样站在同一片阳光下!

  他不是最阴暗角落里的群体,他并不是见不得光也怕见光,而是这封建的世界颠倒了暗和亮!

  从那时起他强迫自己爱上阳光,他就是要阳光!就是要!

  “谁敢灭我,我就灭谁,天敢灭我,我就灭天!”

  “不错,争得来的不一定是自己想要的。但我要告诉你,我会继续抗争,直到抗争到我想要的为止!”

  “别人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我是到了黄河心更活,撞了南墙更要撞!到黄河边上做什么去了?不痛玩一番就死心了?既然都撞到南墙上了,为什么不想想撞倒南墙又会是康庄大道?要么你南墙将我撞死,要么我将你南墙撞到。让我回头?你想都别想!伟人与常人的最大区别,就是百折不挠!”

  “我的人生我做主,谁也休想干涉我,即使是命运!”

  “世上哪有对与错,成功了就是对的!我会把我的成功展示给世人!”

  “蓝溯不要万岁,蓝溯要蓝宇国万岁!”

  豪言壮语仿佛决堤的洪流,冲开记忆的闸门,蓝溯再去翻记忆中的震撼,发现它不再是单纯的一种伟大了。

  蓝宇国人如此伟大,蓝宇国必胜!

  有如此震慑心魄力量的士兵,无坚不摧!

  此时他站在高处,望着自由之邦更强大的军团,怀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心情。

  他不再震撼,信仰与真爱的力量本身就如此强大,他不需再震撼。

  他不再怨恨,自己生不逢时又如何?时代造成了错误与悲剧又如何?怨恨也改变不了事实反而会使自我消沉。他要去战斗!只有斗争,一次一次永不停息的斗争,才有可能改变时代!

  命运是残酷的,它要我们用过去的一切绚烂去换取新生!

  他不再彷徨,求人不如求自己,他要去追寻。他不再痛苦,他明白,理想如果给一个人带来了荣誉,那只不过是它的副产品,更多的则会带来被误解的寂寥,寂寥里的欢笑,欢笑里的酸辛。

  他不会忘记,紫杺告诉过他,再伟大的巨人也有他渺小的瞬间,再渺小的凡人也有他伟大的片刻,这“片刻”万一发挥在了正确的时刻,扭转的将绝不仅仅是一个局面!

  出发吧!还等什么?

  消灭排斥,消灭保守,消灭“传统”,迎来新生!

  远方,似有歌声飘来:

  “漫漫红尘中蓦然回首,

  千年梦醒。

  黔首的血泪,

  留不住已逝时空。

  纵使千次回望,

  也望不见你的身影。

  奈何桥边一缕轻笑,

  阴霾后没有彩虹。

  我在沙场中踽踽独行,

  在墓碑林中独自祭祀清明。

  无爱之城,莫问责任有多重,

  让我抛头颅洒热血无悔今生。

  纵世间情有千万种,

  我只寻志同道合战友之情。

  当血色霞光染红天幕一角,

  我已用我的生命筑起崭新长城。”

  蓝溯与乐晓嘿在瞭望台上看了小半日的练兵,心情异常舒畅。蓝溯只觉得自己将这些年失掉的信心全部找了回来,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正在他激情澎湃之时,一个圣界官兵打扮的蓝宇国人不知何时已走上瞭望台,“圣主,紫倁已经向自由之邦下了战书,不日将要决战。”

  这个情报将蓝溯激越的思绪打断了,他挥手示意这个手下退下。此时另一个圣界官兵早已奔了上来,“皇上请乐王爷、蓝大人到大殿议事。”

  蓝溯与乐晓嘿互望一眼,匆匆跟去。

  大殿。

  凌髐蜭与血沉槥并肩坐在龙案之后,乐晓嘿站在品级台上,觉得唯他一位王爷在此,非常孤单。刚刚他本欲拉蓝溯也站在此处,但蓝溯铁了心要站在文臣的最后一列。

  “紫倁兴兵来犯,分明欺我圣界无人,若不加之以兵刃,何能显圣界之威?朕欲起兵二百万消灭这些邪魔外道,众臣哪个愿做开路先锋,领兵五万先行?”凌髐蜭缓缓发问,话音未落蓝溯早已出班启奏:“蓝溯不才,愿为先锋,杀杀紫倁老贼的威风。”

  “准奏。”凌髐蜭深知蓝溯非争这个先锋不可,而反对蓝溯的风文笑等人注定要阻拦,如此一来难免会有纷争,索性先行准奏,又补充上一句:“蓝溯,不要认为你身为皇叔便可肆无忌惮。这先锋你若做的不好,朕一样军法处置!”

  蓝溯知道凌髐蜭此举是为了稳定风文笑等人,连忙应道:“臣明白。”

  “乐晓嘿,朕封你为副先锋,协助蓝溯,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方便大军通过。”

  “臣领旨。”乐晓嘿跪下领命。

  “风文笑,慕容孤云,你二人可为此次出兵的总军师。徐雅青,吴欣颂封为二将军。冯羽觞、郁绯袅负责运送粮草。”

  “是,皇上。”六人同时叩头谢恩。

  蓝溯与乐晓嘿领令,至兵部点齐五万大军,晓行夜宿,一路向人魔两界交汇之处——湘瀹关进发,不日已到关前。湘瀹关虽名为关隘,却一无人把守二无人居住,更无城池房屋。蓝溯、乐晓嘿吩咐扎下营寨,生火做饭,此时蓝宇国的探子来报:“距关五十里有一只魔界军队也在扎营,是许勇的旗号。”蓝溯一听许勇名字,怒从心起,赏了探子,跑至晓嘿帐中,“晓嘿,你吩咐大家小心把守营寨,许勇这自私保守派来了,我去看看,你要防止他趁机劫营。”趁乐晓嘿还未及回言,他又一头冲了出去,驾起云直奔许勇营寨。

  许勇是紫倁此次行军的先锋官,此刻他已经扎好营寨正在大帐中闲坐。魔界的士兵布好了天罗地网,营前有一队兵正巡逻。蓝溯一见魔界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斗心顿起,他昔日与人、神界反蓝宇国联盟作战时有时见对方实力弱,就单人独马杀入对方营盘过一过打仗的瘾。今日分析许勇实力定不如紫倁,不由起了再作冯妇之心,流云双钩一挥就从正门杀入:“你蓝祖宗踹营来了!”

  那些小妖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他砍瓜切菜一般砍倒一大片。众妖见有人冲入营盘,一层一层围了上来,蓝溯丝毫不惧,流云双钩挟着一道蓝光一挥而下,蓝光一接触地面就剧烈爆炸,轰然巨响,大地震裂,尘土飞扬。众小妖被这蓝光一举炸倒一大片,哭爹喊娘,叫苦不迭。

  “快!把绊马索、绊腿绳拿来!”一个不知名的魔界将领大喊,一群小妖拿了一大堆蜂拥而至。蓝溯见他们要下黑手,心下大怒,念句咒语:“天地无极,蓝宇无怨!”使身外身法,幻化出成百上千个小蓝溯,小蓝溯们径奔那群拿绊马索、绊腿绳的小妖,那群小妖不是对手,被这群蓝溯在手中抢过了绊马索、绊腿绳。蓝溯见时机成熟,叫声:“开始!”那伙小蓝溯手持抢来的东西,四处乱放,反将魔界众妖绊倒一大片。那喊话的将领见事不好,掉头就跑,蓝溯一跃飞到他面前,那将领举刀就砍,被蓝溯一钩钩开刀,另一钩挟着一道蓝光劈下,将天灵盖打得粉碎,跌倒在地。
第八卷:卷帘茜纱窗 119.备战
  魔界大帐中。

  “报——大事不好了!有一个蓝衣农人手持两枚钩子,踹进营来,十分凶狠,人莫能当。”早有一个小妖将此事报给许勇。

  许勇眉头一皱,“又是那个蓝溯!”向众妖吩咐道:“把他引入天罗地网!”随后提刀出帐。

  蓝溯在魔界营中左推右挡,如入无人之境,正杀得得意,向天上一望,冷不防一张带着五光十色符文的大网正迎头向他扣下来,蓝溯大吃一惊,将流云双钩全部交付左手,右手汇聚蓝光,在虚空之中幻化出一个蓝色的五行图案,迎着罩下来的大网,游刃而上,牢牢将大网抵御在距他头顶三丈以外的范围内。那群小蓝溯早已围在他周围,打退上前的小妖。蓝溯信心大增,收起流云双钩,双手一握一转,幻化出另一道五光十色的符文,如一缕长帛一般飞入五行图案内,五行图案上顿时蓝光闪烁,将大网一寸一寸地向外压去。

  “蓝溯!你好大的胆子!”冷不防许勇冲来。蓝溯灵机一动,心念一转,五行团猛然增强了亮度,推着大网向许勇罩了过去。许勇大惊,右手发出一道石红色光半路拦截大网,那网上的符文比玲珑水晶(注释一)还厉害,万一到他身前在爆炸还有他许勇的好?

  这道石红光好似导火索,一冲击到大网上大网立刻发出道金光,只听“轰”的一声,硝烟纷飞,浓烈的火药气味刺鼻,大网上石红光、黑烟弥漫,转眼间已成一个火海,冲击波、气浪排山倒海而来,众人虽早有防备,但还是被它们推出了几步远。

  蓝溯一惊幌子下也明白了魔界人并非等闲之辈,久战下去已无益,正欲见好就收,趁乱撤退,不提防忽听营外喊杀震天,魔界众妖纷纷逃溃,“不好了!敌军杀来了!”

  蓝溯料定是乐晓嘿前来接应,立刻打消了逃跑的念头,幻化出流云双钩,直奔许勇,许勇举刀迎战,流云双钩与钢刀碰在一起,火花四溅,蓝溯、许勇各退一步。

  “蓝哥,我来帮你!”冷不防一个黑影从大营侧面窜入,一道黑光直奔许勇而来,许勇举刀一挡,骤然发现这道光的力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范围,后退了四步才停住。蓝溯趁机向他头顶一钩打去,许勇的反应远快于蓝溯的招式,手中钢刀一推架住流云双钩,反手一道将蓝溯逼退数步,见乐晓嘿已近,他不敢恋战,化道流光,转眼间已进入魔界部队的阵营之中,带着残兵败将一起逃走了。

  乐晓嘿趁乱进军,令许勇始料不及,许勇被迫后退二十里。蓝溯、乐晓嘿缴获了不少兵器马匹,得胜而归。

  圣界大帐。

  “想不到你这么会用兵。”蓝溯对乐晓嘿越来越赞许了,“我只是想趁紫倁没来杀入实力较弱的许勇营中过一过瘾,没想到你能趁乱进兵得胜而归。”

  乐晓嘿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当时可没想你那么多,你说你去许勇那里看一看,我怕你有失,领兵接应你的,无意中得了这个功劳。”

  蓝溯提醒道:“这是那许勇不大会用兵,若换别人,说不定会趁机来劫我们的营寨。”

  乐晓嘿笑了,“我们双方几乎同时到达,况且他一到你就踹入他大营,他始料未及,哪来的这种时间?”

  蓝溯缓缓点头,乐晓嘿果然今非昔比了。

  “不过,蓝哥,以后你可别再干这种危险事了。你是三军先锋,如若有失,必损了三军锐气。”乐晓嘿建议。蓝溯虽点了点头,却反驳了一句:“我是看对方实力太弱,我确定不会有危险才敢这么做的。”

  “但是,许勇既为先锋,为何不一直向湘瀹关内进发,反而一到关外就安营扎寨?难道是因为发现我们来了?”乐晓嘿早已学会了不同蓝溯斗嘴,免得闹得军心不合。

  蓝溯有些自得地笑了,“这是其一,至于其二,你姐姐没告诉你?”乐晓嘿摇了摇头,蓝溯的笑容渐渐褪下去,声音淡定中含着沉重:“这还来源于圣界的一个传说。当年华胥国开国国君殷溵——同样是圣界的创造者将华胥国由原址迁到了创造好的圣界。不料其唯一的师父——战天神教第四任教主、三界第一大邪魔王蜮要求殷圣主在圣界开拓一片土地以供藏兵之用,师命难违,殷圣主将圣界的一大半土地划用藏兵,而为了让这些妖兵不破坏华胥国的安宁,她又施展平生绝学,在湘瀹关布下了一道血阵。这道血阵对华胥国境内走出的人的出入不起任何作用,但会阻止境外的人进入,况且许勇的众多大军若想一次性进入,必须彻底将血阵破坏,否则他的这支军队便会在血阵之下灰飞烟灭,而他一到我们紧跟着就到了,他哪里有机会破坏血阵?这便是许勇在湘瀹关外安营的原因之二。”

  “太好了!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又多了一道天险?”乐晓嘿喜出望外,“殷圣主也太小气,只布这一道血阵。要是我,就布他十道二十道的,把那些邪魔外道的不良之心全部打消!”

  蓝溯叹道:“血阵也并非对谁都有用,虽有这血阵在,紫倁、紫瞐、紫坽甝、许勇等人不还是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圣界官府的所在地?这不就足以说明问题了吗?”

  乐晓嘿缓缓点头,“原来只对小妖起作用。”

  “当年殷圣主布这血阵时也有自己的打算,魔界驻军好歹是自己恩师的部队,万一有什么急事来找自己却进都进不来,恩师又会怎样想?”蓝溯话没说完早被乐晓嘿抢了过去:“她如此顾及王蜮,最终也不过落了个年纪轻轻就被王蜮毒死的下场,无量前途全部毁于一旦。哼,要是她能活到现在,说不定早当上三界之主了,三界也不至于乱成这样。”

  “是啊,有些人有本事,却没寿命,有些人有寿命,却没本事,本事与寿命兼有的,实在太少,所以,”蓝溯看了看晓嘿,“现在还没有人当上三界之主。”

  “哎,蓝哥,那你觉得我姐姐呢?她能当上三界之主吗?”乐晓嘿忽然天真地问。

  但蓝溯并不觉得这问题天真,他认真回答:“我认为,她能。”

  行军途中,为了能与血沉槥多在一起一会儿,凌髐蜭选择了乘车而不是骑马,她深知此举会引起众人轻微的不满。但是,前途吉凶未卜,她的小槥,她还未曾看够啊!

  她静静地抱着沉槥,一百年了,每天夜里,总会有关于沉槥的片段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虽然,每次做梦过后,她都会快遗忘了梦中沉槥的样子。可是,她深深地明白,梦中的那个人让她百看不厌,哪怕再过一千年一万年。

  沉槥的眼睛闭起来也是那么美,似两轮弯月,那么大的眼睛,闭起来,变成的弯月真的格外的大。凌髐蜭抱着在她怀中睡熟的沉槥,目光中漾着温柔,沉槥的身体好轻,好软,就似一方轻纱。

  小槥,凌儿要一生一世拥有你。你会怪我这么蛮横地占有了你吗?凌髐蜭俯下身,在血沉槥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许勇被蓝溯打了个大败后恼羞成怒,第二日就派人来给蓝溯下战书,蓝溯正欲找几个自私保守派教训教训出出胸中恶气,见战书来了喜出望外,随手在后面批道:两日后决战。

  乐晓嘿见他不征求别人意见私自行动的毛病又来了,又好气又好笑,幸亏是深知蓝溯脾气的他,若换了别人做副先锋定觉得这个正先锋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此时他不急不缓地走到蓝溯面前:“蓝哥,两日后决战太仓促了吧?”

  “我恨不得今日就决战!”蓝溯气呼呼地说,“两日我已经下了很大决心了!”

  “蓝哥,急于求成者必败,我看还是三日后吧!”乐晓嘿劝道。

  “你一个小孩子懂……你为什么说三日后?推迟一日胜的把握会大些吗?”蓝溯刚想老调重弹,又强把第一句话咽了下去。

  见蓝溯有了进步,乐晓嘿很高兴,“军队刚经过一场战斗,需要至少三天的时间整顿,我在自由之邦比你久,比你更了解这些部队。”

  蓝溯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把“两”字划掉,改成了“三”,交给来使。

  一日后。

  “蓝哥,我说……”乐晓嘿一进蓝溯的大帐便被熏得半死,捂着鼻子跑了出来,“蓝哥!你也太不注意了!怎么脏成这个样子?”

  蓝溯手里摇着一个小瓶出来,“晓嘿,你又说什么呢?”

  “我说,”乐晓嘿跑到远处换了口气,又跑回来,“你怎么这么……”

  “好了,这是我过去研制的神药,名叫‘遗臭万年’,是大粪腥臭的五十倍。若施用起来,在百里之外便能招来成群的乌鸦、吸血蝙蝠、野狗、臭虫、苍蝇、蚊子之类。”蓝溯得意地捏着小瓶,空出的一只手递给乐晓嘿一枚黄色的药丸,“这是用洋甘菊、绿茶、雪莲和几种草药制成的解药,它的香味淡,传播不了多远,但带在身上足矣免受毒臭的侵扰。”话未说完便被乐晓嘿一把将药丸抢过,放在鼻子前嗅起来,果然一物降一物,乐晓嘿顿觉好受了不少。

  “蓝哥,你准备这些东西干什么?”乐晓嘿闻了半天,神智逐渐清醒。

  “对付许勇。”蓝溯自然地说。

  “怎么对付?”乐晓嘿不明就里。

  “我们大量制备这‘遗臭万年’,将我们营中带了炸药火筒的箭的火筒掏空,后大半部分装上‘遗臭万年’,前小半部分还装炸药,加长导火索。到时点燃导火索在远处将箭射到对方阵营,我们的军队只管回营,让对方和那些被招引来的畜牲打吧!”蓝溯笑眯眯地说。

  乐晓嘿连称妙极,忽然间眉头一皱,“等等,三天时间,我们怎么才能大量制备‘遗臭万年’、那些箭还有那些解药呢?我们可没有药材啊!”

  蓝溯再也忍不住大笑出来,“这些我早已经做好了,这本是在自由之邦剿灭随心阁时我准备对付随心阁的,当时没用上,现在又和紫倁作战我带上了以防万一,不想真能用上。现在军中所带的带炸药的箭全是这种,解药我也带了也十万粒,所以我才急着出战。不过想到你的建议实在是很在理,于是就听了你的。”

  “蓝哥,行啊你!学会选择地听取别人意见了!你这几天进步不慢啊!”乐晓嘿惊喜地说。蓝溯平生最不好意思别人夸他,一时间羞得面红耳赤,抓耳挠腮,连连道谢,不知说什么好了。

  ——————

  【注释一】玲珑水晶:三界的一种威力很大的炸弹。
第八卷:卷帘茜纱窗 120.初捷
  三日后。

  许勇一身盔甲,威风凛凛地骑在战马上,远远望见蓝溯免冠徒跣,一身粗布衣服,连马也没有,忍不住大笑道:“泥腿子!你不回家种田反而来战场上送什么死?”

  蓝溯对这种针对自己的羞辱殊乏应变之才,也不答话,手一挥,身后大军的箭雨点一般射向敌人,刹那间,一个火箭阵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冲了过去,铺天盖地的火箭简直要把阳光遮住。

  “噼啪”之声不绝于耳,炸药爆炸的同时,“遗臭万年”在筒中飞散出来,一瞬间臭气四溢,魔界军队毫无防备,被溅了一身,一些承受能力差的当即被熏得昏了过去。

  解药早已被蓝溯和晓嘿发到每个圣界士兵的手中,这些不怕腥臭的士兵一刻不停地向对方阵营里射箭,几乎射不中魔界士兵,但仅仅那些箭上带的“遗臭万年”便足够对手受的了。

  “嗡——嗡——”一群苍蝇闻见了味,最先赶来,向着那些妖魔鬼怪就扑过去。那些妖魔鬼怪又羞又恼,挥动双手拼命要赶走它们,无奈赶了左边右边又落,赶了上边下边又落,只弄得他们手忙脚乱,臭汗淋漓。

  其次是乌鸦和野狗,他们成群结队地赶来,奔到魔界大军阵中寻找腐肉,那些魔界士兵有想赶走它们的,持了兵器与它们对峙。野狗露出尖尖的牙齿,退后一步又前进一步。苍蝇也来为野狗助战,趁这机会落了那魔界士兵一身,那士兵首尾不能相顾,急得如热锅蚂蚁,更有乌鸦这个“游击队员”不时找机会到那魔界士兵身上头上叨一口,弄得那士兵叫苦不已。见此情景多数士兵拼命躲避这些东西,乱跑乱窜,这样一来,魔界军队顿时大乱。

  吸血蝙蝠趁虚而入,向着魔界军队迎面就叮。那些妖魔本已被苍蝇、乌鸦和野狗折腾得够呛,如今见又来了“援军”再也无心“恋战”,四散溃逃,兵相贻藉,死伤无数。

  蓝溯、乐晓嘿见敌军溃败,也不追赶,自有那些“兽兵”替他们追击敌军。看着许勇的部队已经溃逃远去,二人伴着得胜鼓,领兵回营去了。

  圣界大营。

  “蓝哥,我也真服你了。”乐晓嘿难掩对蓝溯的钦慕,“我放军队几乎未与敌军交战便大获全胜,比古人的‘不战而屈人之兵’还要厉害!”

  蓝溯轻轻一叹,“这招只对许勇管用。这次只不过是我们的运气而已,日后还不知怎么样呢!”

  “蓝哥,你说什么丧气话!”乐晓嘿最看不惯蓝溯那忧心忡忡的样子,“天塌大家死,地陷众人亡。我看你怎么比那杞人忧天还忧得厉害,你想到的‘好’太完美,三界之中也仅有寥寥几人或者甚至无人可以达到。你已经可以了,可在你眼中你为什么一直认为自己什么也不是呢?再说,你怎么能肯定这‘遗臭万年’只对许勇管用而对其他人不管用呢?”

  “肯定不管用,你就相信我吧!”蓝溯恳求道,他的思绪奔回到了十岁那年。

  那时正是六月,御花园中翠柳低垂,在外养成了肮脏习惯的蓝溯同侍卫们玩完打仗的游戏,滚了一身泥,摇摇摆摆,得意洋洋地往回走,冷不防紫瞐和紫坽甝正迎面走来。

  紫瞐正眼也没看他,倒是天真的紫坽甝吃惊地叫出了声:“呀!大皇兄这么脏啊!”

  刚刚用“遗臭万年”将众侍卫连赢带捉弄搞得哭笑不得的蓝溯正意犹未尽,一闻此言捉弄人的心思又来了,他灵机一动,掏出一瓶“遗臭万年”就向紫瞐和紫坽甝撒了过去,“一起玩玩吧!”

  “啊!”二人吓得捂住鼻子拼命后退,一群苍蝇此刻已飞向二人,眼见就要将二人包围了。

  “住手!”关键时刻,一股薰衣草的浓郁气味和一股紫色的气流向蓝溯冲击过来,蓝溯大吃一惊,空着的左手向前推出,一道蓝色光幕横在他和紫色气流之间,但那紫色气流过于强大,蓝色光幕一声脆响破碎为万千光点,紫色气流一滞之后冲向毫无防备的蓝溯,一举将他推入旁边的一个小湖中。

  “噗通!”蓝溯落水,但湖水仅仅齐腰深,他挣扎了一下就站了起来。紫瞐、紫坽甝站在湖边,紫坽甝向他嘻嘻地笑。

  “笑什么!小心苍蝇吃了你们!”蓝溯抹了一把脸诅咒道。

  紫瞐淡淡地说:“父王的‘琥珀香阵’早把你的臭毒解除了。父王说了,要我们好好监督着你在这湖中洗澡,洗不干净就别上来。”

  蓝溯大怒:“我就不洗!谁像你们着两个家伙,一日洗一次浪费多少宝贵时间!我如今偏要革除一下你们这种陋习!”

  “大皇兄,你怎么不讲理啊?”紫坽甝撅起小嘴,觉得蓝溯太不可理喻了。

  紫瞐一拉妹妹,“别理他!”又向蓝溯道:“洗不洗是你的自由,让不让你上来也是我们的自由。你不洗也可以,妹妹,我们走!”说着拉着紫坽甝就离开。蓝溯刚想从小湖中出来,冷不防一道紫色光幕凭空出现在小湖周围,紫倁已经把小湖用紫光封起来了。

  “哎!别走啊!我洗,我洗还不行吗?”

  乐晓嘿看着发呆的蓝溯,“不过也是,紫倁身上那么香,应该不会怕这种东西。”

  蓝溯点点头,忽然又问:“对了,晓嘿,你说许勇真的是垂涎髐蜭的保守派?不会弄错吧?”

  “这还能错?明摆着的啊!这个我早就看出来了!”乐晓嘿摇头。

  “岂有此理!这天下好人这么少,自私保守派怎么那么多?刚刚打败了三个,现在又来了一个!”蓝溯怒气冲天地说,“该死的东西!有完没完?不打绝了他们,我誓不姓蓝!”

  “蓝哥,”乐晓嘿发愁地看着他,“有些话我也不知当讲不当讲,我在第四城邦时听说,一个人一生中有很多喜欢他(她)的人,但在世上极少有喜欢便可以成为夫妇的,我想那些‘成不了’的人,应该算不上什么威胁吧?要是个个你都打,不怕累死吗?尤其是像我姐姐这样优秀的人,喜欢她的男人能少吗?你每一个都当敌人,四面树敌就不说了,得浪费多少不该浪费的精力?”

  蓝溯打断了晓嘿的话,“这个道理我懂,可是岂不闻‘杀人之心诚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知道哪个是你将来的障碍?若不提早预防,到时候突然出现一个意料之外的,你又该怎么办?我也知道,我决定不了髐蜭的一生,决定不了她将来过怎样的生活,我只是让她目前的生活好过一点,仅此而已。我尊重、支持髐蜭的选择,我也毫无勉强她选择的意思。至于你说的四面树敌浪费精力之类的,我只能告诉你:作为一个蓝宇国人,有些敌人非树不可,有些精力也非浪费不可,我们可以便宜任何人,除了保守派们。”

  乐晓嘿点了点头,“可能是我所知有限,想到的也有限。蓝哥,我觉得你说的也非常有道理,虽然有些地方我不敢苟同。总之,我支持你!”

  “谢谢!”四手相握,礼节性的握手动作却传达出浓浓的志同道合的情谊。

  圣界小客栈。

  接过李掌柜的情报,遥记得意地一笑,“蓝溯还可以嘛,都胜了两阵了!”

  瑰夜浅浅地一句:“战争还没有真正开始。”

  “聪明!”此时遥记的全部心思都在自己的计划上,“凌髐蜭和紫倁还没遇上,战争怎能算真正开始?——对了,瑰夜,把紫瞐推入铸剑的锅中是你给北君的建议吧?北君居然同意了。哎,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啊?”

  “紫瞐会去攻击他的父亲紫倁吗?这样一来,血沉槥的剑起不了作用,血沉槥也就完了。”瑰夜狠狠地说,目光于迷离中透出一丝嗜血的狂热。

  遥记险些跳起来,指着瑰夜说:“你有病啊!我们要对付的事凌髐蜭和紫倁,你把矛头对准血沉槥干什么?”但想到这几句话既没涵养也没智商,大大破坏了自己的形象,也就不懂装懂,没再过问。反正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答案终会揭晓,自己只要耐心点,一切就都会明白了。

  圣界大军的行军速度不可谓不快,但这速度在凌髐蜭的眼中还是相当缓慢的,血沉槥的剑早已在军队出发前就已经铸好,凌髐蜭把取名的权利给了血沉槥,血沉槥为它取名:沉墲。

  “凌儿,你如果累,就睡吧。”血沉槥看着柔弱的凌髐蜭,凌髐蜭这些日子并不轻松,白日行军,夜晚还要研究紫倁与神界作战时曾经使用过的这。听着血沉槥温柔的话语,凌髐蜭乖巧地点点头,倒在沉槥怀中安静地睡去了。

  在血沉槥面前,凌髐蜭可爱得就像只小白兔般。血沉槥的玉手抚过凌髐蜭丝绸般的长发,默默祈祷,等我报了仇,我一定会给你你梦寐以求的幸福,凌儿,你等我。

  魔界大帐。

  许勇正在帐中闷坐,忽听士兵报道:“大人,元帅到了。”

  许勇忙出门迎接,迎面走进来的是一位棕袍银发的老者,目光好似两道闪电,轻易便可以洞穿一切。

  这白发老这便是魔界重臣、魔界此次行军的大元帅。他神色傲慢第一掀衣袍坐在正位上,“听说你打败了?”

  许勇毕恭毕敬地回答:“是。那蓝溯实在恼人,下官刚到,他便仗着有点本事,趁下官安营未稳踹入营盘,杀死杀伤我军士无数,又叫他的部队在外接应,将下官打得大败。下官约他三日后决战,不想他施放一种臭气熏天的毒箭,引来无数苍蝇野狗乌鸦之流,又将下官打得大败而回。”

  白发老者徐徐答道:“圣君与我提过那蓝溯,他无祖辈之能,只好用些低级下流的方法,是战场上最不择手段的一个。明日,你到他营前讨战,诱他出来,我自有对付他的方法。”

  “谢元帅。”许勇躬身而退。

  第二天。

  蓝溯早早起身,派人去联络凌髐蜭。此时营前守营的兵匆匆来报:“报——大人,不好了,敌将许勇在门外叫骂,指名要大人您出战!”
第八卷:卷帘茜纱窗 121.打探
  蓝溯沉思片刻,自言自语:“昨日探兵已报魔界来了援军,这次许勇是来者不善,不可贸然出战。”吩咐:“挂起免战牌,严守四个营门,许勇若敢向营里冲,就万箭齐发,将他射跑。”

  转眼间五日已过,许勇日日在营门前叫骂,无奈蓝溯免战牌高悬,任他叫骂,总不出战。许勇欲冲进蓝溯营中,但营中士兵见他一接近就一顿乱箭,他也不得近前。夜晚欲趁天黑劫营,无奈蓝溯严加防守,两次劫营均未成功,连那白发老者也不得不对蓝溯刮目相看。

  蓝溯正在营中看地图,冷不防一个温柔大方的声音传来,“蓝叔叔,许勇在营前叫骂,你为何不理?”

  蓝溯一抬头,看剑凌髐蜭正挽着血沉槥笑吟吟而来,连忙起身跪下:“参见皇上。”

  “免礼。”凌髐蜭将他扶起。蓝溯据实回答:“我见魔界来了援兵,怕他们有埋伏,想等你来了再作处置,想不到……”

  “姐姐!”乐晓嘿飞一般从营门外跑入 ,扑到凌髐蜭怀里,凌髐蜭抱着他转了两圈才将他放下。

  “你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们?”乐晓嘿怪道。

  凌髐蜭微笑,“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不知为何,看到这感人的一幕,蓝溯心中首先是欣慰,随后竟是无比的压抑。

  “走,我们去营外看一看许勇。”拉着晓嘿和沉槥,凌髐蜭信心十足地向外走去。蓝溯跟在后面。

  许勇还在营前大骂。营中一声炮响,凌髐蜭、血沉槥、乐晓嘿、蓝溯在大开的营门中徐徐而出,四人都未穿盔甲,但都手持兵器。

  许勇心中一沉,对方的援军也到了!

  凌髐蜭一马当先,走上前去,雪手轻扬,扔给许勇一卷锦书,“今天我无意同你们打,这是战书,你顺便带回去吧。四日之后,我们再战。”说完,凌髐蜭回身便走,四个人又缓缓退入营中去了。

  “收兵!”目送四人回营,许勇将手一摆。

  许勇带回了战书,同时也带回了自由之邦大军已到的消息。

  此次出兵,魔界调动了三百万大军,声势浩大,在兵力上占有绝对的优势。那白发老者是魔界名将,指挥用兵均是一绝。凌髐蜭虽然也善用兵,但不过是三界新秀,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这一战还是她的第一场仗。而蓝溯虽有临阵经验,但以他的实力根本无法与魔界重臣抗衡。因此“风雅颂云”这“四圣”很为这一战担心。然而凌髐蜭与血沉槥却谈笑自若,乐晓嘿对这二人极有信心,整日也是快快乐乐的,蓝溯抱了必死的决心,也无什么牵绊。倒是“四圣”整日愁思难解,视丹如绿。

  冯羽觞、郁绯袅二人专管运送粮草,此时押解着第二批粮草走在凌髐蜭大军的后面。

  “前面有一片树林,歇歇吧!”郁绯袅走了一天一了,身体有点支撑不住了。

  冯羽觞爱怜地看着他,“那好吧!”

  粮草停在树林之中,此时冬天还是夏天,夏天的迹象依然未褪。冯羽觞随手折下几株草,变成一只小蜈蚣递给郁绯袅,郁绯袅点着它的尾巴,看着蜈蚣逼真地在草间“躲闪”,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看着他可爱的样子,冯羽觞一阵心痛,“对不起,亡国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郁绯袅摇摇头,“什么叫受苦?可以解释给我听吗?小羽,你知道吗?和你在一起的每时每刻,我都幸福无比。”

  冯羽觞轻轻地把郁绯袅楼入怀中,“这次人魔大战,生死未卜……”

  任绯袅打断了他的话,“只要让我陪在你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死要饭的,你找死啊!”忽听一个自由之邦兵生气地大骂,冯羽觞与郁绯袅互望一眼,连忙起身,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一个健壮的自由之邦兵正踢打一个老乞丐,“滚!不知死活的叫花子,要饭要到这儿来了!”那老乞丐趴在地上,有气无力。

  “大……爷,您行行好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这是一名干瘦的老人,八十尚不足,七十颇有余,鹄面鸠形,鹑衣百结,头长秃疮,嘴邪眼歪,手腐足跛,身上流脓,浑身污秽,更有几只绿头苍蝇在他头上嗡嗡乱转。他手持一块别人扔了的、占了一层黑你的破瓦片当碗,可惜这瓦片已在刚才被那强壮的士兵一脚踢做两半了。

  “滚!”那强壮的士兵再也不堪忍受他身上的污秽,捂着鼻子又给了他一脚之后便匆匆逃离,只留下老乞丐快断气的声音:“大爷,您行行……好吧!”

  郁绯袅天性善良,见老乞丐如此可怜他再也忍不住掏出身上干粮走到老乞丐面前,“老人家,快吃吧!”

  老乞丐实在是饿极了,接过来便狼吞虎咽,不一会便将郁绯袅所给的干粮吃了个精光,他趴在地上就磕头,“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不要这样。”郁绯袅把他扶起来,“遇上了就是缘分,这里还有,您拿着留着以后吃吧!”说着将自己剩余的干粮递给老乞丐,然后转身走到冯羽觞身边,“小羽,我们可以走了。”

  望着运粮队伍走远,老乞丐的目光中充满了担忧,“如此善良,将来可怎么办?这帮蓝宇国的年轻人,我是别想省心了……罢了,今天心情不好,不玩了,回去吧!”

  一座地下宫殿中。

  少年王侯飘然走进门内,两个守门士卒恭敬地跪下:“参见太子。”

  少年王侯挥挥手,走了进去。

  那个中年富商打扮的人此刻已换成了一袭龙袍,俨然是一个皇帝。少年王侯见他在这里微微一惊,走到他面前跪下,“参见父皇。”

  “你怎么了?伤得那么严重还敢出门?万一有危险了怎么办?你从紫倁那里逃回来后昏迷了十几天你知道吗?刚刚醒来没几天,你又往出跑,你还要不要命了?”龙袍的皇帝气坏了。

  “父皇恕罪,儿臣错了。儿臣只是想查出那个假冒父皇的人是谁,此人假冒父皇还救了我,他的目的我们根本不知道。我怀疑他有……什么阴谋。”少年王侯小心地说,他垂下眼帘,不敢看皇帝。

  “起来,以后不要跪了,小心撕裂伤口。”皇帝扶起少年王侯,“这件事我也有疑问,不过你如果要查派别人去就行了,何必自己动手?”

  “是儿臣太心急了。”少年王侯低下头说。

  圣界自由之邦大帐。

  乐晓嘿兴奋地计算这日子,“快了快了!明日我们圣界官府和我们自由之邦就要给那些妖怪好看了!”

  “什么‘圣界官府和自由之邦’?不都是一个意思?以后简称自由之邦得了!”蓝溯又在精文简字了,忽又皱了皱眉头,“魔界兵多将广。晓嘿,你说我们能胜吗?”

  “蓝叔叔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凌髐蜭在一旁柔和地说,话语中却充满了杀机,“我已经排练了一个新阵法,必能抵挡那些妖魔。”

  “我看要败敌军倒也不难,蓝哥不是还有些没用完的神机大炮吗?都拿出来,那些妖怪向前一冲,我们先放一顿跑,炸死一半再与剩余的交锋,胜算就多了些。”乐晓嘿提议道。

  蓝溯一听大喜,“你不早说,我都没想到!”

  凌髐蜭略一点头,“这样也好,我们去准备明日的交战吧!”

  第二日,魔界众兵已摆好阵型,一早便来营门前讨战。凌髐蜭早已把军队集结好并分为五路,自己、血沉槥、蓝溯、乐晓嘿、“四圣”各负责一路。

  双方在圣界血阵之外宽广的珗琭平原上对阵。

  冬日的阳光分外温暖和煦,似乎全然不在意一场血腥的杀戮即将来临。

  战鼓擂响,那浑厚的声音似有无边的气势,交战双方早已排开阵势,严阵以待。

  “冲!”一声怒吼,响度搞得仿佛要震破苍穹,魔界黑压压的队伍像一股死亡之流,缓缓威压过来。对面,一缕粉红色的身影抽出深藏鞘中的水晶小剑绝令,率大军直冲入这股黑色的污流中。

  一位白发老者远远站在一座小山上,他正是这三百万大军的指挥者,在他眼中,此时的敌军正在做无谓的抵抗。

  “杀光他们!自不量力!”站在他身边的副将一脸凶相,咬牙切齿地望着战场。

  白发老者微笑点头,似乎觉得手下说的很有道理,但当他的目光移向战场时,他神色一变。

  自由之邦的军队在干什么?

  原本一股的部队分为了三股,分别由穿粉、蓝的两位将领和几位穿杂色衣甲的将领带领,在魔界大军中蜿蜒前冲,形成三个很好看的波浪线,但他们的目标是什么,似乎连他们自己也全然不知。

  对方在找死吗?

  他产生了一种轻敌的心情,但这心情马上被临走前紫倁的叮嘱打退了。

  “凌髐蜭绝非善辈,她对用兵的精通程度,你我远远不及,与此人对阵,千万要小心。”

  可现在……对方绝非找死,一定是另有图谋!但这个图谋又是什么?

  罡风劲吹,自由之邦鲜艳的旗帜猎猎而动,三道流动的“波浪线”忽然又合为一处,径直挺进魔界大军左翼,只见血肉横飞,一顿狂杀乱砍之后,实力较弱的左翼部队招架不住,纷纷溃逃,左翼一乱,导致正中、右翼大受牵制,纷纷大乱,人马相互践踏,死伤无数。

  白发老者一咬牙,原来对方最初的“波浪形”进攻只是为了窥探!自己怎么就中了他们的奸计?事到如今他才体会到紫倁那句话的分量。

  副将见他这副样子,以为全完了,蓝宇国有句老话:“王子任敢打硬仗,薛鸱枭善出奇兵(注释一)。”按常理,自由之邦是薛孽的部下,对这种“硬仗”应该没什么经验,但为什么这一仗……

  ——————

  【注释一】王子任:即王政谋,字子任,号甫獍领主,曾在大槐安国和蓝宇国任职。薛鸱枭,即薛孽,字鸱枭,号凄鸷太子,自由之邦创始人。实际这句话并不准确,王政谋和薛孽都善于指挥,于硬仗与奇兵上都有造诣,并不存在薛孽不敢打硬仗,王政谋不善出奇兵一说。但薛孽总善于以奇致胜,王政谋总爱硬拼打阵地战倒是史实,以至于后人有讹误。
第八卷:卷帘茜纱窗 122.天玑
  “想什么呢?”这副将的思路很快让白发老者打断了,“你以为我们完了吗?”

  看了一眼白发老者利剑一样的目光,副将低头不语。山风劲吹,白发老者与副将衣带当风,在朝暾赤霞的映衬下显出丝丝豪壮,那老者双目微眯,左手做拈花式,忽听锣响了三声。

  这是魔界的一个出人意料之暗语,古人云:鸣金收兵。但魔界鸣金,却是要召唤出救兵。风文笑等“四圣”显然中了这计,“敌人要退兵了!杀啊!”不地方地平线边缘忽然驰来一队骑兵径直奔向魔界大军左翼,自由之邦在左翼占了上风,部队完全暴露在敌方援军的眼皮之下,眼见苦苦打开的局面又要恢复原状,自由之邦将再一次面临被包围的危险。

  见势不对,凌髐蜭一挥绝令神剑,“小槥,我去阻住援军,你小心在此!”却不防黑衣如墨的血沉槥早已提马飘在凌髐蜭面前,“我同你一起去,你说过,我们要一起承担,无论到来的是什么!”

  凌髐蜭心中一震,一起承担!

  无论到来的是什么,是生,是死,是荣,是辱,我都陪你一起承担。

  我们是平等的。无论是国,是家,都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这便是遥记预言书中“木棉与橡树”的伟大预言!

  我爱的,不仅是你伟岸的身躯,也是你足下的位置,坚持的土地。因此,你的信仰就是我的信仰,你的追求就是我的追求,我不仅仅要求你将荣誉给我一半,也要求你将危险、苦难分我一半!

  凌髐蜭险些当着三军将士的面哭出来,“小槥,谢谢你!”

  血沉槥忽然在两马靠近时抱住凌髐蜭,在后者的脸上轻轻一吻。

  这一吻已说明了一切!

  以粉、黑为首的一支大军,毅然朝敌军冲去。

  白发老者站在山岗之上,看着自由之邦的一支部队阻住了援军。双方开始厮杀。这援军是老者刻意选出的精锐,实力非同小可,平时舍不得轻易使用,今日调出,实指望能依靠它挽回败局。

  但他该意识到这个想法不现实。

  两军冲突,阵法不乱,如火如荼的军容映着如洗的蓝天更显出豪迈与悲壮。这才是战士的天下,战士的家园!

  透明的水晶小剑绝令凌风而动,凌髐蜭粉色的纱衣在风中轻舞。在这血腥的战场,两军阵前,她竟依然无所顾忌地展示自己的美丽!

  她不是兰陵王,不会戴上面具,她不是薛孽,不会假扮乞丐。她是凌髐蜭,她要绽放出自己的光彩,她要让沉槥,她的沉槥看见,她的美丽,不会在残酷中消逝,不会在危险中退缩!

  白发老者思绪一乱,眼睛移到了蓝溯那边,隐约听见蓝溯高声大叫:“来啊!你朝爷爷砍吧!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这蓝溯一定是急了眼了,若在平时,他才不会将任何好词用来形容自己呢!老者静静地想,现在的成败,全集中在凌髐蜭身上,如果凌髐蜭阻住了援军,自由之邦将胜,反之,将败。

  “冲啊!胜利了!”呼喊声将老者的思绪拉回,一眨眼间,凌髐蜭已经率军冲了过来,而魔界的精锐——那些援军竟不知所踪!

  白发老者不知道,就在他走神的一刹那,凌髐蜭的部队早将援军吞噬。

  打败了援兵,自由之邦信心大增,三路兵合为一路冲击魔界大军。魔界士兵各个心旌摇摇,两军正面冲突,刚一交战魔界部队便大败,兵败如山倒,魔界士兵拼命后退,退下三十里。

  白发老者脸色铁青,半晌才对呆若木鸡的副将挥挥手,“下山!”

  魔界大殿。

  紫倁正与紫坽甝对弈,紫坽甝神思恍惚,心不在焉。

  “专心!否则你会输得很惨!”紫倁将一个小卒向前移了一步,“将军!”

  紫坽甝毫不客气地调兵吃了这个小卒,“父皇,据说,我们三战三败。”

  紫倁冷冷一笑,“我是故意的。更何况,凌髐蜭的用兵能力三界无双,我们想胜也是不现实的。还有就是,这样可以阻住凄鸷太子的援军,因为凄鸷太子的部队都在圣界之外,圣界有个秘密,便是一年之中它要和三界切断联系三个月,这三个月中三界通往圣界的所有门都会关闭,外界的任何东西都是进不来的。只要挺到这三个月,呵呵……”

  “您的意思是……”紫坽甝还想追问。

  “这是天机,不可泄露。”紫倁的样子神秘莫测,紫坽甝不好再问。

  自由之邦营帐。

  “好!这仗打得好!”蓝溯一打仗就兴高采烈,他顾不得浑身血污,窜入自己的帐中高声大叫。几个蓝宇国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凌髐蜭大帐。

  凌髐蜭正倚在血沉槥怀中,让沉槥给自己包扎伤口。血沉槥看着凌髐蜭那张欺霜赛雪的脸和脸上温柔的表情,再也忍不住紧紧把髐蜭搂在怀中,抱得她们的骨骼都轻微地响。

  “凌儿,你说我们是不是该进兵三十里,到涿鹿?”许久,血沉槥才发现了自己的失态,放开凌髐蜭问。

  “涿鹿?”凌髐蜭对这个地名一惊。

  “是啊,与炎黄二帝战蚩尤的地名相同呢!”血沉槥感叹,“只不过这个叫‘涿鹿’的地方在圣界的魔界域内还有一个。”

  凌髐蜭随口吟出首申公豹的《涿鹿怀古》:“以二敌一怎无成,谁知是寇是英雄?孤魂深冬向北望,枉与他人做明灯。”

  血沉槥笑得很好看,“其实申公豹的这首诗是个诗谜,谜底是北极星,这个家伙很为蚩尤抱不平呢!”

  凌髐蜭摇摇头,“其实当时谁是谁非到申公豹的时候根本无从考察,书写历史的永远都是胜利者,所以历史的大部分就是成者王侯败者寇。或许是申公豹的到了什么秘密的史料才会写出这么一首诗。”

  “不过如今看这首诗,倒有点我们前途未卜的意思。”血沉槥有些忧郁。

  “开心点,小槥,哪来的那么多忧郁的事?车到山前必有路,我相信,有你在我身边,我一定会成功的!”凌髐蜭那热情、真诚的话语让血沉槥信心顿增,她忽然靠近血沉槥的耳边,轻轻问:“小槥,你说打赢了紫倁之后,我们要不要向蓝溯要圣水生小孩啊?”

  “你……”血沉槥羞得满面通红,“讨厌死了!”

  蓝溯帐中。

  “蓝哥,冷静,冷静!前人曾说:得意不忘形,失意不变形,接近成功的环境才能定型。才胜了这两三仗,你就高兴得快把房顶……啊,不,是帐篷顶掀翻了,这成何体统啊?”乐晓嘿拉住乐得忘形的蓝溯。

  “好你个晓嘿,打了大胜仗还不让我高兴!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蓝溯不管晓嘿,继续以破锣嗓子高歌:“血雨腥风挺身站,铁剑照狼烟……(注释一)”

  乐晓嘿向旁边叫他来的蓝宇国人一摊双手,“我可是尽力了,让他自己呆一会吧!说不定过一会就好了。”

  二人无奈地退了出去。

  魔界大帐。

  这一仗,魔界损失了将近三十万人马。

  “元帅,我们是否该向圣君请求增兵?”许勇小心地问白发老者。

  那老者一摇手,“不必,余下的兵还足够摆一个大阵,我们可以用这个大阵战胜敌军。”

  “摆大阵?什么大阵?”许勇急于知道阵名。

  “天玑阵。”

  一天一夜之后,蓝溯终于恢复了正常。

  “蓝哥,看不出,你打起仗来还真勇敢。”乐晓嘿这时才愿与他交谈,“也真有你的,平时我还认为你只会说嘴呢!”

  “我不是思想的巨人,但我也决不是行动的矮人。”蓝溯坚毅地回答,“或许平时我是说多了点做少了点,但是,请你相信,我一直在努力着,努力去做,尝试去做。只是有些事我不能不说出来,不敢不说出来而已。”

  “蓝哥,我理解你。”乐晓嘿深深明白蓝溯心中的痛和矛盾,他不经意间一抬头,正看见两个自由之邦兵引着一个小妖走过去,“咦?这小妖来这儿干什么?”

  “除了送书信还能干什么?”蓝溯随口答道,却忍不住忽然一惊。

  两个自由之邦兵把小妖引入了自由之邦的大帐。小妖见了凌髐蜭也不跪,将信拿在手中向前一递,“凌髐蜭,血沉槥,你们两个过来拿战书吧!”

  这个举动令在场人大惊失色。血沉槥拍案喝道:“大胆妖魔!见到圣帝圣后如此无礼,成何体统?”

  小妖反唇相讥道:“圣后您以前不也是魔界的人吗?为何骂我是妖魔?况且我来是下战书的,又不是来下跪的。”

  血沉槥气得说不出话。凌髐蜭仔细一看,这小妖正是许勇所扮。此时风文笑已走到小妖面前,伸手拿信,小妖把手一缩,“又不是给你的,叫你们的圣帝圣后亲自下来拿。”

  凌髐蜭略一思索,向极为恼火的风文笑挥手,示意他不要发作,然后拉着血沉槥得手径直来到小妖面前。

  “皇上,小心这小贼使诈!”风文笑毕竟不放心。

  凌髐蜭向风文笑点点头,又向全神戒备的血沉槥放松地一笑,向小妖伸出纤纤手指,“许大人,这回你可以给我了吗?”

  小妖将信递到她手上,压低声音说:“这次魔界的天玑阵很不寻常,你和血沉槥千万小心。”顿了顿,他又用更低的声音说:“希望你们白头偕老。”

  “谢谢你。你放心,我们会的。”凌髐蜭微笑着点点头,小妖告辞而去。

  “他也是蓝宇国人吗?”望着小妖的背影,血沉槥不解。

  “不是,他就是蓝溯口中的自私保守派许勇。”凌髐蜭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他好心来提醒我们,我怎能恩将仇报?况且,你知道吗?他一直在暗中支持我们两个。”凌髐蜭握住血沉槥的手,“他希望我们在一起。”

  “他?”血沉槥大为惊异,“那蓝溯不是打错了好人,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吗?”

  冷不防乐晓嘿在二人身后钻出来,“什么?还真看不出来,这许勇还是个蓝宇国的支持者啊!不过,姐姐,你也不用买他的帐,他是因为喜欢你才希望你幸福的,和传统的蓝宇国支持者根本两样!说不定他想借机讨好你也不一定。这帮虚伪的家伙,心里还不定想什么呢!说不定啊,他还做梦想得到你呢!”

  凌髐蜭坚定地说:“那我就同他斗到底,直到他死了这条心为止。”看着髐蜭毅然的表情,血沉槥的心中忽然涌上了一丝欣慰。

  ——————

  【注释一】血雨腥风句:蓝溯唱的是蓝宇国国歌,此歌为薛孽(薛孽作词并作曲)的作品,全歌为:

  血雨腥风挺身站,铁剑照狼烟,

  刀山火海不说险,还我山河还我权,

  纵他敌军铸金城,吾亦勇向前。

  敢下五洋,敢上九天,

  炼狱之中造铁胆,

  锄櫌棘矝赴沙场,斗败千年老封建。

  越挫越勇,斗志弥坚,

  古有愚公尚移山,

  燎原星火世代传,何惧再战千万年。
第八卷:卷帘茜纱窗 123.涵宇剑阵
  十日之后,便是破阵日期。

  “小槥,不如,我们趁今晚月色好偷偷去看一下魔界的大阵吧!”距离破阵的日子还有十天,凌髐蜭向血沉槥提议。血沉槥知道那些妖魔鬼怪喜爱夜间操练,欣然应允。

  入夜,一轮圆月挂在枝头,凌髐蜭与血沉槥溜出大营,径上南面高山。这山树木茂盛,又高又陡,是个既能良好隐蔽,又能看得清楚的好地方。

  魔界大军此刻果然在排练阵法,“天玑阵”按七十二天罡、三十六地煞、五行八卦而摆,先诱使敌军冲入,然后合围。它的信号也奇特,既非锣鼓,又非令旗,而是各种颜色的烟花。

  “你有办法破这个大阵吗?”血沉槥望望目不转睛地盯着魔界军队的凌髐蜭。

  “有。这个阵确实是天玑阵,而且这种阵法,我学过。”凌髐蜭微笑着望着血沉槥。

  凌髐蜭与血沉槥回到自由之邦大帐后,精心准备了十日。风文笑等“四圣”目睹了凌髐蜭的大胜,信心倍增,也不再瞻前顾后、忧心忡忡,而是依照凌髐蜭的吩咐,积极、主动地备战。

  蓝溯心中抑郁无处发泄,早就等着破阵的那一天大战一场以解心中烦闷,虽胜负未料,但以他蓝溯的实力至少可以赚几个小妖怪杀,故此他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破阵之日是一个阴天,微微下着点牛毛细雨,冬天如飞扬的般若一般盘旋在天地间。

  自由之邦的部队仍分三股,将领也与之前的相同。魔界大军庄严地立在阵中,摆了一个极为简单的左、中、右三军阵列,看上去颇有些没什么了不起的样子。

  凌髐蜭依旧未穿盔甲,粉色的纱衣在喋血的战场上自由地飘扬,看的两军将士都流露出爱慕之意,她望着敌军,目光淡然如水,眉目如画,绝色倾城,冰雪般的纤手抽出绝令神剑,“杀!”

  蓝溯等这个字已经等了足足十天,刚一听到便勇往直前直冲向敌军右翼,流云双钩连砍带挑,只杀得魔界军队人仰马翻,纷纷逃走。蓝溯用双钩开出一条血路,乐晓嘿率众兵紧紧跟随。这支军队所到之处无人可挡,杀死那些小妖好似砍瓜切菜一般。

  “四圣”不甘落后,引兵直袭魔军左翼,刀枪斧钺,锐不可当。“四圣”齐驱,将左翼的狙击彻底粉碎。

  与此同时,一道粉红色的闪电径直冲入了正中,那所向无前的气势压得魔界众兵无一不后退。登高远望,魔界原本整齐的大阵宛若被以钴蓝、粉色、杂色为首的三支军队撕裂了三道血红色的口子,原本有序的魔界军队很快溃不成军。

  那位白发老者静静站在远处山上,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这三支队伍,见他们已完全冲入了大阵,他拔出腰间的焰火信号,直指向天,一团翠绿色的烟花在这阴暗的乾坤间开得越发灿烂,但传达的却是个死亡的信号——合围!

  远处,魔界将领见到这个信号,齐齐高叫:“封锁四门!”率军猛冲上去,将大阵的出入口死死封住,他们脸上洋溢着阴谋得逞的奸笑,仿佛对手已经是俎上之肉、网中之鱼。

  凌髐蜭拉住缰绳,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似乎在闭目沉思着什么,那如玉的面庞与裹在粉色纱衣中的玲珑身子无疑是一种绝艳,血沉槥静静地信马上前,拉住了她的手,用一种信任与爱恋的目光望着她,“有把握吗?”

  凌髐蜭绝美的面靥上荡漾起醉人心魂的微笑,笑得经验而又邪魅,无人知道那令乾坤失色的笑容背后暗藏了什么,“你知道的,我早就料到了。”就在用银铃一般的声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凌髐蜭纤长的手指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只焰火,玉手轻启机关,一道美丽的粉红色信号直冲云霄。

  就在此时,自由之邦的队伍突然散开,钴蓝、杂色两支队伍径直冲向两个阵眼,而以粉、黑二色为首的队伍直取点将台。

  不好!那老者大惊失色,慌忙放出一团白色焰火,变阵!

  但他本该留着刚才的吃惊以后用。

  就在白色焰火升空的一瞬,忽然间远处五色焰火齐齐升空,且位置正是他的这个方向!漫天焰火如同绝美流星,滑过冰冷的天空,留下一瞬间的艳丽。

  凌髐蜭竟有这一招!那老者张大了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忽然感到了一种恐惧,他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对手!

  而结果,注定是惨败!

  魔界众兵见了天上五彩缤纷的焰火顿时心志大乱,排练这个大阵之时他们可是未被教过见到五色焰火齐放该做什么。虽然此时他们中聪明的已经猜到了是自己敌人搞的鬼,可是……

  失去了指挥,他们又该怎么办?

  也就在魔界军队心志大乱的一刹那,魔界军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了巨变,意志薄弱的妖怪甚至已经无心抵抗了,打两下便退开了。大阵之内,四门大乱,以钴蓝、杂色为首的军队直攻向两个阵眼,那漫天的焰火就是胜利的号角,给了他们信心,给了他们勇气。此时不知队伍中谁喊了一声:“冲吧!别怕!我们已经把他们的老巢端了!”自由之邦众兵顿时士气高涨,喊声震天,分外英勇。魔界众兵闻此声更是魂飞胆裂,心如悬旌,越发无心恋战了。

  白发老者见此情景心惊肉跳,面如死灰,转身就要溜下山谷逃命。“这凌髐蜭的用兵实在可怕,我们此番必败!”冷不防旁边副将一把将他拉住,“元帅别急,她一个小小孩童有何本事?就算攻到了点将台她又能如何?她破得了神石吗?别忘了,如果控制不了阵中心的神石,她之前所作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老者站住脚,心情沉重,“现在也只有看神石的了。”

  天玑神石,位于天玑阵正中的压阵之宝,是魔道圣君宝库中代代相传的宝物。

  凌髐蜭与血沉槥此时已攻进阵中心点将台,,神石静静地立在点将台的供桌上,只见它通体透明,显金黄色,周围却放出五色霞光。

  血沉槥认得这个东西,她不由得担忧地望了凌髐蜭一眼,“这是天玑神石,威力奇大,你要小心。”

  凌髐蜭自信地向她点点头,手中透明的水晶小剑绝令不知何时变成了蓝色,凌髐蜭以剑指天,“晴宇,现在靠你了,由你来召唤涵宇和妍宇!”

  刹那间,晴宇剑上的蓝光增亮数倍,阴霾笼罩的天空刹那间云开雾散,碧蓝如洗,与晴宇剑上如天似海的蓝光交相辉映。此刻,蓝溯与晓嘿已突破右翼直达点将台,见到这一幕,又惊又喜。

  晴宇直直指向天空,剑身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倾诉着千年的不幸。它的主人,几任主人,无一能避免悲剧的下场。而它,也将陪着那些不幸的主人们,悲痛一生又一生。

  晴宇,你怨吗?你恨吗?你痛吗?你责怨过为什么你找不到自己的伯乐吗?你后悔为何不发挥你的威力毁灭邪恶吗?

  如果,你难过,就叫出你的两个同伴吧!让它们陪你倾诉,陪你洒泪!

  凌髐蜭默默祈祷着,忽然,晴宇剑斜飞而去,在它的体内窜出一黑一粉两道光,是涵宇和妍宇!

  三柄剑相遇,位置立刻重排,涵宇位于正中,妍宇、晴宇分列左右,刹那间黑、粉、蓝三色光芒铺天盖地,无数流光彩云在天空中围绕“三宇”旋转飞舞,三柄剑轻轻地自动旋转,幻化出无数小巧玲珑的化身,瞬间满天都是三色神剑。

  “涵宇剑阵!”蓝溯失声叫道。

  无数的三色神剑在空中无规律地飞舞,三柄主剑不断将自己所发的光的强度提升,直到提高到耀眼的程度。三柄剑此时也不再旋转,而是重叠交错,分而又和,和而又分,不停地重复着一个路线。

  “开!”凌髐蜭双手一叩封印,剑阵之内顿时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由三色剑的化身开始有规律地旋转着,终于整个剑阵都融入漩涡之中了。凌髐蜭向上抬手,将剑阵的位置又向上提升三丈,只见漩涡渐渐向内拢去,终于形成一道很粗的光柱,呈黑、粉、蓝三色,带着不甘压迫的逆天磅礴之气,径上重霄,直达九天。

  然而,不知何时,也许是达到了预定的速度之后,它折了回来,借着重力的作用,头向下,再一次提速,向着天玑神石一头撞去。

  天玑神石此时似乎也感到了危险,一道金光在其上飞射而出,五色霞光迅速向一起汇聚,幻化出一道金色光柱,由下而上全力迎击三色光住。

  “大家小心!”蓝溯意识到了危险,连连挥手,示意众人卧倒在地,此时三色光柱与金色光柱正好相碰。

  一声摇震山岳的巨响,大地剧烈震动,有几处裂开了几丈宽的巨缝。蓝溯抬头,只见二光柱并未消失,反而汇聚着力量准备着再一次的碰撞。

  刚刚的碰撞将两道光各震开三尺,此时三色光柱如同如意金箍棒从天上飞下来一般,浑身散发着三色光芒,以旋转运行的方式再一次对撞金色光柱。

  “轰!”震耳欲聋的响声之后便是天翻地覆般的巨动。蓝溯、乐晓嘿紧紧趴在地上,生怕一个不留神跌进那几丈宽的地缝之中。他们随着大地震动而摇动,饱尝了命悬一线的滋味。

  摇动渐渐停止,无论是自由之邦的军队还是魔界的军队都已经人仰马翻。漫天霞光异彩翩然而舞,欺流星,赛彩云,只可惜无人敢抬头来看。

  凌髐蜭和血沉槥是唯一没有倒下的两个人,涵宇剑阵的进攻一开始,凌髐蜭就把血沉槥抱进了怀里。

  三色光柱还停在那里,三色光在上面静静流转,金色光柱早已不见,点将台处出现了一个黝黑的深坑。

  凌髐蜭将手一伸,深坑中一团黄色顿时跃出,飞到她手上,现出了原形。

  天玑神石。

  天玑神石已经被凌髐蜭收服了。

  此时,凌髐蜭右手一挥,三色光柱自动升高,头一转,直射向远处白发老者所站的山顶上,那老者与副将被刚才的震动推倒,此刻还来不及爬起来,三色光柱已劈头盖脸压了下来。

  “啊!”“啊!”两声惨叫紧接着一声巨响,远处山峰上升起了一团血红色的烟雾。

  凌髐蜭又一挥右手,光柱迅速返回,垂直旋转着,自动解体,又变回三把主剑与无数小剑。

  “出!”凌髐蜭一声令下,主剑不动,小剑们冲入大阵,四处乱飞,遇见自由之邦兵便自动避开,遇见魔界兵便格杀勿论。蓝溯眼见此情此景,心中大喜,爬起来率领自由之邦兵配合小剑一顿狂杀乱砍,将魔界三百万大军杀得片甲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