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宫殿
作者:蓝宇国主
第九卷:为君揽月笑吴刚
第九卷:为君揽月笑吴刚 124.璜咏关
  紫坽甝接到八百里加急奏章翻开一看,大吃一惊,急忙跑入紫倁寝宫。

  “父皇,前方战报。”紫坽甝双手将奏章呈上。

  “不用看了,打败了,全军覆没,对不对?”紫倁毫不在乎地一笑。

  “父皇您知道?”紫坽甝大惊失色。

  紫倁摇摇手,“你下去好了,此事我自有安排。”

  “这仗打得太痛快了!”乐晓嘿高兴至极,一跃窜入蓝溯帐中,“蓝哥,我现在越来越佩服我自己了!”

  蓝溯一改往日的愁容,“是啊,但愿我们能得到最终的胜利。”

  “一定会的!”乐晓嘿对未来信心十足,“不过,蓝哥,我姐姐用的那个阵你好像认识啊!能不能给我讲讲?”

  “让你姐姐给你讲去不更好吗?”蓝溯不解。

  乐晓嘿一脸沮丧,“她?她可不方便。你也知道,现在天都黑了,她正在床上搂着我沉槥姐夫……”

  “停!别往下说了!我给你讲。”蓝溯害怕道,“涵宇剑阵是一套由蓝宇国人自己铸剑、编阵、用阵的阵法。当年,华胥国第一任国君殷溵死后,其师王蜮接管华胥,她用殷圣主的尸体铸成三把宝剑。一把通体黑色,阳刚之气十足,拔剑处天日动摇,鬼泣神哭,万丈豪迈,撼天动地,取名涵宇。一把通体粉红,以柔克刚,温柔似水,洁净灵动,拔剑处花羞月闭,雁落鱼沉,取名妍宇。第三把通体蓝色,柔中有刚,刚中有柔,刚柔并济,阴阳相合,拔剑处风生云动,白虹贯日,取名晴宇。后来王蜮又借三剑气质编出一套阵法,取名涵宇剑阵。三剑之中涵宇属阳,妍宇属阴,晴宇阴阳相合,因此在布阵时往往以晴宇召唤涵宇、妍宇。此阵威力极大,且只有三宇聚齐时才能布阵。相传武王伐纣,通天教主于朱仙镇上布下了一个诛仙剑阵,周军莫能近。王蜮作为周军的支持者,独自一人带三宇神剑进入诛仙剑阵,布下涵宇剑阵以阵对阵,结果大破了诛仙剑阵不说,还将守阵的四把神剑中的屠仙、戮仙彻底震碎,绝仙震作三段,诛仙震除了好几道裂缝,通天教主狼狈逃窜。不过我估计,这‘四仙’神剑到现在除了诛仙一个也不能用了。”

  乐晓嘿听得两眼发直,“太厉害了!那除了王蜮,也就仅有我姐姐能操纵涵宇剑阵了吧?”

  蓝溯摇摇头,“其实不止的,许多先人,比如无法、薛孽……应该都能。晓嘿,我们现在就要过魔界的两关——璜咏关,玘咏关了,过了这两关就可以直达魔界都城了。你说我们能有几成的把握破这两关?”

  “十成!”乐晓嘿笑嘻嘻地回答,一点也不庄重,“有了我姐姐,破这两关还不易如反掌?”

  “对了,晓嘿,羽觞和绯袅运粮去了,怎么这么久还不到?”

  乐晓嘿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这还不全怨我姐姐?又不是不知道他俩的关系,非让他俩一起行动。说不准啊,他们是谈情说爱说得忘记了时间了。”

  “岂有此理!羽觞和绯袅怎么会是这样的人?”蓝溯不信。

  “反正现在大军粮草充足,他们晚来一点也什么事。再说,现在强盗多,说不定哪里闯出一伙不知天高地厚的强盗,耽误了他们的行程也未定。”乐晓嘿言归正传。

  蓝溯连连点头,“这种可能性最大。不过,以冯羽觞与郁绯袅的实力,一帮强盗应该奈不了他们何。”

  凌髐蜭搂着贪婪地呼吸她身上香气的血沉槥,将天玑神石递给她,“这原本是你父皇宝库里的宝物,紫倁强占了它,现在我把它抢来还你。”

  血沉槥心情复杂,“这神石,还有你第一次见到我时送我的那个螺壳——天玥神螺,是我父皇生前最爱的两样宝贝。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拼命才抢来,真舍得给我吗?”

  凌髐蜭笑了,“连我都是你的了,还有什么不舍得给你的?”

  血沉槥抱住凌髐蜭的腰,有种想哭泣的感觉。

  为了她,髐蜭宁愿背上永世骂名,

  为了她,髐蜭宁愿一掷锦绣江山。

  只因为,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凌髐蜭永生永世都是血沉槥的人,血沉槥也永生永世都是凌髐蜭的人!

  “凌儿,今生今世,能遇见你,我无憾了。”靠在凌髐蜭柔软的胸脯上,血沉槥动情地说出了肺腑之言。

  一百年的等待,只为了两世依恋。

  呼唤着,永不放弃,即使要在奈何桥上了却今生也要再续来时的情缘!

  “小槥,谢谢你,你知道吗?没有你的那些年,我只要一想到能再见到你,所有的困难就都不再是困难了。”凌髐蜭抱着血沉槥柔柔的身体,想起那些艰难岁月的旅程,不禁百感交集。

  因为有你,因为知道你在等待着我,所以我才能坚持到如今。

  “蓝哥,那我问你,‘不灭剑诀’与‘涵宇剑阵’哪个更厉害?”乐晓嘿忽然转移了话题。

  “当然是‘不灭剑诀’厉害。”蓝溯答道。

  “我姐姐说,‘不灭剑诀’的法术载体是恨。什么是法术载体啊?为什么‘不灭剑诀’一定要以恨为载体,而不以其它东西为载体呢?”乐晓嘿的好奇心一来,问题就会成串,叫蓝溯应接不暇。

  “法术载体是整个法术围绕的忠心,就像一篇文章的主旨一样。它是灵活的,可以是一件事物、一种现象,也可以是一种情感。而通常以情感为载体的法术威力较大,所以应用得最广泛。”蓝溯只得耐心为他解释,“至于‘不灭剑诀’的载体为何是恨而不是别的,还要从它的产生背景说起。当年,冰游、冰凝二人夺取了蓝宇国政权,‘不灭剑诀’创始人薛孽的遭际以及他的家人遭际都极为悲惨,薛孽在被追杀中与父亲失散,又痛失养子,终于彻底堕落,成为坏人,而支持他活下去的也唯有无边的仇恨与无尽的痛苦,他在这两种情绪等影响下决心创编一种法术以对付‘幽梦影’和‘雪游曲’。而他当时所拥有的情感唯有痛苦与仇恨,他便选择了以仇恨作为这法术的载体。”

  “啊?那我姐姐炼这样的法术会不会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啊?”乐晓嘿担忧道。

  “应该不至于。”对于“不灭剑诀”,蓝溯的了解也是有限的,他推测道,“我看髐蜭现在很冷静很清醒呢!”

  三日后。

  自由之邦大军浩浩荡荡,在距离璜咏关十里处扎下营寨,凌髐蜭、血沉槥、蓝溯、乐晓嘿以及“四圣”率兵直至关前。

  蓝溯还带来了“神机大炮”,之前自由之邦与魔界的那场打仗他本就欲使用这大炮,凌髐蜭也答应他使用,但不知为何那日他将大炮之事忘了个一干二净。不过如今正好用它破关。

  璜咏关居高临下,城墙坚固,易守难攻,凌髐蜭轻叹一句:“真是自古兵家必争之险地。”

  蓝溯的目光仅盯着城上,“管他什么险地不险地,神机大炮一轰,什么险地也不算险地了。随心城那么坚固,还不是一轰就攻下来了?”话未说完便被旁边的乐晓嘿狠狠拧了一下,转头一看,只见血沉槥正含泪向他怒目而视,他不禁懊恼不已,心中暗骂自己蠢材,连忙改口道:“最后那一句是徦珵瑧那自私保守派得意时对我说的,不过实在不该往这里用。”

  见他连连失言,乐晓嘿连忙转移话题,“蓝哥,既然你的大炮那么厉害,何不攻一下璜咏关试试?”蓝溯一听有又仗打,大喜过望,转头征求凌髐蜭的意见。

  敏感的凌髐蜭已经察觉到血沉槥的不对,把沉槥抱在怀中柔声安慰着,见蓝溯望向她,她不带丝毫的情绪,“蓝叔叔,试试吧!”

  蓝溯信心百倍地应了一声:“是!”传令:“来人!将大炮推至关前,开炮!”

  自由之邦兵立刻推来一百门神机大炮,在关前排列成一个火炮阵,装上炮弹,向着城墙就猛轰过去。只听炮响不绝,山摇地动,第一轮进攻过后,战场上硝烟弥漫,到处都是火药的气味。不一会儿,硝烟渐淡,露出破损的城墙,墙体被轰出了好几个大洞,使得整个城墙显得摇摇欲坠。

  自由之邦众兵都喜形于色,璜咏关立即可破了!不料就在此时,只听一阵砖瓦响动之声,城墙上的沙石土块毫无征兆地自动移动起来,不一会儿几个大洞就被完全修复了。

  自由之邦众人吃惊不浅。此时,璜咏关城墙之上出现了一位靛青脸的魔界将领,“请敌方主将出来答话!”

  凌髐蜭牵着血沉槥的手,向前走了一步,“将军有何话说?”

  那名不见经传的将领看了二人一眼,“原来是圣界皇帝、皇后。天下有东西之分,南北之界,各国军民,各守其土,圣帝为何无故犯我边界?”

  凌髐蜭朗声答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贵国紫倁圣君无理取闹,妄动干戈,我也是为此来讨个说法,何来无故犯你边界之理?”

  那魔界将领无言可答,片刻又道:“凌髐蜭,我劝你回去。综你有通天本事,又奈何得了我这神境天墙和关中机关吗?”

  “那我们可以赌一赌。”凌髐蜭微笑这望着他,粉色的衣袂在风中飘飞,更显得她绝世独立。

  那魔界将领竟有些呆住,这是一种怎样的美丽啊!雍容娴雅,妩媚不俗,纵使上穷碧落,也无法找出与之匹敌者。

  可是,这样的美丽,面对的却是毁灭。

  “圣帝想赌什么?”那将领调整了一下情绪,凌髐蜭的美太厉害了,让人不由自之地被扰乱了心智。

  “赌朕能否破了你这神境天墙和城中机关。”凌髐蜭淡淡笑道,让人猜不透她的底细。

  那魔界将领一愣,随即仰天大笑,转眼间就消失在了城墙之后。

  血沉槥担心地看了凌髐蜭一眼,“凌儿。”

  凌髐蜭自信地向血沉槥一笑,“小槥,你愿意同我一起对付这神境天墙吗?”

  血沉槥颇有犹豫,“我……能行吗?”

  凌髐蜭信任地望着她,点了点头,一搂她的腰,二人一起飞到空中,“蓝叔叔,看到蓝色的信号立即向城墙开炮!”
第九卷:为君揽月笑吴刚 125.战后
  “是!”蓝溯立刻去准备。

  在空中,凌髐蜭松开了血沉槥,手中幻化出透明的绝令神剑。顿时,一道粉光充斥天地间,凌髐蜭手中握剑,深吸一口气,向东南西北个虚劈一剑,四个方向立刻出现四道浅粉色的符文,同时,西北、西南、东北、东南四个方位又出现四道清蓝色符文,与粉色符文交相辉映,衬得凌髐蜭那窈窕的身姿更加绝艳动人。

  将剑指向城墙,凌髐蜭右手一挥,绝令横飞而去,在空中幻化为一条粉色的蛟龙,张牙舞爪,直扑城墙。

  城墙本来暗淡无光,此刻却突然金光遍体,飞速地汇聚着所有的力量。见粉龙欺近,墙的正中发出一道五光十色的流转光柱,全力迎上进攻而来的粉龙。

  凌髐蜭左手连挥,四道粉色符文向粉龙飞去,围绕在粉龙周围。粉龙见金光欺近,也不慌张,大口一张,一举将金光吞入口中,四道符文此刻全部附在粉龙上,粉龙张着口,贪婪地吮吸着金光,似乎要把墙上的金光也吸入口中。

  蓝溯见此情景心下大骇,忍不住担忧地对晓嘿道:“髐蜭在干什么?这种不顾一切吸收对方攻击力的做法到头来只会削减自身的防御力!这不是找死吗?”

  乐晓嘿也不明所以,只有点点头。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就在城墙与粉龙相持之时,四道清蓝色符文飞了来,趁城墙不注意一举攻破了它的防御。刹那间,四道清蓝色符文全部贴在城墙之上,金光四处乱窜,明显呈混乱之势,清蓝光则如燎原的星星之火,越来越强。见时机成熟,凌髐蜭掏出一个小火筒,一道蓝色烟花直冲云霄。蓝溯手一挥,万炮齐发,直击城墙,瞬间硝烟弥漫,爆炸之声不绝于耳,城墙四分五裂,纷纷坍塌下来,变成了一堆毫无光泽的普通石头。

  趁此良机,粉龙将吸入体内的金光一吐而出,金光一分为四,变为四道,四道粉色符文离开粉龙,各引一道金光,在空中飞舞、盘旋,不时交错重叠,渐渐幻化出无数道粉色符文、无数道金光。天空变成了金光与粉光的世界,无比绚烂。

  凌髐蜭手一挥,粉龙将头一转,化作绝令,飞回到凌髐蜭手中,粉色符文与金光像听到了什么命令,顿时一起掉头冲向城中,转眼不见。

  凌髐蜭欣慰地一笑,“城墙和城中的机关一个被我攻破了,一个被我封印住了,应该都对我们没有威胁了。但城中的毒气……我没学过医术,真的无能为力,小槥,这个只好靠你了。”

  “放心!”血沉槥回以一个淡然的笑容,喃喃地念诵一段咒语,“百草聚,神符出!”

  白光顿时洋溢于天地间,空中弥漫着草药的清香,一道轻灵透明的光线直扑入城中,一声巨响,城中的黑气顿时四散,露出城中或是美轮美奂,或是破旧简单的房屋。居住在里面的众妖魔见城破,纷纷现出原形,四散奔逃。

  空中,凌髐蜭紧紧把血沉槥拥在怀中,二人缓缓飘下,到了地面依然不愿分开。

  自由之邦大军开进璜咏关,蓝溯险些得意忘形,不经意间转头看见紧紧相拥的凌髐蜭和血沉槥,不禁百感交集。

  此时,她们有着万语千言想对对方说,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平日里,多少真情告白,多少甜言蜜语,而此刻,都失去了颜色。

  我愿意转身背弃一切,抛弃全三界,只要可以拥有你!如果,没有你的存在,即使为三界景仰,也没有价值,即使当三界圣主,也毫无意义!

  慕容孤云望着凌髐蜭和血沉槥,喃喃地问:“她们的未来,将会怎样?”

  风文笑伤感地说:“未来?怎么会有未来?”

  “怎么不会?会!”冷不防一个坚定的声音说,这声音仿佛一个创造历史的奴隶,浑身上下散发着勇敢与坚定的气息,“只要抗争,只要战斗,早晚有一天,她们会有美好的未来,会有圆满的结局!”

  凭声音,就已经能确定这话的主人了。

  “有些事,或许本身就是一个凄美的错误。”风文笑淡淡地说。蓝溯跳了上来,一把揪住了他。

  “当初薛孽真是看错了你!你的脑子里哪来的这些封建保守妥协的东西!没有什么错误,没有什么不可以,是人们的脑子错误地认为不可以!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东西,只要十二分地相信,雕塑也可以变为美女!你记得王子任的野史吗?在槐安,王子任固执地说太阳可以从西边升起,众人大怒,要将她烧死,得槐安国君庞雪制止才免,后来,庞雪得到一次偶然的机会到了南方的神界,才发现那里的太阳每日都是从西方升起!正是由于你们的胆怯、怀疑、每日沉浸在哀伤里、在柔情中消磨了自己的意志,历史才会止步不前!看到髐蜭和沉槥,你们应该高兴,而不是对她们的前途如此悲观!薛孽若在天有灵,看到你们这样,说不准多么难过呢!你们对得起他吗?”蓝溯热血沸腾。风文笑、慕容孤云沉默不语。

  远处,乐晓嘿已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他挠挠头。自由之邦的人多崇尚无爱无欲,跟蓝宇国第三城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为什么……可以接受第三城邦,却无法接受第二城邦,这不成笑话了吗?这怎么可能?难道,真的是人本身太复杂,以自己的阅历,根本无法理解这复杂程度?

  但他的思绪马上被沸腾的军队打断了,吵闹的军队欢呼着、高叫着,执着地赶走了城中的凄凉,显出一种人间本真的喧嚣。

  乐晓嘿看一眼蜂拥入城的军队,转头再看看毅然决然离开风文笑和慕容孤云向城中走去的蓝溯,一种感慨油然而生。

  何必那么较真呢?不是所有的理论都是对的。

  想到此,他有些释然与轻松,“世间何来的绝对正确?对自己有价值的,能让自己快乐的,能帮助自己的就是对的。”

  蓝溯在他身边走过时,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勇敢地战斗下去,为了我们的明天,坚强的战士。早晚有一天,世界会因我们而清醒,早晚有一天,悲剧的结局会为我们而改写。”

  乐晓嘿诧异地看一眼在众人眼中是笨蛋的蓝溯,如果不是那几近狂热的追求,这个蠢笨的凡人恐怕到死也不会明白另一个人的心思。但是,笨蛋蓝溯做到了。只是,或许连他蓝溯自己也不会明白,他的一切,正是他对风文笑、慕容孤云所说的那番话的最好证明。

  这一夜自由之邦驻扎在璜咏关。

  “蓝哥!”第二日清晨,早早地来找蓝溯。

  蓝溯粗布蓝衣地在帐中走出来,看了看晓嘿,“打了胜仗就是不一样啊!你前几日还劝我得意不忘形,如今你高兴成这个样子了你还有何话讲?”

  乐晓嘿不服气,“我是很高兴,可也没又蹦又跳啊!听说你昨天晚上乐得到帐篷顶上大唱凯歌去了,对不对?”

  “我不就是唱几首歌吗?再说,九年了,我从来没这样高兴过。”蓝溯百感交集。

  乐晓嘿忙说:“好了,我姐姐和小槥姐姐叫我来找你,我们快走吧!”说完一拉蓝溯,二人直奔大帐。

  蓝溯早就料到凌髐蜭此次是为了玘咏关,果不其然,二人一到大帐便发现“四圣”等重臣在座,见他们来到,有的人点了一下头,也有的人不理不睬。

  “破了璜咏关,玘咏关又是一道天障。众卿有何计谋可以破敌?”凌髐蜭柔和地问,似乎是一个和众臣要好的朋友在征求他们的意见,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凛威。

  蓝溯不由得对凌髐蜭肃然起敬,果然是圣界天子,魅力非凡!

  “打!”徐雅青早在蓝溯思绪游离时站了出来,“杀了这帮妖魔鬼怪,免得他们害人!”

  风文笑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也只有这样办了。为今之计,除了强攻,别无他策。”

  吴欣颂站在阴影里,自从紫坽甝走了以后,他大权旁落,也尝够了冷板凳的滋味,此时他暗暗扫一眼蓝溯,没有说话。

  蓝溯、乐晓嘿也加入了众臣的商议之中,但显然也没议论出什么来。凌髐蜭微笑着望着众人,淡淡地道:“我倒有个小计策。”

  众臣立刻静了下来。

  “我们的这些仗缴获了敌军的不少衣甲,我们可以派一千精兵,换上魔界衣甲,谎称是璜咏关撤退的部队,那玘咏关妖魔必定开门迎入,大军随后赶去,到时候里应外合,一句便可夺关。”

  众臣一愣,继而不得不佩服凌髐蜭的计策之妙,“皇上神机妙算,那伙妖魔鬼怪必败无疑。”

  凌髐蜭微微低了一下头,脸上泛起淡淡的绯红,“大家过奖了。”那羞怯的美让血沉槥再也忍不住将她一把抱入怀中。

  众臣神色微变,继而释然。蓝溯得意地看着众臣的样子,那份高兴之情不亚于打了一个打胜仗。乐晓嘿看看凌髐蜭、血沉槥再看看蓝溯,觉得现在的蓝溯简直像个三岁小孩。

  夜幕低垂时,凌髐蜭与血沉槥正在灯下一起批阅奏章。

  “奇怪,风羽觞和郁绯袅怎么还不回来?押送粮草要那么长时间吗?”血沉槥在奏折堆中翻找着,“这次还是没有他二人的奏章,足以排除他们遇到强盗或者敌人的可能。”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凌髐蜭沉沉地说,这预感来得太突然,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它到底在预示着什么。

  “什么预感,让你这么不舒服?”血沉槥身体一软,躺在凌髐蜭怀里。凌髐蜭玉指触到血沉槥柔软的身体,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或许是我乱猜。”笑了笑,凌髐蜭抱紧了血沉槥,只要把沉槥抱在怀里,一切消极、悲观的思想便都跑得无影无踪了,“我相信羽觞和绯袅的实力。我想,即使是遇到困难,他们也一定可以克服的。小槥,相信我,太阳就要升起来了,曙光即将在圣界重现。”

  血沉槥信任地望着凌髐蜭,柔弱而又开朗乐观的凌髐蜭总能说出让人满心希望与憧憬的话语来,让人油然而生一种自豪和一股前进的动力。
第九卷:为君揽月笑吴刚 126.有无
  蓝溯正在自己的营帐中踱步,一直飞镖忽然破窗而入,见这飞镖速度不快,蓝溯手一伸接住了它。

  原来飞镖的后面绑着一封短信,信的重量影响了它的速度,蓝溯不假思索地打开了信。

  今夜子时,郊外相见。

  吴欣颂

  蓝溯将信握在手心,手一伸,信已成碎纸片,四散纷飞而去。蓝溯心下嘀咕,“这吴欣颂找我何事,不来大营,反而要等到半夜?”

  夜半子时。

  蓝溯带着几丝睡意垂头赶到郊外,吴欣颂站在月下等候,眼神中多了几丝诡异。

  “吴大人,有什么事不能白天说?”蓝溯有点不高兴,这几天的行军打仗他没少出力,如今又得不到休息,不由得心生抱怨。

  “难道蓝皇叔愿意我将你的丑闻在大白天公之于众吗?”吴欣颂淡淡的一句。蓝溯立刻睡意全消。

  “你说什么?我的丑闻?”蓝溯大笑,“我蓝溯行得正,走得端,三条大路走中间,何丑闻之有?吴大人也太会开玩笑了。”

  吴欣颂不慌不忙,“蓝大人,你听过一句古话没有?有什么别有病,缺什么别缺德。蓝大人于此可是兼而有之,大人应该还记得您给赢月酋长的那封假话连篇信吧?”

  蓝溯怔住了。

  “在信中,你把所有的责任推给了徦珵瑧。可是,你也太大意了,你没有注意到我,我在暗中留了你诬陷徦珵瑧的所有证据。”吴欣颂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蓝溯,“我可以证明,你灭掉随心阁,不是徦珵瑧指使,而是你与紫坽甝合谋!”

  蓝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就是点流言蜚语吗?你爱把这事说出去尽管说,我蓝溯可不怕这一套。流言止于智者,况且我蓝溯的骂名已经不小,再提高点也无所谓。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回营睡觉去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吴欣颂神色微变,想不到蓝溯貌似容易对付,实则不然。他冷笑一声:“你不怕我去报官?”

  “请去,反正我左右是个从犯。”蓝溯满不在乎地道。心下暗想:你还是有所图谋,否则就直接取报官了,何必先告诉我一声,我偏不让你这图谋得逞。想到这里又补了一句:“我又不怕死。”

  “蓝大人请留步。”吴欣颂赶了上来,挡在蓝溯面前,扬了扬手中的浅黄色符文。

  蓝溯认识不少稀奇古怪的符咒,这个却没见过,不由得十分好奇,“这是什么?”

  “千音符。”吴欣颂狞笑道,“它可以记录下别人的声音。而且把两片符文合为一片时,记录的声音就可以被放出。”说完他从怀中掏出另一片,两片一合,符文中顿时传出了一阵说话声,是蓝溯和紫坽甝的对话:

  “她不会有危险吧?”

  “你以为我会舍得吗?”

  “那你最好放明白点,现在你也是凶手之一。”

  “我不是凶手!”

  “你是。你亲手毁了随心阁,你骗血沉槥去凄鸷亭,用机关杀了她,还招来一群野狼吃她的遗骸……”

  “这些都是你做的!是你的主使!”

  “髐蜭!你醒醒,你醒醒!我要澄清事实,我要澄清事实!我是无辜的!无辜的!”

  “别叫了!她醒不了。即使她醒了也没有用,你好好想一想,她是信我还是信你?”

  吴欣颂骤然分开了两片符文,奸笑道:“蓝大人还想听吗?”

  蓝溯脸都绿了。

  本以为,千隐秘,万隐秘,自己毁了所有的书信,自以为消灭了所有的证据,可谁料到吴欣颂会有这么一招?

  可现在呢?怎么办?让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前功尽弃吗?该怎么办?

  自己当初为何不再小心点,自己当初为何要多惹吴欣颂这个麻烦,为何只凭一时快意忘乎所以以至于让吴欣颂这个奸贼钻了空子?想到这一切的一切,蓝溯后悔莫及。

  难道,一切就这么完了?他蓝溯不甘心啊!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

  “蓝大人,”吴欣颂似乎看出了蓝溯的焦虑,“我可以不把这些证据公之于众。但前提是,你以后必须听我的话。”

  原来吴欣颂只是想以此控制他!蓝溯终于明白了吴欣颂此次的目的。这个奸贼!

  见蓝溯还在犹豫,吴欣颂晃晃手中的符文,“你应该可以想到,这个要是到了邦主手里,你会是何下场。”

  蓝溯心下一沉,但随即心绪被理智牢牢控制住了,不能迈出这一步,不能上这贼船!否则自己下场比证据落到凌髐蜭手里更惨!

  心一横,蓝溯毅然决然地道:“要我听你的话,这不可能。至于证据,你愿意公之于众还是交给邦主你自己决定。关于此事,我已经向邦主自首过了,邦主已经知道。”

  “什么?”尽管吴欣颂有心理准备,还是吃了一惊。凌髐蜭神机妙算,完全有知道的可能。

  “蓝大人,你知道,说谎是要付出代价的。”吴欣颂忽然冷笑。

  “所以我不敢说谎,请去问帮主。”蓝溯一咬牙,赌一赌。

  “不错,蓝叔叔已经向我禀报过了。”忽然,远处传来了一个如莺似燕的声音,一袭粉色的女子牵着一袭黑衣的女子婷婷而来,说不出的秀丽淡雅,仙姿佚貌。

  吴欣颂大惊失色,蓝溯更是险些当场被吓昏过去。二人一起跪下,“参见皇上、皇后。”

  “平身。”凌髐蜭将二人扶起来,和颜悦色地对吴欣颂说:“关于你的一切,我已尽知,”见吴欣颂惊慌失措,她浅浅一笑,“我不怪你,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坽甝走后,确实冷落了你,这是我的不对。其实以你之才,欲居‘四圣’之上也不无可能。”

  吴欣颂眼前一亮,“邦主,您真的以为……”

  凌髐蜭微笑着点了点头,“只不过大敌当前,我们更应该一心对敌,而不是在这些小事上斤斤计较。我想,只要你一心为国,做出其它‘三圣’没有的成绩,到时候不禁‘三圣’会服你,邦中兄弟也自然将你列在‘三圣’之上。”

  吴欣颂喜极而泣,“多谢邦主指点!臣定当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蓝溯感激又敬佩地望着凌髐蜭,但一想到自身处境,又不免生出些忧虑。

  “好了,天色已晚,你们回去休息吧!”凌髐蜭依旧温和地微笑着。蓝溯、吴欣颂躬身而退。

  蓝溯回到大营,虽困倦难耐却一时难以睡着。怎么办?自己的所作所为凌髐蜭恐怕早已一清二楚了!她知道了,血沉槥必然也知道了,她们会原谅自己吗?自己之前所作的一切,除了那件事之外都可以说毫不为己,问心无愧,可紫坽甝的事……他确实走错了一步!而这步错棋能否挽回还是个未知数。

  其实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蓝溯总喜欢追求完美,虽然他没有这个能力。

  玘咏关。

  一位靛青脸的魔界将领引着一伙残兵败将匆匆来到关前。

  城上的魔界士卒本能地问:“什么人?”

  “快去报告朱将军,说璜咏关总兵唐浔求见。”靛青脸的将军喊道。

  守城士卒匆匆而去,不一会儿关门大开,吊桥放下,一位黑脸悍将带着一支队伍迎出城来。

  “唐兄!”黑脸悍将见到靛青脸的将军,大惊失色,“唐兄怎么……”

  “唉,一言难尽。”二人一同入关,边走边谈璜咏关的事。

  守卫玘咏关的将领叫朱羿,是血璎的旧部,后在血璎被杀后投靠了紫倁,立下功劳,被封总兵。

  第二日一早,朱羿设宴款待唐浔,见后者已有些醉意,朱羿挥手叫左右退下,举杯敬了唐浔一杯,“国事日衰,不知唐兄有何打算?”

  唐浔一愣,没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朱羿淡淡一笑,放下酒杯,“如今圣帝凌髐蜭所向披靡,我军望风而溃,接连惨败,唐兄可知为何?”

  唐浔摇头,“大概是三界新秀频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吧!”

  “错!”朱羿又一笑,“此乃大势所趋。”

  唐浔骤然变色。

  “唐兄想想,紫倁圣君天纵英才,北君天帝如来三人尚且奈何他不得,小小凌髐蜭有何本事,竟可以胜他的部队?”见唐浔不语,朱羿又道:“这必是紫倁圣君暴政过度,天怒人怨,赵旗该拔,赤帜可竖……”

  “放肆!”唐浔大怒,“你已叛主求荣一次,还想来第二次吗?圣君待你不薄,你竟生如此之心!”

  朱羿脸色一变,“唐兄,我为你前途着想,好心劝你一同去投明主,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唐浔站起,义正词严:“圣君对我恩重如山,我决不会做此背弃祖宗之事!”

  “好!那你休怪我不念旧时情分了!”朱羿复杂的目光中显出一丝杀气,冰冷得如同千年冰窟,他挥刀闪电般地向唐浔砍去,“阻止历史的车轮前进者,必将被碾得粉碎!”

  唐浔岿然不动,就在朱羿的刀袭到时,一道蓝光猛然凭空出现在唐浔身前,这道蓝光实力极强,但似乎并无攻击之意,只是将抢上前来的朱羿震退了一步。

  “你……”朱羿大惊。冷不防蓝光中传来一阵笑声:“都是自己人,打什么?”

  瞬间,蓝光散去,蓝溯的身影凭空出现。而唐浔也已经化为吴欣颂的样子,二人正微笑着看着他。

  “朱将军深明大义,我等实在佩服,我二人本是打入关内做内应的。今日朱将军如此坦诚,我们也不好隐瞒了!”吴欣颂开门见山。

  朱羿如梦初醒,双膝跪倒在地,“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万望二位大人与圣帝不弃收留。”

  “朱将军说的哪里话!”二人忙将朱羿扶起,“能得到朱将军这样的人才,实乃自由之邦之幸事,将军何必过谦?”

  三日后,圣洁大军直达玘咏关前。

  远远地,只见吊桥放下,吴欣颂、蓝溯跟在朱羿身后,三人一起迎接大军。凌髐蜭、血沉槥一马当先走来,朱羿连忙跪下,“罪臣朱羿,久闻圣帝威名,实知天灭紫倁,圣帝大势所趋,愿献关投降,免得生灵涂炭。”

  凌髐蜭忙下马双手将他扶起,“朱将军深明大义,实乃百姓之福气。”

  众人寒暄一番,进入关内。
第九卷:为君揽月笑吴刚 127.玘咏关前的思索
  蓝溯与吴欣颂这次立了大功,喜悦自是不必说的。乐晓嘿到了关内,欣喜地看看这里,瞧瞧那里,什么都好奇。倒是风文笑总觉得玘咏关来得太易,有些问题。但一想到薛孽说的战场上什么都可能发生这句话,也就不再多心了。

  大军进驻玘咏关的下午,乐晓嘿看见蓝溯独自站在院子里,自言自语。

  “总觉得不如以往了,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蓝溯的思绪骤然奔回了蓝宇国的一个村庄。

  那长满青草的土墙,古色古香的土屋,绑着繁花的小梯子,绿洲中的小湖,尖顶小楼,小院里的水池,琉璃池沿上撒满的玫瑰花瓣……

  一个蓝宇国人躺在树荫下的理石板上,用手拿着笔赫本自在地写这些什么。几个人走过,把他当做今日的谈资。

  “好奇怪啊!”几个人叹着,捧着新摘的大樱桃,边吃边走远了。

  几个农夫在溪边捕鱼,笨拙的动作惹人发笑,单凭这滑稽的举动,还真难让人一下子认出他们种地行家的身份。

  “嗨,老四,溜你那去了!”一个农夫朝另一个喊,那叫老四的去拦,但鱼却一摆轻盈的身子,游远了。老四兀自在那左顾右盼,四处寻找,惹得另几个农人笑得捂肚皮。

  “哈哈哈!”清脆的笑,仿佛山间翠鸟的余音。清脆中混杂着浑厚质朴的音律,正如同他们质朴的内心,正如同人们脚下坚实的红土地。

  “笑,笑什么呀!还不快抓鱼!”远处捧大樱桃的路人向他们扮个鬼脸。几个农人忙又加入捕鱼的行列里。

  “蓝哥,你又想什么呢?”乐晓嘿打断了蓝溯的思绪。若在以往蓝溯一定会不高兴,但这次却是例外。

  “我在想,蓝宇国。”蓝溯遥望远方,不会再有了,以前的一切只能在回忆中出现。

  那场大屠杀,二十万人。

  他不能再回到他少时看到的美丽村庄了,因为那里不再有什么长着青草的土墙,仅有被荒草埋没的断壁残垣。不再有古色古香的土屋,仅有几片荒冢,几根枯骨。不再有绑着繁花的小梯子,只有沉入沙中的折戟在慢慢锈蚀。绿洲中的小湖,尖顶小楼,小院里的水池,琉璃池沿上撒满的玫瑰花瓣……都化为了尘土。

  那些躺在树下写东西的、捧着大樱桃说笑的、捉鱼的人们,早已成了大屠杀的遇难者。

  天啊!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连未来也不肯给我们?连微薄的乞求也不能满足我们?

  恍然间,蓝溯记得在田野里,那个他独处的幽静夜晚,流萤飞舞,与他孤单的身影相伴。

  他就是在这里无数次地思考生命,由懵懂到成熟,再由成熟到淡漠,直到一场血腥打碎淡漠再次燃起他的激情,让他从此完全忘了成熟与淡漠,仅留经验。

  乐晓嘿盯着出神的蓝溯,似乎理解了他的心情,又似乎不理解,“蓝宇国?你在想复国吗?对了,蓝宇国秘密联络点的那幅画太难看了。我总想告诉他们换张好的,又总忘。”

  画?蓝溯猛然一震,那是一张描绘蓝宇国大屠杀的画面。一个瘦小的孩子一脸茫然地站在一堆尸体里,夕天是一片血红的残阳,小孩张着嘴,仿佛在呼唤遇难的双亲。

  蓝溯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奔回到九年前,当他从死人堆里钻出来的一刻,一个轻灵的身影向他靠了过来。

  “叔叔。”

  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一身绿纱被鲜血染得通红,身上几处严重的伤口清晰可见,可她依旧沉静地向他笑着,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

  蓝溯此时此刻真想拾起流云双钩就冲到敌人里狂杀一番。这帮王八蛋,连个孩子也不放过!但敌人早已退走,仅留下一地残尸。

  “只剩我们两个了吗?”是小女孩的声音。

  “是……”蓝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想哭,想自杀,但更想杀敌人,就算他忍着,可泪水还是几乎流了下来。

  “叔叔,不要哭。爹娘告诉我,要笑的,越是难过越要笑,不然,别人就要笑了。”

  小女孩的话像针,根根刺进蓝溯心里,对,要笑,可是……他想哭,他太想哭了!

  “我给你包扎伤口……”蓝溯也不知道现在该干什么。

  “不用了,没用的。活下去。”

  强忍住不争气的泪水,蓝溯语带哽咽,“好。”此时他有许多话,许多想法,可他一丝也说不出来,甚至无法在大脑中清晰地呈现那些想法。他忽然觉得做人好累,时间好紧,一直在匆匆忙忙,却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直到把生命的意义也忙完。有时他真想寻求一种解脱,不要再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干一些有意义的事。可是,他一动,便招来全三界的反对和自身孤岛般的危险。

  “叔叔,我要走了,我无法报仇,报仇的事全交给你了。”小女孩最后看了他一眼,“我要去陪爹娘了。”

  “你爹娘?他们还活着?在哪里?”蓝溯有点吃惊。

  “不,他们走了,到了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小女孩转身离开。在看不见那缕绿色的一刻,蓝溯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为什么?当他回到故乡时,却觉得,自己不像是归来的游子,却似是流亡的过客,紫杺的眼神,熟悉得陌生,陌生得熟悉。

  如果,没有封建、保守、自私、妥协,幸福又怎么会成为人生的包袱?

  蓝溯伤心地大哭着,将他一切的压抑与痛苦发泄出来,不知过了过久,他听不到自己的哭声了,才发现自己已经哭哑了嗓子。

  天早已黑了下来,又是一个易引起停云落月之思的晚上。但是,蓝溯此时已经不用为这思念发愁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头脑中的思想完全停止了,他仿佛是个傻子。

  终于,他再次遇见了那个小女孩。她静静坐在死人堆中,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她身上的伤口向外翻着,伤口边缘呈现一种诡异的冰蓝色。

  那是一种毒药,保守派们研制了来对付蓝宇国人的毒药,没有解药的毒药。

  他明白,他不会再见到那个小女孩了,她根本活不到明天天亮。但他此时仅仅能看着悲剧发生,况且,他能否逃出保守派的封锁,能活几天都是个未知数。

  “等我,叔叔去给你报仇。”这是他对小女孩说的最后一句话。那天晚上,金黄的圆月下,成堆的尸体上,他做了一个不知道能否能实现的承诺。

  第二天,那个小女孩死去了,而他蓝溯活了下来。

  命,是输不起的。蓝溯忽然觉得这句话很渺小,很浅薄,说话的人也很无知。一种伤心至极把生命看做游丝的思维,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蓝溯啊,当生命成为一种负荷时,它是否还输不起?有时生不如死比死更难受,有些事情绝不是“看开”的问题。

  你懂吗?

  蓝溯这样自问着。

  凭直觉,乐晓嘿知道蓝溯的抑郁再次出现了。

  而远处的蓝溯恍若不知,只是在心中喃喃自语:

  我为何要活着?

  我为何会这么痛苦?

  我为何如此不易,如此艰辛……

  请把一切的一切告诉我!告诉我,不要留些许安慰!

  告诉我为何别人一出生就是快乐,鲜花、掌声时时出现,而我,而我却要一生坎坷,一路荆棘?

  当别人的心灵高唱着快乐的旋律,而我却只能在暴风骤雨中失声痛哭!

  于是,于是我那封闭的心灵再也容不下任何阳光,任何刺激,我只能每天把自己封在高压政策里。亲人们的痛苦不想让我知道,他们的危险性动也不给予我任何的信息,我只能独自在内心里品味他们莫名其妙的话语,为他们担心,为自己哭泣。

  当快乐的玩伴门开我和异性的玩笑,我明知道那是一场纯粹的游戏。可我竟无法接受,我痛苦、紧张之至,乱解释乱闹,反而把事情闹得越来越糟。

  当我抑郁的时候,我再也不想倾诉,我只能把它们寄托于暴力。当一场伤亡惨重的群架过后,筋疲力尽的我拖着沉重的步伐,看着血红的夕阳,仿佛看到了生命的颜色。

  为什么?别人拥有了一切,而我一无所有?不过,这样的问题,或许早已成了过去幼稚的我才会问的问话,我已经对自己不抱任何的希望。从一开始,我想要的,就绝不是个好结局。我的梦,不过是复了国,报了仇,自己放心地去死罢了。否则我活在这世上,处处还要遭受不公,时时还要面对危险,比死更难受。

  我记得薛孽说过一句话:我本善良,怎想世道不允,我本仁慈,奈何苍天不许!从一开始,天就将我放在了一条绝望之路上,别人看起来可笑的小要求,却让我付出惨重的代价也无法实现!

  算了吧!我已经不相信什么前方有光明,也不相信什么幸福、爱和成功。能复国,杀尽仇人便已是我的完美人生。

  为什么人要眷恋尘世呢?或许是不想无价值地死去吧!而对我来说,多杀几个仇人、能与保守派同归于尽便实现了我的人生价值。

  我不会放弃斗争的,绝不!我死了也不会让保守派们好过!我将会用生命完成我对理想的坚守,对人生的追求!我要争到头,斗到底,用尽最后一点力,流尽最后一滴血!

  我不会放弃的!我会铭记这一笔笔血债!

  每个人都有理想,都有梦,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理想,我的梦。我明白死亡并非完全的解脱,死后不一定可以一切重来。但是,与保守派同归于尽却是我最向往的选择!

  我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我对一切真的看够了,听够了,当放下伪装的面具,面对真实的自己,我发现我的一切从一开始便是无法开平方——负的。

  不要来打扰我,我天生便是一个孤独者,任何人都必须放手,让我走自己的黑路。从一开始,我的一切,就都是无法弥补的。我甚至恨那两个生我的人,他们为什么将我带到这个世界。他们明明知道,除了痛苦,他们什么也给不了我!
第九卷:为君揽月笑吴刚 128.沉殇
  生不如死的感觉是别样的压抑,不知何时我才能再见那些无爱之城的人们,与他们秉烛夜谈。或许今生没有这机会了。

  我已不再追寻有关我的一切,什么这个秘密那个秘密,就当它是个永远的谜吧!一个对生活已无期待的人,还会在意什么秘密不秘密呢?

  我早已不在乎这些与美和希望有关的东西了,让它们离我远点吧!别来打扰我,免得我又要调整心态。我够累的了,现在只想早点实现目标,早点结束生命。

  终于理解那些让我更优秀一点的人了。优秀一点,实现目标快一点,少受一点罪。可惜,我小时候不懂,什么也不懂。

  言尽于此吧,解释得太多,也是枉然了。当你看到我实现了目标钻入坟墓的一刻,别忘了为我欣慰。

  我之前曾无数次质疑生命的意义,现在看来,我错了,我的生命本来就没有意义,我质疑什么?

  我之前曾无数次为自己的名字而苦恼,我为何没有一个自己喜欢的名字?现在看来,我错了,我叫什么最后也是一场毁灭,我还追求什么?

  我不该追求一个人应有的一切,什么名字,什么幸福,什么快乐,什么温馨,都永远不会降临到我的身上,从出生起我就没有!好,其实我也不想要了,想要却得不到不知要多耽误正事!我不要了!我从来就不该奢求、不该妄想、不该觊觎别人能得到的一切!

  常听父亲紫杺说,他希望我幸福,至于他,他已无所谓。我一想到这话就忍不住失声痛哭,多么残忍,多么虚伪。他明知道,明知道我永远不会幸福,也绝不要自己的幸福建立在放弃信仰放弃目标不顾他人的感受上,这个幸福,无疑是给我精神上背了个巨大的包袱!他却还要去揭我的伤疤,去变相地嘲笑我!他也忍心!他为什么不骂我下十八层地狱啊!那样我还能好受点!

  别人常常感谢父母、上天给了他们生命。可我偏偏恨父母恨上天,为什么他们要生我!他们明明知道,除了痛苦和仇恨他们给不了我什么!他们,让我生不如死地活着,过着地狱般的生活。他们为什么把我生在这个保守的天下自私的世界,只是让我痛苦吗?他们又为什么创造这种天下这种世界?

  我真的看够了也听够了,可我却无法改变什么。常有人恨天怨地,可我依然固执地相信,无人会比我的怨恨更深,我如果变成了厉鬼,我首先要撕裂天地!

  还有,那些保守派们,他们排挤我、监视我、到处说我的坏话、处处恐吓我逼迫我,早晚有一天,我也不让他们好过!

  乐晓嘿轻叹一口气,“蓝哥,我知道你很痛苦,我也知道,再多的胜利也无法洗去你的亡国之痛。即使你时时刻刻在压抑自己的痛苦,可它还是会不时地爆发。但是,蓝哥,你不能沉浸在痛苦中啊!那样痛苦毫无意义,只会成为人生的负担!去反封建、对付那些悲剧的制造者,让悲剧止步,你就可以轻松了啊!”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蓝溯忽然眼前一亮,所有的不快居然一刹那间消失了。

  对!把悲痛化为力量!

  紧紧握住乐晓嘿的手,蓝溯坚定地说:“谢谢你,晓嘿。相信我,曙光就要到来了!”

  乐晓嘿高兴地点点头:“我们一起创造那一天吧!”

  圣界小客栈中。

  李掌柜匆匆而入,见到遥记,有些得意。

  “大人,圣界都炸了锅了。”

  “怎么了?”遥记不慌不忙地问。

  “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孩赢了三界数一数二的用兵高手好几仗,圣界之人能不议论吗?”李掌柜眉飞色舞,显然他没少拿这件事当谈资。

  “好戏还在后头呢!”说起凌髐蜭的实力,遥记不知为何也有一丝骄傲,他看了一眼李掌柜,嘱咐道:“不过,我们要加倍小心才好。”

  “小人明白。”李掌柜躬身退下。

  魔界宫殿。

  紫坽甝捏着奏章,看着悠然摆弄着棋子的紫倁,大惑不解。

  “父皇,两关已失,敌军兵临城下,您就一点也不着急吗?”

  紫倁不理会她,片刻又道:“凌髐蜭是你的挚爱,我杀了她,你会不会不忍?”

  什么?你杀了她?以现在的形式,这话是不是该反过来说?

  但紫坽甝还是冷冷一笑,笑得痛苦到了极点,“不会,我得不到她,与其看她与别人在一起,还不如让她死。只是,不知父皇是否有这个本事?”

  紫倁大笑,一挥手,几个妖兵押上两个人来,正是冯羽觞和郁绯袅。

  二人一见紫倁,立即破口大骂:“奸贼!”

  紫坽甝更是惊不自胜,“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坽甝,你也太天真了。你难道没想到,我已经占领了圣界官府和自由之邦了吗?”紫倁一语石破天惊。

  “什么?”紫坽甝何等聪明,片刻就明白了过来,“父皇之智,凌儿远不能及。”

  紫倁望了望立而不跪的冯羽觞和郁绯袅,“你二人是投降呢,还是死呢?”

  “呸!”二人刚强不屈,“紫倁,你不得好死!”

  “那,麻烦你二人在阎罗王处给我当个先锋吧!”紫倁温和地笑道。随手在腰间拔出万恶圣剑,霎时一室绿光闪烁。

  紫倁把剑对准了郁绯袅。

  冯羽觞见状大怒,拼命欲挣脱,“不要伤害他!紫倁,你如果是个男人,有什么就冲我来吧!”

  紫倁依旧温和地笑,“急什么,一会儿就轮到你了。”

  见形势危急,紫坽甝对二人也起了同病相怜之心,容不得多想便跪在紫倁身侧,“父皇,他二人也是听命于人,儿臣看来……”

  紫倁递过去一个淡淡的目光,紫坽甝就停住了。

  紫倁对他是精心且体贴的,尤其是紫杺死去以后,紫倁既扮演父亲的角色又扮演母亲的角色。但他对子女并不像薛家一般溺爱,有一次紫坽甝犯了错误,被他亲手打成重伤,险些死去。从此,紫坽甝便明白,有些时候不该忤逆紫倁。

  郁绯袅苍白的脸色上笼罩了一层淡漠,“要杀就杀,何必多言!”看了看在一旁拼命挣扎却被众妖死死按住的冯羽觞,他悲怆却又平静地叹口气,“小羽,今生能遇见你,我死而无憾。对不起,小羽,我要先走一步了。”说完挣脱了小妖,闭上双眼向紫倁的剑上撞去。冯羽觞大惊,大叫:“不要啊!”

  一声微响,万恶圣剑刺入了郁绯袅的心脏。郁绯袅静静倒在地上,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

  冯羽觞发了疯一般大叫:“紫倁,你这个混蛋!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紫倁没再说话,闪电一般的一剑刺入冯羽觞的胸膛。冯羽觞眼含泪水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刹那间,弥漫着幽香的大殿被一股血气所笼罩。

  紫倁收起剑,将两个死尸的手抓过来握在一起,取出一根红线将二人的尾指系于一处,又默默在上面幻化了一道符文。

  看着紫坽甝不解的目光,紫倁解释:“我在他们身上布下了一道情阵。有了这个阵,他们可以安然走过奈何桥,不喝孟婆汤,而且投生之后不但记得前世之事,更能不怕千山万水的阻隔找到对方。”

  紫坽甝的泪水滑落了下来,“你对他们那么好!那你为什么还要杀他们呢?”

  紫倁沉吟片刻,轻轻叹道:“毕竟,他们是我的敌人啊!”

  紫坽甝走到两个尸体旁,“来生,你们要幸福啊!不要像今世一样,好吗?”

  此时,她突然惊奇地发现,冯羽觞那圆睁的眼睛闭上了,神态也无比安详。

  圣界大军仅在玘咏关驻扎两日便启程了,朱羿仍以降将的身份守卫玘咏关。

  此时的圣界部队,士气高涨,雄心勃勃,行军速度异常之快,不几日便几乎到达紫倁的宫殿了。

  深夜批阅奏章时,凌髐蜭又忍不住想起了风羽觞和郁绯袅,忍不住问身旁的血沉槥:“羽觞和绯袅怎么还无消息?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你怎么不往好处想呢?”血沉槥歪头看着她。

  凌髐蜭有点不好意思,沉槥上前抱住她,“别多想了,他们一定是有点小事耽搁了。”

  “也许吧!”凌髐蜭把血沉槥楼入怀中。

  “有了你,我真的什么也不怕了。”凌髐蜭把血沉槥紧紧拥着。

  血沉槥望着凌髐蜭,内心默默地感慨:你知道吗?一百年前,你正是因为我,才踏碎了一场三界的盛世繁华。

  虽然凌髐蜭破了魔界大阵,连胜魔界两仗,但蓝溯依旧忧心忡忡。与紫倁的一战,凌髐蜭能有几分把握?更何况紫倁至今也未曾出现,一切的预见都只是猜想。

  蓝溯捏着一只雕翎箭,想起过去凌髐蜭打败花倾湘、紫瞐所用的“不灭剑诀”,如果可以将“不灭剑诀”炼到第十层应该足以对付紫倁了。可是,相传“不灭剑诀”的图谱……

  “蓝哥!这几张打得真痛快!”乐晓嘿兴高采烈地进帐来,却发现蓝溯表情不对,“蓝哥,你怎么了?”

  蓝溯望望晓嘿,忽然灵机一动,“晓嘿,我要去掘墓,你去不去?”

  “什么?掘墓?掘谁的墓?”乐晓嘿大吃一惊。

  “薛孽,‘不灭剑诀’的创始人。”蓝溯一语石破天惊,“髐蜭现在虽然节节胜利,但紫倁实在过于强大,如果髐蜭正面与他对敌未必有胜算。但只要她炼成了‘不灭剑诀’第十层——也就是最高一层,她就三界无敌了,也就不会再怕紫倁,胜利将势在必得。”

  “那和掘墓有什么关系?”乐晓嘿不解。

  “你岂不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想炼成‘不灭剑诀’,必须找到它的图谱,要找它的图谱,也唯有去找它的创始人。而这个创始人薛孽,在在一百多年前便去向不明。关于他的结局三界众说纷纭,不过大部分人认定他早已不在人世。更何况蓝宇国的帝王墓的陪葬小墓中还发现了他的小坟。‘不灭剑诀’是薛孽一生最大的成就,他将此剑诀惜如珍宝,所以我敢断定,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死后一定会要其陪葬。只要掘开薛孽的墓,定可以获得‘不灭剑诀’图谱。”蓝溯认真地说。
第九卷:为君揽月笑吴刚 129.凄鸷太子的再次出现
  乐晓嘿迟疑片刻,犹豫着回答:“能打败紫倁固然好,可掘人坟墓也太不道德了吧?”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敌当前,还顾及这些做什么?”蓝溯很生气乐晓嘿的婆婆妈妈,将后者一拉,驾云就走。

  蓝宇国历代的帝王木都在圣界,虽然后期的不断迁移使蓝宇国最终迁出了圣界,但每代帝王死后必要回圣界安葬,这似乎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则。

  历代帝王的坟墓有大有小,形状各异,完全依照帝王个人的喜好而建,其中有雄伟壮观的金字塔,有绮丽巍峨的大宫殿,有质朴简约的小坟冢,也有高耸入云的记事碑。其中要数薛孽时代的帝王无法的墓最特别了——一座深埋地下的水晶冰宫。

  这座冰宫是无法生前用琥珀水晶和万年寒冰制造的,其中存放尸体的冰床(注释一)是纯粹的万年寒冰,尸体放上去,可保千年不腐,据说她与其皇后及多位妃子甚至情人冰游都在这个冰床上,乐晓嘿没听到这个传闻便抑制不住好奇,总想知道那张神奇的床有多大。

  紧挨着这个冰宫,便是烜赫一时的第三城邦城主温暖的墓,有传闻说薛孽是温暖的义侄子,这个说法不一定准,但却为大多数人所承认,于是薛孽就着温暖的墓室葬在了他之侧。如今蓝溯和晓嘿要挖的正是这个温暖墓。

  准确地找到了墓的位置,蓝溯熟练地在手中幻化出各种工具,不一会便在墓碑之下打下了个仅容一人钻进去的小洞,“好了,我们进去吧!”

  洞中散发出一股尸体腐烂的臭气,夹杂些血腥味。乐晓嘿皱着眉头,拿出“遗臭万年”的解药,随着蓝溯进入墓中。蓝溯持了一颗夜明珠照明,身前一丈的距离都被照得如同白昼。

  沿着隧道走了一段距离,便到了墓的正中央,正中放着两口棺材,一大一小,装饰精美,但相比于历代王侯将相的棺木还是显得简朴。蓝溯一见小棺材大喜过望,奔上去持了工具就撬,“就是它!在这里!晓嘿,快……你干什么呢?看那边干什么?”

  乐晓嘿直直地看着蓝溯身后。蓝溯不解地一回头,险些没吓昏过去。

  蓝溯的身后,站着一个“人”,血淋淋的脑袋,没有皮肤,连头发和眼珠也无,身体已经腐烂,长出绿色的尸斑,肋骨向外露着,龇着一口黄牙,直直地站在那里。

  “鬼啊!”乐晓嘿愣了片刻,扭头就跑。蓝溯倒临乱不惊,迅速施展出一套名为“血雨长虹”的法术。可刚一施展蓝溯就呆住了,他的法术在这个地方不起作用!也就是说,他现在成了一个不会法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这还了得?

  他一跺脚,向后就跑。可刚一到出口处便看见乐晓嘿满脸恐惧和绝望地站在那儿。

  出口不知被谁给封死了!他精心挖掘的那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此刻见不到任何痕迹!后面,那个“人”,或者说是烂了的、带血的尸首正一步步向他们走来,它的步伐不快,但很沉,每一步都让人揪心。

  乐晓嘿见无路可退,同样决定施展法术攻击,但他的情况与蓝溯相似,他的所有法术都无法在这里施展!

  乐晓嘿绝望了,“这……怎么办啊?难道我们就死在这里了?”

  蓝溯心急如焚,不经意间向右一望,竟发现了一个狭长的小通道,他慌忙一拉晓嘿,“快!从这边走!”

  二人顺着通道匆匆飞奔,通道不一会到了尽头,是个死胡同!具体点说,通道的尽头有一扇门,但门关得死死的。

  “死门!”乐晓嘿恼羞成怒,狠狠给了门三脚,不了门竟“吱”地一声开了,二人慌忙奔了出去。

  眼前有光亮一闪,原来二人正处于山洞之中,仿佛是鬼门关外得了性命,喜不自胜的蓝溯和晓嘿飞跑出山洞,见到了外面的世界。

  荒山野岭,外面的世界并不美丽,但在绝处逢生的二人眼中这些无疑是最美的风景。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二人休息了片刻又向前跑,不料脚下一沉,“咕咚”一声,落入了一个猎人废弃的陷阱里。

  “咚!咚!”大地有节奏地震动着,蓝溯和晓嘿看见一只血红色长了绿色尸斑的大脚在空中由低到高又由高到低慢慢跨过了陷阱口。震动的幅度渐小,令人恶心的腐臭和腥气也逐渐淡了。

  乐晓嘿吓出了一身冷汗,此时动了动腿脚,忽然惊奇地叫道:“我的法术可以用了!咦?怎么又不行了?”

  凭直觉,蓝溯觉得什么东西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了,只要距它的距离足够进,便会“小巫见大巫,法术使不出”。带着心中的疑惑,他和晓嘿忍不住抬头向上望去,这一望非同小可!

  只见一张血肉模糊的、没有头发和眼珠的、长着绿色石板的大脸正朝下俯望着他们,那张大嘴一张,吐出一口浊气。蓝溯二人只觉得眼前一黑,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蓝溯和晓嘿已在自己的营帐中。

  一切早已如云烟般无形,就连记忆也仅仅是浮光掠影。蓝溯、乐晓嘿本以为自己死了,但他们都活着,确确实实地活着。

  蓝溯思前想后,决定将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但乐晓嘿不是他,晓嘿一醒来便奔到凌髐蜭帐中,寻求姐姐的安慰。

  凌髐蜭把他领到帐外,面对着美丽的大自然,以便于他能开怀一些。她仔细地听完他的讲述,看了一眼旁边的血沉槥,镇定地回答:“薛孽没死。”

  “什么?”乐晓嘿险些一跃而起。

  “你猜对了。”忽然一个声音说,一位年老乞者缓缓走入门来。这个人乐晓嘿、蓝溯、冯羽觞、郁绯袅都应该认识,他便是那个随蓝溯、晓嘿参加圣界大会、在林中向押送粮草的军官乞讨的老乞丐。

  “你……你站住!你怎么进来的?”乐晓嘿见了他,大吃一惊,慌张地退到了凌髐蜭身后。

  老乞丐仰天大笑:“小小营寨,岂能阻住我薛孽?”

  薛孽!

  这个名字让乐晓嘿大吃一惊。

  这老乞丐就是薛孽?

  他是薛孽?!

  岁月的风蚀,让他原本英俊的相貌变成了如今树皮一样的粗糙的皮肤、如经年的黄豆一般蜡黄的苍老面庞、佝偻的身子,他往日的高大威风也已烟消云散。炯炯的目光,在一次一次挫折后变为了暗淡但依然坚定的眼神。激昂的话语,此刻也仅能深藏在心底,虽然早晚有一天它要像火山一样喷发。

  “你……你就是那个战天斗地,逆天易命,号称愚公再世刑天重生的勇抗天令的战天斗地的大英雄‘孽子’薛孽?把命运都打败把定数全推翻的豪客凄鸷太子?”乐晓嘿睁大了双眼,等待对方给出一个答案。如果对方的回答是肯定的,那么他接下来一定要问问如何逆改天命。

  薛孽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仿佛有点答非所问似的说:“年轻人总是这样,不好战的,也喜欢找个敌人来打,而且总是希望这个敌人特别地强大,好显示自己的才干,往往天命就充当了这个对手。所以年轻的人,往往一提到什么战天斗地、逆天易命就特别兴奋。其实到了我这个年龄你便会明白:不要说什么战胜命运,改变命运,我们战胜改变的永远是已知的和未知的实施,没有什么命运的存在。命运,只是那些缺乏意志的弱者的借口。”

  “太有哲理了!”乐晓嘿鼓起掌。

  “薛太子,你此来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个吧?”血沉槥并未被迷惑在那极有哲理的话里。

  薛孽低下头,凄楚地笑了一下,“当然不是,对付紫倁,你们有几分胜算?”

  “我不知道。”凌髐蜭的这句话完全是句实话。

  薛孽点点头,“那我只有告诉你事实了,其实,就算你我二人联手,也不是紫倁的对手。”

  “什么?”乐晓嘿大吃一惊,跑上前抓住老乞丐,“凄鸷太子,你不能袖手旁观啊!你必须帮帮我姐姐和小槥姐姐!”

  “髐蜭和我有很深的渊源,我也想帮她。但是,我确实帮不上忙。你还记得髐蜭被关在魔界而你们去营救的那次吗?你想想,以紫倁的法力,你和那个叫蓝溯的人跑了他怎么不追?”老乞丐话未说完乐晓嘿便恍然大悟:“是啊!现在想想真奇怪啊!他绝对有能力追上来!”

  “因为当时他在和我交手,我拖住了他。原本以为,我可以把他打得大败,可是,到了最后我才发现,大败的是我,他已经将幽梦影练到了第十六式。那次我伤的很重,昏迷了十几天。以我现在的情况,根本帮不上髐蜭。况且,‘幽梦影’第十六式只有‘不灭剑诀’第十层才有希望打败,但是,这第十层我至今也没有炼成。”薛孽叹一口气,将一卷破旧的羊皮书递给凌髐蜭,“‘不灭剑诀’的所有图谱都在这里了。”

  “谢谢你,父亲。”凌髐蜭沉沉地说。

  乐晓嘿大吃一惊,“姐姐,你叫他……什么?”

  “髐蜭是我用鲜血、泪水和妖怪元神重组出的孩子。”薛孽一语石破天惊。

  “等等,我姐姐的那把水晶小剑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我姐姐布阵时,它会变成黑、粉、蓝三把剑啊?”乐晓嘿慌忙提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薛孽神色抑郁,“那的确是三把剑。黑的名涵宇,粉的名妍宇,蓝的名晴宇。当年,这三把剑落入我的手中,我一时心灰意懒,决定将它们一起用均天神火毁了,不料在神火之中它们三个竟融为一体,变成了一把新剑。这新剑可以根据主人的意思变换颜色,十分巧妙。我给它起名为绝令。”

  “太厉害了!”乐晓嘿由衷赞道。

  “绝者,灭也,令者,美也。绝令之意,此令长绝,美好永逝。这个名字不祥啊。只是,在得到三把剑的那一刻,我心中的美好就已经全部灰飞烟灭了。说实话,蓝宇国所追求的一切难道不是美好的吗?可结局又如何?此令长绝!”薛孽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抹残酷的微笑,“不过,美好的东西大部分不都是如此吗?好一个此令长绝!”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不过,你们这次对阵紫倁,只能背水一战了。”薛孽的脸色却如同一层死灰,死灰中又透出铅灰,十分难看,“你们,还有我,都中了紫倁的奸计,已经无法回头了。”

  “你说什么?”凌髐蜭、血沉槥、乐晓嘿各个吃惊不浅。

  ——————

  【注释一】放尸体的冰床:据《三界通史·蓝宇国卷》记载,无法并没有用棺材盛放自己的尸体,而是把尸体放在冰床上,冰床为万年寒冰所制,可保证尸体不腐。
第九卷:为君揽月笑吴刚 130.路在何方
  “你以为魔界大军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吗?你们可以轻易地连胜四阵又连克两关?虽然以髐蜭的用兵能力可以达到这个结果,可在用兵上紫倁不是髐蜭的对手不假,但他也决不是蠢材,髐蜭这样容易就取得胜利必然是对方有阴谋。可惜,我也是到现在才意识到。”薛孽苦笑道,“实不相瞒,现在自由之邦、圣界官府已经全被魔界部队占领。魔界各路诸侯已经接到了紫倁的诏书,正星夜赶往魔界都城火速勤王。你们和我都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关门打狗之计了!紫倁明知道打不过髐蜭,于是故意在前方牵制髐蜭,顺便给我以髐蜭会稳操胜券的假象,这样可以阻住我的援军,因为我的部队都在圣界之外,圣界有个秘密,便是一年之中它要和三界切断联系三个月,这三个月中三界通往圣界的所有门都会关闭,外界的任何东西都是进不来的。只要挺到这三个月,我就会再也无法帮上髐蜭了。可惜我没能看透这一切,也没能及早向圣界调兵。现在,我得到了消息,可什么都晚了,紫倁得逞了。”

  众人一闻此言,仿佛遭了个晴天霹雳。

  “紫倁这个老奸贼!”良久,乐晓嘿火冒三丈。

  薛孽苦叹一声:“可怜冯羽觞、郁绯袅的运粮队伍还不知危险地回到圣界官府所在地,恐怕是羊入虎口了。”

  “我们现在撤兵还来得及吗?”乐晓嘿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薛孽含泪摇摇头,“撤兵?那不正好中了敌人的围魏救赵之计?离此地最近的玘咏关也要大军走三天才可以到达。据我所知,玘咏关总兵并非真心投降,援军一到他必然反叛。勤王部队两天之后将到达玘咏关,向魔界都城增援,你们若撤,正好被两面夹击。”

  “这么说,我们完了?”乐晓嘿绝望地看着薛孽。

  “唯一的希望便是攻入魔界都城,灭了紫倁,占领魔都,号令圣界。勤王部队见圣君死了,自然大部分都会动摇,那时再下一道招安令,这些部队必会投奔新君。这样一来,才有转危为安的可能。”薛孽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可是,以紫倁的实力,髐蜭要想打赢他,太不现实了……”

  沉默,一阵冗长的,死一般的沉默。

  薛孽再也忍不住了,跪倒在地,放声大哭:“髐蜭,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如果,如果没有我的那次离开,为了收集恨而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的不顾一切的离开,又怎么会有你和北君的那场决战?你又怎么会被北君抓走,遇上血沉槥,遭受这两世情劫之苦?如果,如果不是我的无能,我的大放厥词,又怎么会引来那些伪君子对你的报复?你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如果,如果我早些告诉你我对你的亲情,而不是为了利用你才对你好,你又怎么会受那么多的伤害?如果我早些放弃那些从早年开始一直到现在的对女人的歧视……可是!没有如果了!没有如果了!”薛孽泪如雨下,擂天倒地,捶胸顿足。

  凌髐蜭伸手,把薛孽扶起来,神色平静,“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一个错误,你如果放置,就算是日日为它忏悔它还是个错误。但如果你去改正,去补偿,它将会变成一个有价值的纪念。父亲,我相信你。”

  薛孽平静了一下情绪,望着远处的树梢。

  “髐蜭,我想我是爱你的。只是我们的爱都用错了方式,才造成了一生都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可是,我们真正的亲情,就像一株橡树,到了冬天,它的叶子渐渐枯萎落下,可砍断它,它的枝干内,还是绿的。”薛孽面对着和煦的阳光和一阵阵与天气不相称的狂风。狂风奏出一曲一曲悲凉的曲子,让人痛彻肺腑却又无可表达,一个一个音符在时间中划过,跳跃在人们指尖,当人们伸手时,却什么也握不住。

  “我明白……”凌髐蜭沉默了片刻。阳光依旧明媚,狂风的乐曲依旧没有停下来,反而加了几个重音,节奏也更加紧凑,“你爱我,没有错,进入同我爱小槥,虽然这性质是不一样的。我所计较的,不是结果,而是本意,不是甜言蜜语,而是那颗心。”

  “我没有那个能力……爱你的能力……”薛孽的声音开始颤抖,干枯的眼睛却流不出一滴泪水,“我不是个好父亲,不是个好亲人!”

  “你尽力了,不必这么说。”凌髐蜭递过去一个诚挚的目光,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了血沉槥。

  “小槥,谢谢。这句话我很久以前就想对你说了。因为爱你,我才这么快乐,与其说我来到这世上,不如说我的来是为了你的爱。一百年前,我欠了你一生,可到现在我也没能还清,上天注定你是我的,可我却总没能给你幸福。我不会放弃,就算时间再过千年我也会一直抗争下去,即使只能是一个一个的失败。我不信,阴霾真的能代表永远,极夜真的会一直持续,我的快乐和你的微笑就是武器,暴政可以打碎它们一次,可我们会把它们重组一次再复制一次,当世界都开满鲜花的那一刻,即使黄沙来袭,那也只是蚍蜉撼树。”抓住血沉槥的手,凌髐蜭投去深情的目光,“小槥,你等我,我会创造出那么一天。到那时,我们一起看着极光一起沉默,好吗?”

  “让我牵着你的手走到最后。”血沉槥扑进凌髐蜭的怀里,“这是我唯一的请求,我一定要陪你看结局。”

  “不,小槥,给我个机会,让我去创造我们的结局。小槥,你相信我,看结局的人,只能屈服于命运,只能是悲观沉寂的。可你的凌儿是乐观快乐、天不怕地不怕的啊!你忘了吗?我们不要看结局,我们创造一个令那些嫉妒者目瞪口呆的结局,好吗?”

  “如果……如果你们失败了呢?”薛孽不想说出这句话,但现在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血沉槥听见薛孽苍老但毫无生气的声音心中一震,担心地望着凌髐蜭。

  “不要那么在乎结果,不要把一切都加上功利的前缀。”凌髐蜭温和地微笑,如夏日的昙花,“有些时候,过程就足够了。我与小槥,永远珍存心中的那份爱,并为之执着追求,即使失败,也是绝美。”

  薛孽怔住了,他没料到凌髐蜭会说出这样的话。过程?这个自己从不看重的东西,在凌髐蜭心中,竟是如此地重要!自己太现实,太功利,只看一个结果,看到教训看不到美和爱,因此自己虽然可以达到“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境界,虽可已经不灭剑诀练至第九层,岁可以在术算、文学方面有如斯高的境界,却自始至终活在没有感情、没有幸福、没有快乐的世界里,如同一个活死人。

  曾有一个寓言这样说:孩子问母亲:哪里有幸福?哪里有快乐?母亲指着一条小溪告诉他:幸福与快乐就在溪水那边。孩子奋力游过小溪,却发现溪前还有一潭清泉。母亲赶来,指着清泉对孩子说:幸福与快乐就在潭水那边。孩子又游过潭水,却发现潭前是一片汪洋之海,浩渺无边。薛孽一直认为,这个孩子就是他自己,一生的执着努力,却如同南辕北辙,换来的只是与幸福快乐越来越远的距离,它们终于成了那块他永远无法到达的彼岸上的神秘词语。时间用深深的痛苦搓碎了他那颗原本纯洁的心,他人生的半径再也量不出幸福的周长,负数的快乐更无法开出生命的平方。最初,他在迷茫与彷徨中拼死不愿放弃的理想已随着高洁傲岸的品格一起弃之如粪土,他走上了他最害怕、最恐惧、宁死也不愿意取走的一条路。可这,却成了他所有预料的结果中最幸运的一种结局。

  爱就是伤害,只要让我忘情绝爱,我愿意去承担一切!这是他所说过的,他实现了,一生也没有爱情,他应该幸福了啊!很幸福,赛过世间一切的人,可为什么……

  他实现了,可他并不幸福,因为他忘了过程吧?

  过程……过程真的那么重要?

  薛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凌髐蜭的营帐的,甚至不知道自己走了出来,走了多远。

  他多想帮凌髐蜭,可是,他有那个能力吗?

  是什么?把当初锐利的棱角磨平,使他变成了如今这个战士不战士、庸人不庸人的四不像?是什么?夺走了那万丈豪情,夺走了那靓丽的青春和蓬勃的朝气?让他战不敢战,退不敢退,降不敢降?又是什么?让他时时刻刻徘徊在矛盾与仇恨的边缘,报恩与痛苦的边缘,生不像生,死不像死,还要勉强生存?

  只有放手!该为凌髐蜭做的,他都已经做了。

  是时候做出舍弃的选择了,就算,结局是此令长绝。

  不要不舍,越是不忍舍弃,最后舍弃的越多,这是铁的法则!

  薛孽漫无目的地朝远处望去。

  这一切,原本是一场自己女儿与蓝宇国残部联合起来反封建反保守的战役,可为什么,打来打去,竟成了蓝宇国内战,成了蓝宇国人自己打自己?

  理想,目标,信仰,这些词太重太重。不过,他深深明白,放弃,只要一句话,承担,却要付出一生一世的努力。

  髐蜭,髐蜭……她只追求自己真心想要的,从不怕别人嘲笑她幼稚、极端。

  薛孽站在一片夕阳下,隐入了落日的橘红色中。

  望着薛孽的身影消失,凌髐蜭、血沉槥、乐晓嘿伫立了许久。

  乐晓嘿歪歪头,“薛孽就是爱吓唬人,本来是个活人偏偏假扮将是吓我和蓝哥。不过多亏他没恶意,又多亏他把我们送回了大营。”

  “对不起,”凌髐蜭沉沉地说,声音宛若莺语凤啼,“是我计划不周,连累你们。”

  “不!”血沉槥和乐晓嘿同时喊了出来,二人对望一眼,血沉槥走过去抱住凌髐蜭,“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况且,你我不分彼此,说什么连累。”

  “是啊,姐姐,如果没有你给我的这些法力,我现在也许仍是蓝哥身边的小卒,又怎么会有如今的一切?你给了我快乐,给了我能力,谈何连累?”乐晓嘿接着说。

  凌髐蜭左手搂住血沉槥,右手搂住乐晓嘿,“谢谢你们……”

  远远地,蓝溯正打着幻影神镜观察着一切,看到这令人温暖的感人场面,他自己也不知为何,竟又觉得压抑无比。
第九卷:为君揽月笑吴刚 131.局中之局
  为了稳定军心,凌髐蜭、血沉槥、蓝溯、乐晓嘿四人议定先不将敌人的阴谋告知大军,而是加紧赶赴魔界都城。

  两日后,大军抵达了目的地。

  魔界的都城自由之邦的不少人都去过,但因为那次是救凌髐蜭,来去匆匆,谁也未能将魔界都城细看。此时再次仰望着座城池,众人仍忍不住大吃一惊。

  峻宇雕墙的巍峨城池矗立着,城中角楼高耸入云,整体的紫色格调与角楼的浅石绿色交相辉映,竟给人以一种神秘而又崇高的仰慕感。

  “报——敌军已兵临城下。”一个魔界士兵冲入紫倁宫殿。

  紫倁静了片刻,悠长地说:“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吩咐道:“来人,将冯羽觞、郁绯袅与顽抗被当场杀死的金漪然、明涟的首级挂到城上,大开城门,按计划行事!”

  “是。”士兵领令而下。

  但城池的震慑力未能持续多久。徐雅青一马当先冲到城前,“紫倁大魔头!快快开城投降,老子留你个全尸!”

  话音未落,只见城上悬挂起四个首级,紧接着城门大开,“咣啷”一声,吊桥放下。

  这四个首级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冯羽觞、郁绯袅、金漪然、明涟。

  只听城上大喊:“小兔崽子们!我们魔界已经占领了你们自由之邦与圣界官府,你们的亲人都已在我们手中,乖乖投降保你们全家人平安,否则,你们就现在你们亲人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此时,城中涌出一伙妖兵,每个都持刀挟持着一名或妇女或老人或幼儿,顿时哭喊声响成一片。

  自由之邦众人各个大吃一惊,未料到紫倁竟有这么一招,见到近在咫尺的亲人,听到亲人无助的呼救,每个人的心都碎了。

  他们愿意放弃生命,只要亲人能够平安。

  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被一个妖兵将刀横在脖子上,他吓得拼命地向前伸出手,“爹……救救我……”

  另一个怀抱几个月婴儿的妇女却显得深明大义,拼命大喊:“夫君,不要管我们!杀了紫倁,为我们报仇!”

  蓝溯时至今日才深深体味到紫倁的老谋深算,而乐晓嘿则被这一幕气得七窍生烟,破口大骂:“紫倁!你这个王八蛋!是个男人就放了他们!我跟你好好地打一场!”

  对方阵营中呼夫唤儿,寻子找爹的一大片喊声使自由之邦部队军心动摇,一时间连凌髐蜭也无计可施。

  关键时刻,见事有变的蓝溯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大喊一声:“不要上了妖魔的当!放下武器就等于任人宰割!妖怪是不守信用的!到时候不仅他们要死,你们也得死!连报仇的人也没有了!”

  这番大喊刚刚起了点作用,就被风文笑的痛哭声打消了下去:“那么蓝大人难道要我们从自己亲人的尸体上踏过去去取得所谓的胜利吗?”

  蓝溯默然。

  城上的声音此时又响起:“抱歉,鄙人没有你们那么长的时间。我数一二三,再不作出决定,我就先杀了所有的老人。接着数四五六,再不作出决定,我就杀了所有的女人。最后数七八九,要是还不作出决定,就休怪我手下无情,连小孩也全杀了!”

  此时,正义一方的军心不稳,主战主降分为了两派。

  徐雅青、蓝溯、乐晓嘿主战,“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们即使投降了,他们也未定能平安!皇上,打吧!”

  而风文笑、吴欣颂、慕容孤云却主降,“我们不能拿几万人民的鲜血来换取所谓的胜利!我们宁可死了,也要保全亲人!”

  蓝溯大怒:“你们认为自己死了亲人就能平安了吗?”

  风文笑毫不留情地回击:“你无情无义,践踏的是别人亲人的鲜血,当然不会明白我们的感受!”

  凌髐蜭神色复杂,望了血沉槥一眼,无视众人鼎沸般的争论,平静地问:“你的意见呢,小槥?”

  血沉槥信任地望了一眼凌髐蜭,“昨夜你不是早就料到紫倁有如此一招了吗?”

  凌髐蜭淡淡一笑,“看来我没失算。”

  主降派与主战派仍在口沫横飞地争吵着,根本没听到凌髐蜭与血沉槥的谈话。

  城上的声音早已不耐烦了,“别再浪费时间了!一——”

  “不用数了!”凌髐蜭毅然决然地打断了他,“我投降!”

  此时,圣界军队一片哗然,显然颇感意外。

  一部分人欣喜亲人得救,感激涕零,风文笑更是老泪纵横:“皇上舍己保人,老臣感恩戴德,替三军将士谢谢皇上了。”

  另一部分人却恨凌髐蜭软弱,担心大家的安危,蓝溯反对得最激烈:“不行!不能投降,我不同意!投降了什么都没有了!我不干!”

  乐晓嘿一把将近乎疯狂的蓝溯拉住,“我姐姐已经作出决定了,你就尊重她的选择吧!”

  蓝溯两眼通红,向天大啸:“尊重?她是错的,我怎么尊重她?”一把甩开晓嘿,蓝溯大叫:“火炮手听令!调转神机大炮!把城门前的人质与妖怪一同炸死!开炮!”

  风文笑大惊失色,“住手!不得胡闹!”

  “你拿三军将士亲人的性命开玩笑,恐怕无人再服你!”慕容孤云冷冷地道,“人命关天,谁会听你的,向自己亲人开炮?”

  “呸!谁敢不开炮,我先杀了谁!”蓝溯大怒,手中幻化出流云双钩。

  不料慕容孤云早已横剑当胸,“谁敢开炮,我先杀了谁!”

  蓝溯怒令智昏,一钩向慕容孤云打去,“那我先杀了你!”

  骤然间,一道粉光直冲向蓝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隔开流云双钩。粉光化作粉剑,一剑刺入蓝溯的胸膛,将他挑起推向远处。

  “啊!”蓝溯绝望的叫声回荡在天际,他的身体在半空中落下,掉在远离战场的地方,溅了一地的鲜血。

  出手的是凌髐蜭,她将手中剑推回鞘内,冷冷地说:“谁再对投降有异议,这就是他的榜样!”

  顿时,战场之上鸦雀无声。

  “好,圣帝果然识时务。”城上的声音大笑,“放下武器,你们就可以同亲人团聚了。”

  自由之邦与圣界官府的部队齐齐将武器放下,虽然有一部分人明显不甘心。

  城上刮起一阵阴风,瞬间将所有人的兵器刮走,收入城内。一个衣着朴素的将领带领着一群妖兵走下城来,走到凌髐蜭马前,“请圣帝和诸位大人同我一起去面圣。”

  凌髐蜭、血沉槥、“四圣”、乐晓嘿等人一齐下马,在众妖兵的簇拥下向城内走去,衣着朴素的将领又转身对众降兵降将大声道:“既然投降了,便都是一家人!去与亲人团聚,进城休息吧!”

  此言一出,整齐的自由之邦军队顿时四分五裂,小妖们也不再挟持着那些妇孺老幼,而是由他们去找自己的亲人。

  进城时,那衣着朴素的将领将凌髐蜭等人都用铁钩穿了锁子骨,待到大殿,那将领将众人拦于殿外,“圣君只想见圣帝一个人,其他人请到偏殿休息。”

  血沉槥担心地看了凌髐蜭一眼,凌髐蜭自信地向她点了点头,随那衣着朴素的将领进入大殿。

  殿门在二人身后徐徐而关,中人的目光一直远送到二人消失在大殿里。

  凌髐蜭一进入大殿便迎面遇到了一股绿色气流的袭击,她无力反抗,绿色气流刺穿了她的左胸,她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跪在地上。此时绿色的气流已化为万恶圣剑,飞回紫倁手中。

  “你太喜欢偷袭了!”凌髐蜭凄凄地一笑,捂住左胸上流血的伤口,这一剑真够狠的!

  紫倁走到她面前,伸出一只手,“站起来。”

  凌髐蜭拉住他的手,靠他的一部分力量才勉强站稳。

  “你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紫倁将她拉到大殿正中,“蓝溯说得对,放下了武器,就等于任人宰割,可你却杀了他。”

  “我不想拿三军将士亲人的生命开玩笑。”凌髐蜭放开了他的手,转过身向殿门走去,大殿之中静得出奇,只有穿着凌髐蜭锁子骨的两条铁链曳地,与地面摩擦发出几丝清晰无比的声音。这锁链丝毫破坏不了凌髐蜭的美,染了血的它们像极了两条红缎带。

  “回来!你干什么去?”紫倁轻轻一拉手中的锁链。

  凌髐蜭转过身,“我想再看一眼将士们与亲人重逢的场面,最后一眼。”

  “在这里不也可以看吗?”紫倁报复似的在空中幻化出一面光镜,这光镜的规格比蓝溯的幻影神镜大上几倍,画面也清晰许多。

  三军将士见到了亲人,哭的哭,笑的笑,叙了几句离情,在魔界士兵的邀请下纷纷入城,却不料在最后一家也走入城中时城门突然关闭,魔界士兵纷纷不知去向。

  此时,城墙上突然出现了一排弓弩手。

  “不要!”凌髐蜭奔到紫倁面前,抓住他的手跪了下来,“求求你放了他们!你不可以不守承诺的,不可以!”

  紫倁把凌髐蜭扶起来,柔和地说:“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了,就不要管别人了。”

  “不!”凌髐蜭流着泪摇摇头,被紫倁甩在座椅里。

  “你现在痛苦也无能为力,好好看戏吧!”

  凌髐蜭兀自在哀求:“紫倁伯伯,我求求你,不要……”

  弓弩手搭上箭,“放!”居高临下密集的箭仿佛一张箭网,无数人在这张箭网下凄然倒地。

  手无寸铁得降兵们大乱继而大怒,“你们说好了只要我们投降就放了我们,为何食言?!”刹那间,质问声此起彼伏。

  弓弩手又搭上了第二支箭,那个衣着朴素的将领邪笑一声:“相信了不该相信的人的笨蛋活该是这个下场!你们别忘了,妖怪何曾守过信用?”

  众人愤怒的目光变为了恐惧,小孩子们的哭声响成一片,女人们惊惶地把孩子抱在怀里,向男人们身后躲去。

  “放!”衣着朴素的将领一声令下,人们再度哀嚎惊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不了此时不知从何处飞来几枚蓝色暗器,飞入弓弩手从中,落地即炸,毫无防备的弓弩手们被炸倒一大片,阵脚顿时大乱。又一道蓝光飞旋而来,将四周的弓弩手纷纷打落城下,那些弓弩手死伤无数。

  “是谁?”衣着朴素的将领大怒。
第九卷:为君揽月笑吴刚 132.奋战魔都
  “我啊!”冷不防背后袭来一道蓝光,一举削掉了他的脑袋,那无头的尸体栽倒在城墙上。

  他的背后,是一个一脸得意手提流云双钩的质朴农人——蓝溯。

  众人见到蓝溯,又惊又喜又怕,纷纷问道:“你不是死了吗?”“你是人是鬼?”

  蓝溯开了个小玩笑:“阎王爷不收我,又送我还阳来了。他老人家说封建保守自私妥协之人还没死光你小子就想死?没门!”

  城下不少蓝宇国人早明其理,一齐大笑。

  蓝溯紧接着正色道:“大家也都看见了放下武器是何下场。大家说,现在该怎么办?”

  众人沉默片刻,喊声雷动:“这帮不讲信用的狗妖怪!我们跟他们拼了!”

  蓝溯叹了口气,“实不相瞒,紫倁已下诏叫各路军队火速勤王,援军在几个时辰内即到,到时我们在人数上会占很大下风。我们只有速战速决,才能避免被两面夹击!”

  “一切全听蓝大人的!”“对!全听您的!”众人争相呼喊,刚才若非蓝溯,他们早赴黄泉了,此时人人心服蓝溯。

  “好!”蓝溯见目的达到,高兴地一挥手,“梁六,王二,李伍,吴三,赵四!”

  “小人在!”五个将领站出来跪下。

  “带三千名弟兄,保护着大家的亲属,出城回到圣界大营,待我们打赢了一同回去!”蓝溯下令道。

  “是!”五人领令。

  蓝溯念段咒语,一阵阴风刮起,那些被刮走的兵器又回到了它们主人的手中。

  “呀!”众人喜出望外。

  蓝溯手提流云双钩,向前一挥,“其余的兄弟们!跟我冲!杀啊!杀掉紫倁那不讲信义的老魔头!”

  “杀啊!”“冲啊!”喊声震耳欲聋,响彻天宇,众人如一股愤怒的洪流,以大无畏的气势冲向城内。

  “这就是你的‘好戏’?”紫倁正暗自心惊,冷不防凌髐蜭一声笑问又吓了他一跳,转头看见凌髐蜭正笑吟吟地坐在椅子上,手捧一盏香茶,徐徐地品。

  “哼!你用幻术假装杀了蓝溯,而实际上他却毫发无损!我太大意了!”紫倁恨恨地说,“你早就料到这一切了吧?太了不起了!”

  “不必谦虚,你也已经不错了啊!”凌髐蜭微笑,仿佛她并非在与敌人针锋相对,反而是同朋友随意交谈。

  紫倁望一望手中银白的锁链,发现它并未穿在凌髐蜭的锁子骨上,他何等聪明,立刻明白过来,凌髐蜭在这锁链上也用了幻术,这种他不注意尚且识不破的幻法,瞒过那些那些法力远低于他的穿锁子骨的小妖岂不易如反掌?

  这么说,那几个人……

  “不好!”紫倁方觉中计,咬牙切齿,“你……你们要里应外合?”

  凌髐蜭点点头,无奈地说:“你现在才发现,不觉得晚了些吗?”

  此时,血沉槥推门而入,“凌儿,那些看守我们的妖魔鬼怪都解决掉了。风文笑他们正在向外冲杀!”

  凌髐蜭跳起来跑到血沉槥身边,“那太好了!这里危险,你快走,我解决了这个老魔头就去找你!”

  “不,我说过,要和你一起杀了他!”

  “可我担心你……”

  “我不会有事的。”血沉槥坚定地说。话音未落大殿周围喊杀震天,想来十风文笑等人正与敌人斗到激烈处。

  紫倁暗叫糟糕,想不到凌髐蜭小小年纪,计谋如此之深,他无意间瞥了一眼凌髐蜭,发现她的脸色略显苍白,显然,自己的那一剑太过出其不意,凌髐蜭虽早有防备,用了幻术,但还是因为他紫倁实力过强而受了轻伤。

  此时,紫倁又有了信心,他淡然一笑,“我这一生最大的乐事便是能同各高手交流,最近上天待我真的不薄,上次遇上了凄鸷太子,这次又遇见了你。”

  “是吗?母后,看来,你真的是众叛亲离了,三界人人欲得你而诛之。”血沉槥的唇边涌起一抹冷笑。

  “小槥,母后只能告诉你一句话,想杀我的人,总会死在我的前面。”紫倁冷冷“回敬”过去。

  蓝溯率大队人马横冲直撞,狂杀乱砍,他法术并不极高,但遇上的对手都是些小妖,因此所到之处,无人敢当。

  相比之下,“四圣”与乐晓嘿的情况差得多,他们是自内向外冲,所遇均是魔界近臣,法力各个不低,加上这五个人人数太少,就连乐晓嘿这样的高手也显得力不从心。

  众妖魔似乎看出了乐晓嘿不是等闲之辈,五个大将将他围住一起进攻。乐晓嘿凌然不惧,左手幻化出黄色光罩牢牢将自己保护在内,右手兵器连挥一连发出十道不同颜色的光分攻五个方位,五个大将也并非无能之人,迅速将十道光接下,但乐晓嘿强大的力量还是将五人震退三步。

  “妖魔鬼怪休得猖狂!”忽然,两道光——一蓝一玫瑰红落入魔界阵营,“轰”的一声爆炸,将众妖炸得哭爹喊娘。

  两道光乘机化作两个人影,遥记和瑰夜!

  二人迅速退到乐晓嘿身旁,他们的出现,让不但乐晓嘿而且“四圣”都高兴不已。乐晓嘿喜得手舞足蹈,“你们两位也来帮忙了啊!待会打赢了请你们吃饭!”虽然他深知瑰夜在救凌髐蜭的行动中当过叛徒,但遥记却是带他回圣界的已改邪归正的人,因此他也有点不计前嫌的意思。

  遥记观察了一下战局,神色忧虑地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晓嘿,你去蓝溯那边帮帮他,他一个人,力量太单薄了。这里有我们。”

  “好,那麻烦你们了。”乐晓嘿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就欲腾空而去。

  “等等!你真的不怀疑我们?”遥记不知为何问出这样一句。

  乐晓嘿转身面对他,郑重地说:“至少,现在你们是真心帮我御敌的。”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遥记神色复杂。乐晓嘿向他一笑,化道黑光消失在了远处。

  “信任?唉!”遥记收起感慨,专心对付五个大将。

  瑰夜身影一闪,跃出圈外,似乎并没有帮遥记的意思,不过在看看热闹。

  向内冲杀的蓝溯此时已被魔界众兵的几个阵法弄得手忙脚乱,原来的意气风发已不知去了哪里,他此时在心中暗暗佩服紫倁的用兵之才,但更担心凌髐蜭的安危。

  不料他稍一走神,立刻便陷入了众妖的围困之中,对方几个连环招式攻得他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情知不好,蓝溯右手虚挥,幻影神镜立刻游移而上,牢牢停在他右手三尺处。

  “静静幽谷脉脉开,何怨蜂蝶未曾来?

  寡廉鸡豚自践踏,无端松柏笼阴霾。

  绿衣报仇仍有望,六月飞霜昭悲怀。

  敢笑封侯违命近,蜀中犹有廖化在。”带着愤懑和不甘,蓝溯念完这以薛孽《题莠》一诗编成的咒语。瞬间,铅灰色光芒在幻影神镜上飞射而出,奔向东西南北四个方位,一触地便发生剧烈爆炸。

  “嘭”的一声,烟尘四起,围绕蓝溯,铅灰色光芒形成了一个光圈,渐渐逼近地面,在与地面接触的刹那又一次炸开,火光四溅。众妖兵被炸得鬼哭狼嚎,在强大的冲击力下纷纷倒飞出去。

  “蓝哥!”一道黑光由远而近,一个英俊快乐的身影飞到了蓝溯身侧。

  “晓嘿?”蓝溯颇感意外,“你怎么来了?髐蜭那边怎么样了?”

  “遥记和瑰夜也来帮忙了,那边不太吃紧。”乐晓嘿很轻松地说,“他们叫我来帮你。”

  蓝溯露出一丝欣慰,“神界的人,居然能这么好。”

  “世上好人多着呢!”乐晓嘿乐观地说,“等打败紫倁魔头,我们去找更多志同道合的好人!”

  “太好了!”大敌当前,蓝溯竟然差点像个孩子一样跃起来,见晓嘿好笑地看着他,他也有点不好意思,“哦,我就是太高兴了!”

  “这是战场,再高兴也不能掉以轻心!”乐晓嘿提醒。蓝溯心服口服,点头不已,专心对敌。

  紫倁站在大殿正中,紫衣飞舞,凄异中又有一分火一样的欲望。对面的凌髐蜭紧紧握住血沉槥的手,秀发上垂肩的透明粉色绫带轻轻飘扬,友好地拂过主人的绝世容颜。

  “这一战,真的不可避免。”看了看血沉槥,紫倁有种决然,“不过,能同三界数一数二的高手过招,也是一种荣誉。”

  “过奖了。”凌髐蜭淡漠地回答,“开始吧,我让你先出一招。”

  “你会后悔的,为你所做的一切。”紫倁看着凌髐蜭,“你过于自信了。”

  “我不会,请出招。”凌髐蜭伸手幻化出绝令,此时,剑上黑、粉、蓝三色光芒流转不定。血沉槥也拔出半透明的沉墲神剑,严阵以待。

  一声脆响,万恶圣剑凭空出现在紫倁手中,刹那间一室绿光洋溢,那凌厉和傲然的气势瞬间充盈了整个魔界大殿。

  “心若浮萍梦若霜,月下孤影谁彷徨,蝉儿尚成双,古树上对唱,问君我心为谁伤?浮萍无根路茫茫,百转千回几断肠,飒飒秋风吟,袅袅紫衣扬,醉里秋波含泪光。”紫倁沉郁地吟咏着咒语。刹那,一道紫光横空出世,幻化为一道燃烧着的紫火,滴溜溜围着凌髐蜭和血沉槥打转。

  “你用的是紫火令吗?”凌髐蜭识得这法术。但血沉槥一听这法术的名字便大吃一惊。紫火令?一言堂的终极法术之一,是一言堂创始人赵醉鹏以自己的一首词——《紫陌花开》为口诀创编的。但可惜后世一言堂堂主无一人有赵醉鹏之才,对这法术连练的希望也无,故此已失传多年了,想不到紫倁能将它练得如此纯熟!

  “恨千载,此心未没笑嫣然,何必惊痕,此情从头恋,峰回路转,花明柳又暗!”凌髐蜭右手挥剑向天,左手幻化出一道透明光线斜推向紫倁。顿时,一道透明光线一分为二,其一的目标为紫火,其二的目标为紫倁,再快接近目标时,透明光线突然同时发生异变,其一变为一个光球,其二变为一个光罩,将紫火、紫倁分别罩在了光球与光罩之中。

  “两极阵!”紫倁有点惊怒,此阵为战天神教第五任教主、蓝宇国圣主之一无法所创,咒语是无法的一首词作品《梦轻云》,在受困时施展此阵可达到解围和进攻的双重目的,只不过,无法一死此阵便失传了,凌髐蜭是如何学会的?
第九卷:为君揽月笑吴刚 133.至上的法术
  紫倁虽认识这个阵,但想攻破它却并不容易。手一挥,他移开万恶圣剑,默念咒语,身后缓缓出现了一湾蓝色的逝水图案,“清清冷月对小窗,竹篱之下自芳香,怎得一现无人问,空留多情更哀伤!”转瞬间,逝水图案渐渐变深。紫倁并指如剑,手指向下一划,一道蓝光如一把巨扇,径直切到透明光罩之上。光罩受到攻击,呯然巨响,硬生生被切开了一道口子。周围的透明光受到攻击,纷纷退向两侧,蓝光渐渐膨胀,透明光罩上的裂缝越来越大。

  凌髐蜭情知不好,双手在胸前交叉,“蕙兰翠竹,遥香清梦!”一道水晶光线轻灵若雨柱,带着空灵天下的绝美之气,径直袭向蓝光。紫倁冷冷一笑,右手控制蓝光,左手向万恶圣剑一招,圣剑自动移到水晶光线的进攻位置。

  血沉槥不知何时来到了紫倁的身后,“两极阵”有一个特点,便是对男人、中性、双性之人均起作用,唯独对女人不起作用。因此这个阵对血沉槥来将与没有毫无二致,她举剑轻易地刺穿了透明光罩,一句刺向紫倁后心。

  不料紫倁早有防备,但两极阵的特殊之处使他在反攻血沉槥时势必要受到透明光罩的阻挡,不过他很快克服了这一弱点,只见他左手双指夹住偷袭而来的沉墲剑,掌心一道血光一闪,血色光线沿着沉墲神剑静静流出,出其不意抵达在持剑的血沉槥身上。

  “啊!”血沉槥万没料到紫倁有这么一招,一声惊呼,被推开三步。

  “小槥!”凌髐蜭惊不自胜,迅速飞去将血沉槥抱在怀里,“你没事吧?”

  “才没事呢!”血沉槥把头埋在凌髐蜭怀里,只要她的凌儿在身边,她什么也不怕了。

  凌髐蜭打向紫倁的水晶光线一遇到万恶圣剑立刻被吸收。万恶圣剑一转,被吸收的水晶光下竟从另一个角度反射而出,径向血沉槥打来。

  “小心!”凌髐蜭手疾眼快,右手连挥幻化出一朵粉色云彩,云彩轻轻旋转,自动移到透明光线进攻的地方。

  “呯”的一声,云彩与水晶光线相碰,气流一滞又一震,冲击波、气浪如水漫开,一股劲风拂过大殿中的三人,撼得牢固的大殿也晃了晃。

  瑰夜看着遥记东一拳西一脚地同五个将军游斗,不情愿地拔出剑来,与一个魔界将领战在一起,未打两下,她虚晃一招,似乎打不过,败下阵去。

  她一路飞奔,不觉间已将那魔界将领不知落在何处了,此时她又一转头,飞向魔界都城城门,出了城门三十里,便是凌髐蜭的圣界大营了。

  那五名自由之邦的将领与三千兵已经与守卫大营的兵将们汇合并安置好那些被救出的家眷。瑰夜思索片刻,摇身一变,变作一个青面妖怪,沉沉念道:“天地黄泉,万物复燃,此劫不灭,此心不变,开!”

  忽然间,一扇空间之门打开,门中涌出了一群妖怪,为首的见了瑰夜,连忙行礼,“瑰夜仙子叫我们有什么事吗?”原来,这都是一些云宫兵假扮的妖魔。

  瑰夜一挥手中剑,“听着,我们现在要去自由之邦的大营,杀了那些家眷!但是,尽量不要伤害那些士兵,听清楚了没有?”

  “是!小人明白!”众妖兵挥舞手中各色武器,向着营门就冲。几个自由之邦兵想阻止,却未接几招便成了刀下亡魂。

  众妖兵似乎认识路一般,很快冲到了那些家眷居住的营帐。一个红发妖怪抓住了一个孕妇,那孕妇见他丑陋无比,吓得放声尖叫。妖怪提起手中刀,一刀剖开孕妇的肚子,另一只手伸进血淋淋的孕妇腹中,掏出了一个胎儿挑在刀尖上。

  另一个绿发妖怪却偏爱折磨人,他揪住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一刀砍了他右腿,又一刀砍了他左手,然后将右腿接在左手的位置,左手接在右腿的位置,看着那小孩拼命嚎哭,哈哈大笑。

  营中的兵将奋力阻止,怎奈瑰夜与另一部分妖兵只是死死缠住他们,让他们腾不出手,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

  不一会儿,众家眷已被妖兵杀光,瑰夜持剑一挥,大笑:“弟兄们!走!回城报功去!”妖兵们纷纷撇开自由之邦兵,化风雾与瑰夜一起飞去,转瞬不知去向。

  这里,只剩下一地残缺的尸体。

  “亲人们!”自由之邦的兵将们见此情景痛不欲生,纷纷哭拜在地。

  “是我们对不起你们!”

  “我们没有尽到责任!”

  刹那,哭声响成一片。

  这场大战,紫坽甝也参与了进来,她虽在内区,却未碰见“四圣”和遥记。

  一群自由之邦兵围住她猛杀猛砍却奈何她不得,其中一个动起了暗算的主意,他退出包围圈,拈弓搭箭,对准了紫坽甝!

  “休得伤人!”忽然,一柄剑刺入了这个兵的后心,一个玫红衣衫的女子随即来到紫坽甝身边。

  “瑰夜!”紫坽甝看了对方一眼。

  “正是,胜利正在向我们这边倾斜。”瑰夜得意地一笑,“相信不久我们就会大功告成。不过你可得信守承诺。”

  “这个自然,你放心好了。”紫坽甝血剑一挥,一个自由之邦兵凄然倒地。

  自由之邦与圣界官府联军魔界都城外大营。

  兵将们哭声震天。

  “弟兄们!”又哭了片刻,一个将领站了起来,“哭是没有用的!我们在这痛哭,不如杀入城中找那伙妖怪报仇!”

  一席话惊醒梦中人,几千人顿时醒悟。

  “对!报仇!”“我们进城报仇去!”“杀了这帮妖怪!”

  将领们一齐拔剑,“想报仇的跟我们来!”

  “冲啊!”兵们在将领们的带领下直冲向魔界都城,他们疯了一般全体出动,现在,他们是真的急了,什么也顾不上了。

  在这些人的后面,另有一只兵器不整齐的矮小队伍,那么不引人注目。

  有乐晓嘿在旁帮忙,蓝溯的情况好转了不少,但他却止不住分心去想别人,“四圣”和遥记等人怎么样了?凌髐蜭和血沉槥又怎么样了,她们不会碰上紫坽甝吧?

  不过这一仗胜的希望还是很大的!这样自我安慰着,蓝溯又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敌人身上。

  紫倁右手一握,蓝光骤然变强,一声脆响,围住紫倁的光罩支离破碎,如一块被击碎的琉璃,哗啦啦倒塌下来。水晶光片纷纷掉落于地,一闪而逝。

  “看来,不用绝招是不现实了。”凌髐蜭凝望着紫倁,手一招,水晶小剑绝令自动飞到她的手上,她淡漠地念起:“轮回千载,我恨依然;

  时过境迁,我怨未变;

  此怨不消,此恨不灭;

  以我仇恨,灭地毁天。”

  刹那,一股柔和的气息笼罩着天地间,点点粉光泛起,在这温和的光晕中,一道粉色光柱冲天而起。

  凌髐蜭用绝令在自己右手的手腕上划了一道伤口。点点鲜血滴出,却不落地,仅仅在空中幻化成一条粉色的光带,此时的气氛说不出的和睦,天地间粉光弥漫,仿佛是童话中公主和王子见面前的铺陈。

  凌髐蜭染上鲜血的手中幻化出一道粉红色的符文,周围空气中的温度迅速上升,直到达到一个极为宜人的程度,让人好不舒适。童话般的气息在整个魔界弥漫开来,那种柔软的温馨把所有的血腥都冲淡了。

  再一挥手,粉色光带游移而上,如巨龙盘柱一般牢牢盘在了粉色光柱上,粉色光柱立即开始旋转。

  紫倁丝毫不敢松懈,在凌髐蜭施法的同时他右手幻化出一道蓝色符文,陈稳念咒:“

  相思苦,梦何在,等君月落天亦白,

  夜深碧水东流,对月长吟空徘徊。

  相思苦,君何在,梦若飞花到蓬莱,

  谁言夏日风采,荷头蜻蜓也伤怀。”

  逝水图案上顿时蒙上了一层蓝雾,蓝雾背后的逝水风起水涌,变幻不定。渐渐地,逝水图案倒映出了一轮弯月,猛然间,从弯月上幻化出一股蓝紫交加的旋风,一声惊涛拍岸之音,旋风裹挟着雨滴,游移着如一场龙卷风在逝水图案中脱离出来,奔向凌髐蜭。

  凌髐蜭心念一动,粉色光柱自动迎上蓝紫旋风,这次二者并非“头碰头”地碰,而是“肩并肩”地撞。

  两者一个温暖,一个神秘安静,完美地隐藏了各自的强大杀气。使得这场法术对决像极了一场展示。

  远远望去,那场面就如同两道龙卷风撞在了一起。

  “轰”的一声,响声震天,屋宇动摇,大地震颤。

  两道光由合而分,各被震开三丈,却又纷纷汇聚力量,发生了更猛烈的第二次碰撞。

  “嘭!”

  二光相碰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此时,在漩涡的两极,一幅五彩缤纷的风景图画与一个紫色光圈闪现出来,分别前推然后又撞在一起。

  噼啪之声不绝于耳,气浪如水一般漫开,碰撞之中,各色光纷纷被卷入那个已形成的大漩涡之中,漩涡越转越快,以至于无数跟不上节奏的各色光点纷纷被抛出,做起了离心运动。

  终于,漩涡达到了一定的转速,它如同一颗燃尽能量的恒星,忽地炸裂开来,在爆炸中心的周围,形成了一个美丽的七色光晕。

  “轰隆隆!”爆炸了的漩涡塌了下去,冒出一股浓烟。冲击力将光点们推向四面八方,辐射力、冲击波、气浪席卷天地,简直要将豪华的魔界大殿夷为平地。

  不料,就在炸裂的瞬间,在破碎的蓝紫光中忽然冲出一道绿光,绿光光势威猛,径直攻向凌髐蜭和血沉槥。

  二人措手不及,凌髐蜭反应稍快,手心立刻蕴起一团粉光,化作一条尺长的光带,如一条粉色巨龙扑向绿光。

  绿光见了粉光,不闪不避,化作一条玉蛇一口吞下了粉光。凌髐蜭情知不妙,挥动手中的水晶小剑绝令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幻化出四道剑符,当玉蛇袭到时,四道符文同时发出四道粉光,汇聚在凌髐蜭剑尖。四光相碰,一面粉色的小镜子立刻出现在凌髐蜭身前。

  玉蛇又化为绿光,但当它袭到镜面的一瞬,却并未被反射,而是直接穿过镜面攻入了凌髐蜭的防御。

  “糟了!”与此同时看清情况的血沉槥一边跺脚,一边挥动手中沉墲神剑一连幻化出三道光墙。但这绿光势大力沉,速度又极快,不等血沉槥幻化出第四道光墙便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推倒三道光墙直直打到了凌髐蜭和血沉槥的身上。

  “啊!”惨叫声回荡在大殿内。凌髐蜭和血沉槥飞出五步,摔在地上。

  “小槥,你没事吧?”虽然自己伤得极重,但凌髐蜭在神志清醒的第一时间还是选择抱起了受伤的血沉槥。

  血沉槥静静地摇头,靠在凌髐蜭怀里。

  “幽梦影,千变万化,玄影咒,三样顶尖的法术你竟然可以一齐用!之前我真是小看你了,紫倁。”喘息刚定,凌髐蜭向紫倁凄然一笑。

  “不敢,你能将‘海市蜃楼’夹在‘不灭剑诀’中用,看来我也轻敌不得。”紫倁“回敬”道。

  凌髐蜭不语,按常理,法术的应用有时空限制,即某一个特定时间某一个特定地点一个人仅能用一种法术,同时使用两种法术本属无稽之谈,但法术造诣达到某一高度的圣者却可以打破这一界限,同时同地使用两套截然不同的法术,更能使其中一种隐于另一种之内,打敌人个出其不意。这种造诣远高于常规的“身外身”法术,至今为止三界之中也仅有几人能够做到。

  而紫倁竟可以同时同地地使用三种法术!虽然将“千变万化”藏入“幽梦影”中时暴露出了“千变万化”的紫光显得蓝光光色不纯,但另一种法术“玄影咒”却藏得天衣无缝。

  凌髐蜭搂着血沉槥,望着紫倁,坚强地抿住嘴角不让鲜血流出来。但紫倁似乎从她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看到了什么,右手一招,万恶圣剑飞回了他的手上。
第九卷:为君揽月笑吴刚 134.玄机
  紫坽甝挥剑杀掉最后一个自由之邦兵后,瑰夜一脸阴鸷地走到了她的侧面。

  “快结束了。”紫坽甝轻轻一叹,温柔的目光中似乎含着无尽的伤悲。冷不防瑰夜一剑猛劈向她头颅。紫坽甝毕竟是轻功法术大家紫倁的女儿,反应极快,手中血剑一挥立即挡住了瑰夜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一声金属相碰的脆响,二人各个后退一步。

  “你这是什么意思?”紫坽甝目光一冷。

  “意思就是快结束了!”瑰夜大笑,又一剑向紫坽甝劈来。

  “你想杀了我?然后毁弃我们之间的约定?不错啊,只要我死了,就没人知道这件事了,你们就可以独享成果了,很聪明!不过,”紫坽甝冷漠地看了一眼瑰夜,像猫看见一只老鼠,“别做梦了,就算你有那个本事,你以为我父皇会饶了你吗?”

  瑰夜一声冷笑,“你父皇?你父皇现在还在人世吗?”

  “你说什么?”紫坽甝一惊。

  “傻小丫头,你猜对了。你认为我们真的会帮你们魔界杀了凌儿而与你们平分圣界?哈哈哈!你太笨了!我们要的,是整个圣界!你知道你兄长哪去了吗?他在血沉槥的剑里。是我们抓了他,在铸造沉墲神剑时把他推入铸剑炉中当了剑魂,你认为你哥哥会去杀你父亲吗?沉墲神剑威力大减,实力较强的凌儿和血沉槥的力量就会受到牵制。到那时,紫倁,凌儿,血沉槥就只有一个下场——同归于尽!现在再杀了你这个笨蛋,今后的圣界之主舍我们云宫其谁?”瑰夜仰天大笑。

  这些话对紫坽甝来说宛如一个晴天霹雳,她不顾一切地举剑冲向瑰夜,“我跟你拼了!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人!凌儿那么爱你,可你!你却要置她于死地!”

  瑰夜冷冷笑道:“那么你呢?凌儿待你不薄吧,你不是也只想杀了她?”

  紫坽甝仇恨地说:“她眼中只有血沉槥那个贱人!”

  瑰夜阴毒地回答:“你只为这一点恨她?我恨她的还有好多,好多……”

  蓝溯、乐晓嘿二人猛杀猛冲,战局已经向有利于他们的方向发展了,那些阻挡他们的小妖非死即伤,蓝溯二人很快击败了所有的敌人率兵向前冲去。

  “蓝大人!”迎面又冲过来一支队伍,为首的是名女子,想来也是自由之邦的。蓝溯和女子两支队伍中间的妖兵被前后夹击,无路可走,纷纷缴械投降。

  蓝溯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支队伍中全是女子,兵器也不是很统一,他起了疑心,走上前问为首的那名女子:“你们是自由之邦哪个部分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们?”

  “蓝大人,您不认得我了?您还夸过我做的饭好吃哩!”那女子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程大娘!是你啊!”蓝溯这才认出了来人。这姓程的大娘本是随营厨子的首领,是一个善良朴素古道热肠之人,在这样险恶的环境下遇到她,真让蓝溯产生了一种“他乡遇故知”一般的感觉,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但一阵疑惑又随之袭来,自由之邦有女将无女兵,也根本没有女兵上阵之说,但如今……

  仿佛看出了蓝溯的诧异,程大娘的目光顿时黯淡了下来,“那些妖怪拼死抵抗,我们的人几乎死光了,大娘我只有带着这些厨娘为邦中尽一份力了!”话未说完,只见远处一个人影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他浑身鲜血,满目凄凉,右臂已被砍掉了,只留下一个碗大的还在流血的伤口。

  “风文笑!文笑叔,你这是怎么了?”乐晓嘿首先看见了他,忙跑上去撕下衣襟为他包扎伤口,众人也都围到风文笑的身旁。蓝溯看着他,心中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风圣人,我问你,你看见其他‘三圣’了吗?他们呢?”

  风文笑神情木然,眼中含着泪水,苦苦一笑,“三位兄弟他们已经……已经牺牲了……”

  蓝溯如同遭了个晴天霹雳,险些一跤栽倒在地,多亏旁边乐晓嘿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他,“蓝哥,你没事吧?”

  蓝溯定了定神,摇了摇头,却没说什么。

  众人的汇合虽然充满凄凉,但依然鼓舞了士气,蓝溯一马当先,率领众人飞速赶往魔界大殿。

  守卫大殿的妖兵非死即伤,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但尚有一个紫衣人同一个玫红衣衫的人在拼命打斗,看样子是双方将领。

  “那妖怪快快投降!”蓝溯脚尖一点凌空飞到二人侧面,这时他也禁不住大吃一惊,这二人竟是紫坽甝和瑰夜!

  “住手!打错了!你们是自己人!干什么呢?醒醒!”蓝溯总把紫坽甝和瑰夜当成自己人,此时他根本就忘了紫坽甝是魔界公主而瑰夜是天庭神仙的事实,觉得她们是为妖法所控制,已经不认识人了。他大喊一声,用流云双钩隔开二人兵器,同时向后面大喊:“快来人!把她们拉开!”

  乐晓嘿、风文笑等亦非等闲之辈。风文笑虽失一臂,但威风不减。二人一听此言一跃而上,乐晓嘿扯住紫坽甝,风文笑阻止瑰夜,加上蓝溯的帮忙,很快把二人拉出了对方的攻击范围,此时,程大娘也已赶到,同乐晓嘿拼命拉住激动的紫坽甝。

  “放开我!让我杀了这贱人!”紫坽甝拼命挣扎,无奈无法挣脱。

  蓝溯大喊道:“你们是自己人!你们被妖法控制认不出敌我了!不要再打了!”

  “放开我!她不是什么自己人!她是我们不共戴天的仇人!让我杀了她!”紫坽甝根本听不进蓝溯的话,兀自在拼命挣扎。瑰夜倒还冷静,只是脸上那幸灾乐祸的表情实在令人奇怪。

  蓝溯见同紫坽甝根本说不清楚,把目光转向了瑰夜,“这是怎么回事?”

  “蓝溯!你好糊涂啊!一切都是这个贱人精心策划的!她是神界的人,她想利用凌儿利用你们杀了我父皇——圣君紫倁,这样她就成了神界的功臣。她在凌儿铸造沉墲神剑时把我哥哥推入了铸剑炉,沉墲剑魂便是我哥哥的魂魄。这样一来,沉墲起不了作用甚至还要起反作用,凌儿、血沉槥还有我父皇就只有一个下场——同归于尽!”紫坽甝泪流满面,声音嘶哑,瘫倒在地上。

  “什么?”蓝溯不听则以,一听惊得魂飞魄散,整个人呆住了。随后,他发了疯一般地向大殿冲去。瑰夜一直微笑着看着这一切,见其他人也被这一惊人的消息惊得不知所措,她手中剑划了一道直线刺向紫坽甝,“去死吧!”

  “叮!”关键时刻,乐晓嘿挺剑而起,全力迎上瑰夜的这一击,两剑相碰,一声脆响。

  “乐晓嘿!哈哈!你这个受害者!”瑰夜阴笑着。

  乐晓嘿心理素质尚算好,对这句分散自己注意力的话不理不睬,不料一眼瞥见地上一个蓝莹莹的东西,原来是蓝溯跑得太急,随身的幻影神镜落在了地上。乐晓嘿连忙一把拾起,就欲还给蓝溯,“蓝哥……”

  但过分冲动的蓝溯早跑没了影。

  “幻影神镜?哈哈!蓝溯,这是他自己找死!乐晓嘿,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杀不杀紫坽甝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们在还的,全是一百年前蓝溯欠下的债,我们全是这场百年孤独的牺牲品!”瑰夜收起了手中的剑。

  “我不会听你胡说的,蓝哥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蓝宇国!”乐晓嘿心如磐石。

  “你与蓝溯相处这么长时间,可知道他的表字?”瑰夜忽然发问。

  “蓝哥字啸烟,怎么了?”乐晓嘿想不出这其中有什么玄机。

  “你可知他为何字啸烟?”瑰夜紧紧追问。

  “他喜欢叫啊!”乐晓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错!因为他前世的名字,就叫蓝啸烟!此名取自‘独立书斋啸晚风’和‘蓝田日暖玉生烟’两句诗!一百年前,为了一己私利,他弑父杀母,丧尽天良!”瑰夜冷冷地说,“他还想以凌儿、血沉槥二人的鲜血为代价,换取他的兴国,他的锦绣江山!”

  “一派胡言!”乐晓嘿大怒,他绝不相信蓝溯是个如此之人,“你有什么证据?”

  “我有的是证据!”瑰夜狂喊道,“蓝啸烟,他干的好事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他这个阴柔害物之徒!哼!如今我就擿奸发伏,将他的罪状公诸于世!”说完手一挥,一道玫红色光线直直地射入幻影神镜,神经的镜面逐渐清晰起来。

  “你们自己看吧!”瑰夜转身,不再看众人。

  蓝溯拼命地跑着,他要走,把所有的一切告诉凌髐蜭。这是一场阴谋!阴谋!

  他一头冲入了魔界大殿。

  凌髐蜭注意到了他,却没有看他一眼。她尽力地调整着气息,此时气色已经好了一点,但那雪一样白的脸色还是显出了主人的虚弱。

  蓝溯望着凌髐蜭,这一刻,他心中有着万语千言,但话到嘴边竟全然忘记了。

  我是罪人,是我,毁了蓝宇国江山;

  我是罪人,是我,破灭了蓝宇国人民的梦;

  我是罪人,如果,如果没有我,也许……

  凌髐蜭紧紧拥抱着倒在地上的血沉槥,平静地望着紫倁。

  紫倁一震,这是一种怎样的目光啊!

  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没有对宿敌的仇恨,没有假充顽强的冷傲,没有保存实力的姌和,只有一种温存,一种不带上任何情绪的、慈母一般的温存,仿佛眼前的一切,是上天赋予她的高贵使命,是她深思万遍之后不在乎成败的奋力一搏。

  大敌当前,命悬一线,竟可以做到冷静得不带上任何情绪!

  拥着血沉槥,凌髐蜭露出一个懒散的微笑,抬起纤纤素手将法力注入到血沉槥体内,“小槥,你在这里休息,战局交给我。”

  血沉槥满眼担忧,但情知以自己法力根本帮不上凌髐蜭,只得深情地望了她一眼,“你小心。”

  紫倁露出一个阴阴的笑容,万恶圣剑悄无声息却带着强盛的法力刺向凌髐蜭后心,既然你和血沉槥如此难舍难分,就去阴间好好做回夫妻吧!

  紫倁自以为得计,但他万没料到在激烈的打斗中大殿内已冲入了一个人——蓝溯。
第九卷:为君揽月笑吴刚 135.血之咒语
  “髐蜭小心!紫倁!我跟你拼了!”情知自己不是紫倁对手,但蓝溯依然义无反顾地挥起流云双钩直袭紫倁头颅。紫倁一惊,随即一声冷笑,右脚反踢,发出一道绿光反击蓝溯。紫倁的速度快过蓝溯几十倍,蓝溯想防御根本来不及,只听一声惨叫,蓝溯被绿光推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大殿的墙上,又浑身鲜血地摔在地下。

  紫倁此刻虽然抵御了蓝溯的攻击,但手中袭向凌髐蜭的万恶圣剑之速度未减分毫。凌髐蜭放下血沉槥,长身而起,右手的水晶小剑绝令和左手分别幻化出水晶光和粉光,两道光成一个锐角,向前延伸的过程中相交于一点,在这一点顿时形成了一个五光十色的太极图。太极图稳稳停在了凌髐蜭的身前,万恶圣剑刺到太极图上,太极图立刻发出一道强烈的水晶光线,但万没料到水晶光仅仅阻挡了一下便突然消失,万恶圣剑刺破太极图径直划向凌髐蜭的胸膛。

  顿时,鲜血飞溅。

  就在紫倁的万恶圣剑刺入凌髐蜭胸膛的一刹那,凌髐蜭突然露出了一个平静的笑容,那笑容如晴空之下天山之巅绽放的雪莲,无比美丽。凌髐蜭看不出丝毫的痛苦与恐惧,她放开手中的水晶小剑绝令,死死抓住了刺入她胸中的那把闪耀着绿光的邪剑。

  “你完了!你已经败了!”紫倁忽然狂笑,那笑宛如一阵飙风掠过一片深渊,令人不寒而栗。

  “不,我赢了!”凌髐蜭依旧微笑着,鲜血从他的伤口中像喷泉一般涌了出来,她忽然双手一扣封印,用一种近乎天籁的声音念起被历史尘封了千年的咒语:“

  轮回千载,我恨依然;

  时过境迁,我怨未变;

  此怨不消,此恨不灭;

  以我仇恨,灭地毁天。”

  绝令仿佛听到了什么命令,一声清啸飞跃而起,地上滴落的鲜血仿佛失去了重力,一瞬间全部浮在了空气中。绝令发出一道粉光和一道蓝光,然后飞速旋转起来,空气中的血滴迅速向绝令汇聚。

  “不灭剑诀第十层!你……”紫倁大惊失色,“以血为引,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我中了你的奸计!”

  水晶小剑绝令旋转如电,粉光和蓝光越来越强盛,水晶小剑本就透明,此时几乎已经溶在了粉光和蓝光之中了。此时,蓝光和粉光忽然发生了变化,两色光一闪而逝,紧接着出现了漫天黑、粉、蓝三色的蝴蝶,更有蓝光萦绕在大殿中充当蓝天的背景,彩蝶翩翩,蓝天湛湛,流光飞转,使这一切看上去如梦似幻。周围的气温也在逐渐调整,渐渐达到了一个宜人的温度,更有轻灵优雅的古典乐曲响起,彩蝶伴着乐曲起舞,使人如到仙境。

  紫倁眉头紧皱,他知道,这一次他注定败了,凌髐蜭已经练成了不灭剑诀第十层,这种法术有毁天灭地的能力,即使北君、天帝、如来三个高手驾到也无能为力,扭转不了已定的败局。

  但紫倁并不甘心就这样被灭掉,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个阴阴的笑容,既然胜不了,那就同归于尽好了!他沉静地念起咒语:“风舞玉盘冰雪成,一片痴心叹空明,轩窗遥见梳妆影,离魂何念海棠生!”

  紫倁邪笑着,死死盯着凌髐蜭,欣赏着她的反应。

  “幽梦影”最高一层,第十七式!

  蓝溯早已站起,望着这已经进入白热化的战斗,他震惊得不知说什么好。尤其是紫倁在他面前使出了“幽梦影”的最高一层!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蓝宇国的法术是怎么落到此人手中的,而此人又是怎么练得这么高的。

  空旷的大殿此刻被一波又一波的法术热浪席卷,两种法术不断交锋、碰撞,破碎的光点幻化出漫天的霞光异彩。只是可怜那大殿不断遭受两股巨大力量的袭击,已经摇摇欲坠了。

  蓝溯呆然站在那里,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他根本插不进手!

  凌髐蜭始终微笑着,笑得如此美丽,仿佛她面对的不是那即将到来的、可怕的死亡。她一身粉色的衣裙此刻已在法术造成的劲风中飘飞起来,使她宛如一朵粉色的莲花,圣洁优雅,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一双不媚不俗的倾城目光,在澄澈与纯洁中竟透出丝丝幸福与快乐,她是为心爱的人做这一切的,她是快乐的!

  这是和蓝溯完全不同的一种处世方式啊!蓝溯只有执着与痛苦,可凌髐蜭,竟在这之中找到了快乐!

  紫倁以一个毁灭者的目光看着这一切。蓝溯痛苦无助又无奈地望了望凌髐蜭。倘若无法——这个“幽梦影”的创始人还活着,看到了她创立的捍卫爱的法术被紫倁用来毁灭爱,不知会作何感想。

  紫倁的目光带着深思熟虑后的某种坚决,他忽然露出一个笑容,念起了一段蓝溯听不懂的咒语。

  蓝溯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由得浑身一颤,想喊什么,却犹如骨鲠在喉,说不出半句话。

  紫倁的周身忽然爆发出强盛的血色光华,他高昂起头,闭上了双眼,一副不问世事的神情,只有右手中的万恶圣剑还在指向凌髐蜭。

  “绝不放过你!”他喃喃自语,身体忽然化作一道血色流光,血色流光围绕空中的万恶圣剑飞舞了一周后进入了剑中,万恶圣剑上血光顿时极盛,压过了原有的绿色邪光。

  人剑合一!

  蓝溯死死握着手中的流云双钩,手心中汗水淋漓。

  万恶圣剑旋转如电,如此之快的速度已使它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光柱,绿色邪光围绕着中心的血色光芒,将大殿映得如同可怕的地狱。

  光柱中发出一声长啸,然后它以无坚不摧、所向披靡的气势猛然冲向了凌髐蜭,这是紫倁拼尽全部功力的一击。

  蓝溯见此情景,心中剧震。紫倁这次是铁了心要杀掉凌髐蜭,因此不惜一切代价使用这样玉石俱焚的法术。在这等强大的攻击力面前,凌髐蜭这招接好了也只能保住三魂七魄做个不入轮回的孤魂野鬼,若接不好,只能是魂飞魄散,永远在三界中消失。

  为什么?

  凌髐蜭和血沉槥是蓝宇国的希望啊!可……最终的结局就是如此吗?如同镜花水月,梦幻泡影,又如昙花一现,一闪即逝,以幻想破灭终结?

  不!蓝溯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失望与剧烈的痛楚,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结局……不该是这样!

  凌髐蜭与血沉槥犯了什么错?

  她们是正义,正义应该战胜邪恶!这是天理、公道啊!

  可如今,天理、公道又哪去了?天地有私,鬼神不公!

  就在那蓝溯最不愿看到的、而照目前形势看必然发生的一幕即将到来时,忽然间一股温润的空气拂过蓝溯的脸颊,似是鼓励,又似抚慰,一个柔和的声音轻轻响起:“

  轮回千载,我爱依然;

  时过境迁,我情未变;

  此情不渝,此爱不灭;

  以我真爱,动地惊天。

  轮回千载,幻梦涅槃;

  时过境迁,如水晴岚;

  倾尽乾坤,爱亦无悔;

  情意永驻,恒若九天!”

  这是什么法术的咒语?蓝溯大感吃惊,这种法术他怎么没见过?在头脑中搜了几遍,却始终没有找出来答案。其实,不仅仅是他,连万恶圣剑中的紫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法术,这种法术似乎从未出现过。

  蓝溯忽然感到周围亮了,他想睁开眼,但强光却刺得他睁不开眼睛。大殿之中弥漫着粉红色的光,温柔恬淡,纯洁高雅,亮度却盖过了所有的光亮。

  这一刻,这里不再是什么魔界大殿,而是人人都向往的天堂!

  凌髐蜭伸出了双手,拥抱这满室的光亮,微风拂起了她的衣袂,使她宛如一位站在明亮光辉中的圣者。

  她,比这光辉还美丽、明亮上千万倍!

  天地间的灵秀全敛于她一个人身上!

  刚刚适应了光线的蓝溯睁开眼,看到这一幕,彻底呆住了。

  紫倁幻化的邪光已冲到凌髐蜭面前,凌髐蜭没有动,而环绕在她周身的粉色光却越来越强、越来越亮,粉光这次所形成的既非光幕、光弧,也非光带、光柱,而是一个粉红色半透明的正球体,光球把凌髐蜭牢牢护在球心的位置,凌髐蜭右手持绝令,粉色的法术真气在剑上缓缓流动着。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一种什么法术?

  蓝溯在惊愕中忘记了悲痛。凌髐蜭所用的法术……为何同时具备了不灭剑诀、幽梦影、八拳战天诀三种顶尖法术的特征?而且这种法术似乎还远远超过了这三种顶尖法术!

  紫倁的邪光如一把钢刀从九天飞斩而下,所到之处神哭鬼泣,寸草不留。但当它斩到凌髐蜭的粉色球体上时,却再也无法前进半步,与粉色光僵持着。

  然而,就在这僵局形成的一瞬间,天空之中猛然炸响了一个惊雷,强烈的云层放电形成一个火球。火球夹杂着九天神雷的狂暴之力,轰然扑下,火光一现,火球冲到紫倁的邪光上,一声惊响,邪光被震开三丈,火球则光色渐淡,变为淡粉,融入了凌髐蜭的粉色光球之中。

  万恶圣剑一震,邪光的光色有些不纯,显然这次它略占下风。然而,它在休息片刻之后又汇聚力量,绿光再次强盛,向着凌髐蜭,又发动了猛烈的一击!

  此时的凌髐蜭,身上散发着一种诡异之气,清灵、耀眼却又暗藏杀机,她已经不再是一百年前的那个纯如水晶的孩子,虽也善良,却有了善良的分寸。而围绕她的粉色光球也渐渐转为深粉,一道淡粉色的光带宛如粉色光球的花边,轻轻笼罩在粉色光球上方,在万恶圣剑再次威压下来之时淡粉色光带忽然化为轻烟,四散开去。表面看似乎是被万恶圣剑的绿光打得湮灭了一般。

  一声金属般的低吟,万恶圣剑上凭空出现无数道幻符,幻符纷纷飘到空中,而此时圣剑上又凭空出现无数只绿色邪灵,飞舞着,低语着,每一只邪灵的身上都散发出浓绿的邪光。

  “你用的是什么法术?”紫倁飘逸的身影忽然凭空出现在凌髐蜭面前,一袭紫衣,沉稳如山。

  “血之咒语第二式。”凌髐蜭的手中幻化出符咒,却不进攻。

  “什么?”饶是紫倁也吃惊不浅。血之咒语居然有第二式?!那自己还有胜算吗?
第九卷:为君揽月笑吴刚 136.隐情
  良久,紫倁再次说话了:“非要如此吗?”

  “对不起。”凌髐蜭只是沉沉地说。

  “只因为小槥?”紫倁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

  “我太爱她了,愿意为她做一切,付出一切。她要报仇,我必须帮她,否则,她是不会快乐的。”凌髐蜭的脸映着强烈的法术光辉,白到有一丝透明,纤纤素手虽浸染了鲜血,却显得别样动人,她浅浅一笑,一想到血沉槥,她就有了所有的幸福感。

  “我早料到了这一点!我在打向小槥的符文里加了血咒,以你的法力,你救不了她,而且,她活不过一个时辰了!”紫倁报复似的狂笑起来,“凌髐蜭,你打不过我的。即使你杀了我,我也会让你尝尝我和小璎还有我和杺儿的痛苦!”

  凌髐蜭心中一震,但神情依旧淡然,她深深地明白,在这样生死攸关的大战前容不得半点心乱,她心如止水,淡淡地笑,“你不会让我活下去的,更何况,我用的血之咒语的代价就是施法人的生命。不过,在这之前,我会给小槥也给自己报仇。”

  “我不会走你的老路,我,一定要与小槥同进同退。”

  紫倁心志微乱,这个十四岁小女孩的心境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此刻,居然什么也扰乱她不得!她的每一句话,是那样执着,那样坚定,那样温和,那样柔情。

  一个柔心弱骨、柔肠百转的娇柔少女,竟有如此定力,竟能达到如此境界!

  紫倁赋性清傲,几乎没有佩服过什么人,但凌髐蜭,此时的凌髐蜭却成了例外,他忽然感到一种自己也排斥不了的敬仰在他心中升腾着,他奋力想将这情绪压下,却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

  好,凌髐蜭,我承认你的实力,但是,我也并非等闲之辈!

  既然于心境上无法赢你,那么,我们比拼实力!

  紫光一闪而逝,紫倁返回了万恶圣剑里。

  空气一滞,万恶圣剑聚集了所有的力量,带着毁天灭地、无坚不摧的决绝,凌风向粉色光球发动了最猛烈的进攻。

  罡风狂吼,时间静止,只见一道绿光,绿得耀眼的绿光直扑向粉色光球。

  “叮!”粉色光球一颤,无数粉、绿光屑在两光相碰处飞向四面八方。凌髐蜭淡然念道:“天地无极,斗转星移,龙腾九天,星移牛女!”手中的绝令上粉光一闪,随即绝令之上泛起了粉色的泡沫,渐渐地,绝令化成了无数的泡沫,融入到粉色光球之中。

  但万恶圣剑那边似乎并没有什么更妙的法术施展出来,只是向内猛压。但凌髐蜭明显感觉到,圣剑绿光的力量越来越大,自己已经力不从心了。

  紫倁的心志此刻却是异常的清醒与稳定,他藏于万恶圣剑中,调整着自身法术的频率,希望可以与粉光的频率一致,这样便可以轻易攻破对手的防御。但他调整了许久才发现,粉光的法术频率不固定!而且呈无规律变化,根本无隙可钻!

  紫倁尽量加大进攻的力度,不给对手反攻的时间,而他也趁机苦思解决的办法。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冲入了他的脑海。

  同时打乱自己的法术频率,说不定某一次振动时自己与敌方的法术频率可以巧合地碰上!

  紫倁不假思索地、凭本能地这样做了。

  令他惊喜的是,不久就出现了这样的一个机会,他立即抓住,催动万恶圣剑以最快的速度斩下。

  万恶圣剑冲破了粉色光球,斜划向凌髐蜭。凌髐蜭旋身闪开,万没料到它竟然在此时幻化为一柄闪着邪光的钩子,一伸便钩住了凌髐蜭的胸膛,凌髐蜭毫无防备,大吃一惊,本能地向后一退,那钩子借了相反的力量向前一拽,将凌髐蜭的身体由胸至肺划出一道极长极深的伤口,白森森的肋骨露在伤口之外,肺上赫然出现了一道几寸长的伤口,一个类似圆形的东西“骨碌碌”地从伤口处滚了出来,落到地上滚了两滚停下来,洒下了一大片鲜血。

  也就是在此时,趁着万恶圣剑刚刚发动进攻还未来得及喘息,凌髐蜭一把将它抓在了手里,用清泠、婉转的声音徐徐念起:“

  轮回千载,我恨依然;

  时过境迁,我怨未变;

  此怨不消,此恨不灭;

  以我仇恨,灭地毁天。”

  顿时,一道强盛的粉光弥漫在万恶圣剑上,另一道粉色光芒在天空中狂飞而下,一举击中那万恶圣剑,闪电一般的火花在剑上不断地闪现,剑身不住颤抖,无数哀叫着的亡魂从剑中飞散出去,剑上的符文此刻光芒暗淡,不断地化为泡沫四散。终于,只听一声脆响,魔界的圣物——万恶圣剑化作了光点。骤然间一道绿光在凌髐蜭手中升腾,扩散为一个巨大的光圈,随后光芒渐淡,光点纷纷陨落。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道紫光在绿光中飞出,落在地下化为紫倁,他美丽的面容此刻苍白无比,嘴角挂着一丝鲜血,很是狼狈。在看了凌髐蜭一眼后,他仿佛在也支撑不住,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血沉槥咬住嘴唇,艰难地走上去,将他抱在了怀里,“母后……”

  紫倁虚弱地睁开眼睛,“小槥,是你吗?”

  “不错,是我。母后,对不起,这是父皇的遗愿。你知道吗?他爱着你,你却从来没有爱过他,甚至,为了权利杀了他。”血沉槥越说声音越低,最终干脆抿住了嘴。

  “这样也好,这样,我就可以见到他了啊。”紫倁幽幽地说,“其实,从他死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呢……呵呵……”他浅浅地笑了,声音淡了下去,消失在了空旷的大殿中,他死死抓住血沉槥衣角的手也垂落了下来。

  这句话恍如一个清空惊雷,把血沉槥震在那里,她苦忍了许久的一口鲜血终于吐了出来,那点点的鲜红好似生命的记忆,沉重却也绝艳,“你爱着他!可……为什么?”

  “小槥!”凌髐蜭担心血沉槥,但血沉槥只是脸色苍白地摇摇头,“凌儿,我想和母后单独呆一会。”

  凌髐蜭不放心地看了沉槥一眼,但还是点了点头,“好。”说完在地上捡起了那个滚出她胸膛的类似圆形的东西——她的心脏,然后缓缓地向外走去,她边走边静静地念诵着一段很长的咒语,瞬间,她的身上弥漫着粉光,她散乱的青丝再一次变得整齐,身上的血迹也渐渐融在粉光之中,消失不见,在大殿中走出来时,她仿佛什么也没经历过,依旧娇艳、美丽如初。

  见她镇定地走了出去,蓝溯也踉踉跄跄地跟了出去。

  “不,我蓝哥绝不是这样的人!不可能!不可能!”乐晓嘿痛苦地抓住头发,拼命摇头,“那只是他的前世!这一切和他的今生又有何关系?况且,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不知道这一切的一切,不知道他前生的所作所为!”说完抱头痛哭。

  “蓝溯,他原来……竟然……”风文笑喃喃自语,对一切彻底失去了信心,“这是前世的孽,不该怪在他今世身上。”

  “骗子!你们全是骗子!”紫坽甝情绪本不稳,如今又大哭起来。

  瑰夜看着失态的众人,如今可是杀死这几个人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是绝不会让这个机会白白溜走的!

  她举起手中剑,一道玫红色光芒顿时向三人劈下,而沉浸在伤痛中的三个人竟谁也没有发觉。

  玫红色光铺天盖地,转眼间将三人吞没,不料此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道粉光径直钻入瑰夜的剑内,瞬间,空气中的无数玫红色光剧烈震颤,终于“啪”的一声全部破碎,化作光点纷纷陨落。

  那粉红色的纤影,如晨雾一样飘了过来。

  “姐姐!”“皇上!”除了瑰夜和蓝溯,所有的人喜出望外,仿佛绝处逢生。

  “你……”瑰夜大惊,退了一步,手一松剑落在地上,“你是人是鬼?”

  凌髐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倾国的目光望向了她,“你恨我?可你为什么把一切报复在小槥身上?!”她的最后一句话声音极大而语气极重。瑰夜怔住了,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定了定神,瑰夜残酷地冷笑起来,“凌髐蜭,我一生最恨的就是你和血沉槥。一百年前,因为你们北君把我贬作游魂。一百年后,我那么爱你,你却还是爱上了血沉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血沉槥呢?她死了?我的痛苦,你现在也感受到了吧?你——根本就是活该!”

  蓝溯再也忍不住了,他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大喊:“瑰夜!你这个好坏不分的东西!你还是个人吗?髐蜭为你付出了多少却只换来了你这么多的伤害!可她从未怨过你、恨过你!要是换成了我,我到不了今天就得宰了你!”

  “蓝叔叔!”凌髐蜭轻声喊住愤怒的蓝溯,“是我对不起她,你不要再责怪她了。”

  “责怪?责怪是轻的!重的还在后边!”蓝溯怒不可遏,双拳紧握,目光中充满了仇恨,“这个叛徒、恶棍!有再一可没有再二!因为你为她求情我饶了她一次,这次我要她加倍偿还!”

  “只怕国主大人没这个本事吆!”在凌髐蜭再次喝止蓝溯之前,一个幽幽的声音暧昧地传了过来,一位年轻的男子踏着月光如一片湖泊漂移而来。

  蓝溯瞥了一眼蓝衣男子,心中猛然一沉,“是你,遥记!你来干什么?”

  “你们把这出戏唱得这么精彩,博得一片‘欢呼’。怎么?我这个写剧本的反倒不受欢迎了?有你们这么得兔忘蹄的吗?”遥记微微一笑,昂首答道,见蓝溯正对他怒目而视,他不甘示弱地回应道:“且不说凌髐蜭、血沉槥、瑰夜、紫坽甝、紫倁这五大主人公,单说你这陪衬人物便当的不错,差点闹出花来,真搞不懂你那些恶心的‘血泪控诉’怎么会博得‘戏中人’和‘观众’的同情,真想以后向你学学那些令人作呕的‘本领’,挺神奇的嘛!”

  “遥记,你活够了吗?”蓝溯大怒,愤怒已经将他拖进一个无底深渊,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实力差距。在外漂泊多年,有几个人看得起他?伤心的话、毁人尊严的话他听得多过了别人向他说的其余的话的总和的二倍。他自认为也应该有了免疫力,可为什么同样的话从遥记的口中说出他会感到受不了呢?
第九卷:为君揽月笑吴刚 137.至美的绝笔
  见他要冲上去拼命,乐晓嘿、程大娘连忙拼命拉住他。“蓝哥,你冷静一下,让他把话说完。”“蓝大人,善恶到头终有报,他坏事做绝,早晚会遭天谴的,到时候老天就惩罚他了,你不用太急。”

  “老天?哼!‘天曹默默缘无报,地府幽幽定有私!’况且他是天神,老天又能奈他何?你们难道还指望老天报应他?”蓝溯含泪质问。乐晓嘿、程大娘默默无语。

  “哈哈,你也变得明事理了。”遥记幸灾乐祸地笑道,“别人都说你是头猪,我看你比猪还聪明一点,也算得上个猪中佼佼啊!蓝宇国亡在你这头猪手上,也算是亡得其所了啊!”

  “你!闭嘴!”蓝溯的脸色变得惨白,然而随后袭来的巨大愤怒又使他的脸刹那间变得如洪炉中的火炭。

  凌髐蜭扶起了紫坽甝,把她交给程大娘照看,然后走到了蓝溯身旁,看着遥记,“你是不是想杀了这个人?”

  “这样缺德的人有一个我杀一个!”蓝溯无比愤恨,咬牙切齿。

  凌髐蜭抬起纤纤素手,绝令应手而出,她神色平静,“那么你不反对我用剩下的力量拿他试试不灭剑诀第十层吧?”

  “当然不会。”蓝溯报复一样地用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遥记,手中变戏法一样出现一对流云双钩,“我帮你试。”

  一道粉光铺天盖地而来,夜空的星星都被屏蔽,晴朗的夜空刹那间变得如梦似幻。

  不灭剑诀的威力遥记可是深知的,他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起来,脸如同一张白纸,那样子活像一只站在两只饿狼面前的母鸡,眼见二人就要发动进攻。他情知二人一旦出击他狗命注定不保,这个把自身利益与生命看得重过一切的人深知逃跑无用,忍不住“扑通”跪倒在地,狠狠抽了自己两嘴巴,“我该死!我不是人!你们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条贱命吧!”

  蓝溯看到他那令人作呕的装可怜的样子,气上加气,挥动流云双钩就要砍掉他的脑袋,“这样的人留着何用?”

  凌髐蜭抬起右手,绝令横在他身前,“这样的人你还有必要杀吗?”

  蓝溯略一思忖,放弃了进攻,走到吓得瑟瑟发抖的遥记面前,“把你的阴谋老实说出来!我限你半个时辰内找出补救此事的办法,否则小心你的狗脑袋!”

  “你……您这不是为难我嘛!”遥记一听此言又惊又怕,时刻对蓝溯的双钩保持警惕,生怕这个易怒的人会一个不高兴砍了他的头。

  “涵宇剑主的命运自古是悲剧,这是个定数,补救的办法根本不会有。”瑰夜幽幽地回答,不知何时,她对凌髐蜭那种奇特的感情又来了。

  “我一定要改了这个定数!”蓝溯吼道。

  “如果能改那还叫定数吗?”瑰夜声音不高,但语气淡定。

  “如果不能改,那人定胜天一词又从何而来?”蓝溯不信,毅然反驳道,“我知道,要战胜苍天战胜定数一定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有时甚至付出巨大的代价依然无法成功。可是,这并不等于毫无希望!我会让悲剧停止,我会让阴谋失败!苍天不公,我替它公!我一定要给这一切一个圆满的结局!”

  看着执着的蓝溯,乐晓嘿忽然发现他面前的蓝溯竟然那样像一个战天斗地的英雄。

  “可是……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了。”凌髐蜭的目光黯淡了下去,“没有人能拆散我和小槥,我们即使灰飞烟灭依然心心相印。我们赢了,蓝叔叔,你也赢了。我们赢得快乐、光彩,我们的结局一定会是有爱、有幸福、最美的,定数已经败了。我之所以来此,只是为了瑰夜,我要给她一个礼物。”

  默默地走近瑰夜,凌髐蜭拉起她的手,将一个圆东西放在她手中。

  那是凌髐蜭从胸腔中掉落的心脏。

  “有了这颗心,你就可以和正常的人一样了。我懂,我欠了你很多,根本无法还清。可是,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时间了。”愧疚地看了瑰夜一眼,凌髐蜭飘然离开。

  瑰夜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欠下我?你知道吗?一百年前的一切是我自愿做的,你没有欠下我什么。是我一直自私地想霸占你……”

  凌髐蜭没有回答,默默地走向了紫坽甝,用那双温柔的手把紫坽甝抱在了怀里,“对不起,坽甝,真的对不起。”

  “现在说这些,太晚了。”紫坽甝绝望地微笑着。

  “我……”

  “凌儿,现在你该听我说。凌儿,我爱你,即使你不爱我,即使你背叛我,我也一样爱你,丝毫没有改变过。”紫坽甝望着凌髐蜭,左手按着这个她最爱的人的胸口,右手将一柄尖刀缓缓刺入凌髐蜭的胸膛。

  “但是,我更爱我的父亲。谁要是敢伤害他,我就杀了谁,即使那个人是你。虽然,你的美丽柔弱时时让我下不去手,但我终究还是下定了除掉你的决心。”望着凌髐蜭,紫坽甝将尖刀的三分之二刺入髐蜭的胸膛,“更何况,因为血沉槥那个贱人,我永远也别想得到你!得不到,哼!谁说我得不到?杀了你,让你灰飞烟灭,就等于得到了你!凌儿,你知道吗?我的这把刀上有一个血咒,不久,你就要魂飞魄散了。”

  “住手!”蓝溯闻言大惊,不由自主地想扑上去,但被凌髐蜭挥手制止住了。

  凌髐蜭的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她握住紫坽甝的手,将那最后一节尖刀也推入自己体内,反手将刀拔出来,一股血流在伤口处如喷泉一样涌出。

  “坽甝,有时候,长痛不如短痛,越犹豫,越是疼得厉害。其实,是我对不起你,我应该承担一切后果。对不起,是我太幸运又太幸福了,反而时时忽略掉关心别人的感受。坽甝,你知道吗?人生难遇痴情人,可我偏偏一下子就遇到了三个。我知足了,如果你恨我,就尽情报复我吧。我不会怨你,更不会痛苦。因为,我在为我爱的人承担这一切。”任伤口血流如注,凌髐蜭依然绽放着幸福的笑容。

  紫坽甝的目光由震惊转为了悲伤,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凌髐蜭,嚎啕大哭,用手捂住髐蜭的流血的伤口,“我不要你死,不要你魂飞魄散,不要!”

  凌髐蜭握住紫泠涵的手,“别哭了,人总是要死的,一直不死不是成了‘老不死’了吗?更何况,这些都是我欠你的。”其实,小槥也中了紫倁的血咒,她也是要魂飞魄散的,我要去陪她啊,怎么能让她如此孤单呢?坽甝,其实要谢谢你,这样,我就不用自己动手了。

  “凌儿,你疼吗?”看着凌髐蜭身上严重的伤口,紫坽甝的心在隐隐作痛。她的凌儿才只有十四岁啊!然而,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她得到的太多,承担的、付出的也同样太多。

  “有你为我心疼我还疼什么?”这样的时候,凌髐蜭居然有开玩笑的心思。紫坽甝生气地在她身上搞了一个小动作。凌髐蜭默默地承受着,既无回答,也无回应。

  良久,紫坽甝松开了凌髐蜭,“去看看小槥姐姐吧,你的时间不多了。”

  凌髐蜭柔和地一笑,“坽甝,谢谢。”

  她转身的一瞬,留给紫坽甝一个被鲜血染红的背影,依然那样绝艳又那样坚定。

  血沉槥静静地站在大殿墙边,她已经处理好了紫倁的尸体。远远地,凌髐蜭衣袂飘飞悠然而来,宛如三界圣主临凡。

  真美!血沉槥真有把这个身影抱过来爱抚一番的冲动,但她只是默默地走向这身影,直到二人相距一丈时,她们同时站住了。

  凝望,或许是最美的告白。

  凝望,或许是最好的诠释。

  世界静了下来,只因这凝望。

  两个人,就这样望着,仿佛隔了一千年的时空。

  百年,可她们,依然没有忘记那个约定。

  纵使,再见时,生命如烟花,一瞬间就要逝去。

  “让我好好看看你,好吗?”血沉槥凝望着凌髐蜭倾国倾城的容颜,她仿佛是第一次看到了这张美丽的脸,又仿佛是第一次看懂了这张美丽、纯洁、温柔、执着而又坚强的脸。

  凌髐蜭同样仔仔细细地望着血沉槥,她从未发现沉槥曾如今日这般美丽过,一切都已放下,心中只剩下了心爱的人。

  可是,生命已不再给二人时间。这,将是最后一次的凝望,是她们告别尘世前最后的眷恋。

  凌儿,你知道吗?我舍不得你啊!血沉槥走向凌髐蜭,一步,又一步,直到凌髐蜭能把她抱在怀里了,她才像卸下了所有的重担一般,在这温柔的怀抱中柔软下去。

  小槥,我也舍不得你。不要走,好吗?忽然,血沉槥的心中响起了一个柔和的声音,是她的凌儿!她们,竟可以用心灵沟通了!

  血沉槥猛然睁开眼,看到了凌髐蜭无比怜惜而又带几分无奈的目光。是的,在真爱,惊天动地的真爱面前,语言,又有什么用?

  凌髐蜭柔和地一笑,用手蘸着鲜血在墙上写出了一首《祭月辞·血沉槥》:

  倩影清清独彷徨,

  香魂幽幽怨恨长,

  夕霞红山岗,

  一片残阳。

  人世何沧桑,

  国恨家仇两茫茫,

  风雨落花谁执手,

  卷帘茜纱窗,

  为君揽月笑吴刚。

  写毕,二人相视而笑。

  此时,蓝溯、紫坽甝、瑰夜、乐晓嘿、风文笑、程大娘等人已静静来到大殿上。不知为何,此时队伍的人数骤然多了一些,似乎有人已暗中加入了这支队伍。

  “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凌髐蜭温柔地为血沉槥理了理额前的乱发,“我不该把一百年前的事情全忘记,让你伤心,对不起。”

  “不,我的今生,不会再遇见第二个凌儿了。所以,在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彻底想明白了。即使,你忘记了之前的一切,我依然要接受你,爱你。”血沉槥紧紧握住凌髐蜭的手,动情地说,“一百年前我欠你的,一百年后,我一定要还你。”

  凌髐蜭的眼中涌出了泪,晶莹的泪珠划过她娇媚的面颊,流入口中,竟是甜的!

  “无可否认,在别人眼中北君的力量是强大而不可战胜的。但我知道,在你我眼中,他仅仅是一个孤独、卑鄙、无知的懦夫。他可以改变一切,可在真爱面前,他必然黔驴技穷,一败涂地。他可以借刀杀人,可是,他却忘了,我爱着你,你也爱着我,我们之间没有怪罪,即使是转世,我们还会凭着这份在灵魂深处的爱再次相遇。”血沉槥浅笑无痕。

  蓝溯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第一次,以无爱为荣的蓝宇圣主为真爱流下了眼泪,“勇者无畏,真爱无敌!你们赢了!”他呜咽着,尽管他努力想把话说得流利些。

  凌髐蜭淡淡一笑,如出水芙蓉,无比圣洁,那是去血色的脸上挂着曾经沧海般的从容,纤细的手与血沉槥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她们,用信任与执着的目光相互望着,战士的天空,有的只是坚持与柔情。

  “我们走吧!”凌髐蜭喃喃低语了一句,说了这么多的话,她有些疲倦,甚至有些羞怯。她抬起头,最后望了一眼众人。

  血沉槥温柔地笑了一下,依偎在凌髐蜭的怀里,仿佛找到了什么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舒一口气,沉沉睡去。凌髐蜭紧紧搂着血沉槥,把那张倾城的脸偎在她的脸旁,慢慢闭上了双眼。

  时间似乎静止了,那永无休止的流淌此刻却停滞不前,乾坤浩荡,而此刻天地间的唯一一缕光却只照在了她们身上。

  “不要啊!”蓝溯猛然间失声痛哭,扑倒在地。

  凌髐蜭与血沉槥仿佛一幅年代久远的画卷被历史一点点侵蚀了一般,美丽的身影渐渐破碎成一片片碎片,在无风的沉闷与压抑中渐渐消失。

  她们——走了,不会再回来。

  此令长绝,美好永逝。
第九卷:为君揽月笑吴刚 138.回到原点
蓝溯全身颤抖,痛苦万分,而这痛苦转瞬间又化为万丈怒火与无边的仇恨,他猛地站起来,一个转身,面对着表情各异的众人和无边的黑夜愤怒地大喊:“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她们!如果不是你们的自私、保守,她们的感情也不会见不得人!你们这些无情、冷酷、封建的家伙!这回你们满意了吧?蓝宇国失败了,你们高兴了吧?你们——这群卑鄙虚伪的野兽,道貌岸然的人渣!”

  众人有的呆住了,有的惊恐万状地向后退去,有的则表情漠然。

  遥记属于第一类,他仿佛木雕泥塑,直挺挺地立在那里,脸色是可怕的铅灰色。

  “怎么会这样?”他骤然间狂吼,声音是愤怒、是不甘、是不愿意相信事实的恐惧,“这……不可能!”他猛地回头,在人群中疯狂地寻找着,终于一把抓住一个矮小的身影,“是你!你在这里!你为什么不出手?为什么?”

  蓝溯望向这个被他抓住的人,这是一名看上去六十有余、衣衫破烂、目光呆滞的人,正是同他和乐晓嘿参加圣界大会的老乞丐。

  “你造成了蓝宇国的悲剧,造成了蓝溯的悲剧,如今又造成了凌髐蜭和血沉槥的悲剧!凌髐蜭……凌髐蜭可是你用鲜血、眼泪和妖怪元神亲手造出来的啊!她等同于你的子女!你怎么,你怎么,你怎么……连自己的亲骨肉也不爱!你还是不是个人啊!我实在看不下去了!”遥记悔恨交加,痛不欲生,疯狂地晃动着老乞丐。老乞丐连眼珠也未转动一下,仿佛是一个活的死人。

  “二十年前,你偶然路过一个农庄,为了试试你自创的毒咒,你无情地将它施放在一个尚在母亲腹中的胎儿身上,你要让他痛苦一生,让所有爱他的他爱的人都付出惨重的代价。果然,你如愿了,在他出生的那天,他的母亲便难产而死,他的父亲被抓兵役,惨死在战场之上,他的整个村子被战争夷为平地,全村人都被杀光,他在这一切发生的前一个时辰被野狼叼走。但你万没料到在狼要吃他的一刹那蓝宇国圣主紫杺会出现,会救了他。紫杺待他如子女,把爱和快乐全给了他,你的毒咒在这之后没起一点作用!你恼羞成怒,你要报复,于是你挑起神界与魔道的大战,于是你一手策划了紫倁和北君、天帝二人的对决,也是你,‘通风报信’让紫杺在那个时候不合时宜地出现,北君误伤了紫杺,想要救他的那一刻,亦是你,在北君的背后偷袭他,使他受了重伤救不了人,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为什么?难道,今天的结局就是你想要的吗?薛孽!”

  风文笑等自由之邦之人听到最后两个字,吃惊不已。

  遥记喊得撕心裂肺,但比他更难受千百倍的却是蓝溯,他得知了真相,他不知是惊是愤,亦不知是悲是痛,环绕了他二十年的迷雾在一瞬间消去,眼前的世界却是他更不想看到的、前所未有的丑恶。

  “是你买通天帝重臣向天帝、北君进谗言说蓝宇国要造反,是你散布谣言说蓝宇国见不得人!你要蓝溯痛苦一生,背上沉重的心债,你也做到了!”

  蓝溯浑身颤抖,泪水不争气地滂沱而下,他再也顾不得什么,流云双钩一挥就冲向了老乞丐,“我杀了你!为死去的父亲、髐蜭、沉槥和千千万万的蓝宇国人报仇!”

  “叮!”风文笑早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见蓝溯出手,他一手持单刀将蓝溯拦了下来。蓝溯哪里肯善罢甘休,说什么也要先杀了老乞丐。

  “蓝溯!你糊涂!这一切只不过是遥记这家伙为了逃避责任而编出来的一番谎话!先主为什么要灭掉蓝宇国?要是那样他又打什么淩山战役?他与你无冤无仇,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肯放过你?他也是蓝宇国的支持者,蓝宇国的梦想也是他的梦想,他又怎么会去杀蓝宇国的国君?”风文笑苦口婆心,见蓝溯沉吟不语,他又走到遥记面前,呸地啐了一口,“无耻小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丑行!邦主生前将一切都告诉了我!你用一封假信骗蓝溯毁了一言堂,你派紫坽甝打入自由之邦,想拆散邦主和赢月酋长,你与紫坽甝狼狈为奸,想独占圣界,你借了同情蓝宇国的名义处处利用蓝溯!姓风的见过不要脸之人,可从未见过你这般不要脸之人!别以为你可以把一切自己做的事都加到先主头上,让蓝溯痛苦一生的人正是你!”

  他每向前走一步,心中有鬼的遥记就后退一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风文笑的豪迈与遥记的胆怯尽显露无疑。

  “你本想与紫倁平分圣界,可后来你和北君的贪念却促使你想灭了紫倁,于是你想到了利用自由之邦。遥记,我劝你别再自以为是了,别以为自己独步天下也别认为你的计划天衣无缝。邦主能在你的手中偷走紫坽甝给你的秘信,她什么能不知道?我请你最好不要将邦主与蓝溯等同!在蓝溯剿灭一言堂的那一刻,邦主几乎已经预料到了你的全部计划!若非紫倁是赢月酋长的杀父仇人,赢月酋长一定要杀了他的话,你那狗屁计划现在早见阎君去了!你确实将紫瞐推入了铸剑炉中,但那炉中铸造的并非沉墲神剑!只是可惜,紫倁的强大远远超出了她的意料,她只失算了一次,却……”

  蓝溯感到自己快疯了,仿佛这里站着的所有人都是胜者,唯独除了他。

  “髐蜭……”遥记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为什么,一百年后,你为了血沉槥,还要……”

  蓝溯感到心中的压抑与痛苦正一点一滴地堆积,天空中仿佛有一座座五行山正朝他劈头盖脸地重压下来,他受够了,他听够了,人性的丑恶,让他从胃里一直恶心到心里。

  “够了!”他不想这样,可他实在忍不住了,他又回到了那片迷雾之中,只可惜这迷雾在他回来时又浓了几倍,他在这之中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敌人。

  “你们都胜了!你们都是胜利者!你们这些胜利者,败了有大言不惭的借口,胜了也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是蓝宇国呢?可是我这个弱者呢?你们都没有责任,那么是谁造成了蓝宇国的今天?又是谁造成了髐蜭和沉槥的悲剧?”

  “是你自己的愚蠢,是髐蜭的痴情和沉槥的仇恨!”遥记露出狰狞的真面目,但蓝溯只看了他一眼,竟一点也没有怕他。

  “这个世界上不需要愚蠢,不需要感情,却需要仇恨!”蓝溯目光坚定,那种绝决令遥记浑身一颤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蓝溯向天长呼,骤然间大地一抖,天空中炸响了一个惊雷,划过一道银色的闪电。

  所有人站立不稳,身体随着大地摇了一摇,原本安静的大殿内又躁动起来,人们交头接耳,唏嘘不绝。

  “你就算可以感天动地又有何用?你感动不了天下千千万万愚蠢的封建殉葬者,你也感动不了九尺高台上那丈量不出民间疾苦周长的半径!你一个人,一个小国,又能做什么?”遥记仰天大笑。蓝溯直直地望着他,大殿之中又安静了下来。

  “不错,没用,不是没有什么用,而是什么用都没有!你笑吧!虚伪地笑吧!掩饰地笑吧!你以别人的痛苦为乐,收获的只是痛苦!你不要忘了,蓝宇国第三城邦的梦想同样是你的梦想!它破灭了,你的梦想之舟还会在这封建海洋中安然无恙吗?”蓝溯报复似的一字一顿地将每一句话说了出来,遥记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无比痛苦的表情,但比他更痛苦的是蓝溯。

  乐晓嘿看着蓝溯,看着后者那痛苦得令人无法直视的目光,那深深的痛苦极易将人拖入一个无底深渊中,就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从你的胸膛中活生生掏出你的心脏,在你面前带着鲜血一点一点撕碎一般,那是一种撕心裂肺、无比惨痛的感受,自卑、痛苦与仇恨如疯长的藤蔓,迅速包裹了整个眼球。

  乐晓嘿感到心中剧痛且压抑不堪,他不知道自己应如何安慰蓝溯,他险些连自己都控制不了。

  “蓝溯!你最好不要说别人!一百年前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应该最清楚!”此时,紫坽甝突然说话了,“如果你‘不清楚’,就让幻影神镜来告诉你!”

  “坽甝姐姐!”乐晓嘿见紫坽甝就要启动幻影神镜忙一把夺过,“不要这样,蓝哥他已经够可怜的了!我姐姐和小槥姐姐的悲剧使他的复国理想化为了泡影,他……”

  “他不是在找复国最需要的东西吗?杺叔叔曾经告诉过他,在蓝宇国外找到并成全一对同性相恋之人就会得到复国最需要的东西,对吗?”见晓嘿点了点头,紫坽甝冷笑,“可惜,蓝溯这个笨蛋,他根本没明白杺叔叔的良苦用心,杺叔叔是想让他体味一下世事的艰辛,让他自己去领悟复国最需要什么。什么最需要的东西,杺叔叔所言的那件最需要的东西,不过是人类的支持!”

  蓝溯只觉得头脑中轰的一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蓝溯只觉得,这一刻,天塌了,整个属于他的世界全毁了,无边的痛苦和忧郁毫不留情地向他重压下来。

  许多时候蓝溯对生活是绝望的,他理想的结局不过是:杀掉保守派,让蓝宇国复国,让这个国家被三界接受,然后自己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与残存的保守派同归于尽。

  结束生命,是蓝溯十七岁到二十岁的唯一的梦想,但他明白此时还不是时候。他绝不能一个人死,绝不能死前是遗憾,死后还是遗憾。

  尽管他的梦想实现后他自己得不到丝毫好处。

  他似乎并不是为自己而生,而是为整个民族而生。

  蓝溯后悔当初抱了那么大的希望,希望越大,失望同样越大,失望越大,绝望就越大。

  他不想见任何人,至少此时他是如此,他厌恶自己本身痛苦得要死还要在别人面前假装快乐,若对方是自己的敌人或者要笼络的人他还可以泰然处之,若是自己的国人、亲人(尽管他已经没有亲人了)他便受不了。

  他不敢想后果,不敢想结局,他厌恶自己心中还抱着的一点侥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何还要抱这一丝侥幸。

  是太多次“柳暗花明又一村”吗?

  还是太多次“柳暗花明本无有”的巨大绝望?

  有时候他希望像小时候那样,完全放弃希望,单纯地享受痛苦。可如今,心中的那一丝侥幸、一丝乐观干扰着他,让他失去了这种能力,处在一个十分矛盾的境地,既痛苦又想出现奇迹。

  世间最痛苦的事,不是失败,而是失败了尚一无所得,失去了本该拥有的一切却找不到任何人倾诉还要遭受众人的谴责。

  蓝溯现在正承受着这种痛苦,巨大的痛苦使他几乎崩溃,他不敢再想这些失败,似乎一想这些自己就要疯掉,他拼命地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从一处到另一处。

  谁说付出了努力就会无悔?付出了收不到预期的成果有时会更痛苦!

  蓝溯满腔愤怒无处发泄,他多想此时找一个什么东西杀了,或者做一件伤害一个有害于自己的人的事,可他手边什么也没有,他根本做不到!他只有徒劳地、拼命地让自己的头脑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但是,逃避又有何用?逃避,只能更逼近现实,更难以接受现实。

  最后一盏希望之灯熄灭后的几刻钟,是每个人最难以度过的时刻。

  蓝溯无法排遣这种痛苦抑郁,没人能理解他,更没人能听他诉说,即使听,也仅能夺过他的话题对他一顿指责。是的,有时是他错了,但当一个人处在错误的悔恨与愧疚之中时,他所想要的难道是横加指责吗?

  苍天的诅咒、悲剧、痛苦、仇恨从来没有放过他蓝溯一刻。蓝溯静静地想着这些,但是我还不能死,我要报仇。

  但此时已无人注意蓝溯了,众人的目光又会聚在了老乞丐身上。

  紫坽甝首先是冷冷的反问:“你造了凌儿,不过是为了练成不灭剑诀,你也好不到何处去吧?”

  “哈哈哈!”老乞丐神色不动,虽然他在笑,“遥记造我的时候、女娲造人的时候、如来造经的时候也都是有目的的,这其间被害惨的人还少吗?哪项创造的背后不隐藏着巨大的牺牲,哪个辉煌的目的的背后不是淋漓的鲜血?髐蜭是牺牲品,我就不是牺牲品了吗?”他这些话说得极自然,仿佛他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你你你……”蓝溯面对表情漠然的老乞丐,愤怒之至,“一百年前,你被遥记害得很惨。一百年后,你却用同样残忍的方法去害别人、毁别人!”

  乐晓嘿更是怒不可遏,大吼道:“你还算个什么人?我看你才是那个卑鄙虚伪的野兽,道貌岸然的人渣!”

  老乞丐平静地看着二人,冷笑道:“我不过是尝试着用遥记造人的方法造了一个人。这样的事女娲干过,结果她被人封为了圣哲,遥记干过,结果他得到了一大笔财富,我干过,却什么也没得到。你们不去批评那些比我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人,反而在此责怪我。这就是传说中的成者王侯败者寇吧?”

  “你少狡辩!”乐晓嘿愤然顶了一句。

  “女娲造人是为了缓解寂寞,遥记造人是为了个人私欲,你造人又是为了什么?”蓝溯此刻居然比老乞丐还冷静,“为了亲情?为了玩乐?为了沽名钓誉?还是为了毁灭天下?”

  “我不是说过了吗?什么也不为,只是为了我能练成不灭剑诀第十层!”老乞丐仰天大笑。

  “你为了自己,竟然去牺牲善良的髐蜭!”蓝溯愤然大喊道。

  老乞丐鄙夷地看了蓝溯一眼,“假清高!一百年前你远远在我之上!也罢,现在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一百年前的事,瑰夜告诉了你们一部分,剩下的部分,就由我来告诉你们吧!”说完手一扬,一股血色洪流注入到幻影神镜之中,乐晓嘿想阻止,但眼见是来不及了。

  幻影神镜立刻在乐晓嘿手中飞起,静静地停在众人上方,镜面上的血光逐渐退去,镜面变得无比清晰。

  所有人都专注地凝望着这面小镜子,尤其是蓝溯,一百年前他做了什么?他是谁?

  一百年前,凌髐蜭与血沉槥又经历了什么?

  镜面上渐渐出现了一幅图景,一切开始于一百年前的那个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