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宫殿
作者:蓝宇国主
外传卷:前世
外传卷:前世 139.魂归清明
  清明。

  纷纷的细雨漫天飘落,天际中有一丝阴沉,一丝忧郁,空气中弥漫了清新的湿气,如这水乡小镇一样婉约清丽。

  一位粉衣如雾的男孩静静走在这满城烟雨中,微风拂起他的衣袂,那份飘逸俊秀让所有人侧目。他轻盈的脚步宛如一只蜻蜓轻点水面,配上飘飞的衣袂,使他整个人似要飞起来一般。

  而更令人诧异的是他的目光,清纯如水却又充满了睿智和勇敢,似不染世俗纤尘,而又脱去了幼稚孩童的好奇、无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得体、高雅。

  他的身边,是一位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这男子俨然他祖父的模样,见男孩俯下身去拾一条玉石项链,他微皱一下眉头,“髐儿。”

  男孩抬起头,清纯的目光望向男子,“祖父,我们在这里等失主好不好?丢了这么贵重的东西,这个人一定很着急的。”

  这句话温柔但又充满坚定,男子望了望静静躺在男孩手中的项链,慈爱的目光中掠过一丝哀伤,“你太善良了。”

  叫髐儿的男孩轻轻笑了,这笑容是那样纯洁无邪,让见到它的每一个人都忍不住欲醉倒在那份天真中,“祖父,你说过善良对一个人是有好处的。”

  “可……”中年男子的泪水差一点就滚落下来,但他依然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慈爱地抚摸着男孩的头,“好,我们等失主。”

  “谢谢祖父!”髐儿高兴地笑了,那份纯真打动了路人,一对老夫妇走过他们旁边,情不自禁地称赞一句:“这小孩子多有灵气!”

  中年男子仔细地看着孙儿。纯洁、灵动,仿佛是上天传播善良的使者,除了这些词,恐怕没有词能形容这个纯如水晶的孩子了。

  但是,在这潇潇细雨中,中年男子却感到一种不合适的悲凉,这份悲凉在他孙儿与这水乡小镇组成的一幅画中仿佛是最合适的背景,凄婉,寒入心扉,正似把一个最美丽的事物在一个善良人面前一刀一刀剥得支离破碎时那善良人眼中的无奈与痛心。

  再次看了看孙儿,中年男子的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子:纯。髐儿,这个孩子的纯洁似乎已超越了世上一切事物,又似世间的任何东西都只能玷污他,那种超凡脱俗的纯,让人不由自主地排除一切杂念,只想象着向往已久的天堂。

  那个天堂,是一片纯白的海洋,纯得让人窒息。

  远远地,一行人匆匆而来,中年男子个空感到一股煞气,手不由自主地按在了腰刀柄上,沉声提醒专心看手中项链的髐儿:“髐儿小心,坏人好像来了!”

  髐儿修长的手划过腰间的水晶小剑,却没有把它拔出来,只是低头像受了什么委屈一样嘟囔一句:“人家是来找东西的。”

  果然如他所料。

  这一行人为首的是名眼露凶光的黑衣男子,中年男子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俨然在给对方警告。黑衣男子手下之人还未见过有人敢如此对待他们的主子,拔刀就欲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之人,黑衣男子冷静地挥手制止住了。

  在这场不动声色的“暗战”进行的同时,髐儿毫不戒备地向对方的队伍里走去。中年男子大吃一惊,刚欲制止,却又不知为何打消了这个念头。

  对方队伍里有一个穿银色衣服的小女孩,髐儿显然是向她走过去的。

  “在找这个吗”髐儿微笑着,摊开手掌,一条玉石项链静静躺在他比玉石还要白皙质感的手中,中年男子看得提心吊胆,但髐儿完全无视自己身旁潜在的危险。

  女孩抬头,望向他的眸子,但在凝望的那一刻她竟呆住了。为什么?世上竟有这样纯洁的目光?但纯洁之中又含着无尽的深邃,就正似和煦的柔光下的一片水晶的海洋,纯洁得让天地倾颓,但内涵又深得让圣哲感叹。

  “为什么不回答我呢?”髐儿柔和地问,同样的话,在他口中用那温和的语调说出来竟是那样醉人,那样动听。

  女孩只感到一阵眩晕,就仿佛进入了一片美丽的花海,但好在她的自制力过人,在一瞬间就调整好了情绪,“哦,我只是奇怪,你怎么就知道我在找这个东西?”

  “目光。”髐儿很自信地莞尔一笑,那笑容足以让一座城池瞬间倒塌,一笑倾城。

  “那么,谢谢。”女孩很礼貌很大方地在他的手中接过项链“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先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才能告诉你我的名字。”髐儿固执地收起了笑容,一张温柔的脸更加动人。

  “血沉槥。”

  “凌髐蜭。”

  “谢谢。”礼貌地向他点点头,女孩拉着黑衣男子的手,带着一行人消失在这如画的水乡小镇淡雅的背景里。

  七个月后。

  一片开阔的雪地,千里一色,一轮清冷的孤月,怒风卷雪,银白飞扬,伴着轻絮一般的飞雪,一位粉衣少年手握水晶小剑,满目忧郁与凄凉,质问苍穹。

  他不需要语言,仅仅是那令人震动的目光就什么都足以表达了。

  刹那间,寒流为之凝香,天地为之动容。

  “何苦呢?”他的身后,一位金衣男子手持一柄带血的剑,目光中是不解,又掺杂了些敬佩与怜惜,“髐蜭,你打不过我的,听话,交出不灭剑诀的图谱。”

  凌髐蜭,那个美丽的少年,此刻什么也没有说,鲜血在他握住水晶小剑的手上如水流一般滑了下来。他紧紧闭着口,用力摇了摇头。

  金衣男子第一次用欣赏的目光望着对手,微风拂过髐蜭的脸,掀起他如丝的长发,角度非常美,但他胸前的那个还在流血的伤口却把美感破坏了大部分。金衣男子知道对方支撑不了多久了,可就在这种情况下,这个柔弱如处子的孩子还在顽强地与自己对峙着,尽管身边没有一个帮助他的人。

  金衣男子忽然在凌髐蜭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孤独。凌髐蜭一动不动地站着,就如同一棵粉玉雕成的树。

  不过,一轮孤月之下一株孤独的树,这是一种不可企及的妩媚。

  那种坚持,让金衣男子的心不知为何隐隐作痛起来,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自己的情绪调整至平静,“好孩子,听话,跟我作对没有好下场。”

  “对不起,北君叔叔,图谱我知道在哪儿,但我不能交给你。”凌髐蜭终于说话了,声音轻得像游丝,柔得如丝绸。

  “你怕你父亲和你爷爷吗?别害怕,交出图谱,叔叔带你去云宫。”北君第一次用恳求的目光望着他的对手,这在他这个铁血君主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而眼前,这个柔弱美丽的孩子却让谁也不忍心不对他温言软语,即使是他的敌人。

  凌髐蜭回首,向他淡淡一笑,那美丽的笑容让天地失色,让苍穹震撼,而随后那轻轻的、温柔的话语却似乎给他从头到脚泼了一桶凉水,“就算我交出图谱,叔叔还是会杀了我的,对吗?因为,你怀疑……”

  “为什么?那个人竟然是你!”北君突然大吼,他向来是神界皇帝中最具儒雅风范的,平生很少有如此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

  凌髐蜭闭上眼,疲惫地喘口气,白皙而修长的手按在了胸前的伤口上,在朦胧的月光下,他那柔弱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几乎透明的质感,纯洁的气质与阴柔的美丽让神女也黯然失色。

  北君直直地望着他,面对这样皎洁得像一轮明月一样的人,谁能下得去手杀他?

  “你不要紧吧?”凌髐蜭好像恢复了几分体力,但声音依然轻得像游丝,而且有些颤抖。

  “你也太善良了!在这种情况下居然关心自己的敌人!你更该看看你自己!”北君不知道为什么会喊出这些话,大概是一种本能,一种心灵里残存的善念。

  凌髐蜭静静地听着这些,低下头,嘴角绽开一抹奇异的笑。

  云宫。

  北君坐在那高得遥不可及的宝座上失神。

  这是他最失败的一次刺杀。他经常单独去杀人,虽然他是万人之上的帝王而不是杀手。

  但他从来未像今天这样,一败涂地。眼见着凌髐蜭因为体力不支而昏倒,他本可以奔上去杀了他,但是,当看到倒在地上的凌髐蜭那纯洁的笑容和美丽的面庞时,他竟然心软了,不由自主地将这个自己要杀死的人带回了云宫。

  “报——皇上,寒冰令主遥记求见!”一个一身戎装的士兵单膝跪在阶下。

  “宣!”北君挥手示意。这个新近才“想通”又回到云宫的前叛臣来见他,必然有深意。

  “是!”云宫兵匆匆退下。一位蓝衣男子飘然而入,跪在阶前,“臣叩见皇上。”

  “爱卿平身。”北君离开宝座,走下去扶他起身。蓝衣男子遥记显得文雅且彬彬有礼,“谢皇上。”

  “深夜来此,有什么事吗?”北君开门见山,现在不是绕弯子的时候。

  “臣听说皇上把薛孽造的那个小孩——也就是他说的那个什么未来的三界圣主给杀了?有这回事吗?”遥记进谏起来无所忌惮,所幸北君比较喜欢这种风格。

  “不错。”北君微笑道,他的笑容很美,介于阳刚与阴柔之间,有凌髐蜭的深邃却又缺少凌髐蜭的纯洁。

  遥记如遭五雷轰顶,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幸运的是北君还拉着他的手,此时给了他一股力才使他勉强站稳。

  “薛孽的阴谋……还是得逞了……”

  北君饶有兴味地看着脸色十分难堪的遥记,“什么阴谋?”

  “十四年前,薛孽扬言,要造出一个男孩,这孩子二十岁的时候就会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会一统三界,成为三界圣主。”

  “对。”北君温和地回答。

  “消息传出后,整个三界为之震惊,神界各皇帝立刻联合,决心找出这个男孩,在他二十岁之前把他杀死。”

  “对。”北君一点也不着急似的。

  遥记痛心地大哭起来,“那正好中了薛孽那家伙的奸计!”

  “哦?”北君竟不惊慌。

  “我之前也认为只要杀了那男孩,一切就都解决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想越不对。后来,我借着要抢不灭剑诀图谱的借口,与薛孽打了一仗。那时我才恍然大悟,我们所有人都中计了,所有人都在甘心为他人做嫁衣!”

  “到底怎么回事?”
外传卷:前世 140.圣手
  “薛孽已经练成了不灭剑诀第九层!不灭剑诀共有十层,但能练到第十层的只有绝世奇才。薛孽是奇才不假,但他算不上绝世。所以,他必须造一个载体,而这个载体拥有练成第十层的能力,他在这个载体上施加一个咒法,只要任何人杀掉这个载体,这个载体的法力就会全传给他,他也就练成了第十层!到那时候,人神魔三界所有会法术之人联手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他……”

  北君拍拍快失去控制的遥记的肩膀,“不要担心。不过,薛孽既然练成了不灭剑诀第九层,你怎么可能跟他对战还能毫发无损地回来?”

  遥记一愣。

  北君望了他片刻,“这是薛孽的离间之计,可惜我是不会中计的。你看到了吗?薛孽已今非昔比,再不可小瞧了。”

  遥记的手心里已满是汗水,此时不由点了点头,“可是,你杀了那孩子,薛孽……”

  北君耍赖似的笑笑,“我说我杀他了吗?我只是打伤了他,把他带回云宫了而已。”

  遥记欣喜若狂,“您……这是真话?”

  “君无戏言。”北君一拂长长的衣袖,“你随我来。”

  遥记实在一片粉色的丝绒中见到粉衣的凌髐蜭的,这个美丽的孩子总让人爱将他当成一件艺术品。结果北君也就真像对到宝物那样对待他了,把他放在一个特制的精致大盒子里,里面放上丝绒。

  官做到北君这个程度,早习惯了不将人当人看了吧?遥记理了理纷乱的思绪,目光移到这个静静睡在粉色丝绒上雪一样的孩子的身上,他的脸太白,皮肤又太嫩,望上去白到几近有一丝透明了。整个人仿佛一尊水晶的雕塑,如水的情调衬着柔软的丝绒,把整个人的美丽完完全全地展现了出来。

  北君冷静地笑着,看着痴痴望着凌髐蜭的遥记,推了推他,“看醉了吧?”

  遥记被北君的这个举动吓了一跳,慢慢地回过神来,解释着:“不,只是……”

  “任谁看他也会醉的。”北君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句子非常柔和,“如果没有这个魅力,想做三界之主纯属异想天开。”

  “可皇上不觉得他太美了吗?”遥记此时心中又充满了不解,三界之主,应该有可以威慑人心的阳刚之气,但眼前这个孩子的美竟是一种纯阴柔的美,这难免让人生疑。

  北君淡定从容地蹲下去,为凌髐蜭理了理额前的乱发,“所以说他若做了三界之主,就不是一般的三界统治者,而是一位圣主,会像母亲对带儿子一样对待他的臣民。”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北君叔叔?”凌髐蜭睁开眼,又将多疑紧张的遥记吓了一跳,但他随即为凌髐蜭那清纯美丽的目光所震撼。如果说之前睡着的凌髐蜭是安静美丽的幽夜,那么他睁开这双眼睛则无疑是在这幽蓝的夜空中增添了一轮银光荡漾的满月。

  “都听见了?”北君收回抚摸他的手,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多个听众。

  凌髐蜭也不怕他,点了点头,真像一个侄子对待叔叔那样,仿佛北君从未是他的敌人。

  “伤口还疼吗?”北君这句关切的话令一旁的遥记一头雾水。

  凌髐蜭摇摇头,“已经不那么疼了。叔叔,我有点累了。”

  “那你好好休息。”北君扯起一片丝绒轻轻为凌髐蜭盖在身上。凌髐蜭像只乖巧的小猫一样闭上双眼,“叔叔,我不送你了。”

  北君挥手微笑,示意他自管休息便是,然后带着遥记走出房门,随手将门锁上。

  这段对话听得遥记直犯嘀咕,头脑里的问号打群架。这怎么看也不像两个敌人间的对话,倒似亲密的叔侄间的问候。

  这其中不会藏了什么阴谋吧?遥记一想到这里便浑身发抖,冷汗直冒。

  北君向后望了一眼,把遥记的丑态尽收眼底,这样一来倒使遥记更加害怕了,北君无缘无故为何回头看他呢?

  但他的小心思被北君一眼洞穿了,“换了你你也会这样做的,这就是圣主的魅力,没人能成为他的敌人,没人能对他狠下心来。”

  遥记在心中换位思考了一下,不禁暗暗点头,又万分感激起北君的体恤下情,若不是刚才那两句徐徐的解释,他不知要害怕多久。

  “看来,这孩子日后做出震惊三界之事是个定数了。”北君的这句话里掺杂了些无奈。

  但遥记明显有些心有不甘,“皇上,定数能改吗?”

  “能改还叫定数吗?”北君的一句反问使遥记黯然,但这个铁血君主随即变得坚定且充满了不服输的勇毅,“不过,我偏要让这‘不能’变成‘能’。的确,将定数改成另一个定数是相对困难的,但将定数改为变数就会容易一些,不是吗?”

  “恕臣愚钝,不懂北君的话。”遥记想不出如何将“定数”改为“变数”。

  “不必担心,我也不懂。况且,我到现在也没想出让它改变的方法。”北君留下一句话,怅然而去。

  此后的一天,遥记费尽心思想着“定数”与“变数”的问题,却始终无个头绪,反倒使头脑越来越乱。

  他不知不觉来到关凌髐蜭的囚室前,这个地方以前是北君用来装贵重宝物的,机关密布,每隔一步便有一个全副战甲、手持兵刃的高大精兵站在那里。

  早在他走进二十步之内时,便走上来一位威武高大的将军,“干什么的?”

  遥记目光一乱,随即取出腰间北君刚给不久的令牌,一脸严肃,“北君有命,叫我去看看这个犯人。”

  那将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放行了。

  当将门打开的那一刻,神情木然的遥记忽然感觉心中颤了一下,有种想逃跑的感觉。

  凌髐蜭那双温柔的大眼睛正用水一样的目光望着他。

  他想立即就退出去,仿佛他亏欠了眼前这个美丽善良的人什么,从内心里感到羞愧、无地自容,甚至想一头撞死,却又怕玷污了这房间里雪白的墙壁。

  “我不是坏人……”他自言自语,然后在内心里骂自己说谎。

  “我未曾说过你是坏人啊!”凌髐蜭探起半个身子,秀手按在粉色的丝绒上,更显得手的白皙。

  遥记心慌意乱,目光不敢望凌髐蜭,像一只老鼠到了街上,慌慌张张的目光从一个低处移到另一个低处,“我……我只是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应该……能懂。”

  凌髐蜭觉得他完全没必要这么紧张,于是就刻意用很轻快的语调逗他开心:“那你现在到了未来的三界圣主面前了,还不快问,三界之中还有比我更渊博的吗?”

  这句话险些让遥记放声大笑,但他又怕笑得太甚引凌髐蜭笑话,只好强忍住,龇牙咧嘴,腰弯得更低了,仿佛尽力要掩住他的那张脸,好不被凌髐蜭看到。

  凌髐蜭看着他那滑稽的样子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不料不慎牵动了伤口,痛得一声轻哼。

  遥记抬头,用惊慌的目光望着皱紧眉头的凌髐蜭,满心要问候他一句却又不敢说出口。

  “你想问我什么问题?”凌髐蜭收起了痛苦的表情。

  “你知道如何把‘定数’变成‘变数’吗?”遥记屏着呼吸,一口气说完了这句话,这个短句子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他胸闷得厉害,但又不敢深呼吸。

  凌髐蜭有些体力不支,软软地倒在粉色的丝绒上,这个休息的懒散姿势却使他更美了。看着弓背弯腰,像学堂里学童受到先生的训斥一般站着的遥记,他幽幽地、满不在乎地答上一句:“那只有用最卑鄙的手段了。”

  遥记如遭雷击,飞一般逃了出来,见到囚室外和煦的阳光,他汗如雨下,只觉得头昏目眩,良久才凭着一种本能的感觉叨念了一句:“我不是坏人……”

  “进去!”遥记跑出来时,正巧与两个押解囚犯进囚室的将军擦肩而过,二人狠狠瞪了遥记一眼,可惜遥记没看见。

  二人的手中是一个银衣小女孩,看样子这女孩刚刚被擒,甚不老实,不住地扭动身子要挣开绳索,“放开我!”面对两个将军的拳头和威胁,她除了挣扎就是大骂,一副刚强不屈的神色。

  两个将军拿她没办法,守门人也被她刚强的大骂吓得有点怕了,好容易才取出钥匙将囚室的门打开,两个将军如释重负,将女孩向囚室里一推,“进去吧你!”

  然后说一声门被狠狠关上的声音。

  女孩站在那里,环视四周,目光定格在凌髐蜭身上,“是你?”

  凌髐蜭想不到,应该说做梦也没想到,再见到她会在这里,在这时,“血沉槥,你怎么也……”

  “还不是那伙恶贼……你受伤了?”血沉槥蹲下身,看着凌髐蜭胸口上已不再流血的伤口。

  “一点小伤,不要紧。”凌髐蜭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红着脸想躲开她那火热的目光,但它没料到血沉槥竟一把将他的衣服拉开了。

  “我给你包扎伤口,这样怎么行?”

  “不……”凌髐蜭大惊,抓起身下的丝绒挡在了胸前。但更加吃惊的应属血沉槥,就在拉开凌髐蜭衣襟的一刹,一个男人与女人特有的区别被她收入了眼底。

  难怪,凌髐蜭能有此绝代风华!

  也难怪,一个“男人”的阴柔美可以到到如此销魂蚀骨、让人忘乎所以的境界。

  “你是……”血沉槥不知所措。

  “别告诉别人好吗?”凌髐蜭系好衣服,用恳求的目光望着血沉槥。

  血沉槥整理好情绪,很干脆地回答:“可以,不过,你伤得这么严重,我必须给你包扎伤口。”

  凌髐蜭红着脸,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其实……”

  血沉槥抓住凌髐蜭的肩膀,用真诚的目光望着她,“都是女人,还避什么嫌疑呢?”说完也不由凌髐蜭辩解,轻轻地为她褪去粉色的纱衣。凌髐蜭的肌肤如雪,但胸前那道三寸长边缘凝固着血红色而周围泛青的伤口却被衬得更加触目惊心了。

  “他们好狠。”血沉槥不由自主地用手抚摸着凌髐蜭的伤口。手滑过髐蜭如丝绸一般柔滑的肌肤时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冲动。

  “他们的目的就是杀了我。”凌髐蜭沉沉地说。
外传卷:前世 141.粉色
  “为什么?”血沉槥不解地望着她。

  “他们怀疑,我是未来的三界之主。”

  “简直胡说!薛孽说他造出的男孩才会做三界之主,你怎么可能?”血沉槥愤愤不平。

  “我就是那个‘男孩’。”凌髐蜭疲惫地倒在粉色的丝绒上。血沉槥忽然想起自己要给她包扎伤口的,忙撕下身上的一缕银色丝绸为她裹好受伤的部位,见凌髐蜭要去穿衣服,她眨眨眼,一把将粉衣抢了过来。

  “你能别把衣服穿上吗?”

  “为什么?”任凌髐蜭绝顶聪明,此刻也料不到血沉槥想做什么。

  血沉槥有点脸红,“因为……你的身体实在太好看了,我必须多看几眼。”

  “你……”凌髐蜭满面飞红,红得欲滴,她一把在血沉槥手中抢过衣服,“色鬼!”

  血沉槥趁机两手按着丝绒,把凌髐蜭限制在她的身体和两只手限定的范围内,“不是我色鬼,而是你长得实在惹人犯法。”

  凌髐蜭听得心惊胆战,“你想做什么?”

  见凌髐蜭受了惊吓,血沉槥只得停止开她的玩笑,收回双手蹲在盒子旁,“放心,一厢情愿的事我从不做。”

  凌髐蜭很不信任地看了她一眼,指指墙角,“那是什么?”

  血沉槥回头一望,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个墙角而已。然而凌髐蜭趁她回头的机会伸手点了她的穴道。

  “或许只有这样,你才能老老实实和我说话,不再动手。”凌髐蜭报复似的笑笑。血沉槥没料到这样纯洁的人还能用出这种骗人的手段,不禁目瞪口呆。

  “血沉槥,现在回答我的问题好吗?为什么你也被抓到这里了?”凌髐蜭抿着嘴,全神贯注地倾听血沉槥的答案,腮上的两个浅浅的酒窝如两坛美酒,轻灵醉人。

  血沉槥有点蛮横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只是想问问。”凌髐蜭伏在粉色的丝绒上,那份娇柔之美又把血沉槥看呆了。

  “啊!我忘了一件事!”血沉槥灵机一动,忽然大喊,将凌髐蜭吓了一跳。

  “你有什么事?”

  “你快解开我的穴道!我有一样东西没拿来!”血沉槥急急地说。凌髐蜭信以为真,连忙动手解开了血沉槥的穴道,不料血沉槥哈哈一笑,趁机一把将凌髐蜭抱住,二人一起滚入了丝绒中。

  “原来你这么好骗啊!”血沉槥妖冶地笑着。这时的血沉槥是魔界的魔女,身上的野性比之后来只多不少。

  凌髐蜭满面飞红,“快放开!你这是干什么?”

  “怕什么?我们都是女人。”血沉槥满不在乎地把凌髐蜭搂得更紧了。

  “可是……我从来就没碰过任何人……而且……任何人也没碰过我啊!”凌髐蜭紧张得快哭出来了。

  “才不信呢!你爹娘没抱过你?”血沉槥贪婪地呼吸着凌髐蜭身上馥郁的玫瑰香气。

  “我一生下来就会说话、走路、吃东西了。况且我只有父亲和爷爷,他们虽然爱我,但从来没碰过我一下。”凌髐蜭认真地解释道,忽然间手碰到血沉槥柔软的身体,心中竟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试探着,然后大胆地用手抱住了血沉槥。

  “抱我干什么?”血沉槥像逮住了什么证据。

  凌髐蜭粉面含羞,把手放松一点,“那我不抱了。”

  血沉槥娇笑着看了她一眼,“呆头鹅!”

  “你听说过蓝宇国吗?”良久,血沉槥转换了话题,凌髐蜭的身体好柔软,很难想像这样瘦的身体能有这般柔软程度。

  “嗯。”凌髐蜭点点头,沉槥的身体紧紧挨着她,她的伤口竟然不再疼了心中被一种异样的感觉包围着,那是一种复杂奇怪的感慨,即便是三界语言圣者的神笔也无法描绘出十之一二。

  “那里有个第二城邦,你知道城主是谁吗?”血沉槥将头靠在凌髐蜭肩膀上,玫瑰香气更浓郁地散发着,钻入血沉槥的躯体之中。

  “殷溵?”

  “错了,那时华胥国的开国之圣主。”

  “无法?”

  “无法也算,但她是蓝宇国圣主,只能算兼任的城主。”

  “除了这两个人,我再也不知道了。”凌髐蜭抱着血沉槥,意识竟游离在一片模糊之中,本来提到蓝宇国她有许多的话,但此时都忘却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沉槥笑了,“你说女人和女人之间可以有爱情吗?”

  “可以,怎么不可以?”凌髐蜭肯定地回答,父亲和爷爷昔日里对他讲得最多的便是蓝宇国的故事,其中一二三城邦的旧事传说占了这些故事的十分之九。

  “你相信女人和女人之间有真爱吗?”

  “我相信。”

  “那么,凌髐蜭,我现在告诉你一件事,我已经喜欢上你了。”从血沉槥那认真的目光中,凌髐蜭明白对方并没有开玩笑,她脸一红,放开了沉槥,但沉槥紧紧抱住了她。

  “以后我叫你凌儿好吗?凌儿,我喜欢你,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你,是上天让我遇见了你,我虽然年纪小,但我明白,在我的生命中,绝对不会再遇到第二个你了,我不想失去后再懂得珍惜。”

  “凌儿,答应我,好吗?……”

  凌髐蜭的泪水滑落下来,你又明白吗?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便爱上了你,爱得那么真切,那么随意,又那么彻底。

  我知道,在我的一生中,也不会再遇见第二个你了。

  小槥,所以,我选择,珍惜你,用我的一切来爱你。

  从此以后,我的世界中,只有你。

  调整了一下情绪,凌髐蜭做了她几生难忘的一个回答:“小槥,我喜欢你,也是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爱你,我愿意把我的生命甚至我的一切都交给你。”

  芙蓉帐暖,于是那天夜里,一切都变了……

  为凌髐蜭和血沉槥送饭的是神界的一个下仙、北君的侍女之一——瑰夜。北君是个修道之人,对那些美丽女子各个避而远之,瑰夜虽名为其侍女,实则几年见不到他一面,平日里一直在御厨房帮忙。那些厨子们仗着绝技在身,目中无人,对她颐指气使,动辄打骂,她无数次质疑自己存在的价值。

  直到那天,她在密室中见到了凌髐蜭。

  那美丽的眼睛,清纯的目光和轻灵有礼貌的“谢谢”让她在凌髐蜭接过饭菜后依然盯了那个身影许久。

  后来,在血沉槥那“贤妻”“夫人”的调侃中,她知道了凌髐蜭是个女子。

  可是,女子又怎样?她已经爱上了,爱得不可自拔。

  一切的苦难,仿佛都烟消云散。

  只因为,她的出现。

  云宫偏殿。

  薛孽在三界放言显然也惊动了天帝,此次天帝特意派了计都星君与北君商议此事。

  北君和蔼可亲,彬彬有礼,倒使计都星君一时间未把他当做三界宿圣,反而从内心里将他当成了睿智忠厚、见多识广的大哥。

  “薛孽造的那个小孩的确厉害。”北君无奈地叹口气,又恢复了平静,似乎在与计都星君拉家常,“星君可知我这次长久闭关,连各个盛会也错过的原因?”

  “愿闻其详。”计都星君看样子很感兴趣。

  “我是为了提高法力,与薛岽一决雌雄!”北君一语石破天惊,看了看计都星君,又道:“前日我与薛岽决战,眼见将他打败,不料半路闯出这个小孩子来,我只接了他两招就受了伤,万不得已仓皇逃回。唉,说来惭愧啊,万望星君转告天帝,无论如何擒此妖童,否则三界注定不得安宁。”

  见北君满面羞愧,计都星君直摇头,“也就是北君您,尚能从他手中逃脱,换了第二个人也不得如此。”

  北君色变,“哦?”

  计都星君岔开话题:“天帝有个蟠桃会,北君神帝可知?”

  “可是贵太子妃王母娘娘主持的那个?”北君笑问。

  “正是。”计都星君眉头紧锁,“北君神帝因为闭关未能参加本届蟠桃会,自然不知其间之事。”

  北君一笑,“不就是散会后来了个妖怪被你等打跑了吗?”见计都星君直摇头,北君安慰道:“当时大会已散,有名气之人都去给同僚送行,天宫仅剩几个下仙把守,防备最松,偶尔进来几个妖怪也在情理之中,更可况你们戮力同心将妖怪打得狼狈逃窜,岂不……”

  “唉,北君神帝,看来你是真不知道。虽然家丑不可外扬,可北君神帝你并非外人,我也就直说无碍了,本届蟠桃会是被妖精中途搅散的!”说到这里,计都星君羞恼交加。

  “什么?何方妖孽,如此大胆?简直目无王法!”北君大怒,豁然站起,长袖拂风。却不料牵动了伤口,痛得一声轻哼。

  “北君神帝保重圣体,事已过去,气愤也已无用。”计都星君有点慌,连忙劝道。

  “星君之言有理。”北君缓缓坐下,“当时情况,到底如何?”

  “唉,本次蟠桃会按旧例,请众宾客看天宫歌舞,品圣桃仙茗,前一半进行得还算顺利,不料奏乐到中途,一位粉衣少年闯了进来,把乐工都赶跑了。”

  “这是为何?”

  “此人口出狂言,说众乐仙演奏得不好,‘你们这也叫曲子?’”

  “不当人子!天庭圣乐,三界无双,人所公认,无人能超。他居然敢如此胡言!难道他能演奏得更好吗?”北君震怒。

  “您真说对了。他说完便走到五弦琴旁,弹了一曲《此恨倾城》。天啊!当时不仅我们呆住了,连众乐仙也呆住了。此人的音乐造诣超绝尘寰,这一首曲子,弹得连赤脚大仙也泪流满面。”

  “如此奇才,了不起。”

  “更了不起的在后头。他弹完后也不行礼,径上九天而去。”

  “什么?这人难道想大闹天宫?”北君的眉头拧成一团。按常理,要大闹天宫挑什么时候也不能挑这时,因为蟠桃会期间不仅天宫众仙聚于一处,西方、云宫(虽然此次云宫未参加)的众仙也在天宫聚集。此时闹,难度比平时大了十倍,若闹天宫真是这人的目的,那么只有两种可能:其一,这个人傻到家了;其二,这个人是个旷世奇才,绝非常人可比。想到此,北君话锋一转,“本届蟠桃会都请了什么人物,大家难道看着他乱闹坐视不理?”
外传卷:前世 142.暗谋
  “岂能。上会自有旧规。请的是西天佛老、菩萨、罗汉,南方南极观音,东方崇恩圣帝,十洲三岛仙 翁,北方北极玄灵,中央黄极黄角大仙,这个是五方五老。还有五斗星君,上八洞三清、四帝、太乙天仙等众,中八洞玉皇、九垒、海岳神仙, 下八洞幽冥教主、注世地仙。各宫各 殿大小尊神,俱一齐赴蟠桃嘉会。本欲请佛老、天帝和北君您做个席尊,不想恰逢您在闭关,所以就请他二人做了正中,大家一看这无名少年如此胡闹,各个怒从心起,纠察灵官厉声高叫:‘何方小儿胆敢胡为!报上名来!’”

  “那小孩怎么说?”北君续问。

  “那小孩说:‘我叫凌髐蜭,是未来的三界之主,我欲去看望盘古大帝,望诸位神圣能给个方便。’他说的时候彬彬有礼,像是很自然地说出这些,但当时可把我们气坏了。托塔李天王挺剑而起:‘你算老几?盘古陵也是你去的?!’向着那小孩便砍。”

  “把那小孩打跑了?”

  “哪里,正相反,那小孩赤手空拳,两招便把李天王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了,李天王哭爹喊娘,狼狈不堪。”计都星君长叹口气,继续说:“众神一看形势不对,一拥而上,企图以人多势众压制住他,不料他竟轻易摆脱,径上九天而去。”

  北君的眉头皱成了一个难看的形状,“他用的是什么法术?”

  计都星君顿时面红耳赤,“这个……好像全是这小孩自创的,我们一个也不认识。”

  北君淡笑,“他那些邪门歪道的法术,人所不齿,我们圣道之人非礼不视,怎么能认识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计都星君感激地看着北君,“北君神帝所言极是。不过我们当时看他一个小孩,一时大意,竟让他冲到了九重天上。”

  “什么?”

  “他冲到了九重天之上——北君您也知道,盘古大帝的墓就在那里——他就站在那墓前,粉衣飞舞,飘逸如仙,轻抚墓碑,淡淡地说:‘我来了。三界无主久矣。你创造了三界,现在由我替你领导它吧!’”

  北君打了个冷战,直直地望着计都星君。

  计都星君似乎未察觉到北君的异样,兀自说:“盘古墓底下,是他的儿女们:伏羲、女娲、姬皇等人的墓。那小孩手提一把水晶小剑,一剑便削断了盘古大帝的墓碑……”

  “放肆!”北君拍案而起。

  计都星君此时却未劝慰,“连您这个听者都气成这样,当时我们这些目睹之人如何愤怒可想而知,我们已经领教了他的实力,情知根本非他对手,但身为神界之人岂能坐视他毁盘古墓不救?我们抱着必死的决心,跟他拼了!”

  “好!”

  “他毕竟人单力薄,加上我方又有如来佛祖、天帝、元始天尊等久不出山的潜修前辈,他眼见不敌,落荒而逃。哼!若让他活着出去,天庭威严何在?于是众神兵分三路,一路在后紧追,另两路抄近道拦截。终于,在他退到第七重天时,被我们拦了个正着。”

  “又是一场恶战。”

  “是啊,我们本以为可以生擒此人,就把他团团围住,但万没料到,危急关头他一挥手中水晶小剑,用这把小剑召唤出另一把绿色的剑。听元始天尊老前辈说,那水晶小剑叫绝令,是什么涵宇、妍宇、晴宇三把神剑的集合体,那绿色的剑叫诛仙,它里面还藏着另外三把剑——屠仙、戮仙、绝仙,这个小孩用一种谁也不认识的法术的粉色的光为媒,一齐布下涵宇、诛仙两大剑阵,两阵同时运转,连我佛如来也奈何他不得,竟由他旁若无人地闯出了神界。——咦?北君神帝,您脸色不好,是不是……”

  北君不理会这话,“你敢肯定,那两个剑阵是‘涵宇’和‘诛仙’?而且是出自一个人之手,同时运转的?”

  计都星君道:“二阵之名是元始天尊老前辈说的,况且两阵同时运转乃我们所有仙人共见,应当不假。”

  北君点点头,“唉!想不到三界有此异人。天帝的意思如何?”

  计都星君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此人留不得。”

  北君又一点头,“他想如何动手,我该怎样帮他?”

  计都星君叹了口气,“天帝只是有这意思,还未曾想到方法。何况这小孩身边还有法术高手薛孽、薛岽二人,这二人各个不好对付。要想取这小孩性命,还需从长计议。”

  北君似乎很理解,“不过,不可动手太迟让这小孩成了气候,若一个不慎让他当上三界之主,我们悔之晚矣!”

  计都星君称是,“北君神帝之言,我一定转告天帝。使命在身,小神不敢久留,这就告辞吧!”

  北君点点头,送出宫门之外,看着他抱拳施礼后驾云而去。

  密室。

  “咣啷”一声,沉重的铁门被拉开,一个身影立于门外,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恍惚。

  “北君叔叔!”凌髐蜭惊叫一声。血沉槥也转过头看着这个神界君主,眼中露出些许轻蔑。

  北君动也没动,声音保持了一贯的平静,“你为什么大闹天宫?”

  “对不起,我不能说。”凌髐蜭低下头,咬着下唇。

  “说!”北君命令,喊声在密室的墙上反弹,震出一连串的回声。

  凌髐蜭脸色苍白,却依然一声不吭。

  北君剑眉竖起,神色愤怒中含着诡异,漆黑的瞳孔中散发出一种骇人的气息,但声音却是相当平静的,“你说不说?”

  凌髐蜭用水晶一样的明眸望着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也没有哀求。

  北君蹲下身,凝视着凌髐蜭,“你以前就不听话,现在更不听话了,说,是不是这个血沉槥把你带坏了?”

  凌髐蜭目光一乱,眼中的那丝淡定完全消失了,“不,北君叔叔,不关小槥的事,你不要怪到别人身上。”

  血沉槥明显对北君不屑,“北君老贼,实话告诉你,他就是我带坏的,怎么样啊?哎,我接下来可要说出我怎么带坏他的真相了,你最好立刻灰溜溜地滚出去少听两句,否则把你气翻白了我可概不负责!”

  北君自出世以来很少听见别人敢对他这么说话,一闻血沉槥之言忍不住怒从心起,手一扬,三道银光纷飞而出,径直打向血沉槥,“放肆!”

  北君的银光速度太快,任何人想施法反击均来不及,凌髐蜭在银光飞出的同时毫不犹豫地飞身挡在毫无防备的血沉槥身前。银光一现,打入了凌髐蜭的体内。

  这三道银光的威力竟然无比巨大,打入体内的疼痛也是常人难以忍受的,但凌髐蜭硬是抿着嘴一声不吭。

  好坚强的孩子!北君眉头微皱,想不到这个如此柔弱的孩子有一颗如此坚强的心!

  “小花龙!你……”血沉槥一把将凌髐蜭抱住,怒视着北君,连北君的小名也叫了出来,片刻她又把目光转向凌髐蜭,“凌儿你没事吧?”

  凌髐蜭从容地将嘴角的鲜血抹掉得不留一丝痕迹,微笑着用平静的声音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北君叔叔,你这三道银光的威力可真不小,恐怕你真正的目标是我吧?”北君在沉思中被凌髐蜭清灵的声音惊醒,此时微微一惊。不错,如果将银光直接打向凌髐蜭,以凌髐蜭的速度,绝对有运功防御的时间,即使阻不住三道光,也会使银光威力大减。但如果打向血沉槥,凌髐蜭本该用来运功的时间将用来变换方位,不再有防御的时间。但这小孩如此聪明,真是万万留不得!

  但这三道光打入体内,凌髐蜭始觉疼痛无比,但到后来却感到凉丝丝的,让人很是舒服,仿佛一双婴儿的小手正柔情地抚摸着已经愈合的伤口。

  “谢谢你,北君叔叔。”凌髐蜭突然说,这话不仅让血沉槥,也让北君吃了一惊。

  “为什么谢我?”

  “虽然我不知道你打入我体内这三道光干什么,但你在这三道光中夹杂了‘冰清圣语’,这样,这三道光的法力存在于我体内时我就不会感到痛苦了。”凌髐蜭平静地回答。

  北君心里一紧,表面上却有些颓唐,“唉,我总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别人说两句话就足以让我怒不可遏。——好了!一会儿我叫太医来给你疗伤。”说完站了起来,匆匆离开了密室。

  看着凌髐蜭苍白的脸,血沉槥无比心疼,“你为什么为我挡下那三道光?”

  “那三道光若打到你身上,你死定了啊!”凌髐蜭装出一身轻松。

  “我死了关你什么事?”血沉槥的眼圈红了。

  “你死了,我要是再受伤了,还有人这样温柔地抱着我吗?”凌髐蜭笑道。话未说完便被血沉槥一把揪住,“都怪我,把一个温柔听话的好孩子教得油嘴滑舌。”

  北君第二次坐在龙椅上发呆,但云宫兵绝不像他想那么多,更不会管自己的禀报会不会打搅到主公的沉思,“报——启禀皇上,寒冰令主遥记求见!”

  北君一挥手,“宣!”

  遥记从门外走来,“臣叩见北君神帝!”

  “免礼。”北君把思路收回,看着对方,“你可知我为何叫你来?”

  “恕臣愚钝,望皇上赐教。”北君的心思,遥记再过几千年也别想猜到。

  “我想到对付薛孽和那个小孩的办法了。”北君的话让遥记欣喜若狂,看了遥记一眼,北君继续道:“你先帮我办件事。”

  “皇上要微臣做什么?”别说一件,一万件遥记也恨不得全应承下来,

  “用你的‘七心’法宝混合‘神圣游龙’符咒,将‘神圣游龙’符咒与那叫凌髐蜭的小孩的体内的‘银光阵’融合在一起,固定在他体内。”北君的话对遥记来说简直是个晴天霹雳。

  遥记浑身颤抖,口不能言,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皇上,您是不是想……用‘九天’?”

  “不愧为万执灵的弟子,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北君一半是调侃地说,“可惜,你到现在连‘神圣游龙’符咒也不会写,还要我帮忙。”
外传卷:前世 143.远逝的良知
  遥记未理会北君的幽默,他更加手足无措、冷汗直冒、说话不利落,“可……这会……出人命的……望皇上三思……”此时北君已将“神圣游龙”符咒交给一个太监,由太监交到遥记手里。遥记将这小符文紧紧攥着,不知所措。

  “该三思的是你,去吧!”北君挥手叫他退下。

  遥记不由自主地转身向门外走去,他是多么想回转身去说些什么,但他又没有那个胆量,只有一脚深一脚浅、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正殿的大门。

  抬头,他看见了漫天的星辰。

  云宫虽属神界的重要部分,但它与普通神界大相径庭,尤其是从时间规划上更像人间。

  通常,魔界整天是黑夜,神界日日是白天,只有人间才会有日夜交替。但云宫不一样,云宫也有白天有夜晚,且日夜轮流当值。云宫的日夜交替时北君亲自设定的,按他自己的话说,就是神界也需要夜晚。仅有白天,会使人忘记了焚膏继晷囊萤映雪。日夜正如同阴阳两极,作为一个神仙,既要有日的踏实专注,又应有夜的想象力丰富,如此才能进步创新,敢想敢做,推动云宫走在神界国家的前列。

  但此时的夜让遥记丝毫感受不到想象力、创新一类的词,它只让他无限凄凉、忧郁。

  他似乎不是凭意识在走路,而是凭一种外力在推着他的身体向前。因此当他走到了守卫森严的密室前,一个将军叫他出示令牌的时候,他竟然感到了惊讶。我怎么到这儿了?他暗自想。

  他出示了令牌,那将军将他放了进去,他忽然忘了他是否随身携带着“七心”法宝,忙在狭长的回廊中蹲下身仔细地检查起他带的东西,当他的手碰到一堆各色的心桃时,他松了一口气,紧张的情绪略有缓解,仿佛绝望之中得到了什么安慰。

  但他的心立刻又垂了下去,像是谁在他的心上系了一个铅锤,因为在他抬头站起的一瞬,他发现,他的面前,就是密室的门。

  一缕清冷的月光透过窄小的窗台斜斜地撒在地上,宛如一方白纱。一间囚室,只能锁住一个人,绝锁不住一颗爱自由的心。在她的心中,蓝天便是自由之海,而月光便是一条纯洁的小船,小船载着她的心在海上漂流,飘向不远处另一颗牵挂她的心。

  站在密室前,遥记的心已经脱离了郁闷与悲伤。年轻人,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尤其是爱。这个和他隔了一面墙的天真孩子的心纯洁得不染一丝灰尘,如果有一种东西比水晶还透明,它一定会是这孩子那颗纯洁善良之心。

  可是,如此善良、纯洁而又美丽的孩子,他得到了什么?他的未来又会如何?

  残酷的现实,压抑的心灵,恶毒的人心,怎么会允许这么纯洁的人存在?怎么会允许?!

  麻木,追随,整日不知所终这才是每一个人应该过的生活吗?遥记用力地摇头,不,他不希望这样!他不希望人们看到别人不幸无动于衷,他不希望人们目睹感动却感到茫然,他要那些拜金主义、官僚主义、黑暗现实全部滚远,他不希望人们看到小偷窃物以为与己无关假装没看见。

  可是,他做不到啊!他不得不适应整个天下,虽然他坚信自己的理论没错!当负气出走的热血冰冷下去,他不得不承认现实,不得不向现实妥协。更何况,他还有虚荣之心,他还想得到大家的认可,甚至是众人的赞美……

  成长,是一种残酷。经验在与日俱增,冷漠和老成也在与日俱增,一切都想通了,生命简单得只剩下一个关键词:生存。所有一切美好都随风逝去,更多的应酬、讨好、从众纷至沓来。见到不对,心中连个不字也不敢说,被欺负了,还要假装捡了便宜。一切都要为生存让步。乱说话、乱做事可能威胁到自己的权与利,随波逐流与讨好才能保护自己。

  够了!

  直到一个温柔而又坚强的身影出现,直到他看到那澄澈的目光,直到那一抹如照样般的微笑……遥记明白自己错了,从一开始,就走上了一条错路,开始是错,结局注定是错。但他没法停下来,他站在一个功利的决斗场中,被动地接受别人的挑衅,被动地把别人的生命交给自己,也把自己的生命交给别人。

  更可笑的是那些摇旗呐喊善良的人们,他们站在富足的宝塔上怜悯贫穷的沼泽地,他们躺在安全的摇椅上怒斥远在天边的邪恶,他们在五十步笑百步之后还招摇地疾呼远离冷漠,等他们计算生命的质量时,血色早已变得微漠。

  其实于他,想这些都太遥远,迫在眉睫的是他必须做出一个决定:面对北君荒唐的命令,他是执行还是不执行?

  从理论上讲,执行命令没有错。可从道德与良心上讲,执行这种荒唐的命令简直该天诛地灭!更何况,在别人面前是伟人的北君把一根毒箭射向了一个如此纯洁且完全没有防御能力的孩子!孩子!

  可不执行又是什么后果?北君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他能容忍遥记回来,已经是做了极大的让步,更何况还提拔他遥记做了寒冰地狱的令主,如果,遥记连他交给的第一个任务都拒绝执行,不知会是个什么后果。况且,如果这样,他遥记回来又有什么意义?

  必须保全自己!遥记在心中默念着,自己不是想通了吗?为什么还犹豫呢?这个天下原本就很残酷,有时候不允许人们去考虑对错、喜好与同情。

  那就这样做下去!遥记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将心中的悲凉、同情与正义反抗的意识强压下去,再次狠了狠心,他觉得心中仿佛压了千钧的重量,疼痛与重压使他无法呼吸。他怕,怕见到那双澄澈的眼睛,怕那种纯洁触动他心灵中最柔软的地方让他下不了手。

  我也是被迫的!我必须让自己活下去!千百度的众里寻找,遥记终于找到一个干瘪的理由,给自己短暂的安慰。不必自责,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世上的人,有几个不是披着伪善外衣的伪君子?与他们比起来,自己已经够善良的了,这不是自己的错。

  遥记终于轻松了一点,长长出了口气。什么正义的天下,都是一个名利场!既然大家都是被推到这个名利场中决斗的野兽,那么,再多出一个,也会让众兽弹冠相庆吧?——欢迎加入妖魔鬼怪大家庭!——若多出的是个人,必会成为众矢之的,被群兽群起而攻之并且撕碎。——还是多个野兽好。

  看着乳白的蜡烛,凌髐蜭在微笑,虽然青涩的笑容中多了几分苦涩。她不会后悔,为真爱付出了,痛苦也会化为快乐。

  蜡烛,它们在播撒光明的时候,也在流泪。从烛身上缓缓流下来的烛泪,凝结在一起,润泽如牛乳,透明如琥珀,宛如天使折断的羽翼。

  “孩子,记住,无论遇到什么,都要笑,用你的笑容展示你的快乐,它将是救助无望之人的船,记住,用你的快乐,感染和感化每一个人。”

  “祖父,我知道了。”

  一段熟悉的对话回响在凌髐蜭耳边。

  对,我要快乐,我要乐观,哪怕是为了让看见我的人快乐!

  看见一个快乐的人,往往别人的心情也会愉快,或许这个愉悦的别人会转而成为一个快乐的传递者,把这份快乐传承。

  天空中忽然炸响了个惊雷,一道闪电的白光让昏暗的密室亮了一下,冷风裹挟着雨的湿润冲入这阴暗的地方,这冰冷而又清新的气息让遥记一怔。

  尔虞我诈,媚上欺下的生活是不好过的,没有一丝信任的世间注定让他这颗饱经沧桑的心经受着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紧张,这也是他面临的几乎最巨大的挑战。时刻揣摩上级的心思,时刻防备同僚的陷害,又要干好自己的事,仿佛稍一放松便会出事。对于北君,既不能频繁请示又不可自作主张,而自己做事的时候还要小心提防他人设下的陷阱,压力太大了。

  自己也曾像这天真的孩子一样,有自己的知心好友,也曾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可时间是残酷的,当步入社会,一切的天真美好便都会被欺诈与利益取代。如果可以,他真想让那青涩快乐的时光永远静止,可他又是现实的,他知道这只是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实的幻想。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遥记站在夹杂着雨气的冷风中,凝望着萧瑟的雨景,默念着这两句不知出自于哪个圣贤之口的哲言,他的心情渐渐由矛盾哀伤转为了平静。孩子,对于你,我只能说句对不起,但我不会因为你的善良停止我的行动。我既然回到了这条路上,就必须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我不在乎什么名誉是非与功过,我要的只是利益和生存。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一个人,为了生存环境,是什么都可以做的。

  遥记的心情终于平静淡漠了,带着一缕凝重的神情,他打开了密室的门。

  “你就是云宫的太医?”一看见他,血沉槥就发问。

  遥记一愣,随即明了,“是啊,是啊。我的医术还不差呢!小姑娘你若有什么病症,也不妨让我瞧瞧。”

  “我可没病。”血沉槥有点不高兴似的,“你还是先给她治伤吧!”

  此举正合遥记心意,他随即取出“神圣游龙”符咒和“七心”——玲珑心、珷玞心、琳琅心、琥珀心、璇玑心、璀璨心、瑚琏心,小心翼翼地不带任何情绪地施法。

  “龙行虎步,……”一念咒语遥记忽然心下一沉,不好!由于过度的紧张和过分的心理斗争,他把熟记了多年的咒语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知道这不是记忆力的问题,仅仅是因为情绪的影响,待时间一长,情绪一平静,自然会记起。但是,如今,无论他怎么努力地平静情绪,怎么努力地想,就是连半个字也想不出来!
外传卷:前世 144.邪念最毒
  “龙行虎步,龙行虎步,……下一句到底是什么?”遥记满头大汗,头脑仿佛铁了心与意愿作对,就是连半个字也想不出来!

  “你施展的是‘游龙涵心阵’吗?龙行虎步,傲月啸天。”凌髐蜭看他这个样子,提醒道。

  “对,对,傲月啸天……那下一句呢?”

  “哈哈哈!”血沉槥笑得前仰后合,“就你这本事还当太医啊?连咒法的咒语也忘,别人提醒了一句还是想不起。”

  遥记羞得满脸通红,但对于此时正做亏心事的他来说,血沉槥的这番嘲弄反而使他心中舒畅了不少。

  “小槥。”凌髐蜭替遥记说情,“他也不是故意的,不要这样。”

  “那他现在一个字也想不起来,怎么办?”血沉槥双手一摊。

  看着无计可施的遥记,凌髐蜭礼貌地问:“您能把‘七心’和‘神圣游龙’符咒借我用一下吗?”

  “好……”遥记不由自主地将东西递过去。

  “龙行虎步,傲月啸天,神圣游龙,独步君乾。”凌髐蜭清泠的声音响起,一道粉光扫过,“神圣游龙”符咒腾空而起,“七心”一声脆响,也纷纷腾空,围绕在凌髐蜭周围。“神圣游龙”调整了一下方位,停在凌髐蜭上方三尺处。

  “玲珑琥珀,琳琅铮然,珷玞涵心,瑚琏飞雁!”凌髐蜭念道。一刹那,“七心”和“神圣游龙”发出八色光芒,纷纷流入凌髐蜭体内,在凌髐蜭周围形成了一个美丽的八色光罩。

  “龙腾沧海,神龙飞天,时有龙吟,响彻天寰!”随着咒语的进行,停在凌髐蜭上方的符文幻幻化为一条亮闪闪的绿龙,而后绿光渐淡,绿龙渐渐消失,所有的一切有幻化成一场漫天的绿色光雨,光雨静静地落在凌髐蜭身上。凌髐蜭双手一左一右幻化出两道粉色符文。绿光在凌髐蜭身上一闪而逝,“七心”再次发出七色光,静静地流入两道绿色的符文之中,凌髐蜭双手一合,两道符文紧贴在一起,顿时,粉光流转在凌髐蜭全身。

  “唯我神龙,暗谙璇玑,元元苍生,无尽感激,收阵!”凌髐蜭双手连挥,身上的白光猛然强盛,“七心”以相同的速度慢慢落下,在它们落地的一刹,它们身上的七色光与凌髐蜭身上的粉光同时消失。

  “哇,这心是七种水晶做的!我还以为是真人心呢!”血沉槥拾起落在地下的“七心”,饶有兴味地看起来。

  “哪里,谁敢用人心做法宝!”遥记擦擦头上的汗。

  “唉,我以为北君叔叔是想对付我,看来我是误会他了。如果他想对我不利,就不会用这游龙涵心奇阵为我治伤了。太医叔叔,你代我向他道个歉吧!”凌髐蜭对遥记说,“另外,还要麻烦你告诉他,不要那么爱生气,否则会被气死的。”

  “你真善良。”遥记叹口气。

  “善良的人总是幸福的,你不这样认为吗?”凌髐蜭回给他一个水晶一样澄澈的微笑。

  遥记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收起“七心”,走向门外。

  云宫正殿。

  北君这时没有发呆,遥记走了上来。

  “你的法力真是越来越高了,我以为你需要两个时辰,没想到你半个时辰没用就完成了。”北君看着他笑道。

  遥记没有在北君面前说谎的胆子,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下,“北君神帝恕臣死罪!”接着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北君沉思片刻,“谁不犯错误呢?此次并未造成严重后果,况且你有完成了任务且没有隐瞒事实,无罪有功,去休息吧!”

  遥记喜不自胜,喏喏而退,退出正殿后险些跳起来。

  望着遥记的背影消失,北君心中一叹,善良人总是把人往好处想,凌髐蜭想到了“游龙涵心阵”可以疗伤,却想不到它的“神圣游龙”会和“银光阵”结合,变成“九天”神阵的载体。

  天渐渐亮了,北君将桌上堆积的文案推到一旁,早朝的时间到了。

  而此时,趁众人不注意,一个小巧的身影悄悄溜出了云宫,不知去往何方。

  几天后的早朝过后。

  北君坐在尊位上,正专心阅读奏章,冷不防一个云宫兵来报:“报——启禀神帝,大事不好了!薛氏父子与魔道现任圣君血璎带人攻入云宫,扬言若是还他们的孩儿倒还罢了,若有半个不字就将云宫夷为平地!”

  北君手一挥,继而放下笔,“这是谁走漏的消息?”吩咐:“传令,加紧防守,不要让这伙邪魔攻入,对外只说魔道圣君父女联合薛氏祖孙三人来进攻云宫,明白了吗?”

  “是!”云宫兵退了下去。

  北君神色复杂,随手抽出腰间的无争神剑向外走去,他身姿飘逸,仿佛只是随意去做一件小事,但仅仅他内心明白自己的脚步是何等沉重。

  两个似僧非僧,似道非道的人躲在阴影里,似乎漫长的等待太过无聊,其中一个便向另一个说话:“喂,老兄,这北君、天第二人简直想把我们当傻子!”

  另一个哼了一声,“就他二人这点头脑还敢捉弄别人!他们也不想想,无缘无故的谁闲了无事去闹天宫、闹云宫?哼!多亏我佛……”

  “老兄!”先说话的一个立刻警惕起来,“此处是云宫,千万小心!”

  “什么云宫?这次潜入其中我才发现,和魔界差不了多少!”另一个一脸不屑,“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佛界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一个有感而发:“唉!三界乱七八糟,仙境也无一处净土,多少人仰望神坛想找一个真正的极乐之境,却无不碰了一鼻子灰!”

  另一个拉拉他,“莫发感慨了,正事要紧!”

  不周山外。

  不周山是战天神教创始人共工的隐居地,山前有共工手下的四位将领——魑魅魍魉把守,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一位蓝衣太监不急不缓地走来,见了四将,不骄不矜,行礼道:“烦四位圣人通报一声,说蓝宇国蓝啸烟求见共工教主。”

  四位将领惊讶地相互看看,魑将首先开言:“贵客稍候。”说完径直进入不远处的一个山洞,山洞中,一位仙风老者正翻看古籍。

  “教主,蓝啸烟求见。”魑将跪伏于地。

  老者即共工,他闻此言点了点头,“就是那个杀父弑母,夺权篡位的蓝宇国前任圣主的独生……孩儿?此人杀了父母不说,连表亲、堂亲都不放过,自己灭了自己九族,倒是不可不见啊!”传令手下侍立妖怪:“大开洞门,以贵客之礼迎入!”

  蓝啸烟从容走入,向共工行礼:“见过共工教主。”

  共工心平气和:“啸烟圣主即位后一项懒于应酬,不知怎有空到此?”

  蓝啸烟一声淡笑:“老教主抬举了,我来非为别事,乃是来告求一剂毒药。”

  共工朗笑,“若是别物,不能奉承,若是毒药,又有何难?只怕天帝、北君处的毒药尚不及老夫处全。敢问圣主想要何种毒药,作何用途?”

  “不瞒老教主,我有个仇人,处处找我麻烦,我想杀他,他却又神通广大,我不是他的对手,所以特来告求一剂可以毒死他的毒药。”蓝啸烟打开手中折扇。

  共工点头,“请随我来。”两个小妖闻言立刻在头前引路,二人深入山洞,左拐右拐,来到一处密室,共工取出随身的一个小铜镜,将铜镜在墙上一扣,石门应手而开。

  门内各种毒药有序陈列,共工得意洋洋地介绍起这些家珍:“此乃黄泉曼陀罗花制成的毒粉,这是‘雪玲珑’毒酒,这个是鹤顶红,那个是漠北毒蝎粉。”见蓝啸烟随手拿起一个小包,他一脸不屑,“那个是砒霜,最没有用的东西了,这柜子里还有卤水,不过我可没脸将那种东西也摆上来。”

  “自然,自然,教主乃毒中圣手,那些东西怎能入您的法眼。”蓝啸烟捧道。共工冷笑一声,会拍马屁的皇帝倒也少见。

  二人又向前走,只见毒药摆放的渐少,共工又指着一坛盛在琉璃坛中的美酒介绍:“这是血蟹毒汁,剧毒无比,人饮之即死,起效时间非常之快。圣主以为此物如何?”

  蓝啸烟笑着摇头,“恐怕不足以对付我那对手,烦老教主大发慈悲,另赐一件,弟子感激不尽,定当重谢。”

  共工又引他走了两步,走到一个密封的坛子前。蓝啸烟好奇,伸手欲掀坛子的盖,早被共工一把拉住,“危险!这东西挥发,闻了它的气味就非死不可!”见蓝啸烟一脸惊异,共工徐徐解释:“三界之中有一种血蜘蛛,又叫血漠红蜘蛛,此物极毒,人至森林中,倘若看见它便必死无疑,故此三界将它传神了,殊不知血蜘蛛的毒由毒液和毒气组成,毒气可弥漫方圆数里,人闻之则死,这坛中盛的正是血蜘蛛,这个总该行了吧?”

  不料蓝啸烟依旧摇头,“恕弟子冒犯,这个还不足以对付我的对手。”

  共工不愠不怒,又引他来到一堵砖墙之前,“我洞中第二毒的东西就在这墙里,此物不但触之即死,嗅之即亡,你若被它发出的光照着也必死,因此老夫只得将它密封于墙内。用此物一盆,可将一个小国夷为平地,且此后这一地区一百年内寸草不生,两百年内无人无兽,两百年后兽食了这地上之草也必被毒死。这东西圣主称心吗?”

  蓝啸烟又是摇头,“还不够毒。不知教主洞中第一毒的是何东西?”

  共工将他领到一扇锁着的大铁门前,“我洞中至毒之物非比寻常,用此毒物杀人,不受时空限制,可对面,可十里,可百里,也可千里万里,想要什么距离,什么距离就能毒死人,且对携带毒药之人毫无伤害。用此物毒人,可随心所欲,只毒死欲杀之人,对旁人无论多近也不起作用。且想杀人时,更不管这被杀者如何躲藏,就算躲入冥界、天庭、黑洞也照样能杀死无误。驾驭好了,它可以将一个善人变成一个罪犯,不用你杀别人自替你诛之,它可以将律条玩弄于股掌之上,把江山推移于游戏之间。它可以杀了人却还让此人奉你若神明。用它杀的人,无论三界何等法医仵作,也无法找出死者死因,无论三界何等神探高手,也无法查出杀人真凶……”

  那陪同而来的两个妖怪闻听这东西这么厉害只吓得魂飞天外,两腿打颤,站立不稳,心说这比杀人不见血更甚。

  蓝啸烟却听得心花怒放,连连道:“我要找的正是此物!烦共工教主将它拿来与我,我一定重重酬谢!”

  共工微笑摇头,“此物若说贵,就是江山也无法衡量,若说贱即使一文也不能值,叫我如何定它的价?况且此物你有,用不着告求于我。”

  “哦?有这等事?我有?在哪儿?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蓝啸烟皱了皱眉。

  “你心中的邪念!”

  蓝啸烟呆立片刻,忽然跪下来,“砰砰砰”一连叩了三个响头,“多谢老教主指点!”
外传卷:前世 145.变数
  云宫。

  北君刚走出正殿,迎面便飘来一位黄衣男子。

  “天帝!”北君吃惊不小,随即恢复了平静,“天帝真是神通广大的‘及时雨’,哪里需要立刻就能赶到。”

  天帝拈须微笑,“不但我是‘及时雨’,佛祖更是‘及时雨’,还未打起来,救兵就派到云宫了。”

  北君苦苦一笑,“看来谁都小瞧不得。不过天帝既然来了,可要祝我一臂之力。”

  “这个自然,否则我还会来见你吗?先一致对外要紧。”天帝倒也大方。

  密室。

  血沉槥仔细欣赏美丽的凌髐蜭,“薛孽真是个大笨蛋,像你这么美丽的女孩子,让你扮成男孩子谁会信啊?”她缠着凌髐蜭,让后者与她换衣服。

  “这才漂亮嘛!”此时,血沉槥面前的凌髐蜭已完全是一个娇羞的少女了。

  忽然,只听外面大乱,一个将军指挥的声音传来:“快!保护密室,不能让血璎和薛氏父子发现此处!”

  凌髐蜭和血沉槥对望了一眼,都吃了一惊。

  一个云宫兵的声音传来:“这三个恶贼好像有内应,目标十分明确。大人,只怕我们……”

  那将军暴跳如雷:“这世道!简直是郑声乱雅,红紫乱朱!我们堂堂神仙被妖魔连底细都知道了!实在不行,把里面的两个小孩揪出来当人质!”

  凌髐蜭闻此言心下一沉,她一把拉住血沉槥的手,“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那怎么办?这里机关密布……”血沉槥忧郁地看着周围。

  凌髐蜭微微叹了口气,脸上忧郁的神情把欺霜赛雪的脸衬得分外动人,“北君的机关暗道的确不错,可在这里呆了这么久,我早把一切机关弄了个一清二楚了,如果……”

  血沉槥看着她那羞怯的样子,像个骄傲的猜中了别人的心事的小公主一样笑了,“如果不是想到我在这里,想单独和我呆几天的话,你早就出去了,对不对?”

  被说中心思的凌髐蜭羞得面红耳赤,“你坏!我不理你了!”

  血沉槥一把将凌髐蜭揽进怀里,“好了,我答应你,从这里出去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嗯。”凌髐蜭懂事地点点头。

  “不过,”血沉槥忽然正色道,“你要发誓,今生只爱我一个人。”

  凌髐蜭毫不犹豫地举手向天,“我发誓,今生今世除了血沉槥不再爱第二个人,否则尸不周全,永不得超生。”

  血沉槥欣慰地一笑,放开凌髐蜭,“那还不快去打开机关?”

  凌髐蜭自信地走到门边,右手幻化出一道绿色符文印在门上。门一颤,立刻打开了。

  门外的精兵万没料到密室中的两个小孩可以自己把门打开,惊得目瞪口呆。那将军反应最快,挥剑来砍,凌髐蜭念声咒语,叫:“订!”

  可怜那将军与那些兵士一个个如同木头桩子,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凌髐蜭、血沉槥二人离开。

  薛氏父子、血璎尚未攻到云宫里边,凌髐蜭和血沉槥只能边躲边跑,逃避着巡逻的云宫部队。

  就在二人躲到一扇门前时,门中忽然伸出了一双手,将二人拉了进去。

  “嘘!别声张!是我!”原来是瑰夜。

  瑰夜顾不得什么,甚至没有看二人一眼,取出两套云宫侍女的衣服“快换上!我把消息透露给了三界,凌儿,你应该可以得救了。我去打探一下情况,看看你祖父和父亲冲到哪里了。”说完匆匆掩门而去。

  血沉槥恍然大悟,继而愁眉紧锁,“原来是她透漏的消息。不过这消息传遍三界,此时云宫之中一定各色人等混杂,我们还出得去吗?”

  “血沉槥,我一定要救你出去!”凌髐蜭已经换好衣服,扮成侍女的她显得轻灵动人。

  “为什么?”血沉槥一袭粉衣,她抬着头,一副无畏的神情。

  “因为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男凌髐蜭看着她,然后拉住她的手,递给她一套衣服,“快换上!我们一起走!”

  血沉槥迅速换好衣服,猛然间一名身穿士兵衣服的女子跑了进来,竟是瑰夜!

  “髐蜭,不好了,你爷爷和爹爹同北君天帝二人打起来了!他们恐怕一时无法帮上我们,我们快走!”瑰夜一脸惊慌,拉住髐蜭的手就向门外冲去,凌髐蜭抓住血沉槥,三人飞跑向门外,尽力想脱离这个地方。

  不料,门外竟站着一个威武高大的将军。

  “巨灵神!”瑰夜惊呼,那将军开口说话,声音竟如打雷一样响:“瑰夜,你身为北君侍女,不思报恩,反投敌叛国,该当何罪?”

  瑰夜知道躲不开了,她一把抽出腰间战刀,同时向凌髐蜭和血沉槥大喊一声:“快走!”

  说时迟,那时快。见凌髐蜭血沉槥向外逃走,巨灵神手下几千精兵蜂拥而上。巨灵神手持战斧,挡住瑰夜,不让她帮忙。

  “这是云宫地界,你天宫大将擅闯到此,不怕北君怪罪?”瑰夜急中生智,反而大笑。不料巨灵神早有防备,随手亮出一道令牌,“不得到北君同意,我怎敢乱闯云宫?北君已给了我通行令!”

  瑰夜的脸瞬间变成了铅灰色,她明白,北君天帝二人为了利益又一次联手了,这必然会使凌髐蜭与血沉槥的处境更加危险。她望了一眼远方,望不见凌髐蜭和血沉槥的身影。

  其实以巨灵神所带之兵那点三脚猫的法术焉能追上凌髐蜭和血沉槥,凌髐蜭施展“幻影飞步”早远远将他们甩在后面。但正在二人在空中向前飞时,猛然间一道金光一闪,两个似僧非僧、似道非道的人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什么人?”凌髐蜭运足力气,左手一挥,一道粉光横扫而出,拦路二人单手当胸合十,另一只手袍袖一拂,一道金光应手而到,一分不差地对上了粉光的攻击。

  一声巨响,空气剧烈震动,强大的冲击力把双方各自震退三步,金、粉二光都化作光点,在四人中间飘飞而落,这两种颜色配在一起,高贵中不乏温柔,雍容中又含天真,互相调和,美不胜收。

  “二位伯伯可是西方路上燃灯、接引二位大师?”凌髐蜭看样子认识两人,二人相觑一惊,随即一个人向前一步,“正是,小施主既认得我们,就该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凌髐蜭合十还礼,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他竟可以如此淡定且不失礼数,“二位伯伯,我和父亲、祖父乃无辜良民,北君编造罪名将我抓上神界,祖父和父亲闻讯来救,我趁机逃出,可两位伯伯竟公然拦住我去路,还说什么‘回头是岸’,试问二位,我一家人整日行善,如何‘回头’?难道二位大师要我们回头作恶?”

  “好一张利嘴!”燃灯、接引二人相视一笑,胸有成竹,“小施主,你一家人既然行善,为何对修炼三界禁用的法术‘不灭剑诀’情有独钟?你又为何拉着魔道圣君血璎的千金私逃出云宫?”

  “你说什么?”凌髐蜭转过头看着血沉槥,不胜惊讶。血沉槥眼圈一红,一脸羞愧地低下了头,“凌儿,对不起,我……”

  燃灯、接引一声奸笑,“小施主,我二人也知道你心怀善念,只要你交出不灭剑诀的图谱和这血沉槥,我们可以担保你和你父亲、祖父安全离开云宫。”

  “休想!”凌髐蜭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们东方神界内部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西方神界的人来插手了?你们这两个佛口蛇心的妖僧!要我背叛祖宗、背叛朋友,我做不到!小槥是我的,谁也别想在我身边夺走她!”

  燃灯、接引二人不闻此言则以,一闻大怒,“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如此休怪我佛爷破戒了!啊!”话未说完,一道钴蓝色光线直袭二人后背,二人两个筋斗翻了出去。

  一个蓝衣太监正站在二人身后。

  “多谢叔叔出手相救!”凌髐蜭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施礼。

  “不必。”那太监一挥手,“我叫蓝啸烟,与你们是同道中人,你们快走!我来对付这两个妖僧!”

  “谢谢叔叔,你小心!”凌髐蜭拉着血沉槥,向北飞去。

  蓝啸烟走到两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僧人面前,“出家人六根清净,四大皆空,你二人可倒好,整日想着修炼妖功,趁火打劫!”

  “假清高!你杀父弑母,胜过我二人千万倍!”燃灯、接引二僧便咳嗽边道。

  蓝啸烟哈哈大笑,“可怜的小和尚,自身难保了还嘴硬!”说完一掌拍下,二僧一声惨叫,身体倒飞了出去,不知飞向何方。

  处处是云宫兵,凌髐蜭和血沉槥有几次险些被发现。

  好容易到了云宫门首,却见门首兵将聚集,把守分外森严,血沉槥惊慌失措,眼见后面有有一队兵赶来,凌髐蜭左右看看,一把将血沉槥拉入了身边的一间屋子里。

  “小槥,你不要害怕,我一定会让你逃出去!”凌髐蜭用坚定的目光给予血沉槥力量。

  “可……可你呢?”血沉槥担心地望着他,“我出去了,你呢?”

  凌髐蜭握住血沉槥的手,白皙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坚定而真挚的笑容,“小槥,相信我,只要你能逃出去,我们一定可以再见面。”

  凌髐蜭转身点燃了身后的小屋,拉着血沉槥一起向外跑去。

  “着火了!”忽然间外面喊声大振,蜩螗沸羹,不知多少人慌做了一团。门首的兵吃惊不浅,分出一部分去救火,但仍留下大部分守门。

  凌髐蜭拉着血沉槥来到一处屋檐下,“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引开门首的兵!”

  不料,倔强的血沉槥一把拉住了她,“不行!”

  “小槥!”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们生要一起生,死要一起死,我不要你抛下我一个人!我不要你离开我!”血沉槥死死抱住凌髐蜭,“今天你敢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小槥!”凌髐蜭扑到血沉槥怀中,大哭起来,柔弱的身体颤抖着。

  “二位!别哭了!小心引来云宫狗!”蓝啸烟不知何时飘飘而来。

  凌髐蜭停止了哭泣,看着他,“是你……”
外传卷:前世 146.神阵的秘密
  “不错,今天我帮人帮到底,再帮你们引开那些看门狗!待他们跟随我向东去后,你们二位立刻出门。不过,记住,出门时按一下右边柱子上的开关,把机关先关了。”蓝啸烟又一晃飞去了。

  “谢谢你!”凌髐蜭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蓝啸烟掏出两道符,咬破手指滴上自己的两滴鲜血,念声咒语便将这两道符文扔向了门首兵将,只听“砰”“砰”两声,烟雾四起,众兵将被炸了个措手不及。趁此机会,蓝啸烟冲入了众兵将中,手持一个太监拂尘一顿乱杀,只杀得那些兵将叫苦不迭。

  见时机成熟,蓝啸烟身形一晃,跃出众兵将的包围向东就走,众兵将哪里吃得这个哑巴亏,一窝蜂似的追去了。

  凌髐蜭和血沉槥见众兵将走远了,连忙从藏身之处走出来,先到右边的柱子旁,找到机关开关将机关关闭,然后从容不迫地走出云宫。

  蓝啸烟的速度不快,但善于躲避,不久便甩开了后面的追兵,来到云宫正殿边上。

  正殿外,一位中年富商、一位年老乞丐和一位中年皇帝打扮的男子正围住一金一黄两龙袍男子苦斗,蓝啸烟认得这五个人是薛岽、薛孽、血璎、北君、天帝。他看着好笑,索性火上浇油。念声咒语,叫:“变!”就变做一个魔界探子,匆匆跑来:“圣君,不好了!公主被我们的内应救出,不料有个叫凌髐蜭的男孩同公主关在一起,二人日久生情,这男孩不知把公主拐往了何处,请圣君定夺!”

  血璎大吃一惊,这边薛岽、薛孽也吃惊不浅,三人同时加大进攻力度,将北君、天帝逼退数步,然后分别化作不同颜色的光,飞出云宫。

  早在他们离开之前,蓝啸烟早化作蓝云离云宫而去。

  北君、天帝追了几步,见无望赶上,就收住了步子。

  “走!”高大威武的巨灵神将小巧的瑰夜五花大绑地抓了来。

  “北君神帝!”巨灵神兴高采烈地将瑰夜往北君面前一推,“我为您抓住了一个内奸!”

  “将军真是神勇,神界有将军之流,不愁妖魔鬼怪不闻风丧胆!”北君笑容可掬地说。巨灵神心花怒放,手舞足蹈,天帝只是报之一笑。

  “神界出了如此叛徒,我也不好擅自处置了,不如天帝将此人带回,将其罪状公布三界,由众神提出处置方法,如何?”北君看着天帝。

  天帝微笑,“岂敢,岂敢,北君能如此说,足以证明你不会偏袒,此贼随北君秉公处置了便是。我若插手,显然是干涉云宫内政了。既然妖精已退,我也不久留了,望北君改日有空能到天宫一叙。”

  “改日我一定登门相谢。”北君施礼,天帝带着巨灵神和众兵将飘然而去。

  “将她带回去!”北君看了一眼瑰夜,回正殿去了。

  正殿。

  “岂有此理!说!为何要背叛云宫?那些妖魔鬼怪给了你什么好处?”北君一拍桌子,声色俱厉。

  瑰夜低着头,一言不发。

  其实,根本用不找什么好处。

  凌儿,那个女孩的一举手一投足,就是给她瑰夜最大的好处,能看着凌儿自由、快乐,就是对她最好的回报,为了凌儿,她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更何况,小小的背叛云宫?

  为了凌儿,她宁愿冒死私出云宫,历尽千辛万苦找到薛氏父子和血璎,为了让他三人相信,她哭过,跪过。

  这一切,只为了凌儿能平安,能快乐。

  因为,凌儿是这世界上唯一能让她感到自己存在的意义的人,唯一能给她尊严给她关爱的人!

  不料,在瑰夜深思时,北君动用了读心术,将瑰夜的心理活动一一读取了出来。得知这一切的原因后,北君忍不住暴跳如雷,七窍生烟,将儒雅风范完全抛之脑后。

  “好啊!你,你敢动凡心?!”这是北君最不能容忍的:“来人啊!将此人碎尸万段,贬为幽魂,永世不得超生!”

  “是!”底下,两个云宫兵将瑰夜拉了下去。瑰夜默默地闭上双眼,凌儿,我爱上了你,只是,我这一生,还有机会告诉你吗?

  遥记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她看着瑰夜被拖下去,很可怜她但又不敢为她求情。少顷,看北君怒气稍平,站得腿脚发麻的遥记万分小心地奏禀道:“北君神帝,小人查到此次天宫、西方神界都有人来‘助’云宫‘一臂之力’,我看除了瑰夜恐怕还有内奸。”

  当然有内奸,而且正是靠了这些内奸的力量一个完美的反间连环计才得以施展。瑰夜的事将他的计划打得打乱,得以收拾残局还不是靠了这帮内奸?虽然心中这样想,北君表面上却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什么?还有内奸?这还了得?遥记!”

  “臣在。”

  “你负责查出此人,严加法办!”

  “是!”遥记终于可以找个理由退下去了,无比欣慰。

  天宫。

  天帝与灵宝道君边走边谈。

  “北君之前还诡计多端,现在越来越自以为是,不自量力。”灵宝道君正谈北君,“他把我们当傻子,其实真正的傻子就是他自己!”

  天帝悠然而笑,“不可轻敌,这样一来,他倒在三界中落下了一个勇抗妖魔的好名声。”

  “不过这北君实在大意,他怎么就料不到他们云宫之中有我们的人?我们与西方这一去,虽然没有趁火打劫抓住那个小孩,倒也赚了个救援的好名声。”灵宝道君道,“不过,天帝,您真的相信那个小孩已经离开云宫了吗?”

  天帝淡笑,“你以为天宫的探子是聋子瞎子?我不但知道这小孩和那个小女妖现在不在云宫,而且知道他们所在的具体位置。”

  灵宝道君此时对天地佩服得五体投地,“天帝不愧为天神之首啊!”

  云宫。

  一个蓝衣太监不慌不忙地走到云宫门前,两位守门士卒将兵器交叉于一处,将他拦住,“你是何人?敢擅闯云宫?”

  “什么?擅闯云宫?”蓝衣太监哈哈大笑,“我还没向里走,怎么担得起闯字?或许我只是路过此地呢?”

  “少油嘴滑舌!你来干什么?”两个兵义正词严。

  蓝衣太监深知云宫军令极严,平时云宫神仙连大笑也成了触犯天条之事,因此他收起了开玩笑的表情,“劳烦二位禀报北君,说蓝宇国蓝啸烟求见。”

  两个云宫兵惊讶地互望一眼。“请稍候。”其中一个立即跑了进去。

  “报!启禀北君神帝,蓝宇国圣主蓝啸烟求见!”

  北君粲然失笑,“祭祀还未开始,吃酒的就来了。看来我真是没白把消息‘暗传’给他。也罢,有请!”

  蓝啸烟端端正正地进门,“参见北君神帝。”

  “快快免礼。”北君热情地走下座相扶,“你我二人平起平坐,何来参见之礼,蓝圣主你也太客气了。如若不嫌,叫我小花龙就是了。”

  “北君圣号,岂是我这等无知小儿擅呼的?不敢不敢。您也莫叫我蓝圣主,我乃您的晚辈之流,叫声啸烟就可以了。”蓝啸烟的奉承功夫也很到家。

  “哪里哪里,蓝圣主乃当时豪杰,我岂敢乱称?”北君将蓝啸烟带到客人位置上,“快请坐。”

  蓝啸烟坐在椅子上,显出一副大方又无耻的神色,北君却是完美地以和蔼热情掩饰了自己的狡诈冷漠,“蓝圣主今日莅临,不知有何见教?”

  蓝啸烟大方自然,似乎别人眼中可怕之至的北君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虽然他现在的生死荣辱都操纵在北君手中,“北君神帝,三界一家亲,我也不卖关子了,你不会介意我助你一臂之力吧?”

  “岂敢?不过现在云宫重熙累洽,安享太平,蓝圣主的话让小皇有点迷惑。”北君故意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

  装得完美极了,看来我这辈子最大的是我便是没拜你为师学上几年,否则我此时一定纵横三界了。蓝啸烟用手漫不经心地敲了敲座椅的扶手,“太平?这不一定吧?不久前薛妖血怪不是还来打搅了一次吗?”

  “哦,你说那件事。天帝和佛祖早已派来救兵将妖怪打跑了。”北君一副要把关子卖到底的样子。

  蓝啸烟静默地看着北君,良久才道:“不要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九天’阵法恐怕你比我更清楚。”

  北君也不慌乱,“你都知道些什么?”

  “敢问北君,天分几天?”蓝啸烟提了个谁都知道的问题。

  “九天。”

  “敢问是哪九天?”幸好这个问题提出时无第三人在场,否则定会诧异,拿这样的问题问北君这样的饱学之士等于拿一加一等于几问杨辉那样的数学奇才。

  “东者昊天,东南阳天,南者赤天,西南朱天,西者成天,西北幽天,北者玄天,东北鸾天,中间向上为均天。”北君答得轻松耐心,没有一丝一毫不耐烦。

  “这么说,是其他‘八天’将均天包围在正中了?”蓝啸烟话里有话,北君也不接下去。见北君不答话,蓝啸烟也不勉强“北君神帝的意思我懂,薛孽是想杀了那小孩将其法力注入自己体内,但这姓薛的毕竟一点善心未泯,下不去手,因此想来个‘借刀杀人’。但北君看出了这点,您认为既不可以让薛孽得手又不能让这小孩活着,否则对三界对您自己都是个大威胁,而这两点又自相矛盾,所以,您想出了这个阵法,将薛孽引入阵中,让他仅得到八分之一的法力。”看了看北君,蓝啸烟又道:“这个阵法在施展之初会汇集天地的力量,九个催动阵法之人拥有的力量是相同的,只不过,那中间的第一个修炼者是牺牲品,另外八个人必须将自身力量全部注入这个人的体内再连同这个人的力量一起收回。倘若这个人事先知道,在八个人将法力完全注入到他体内时停止阵法,这八个人就会被反噬,不但保不住法力,且会沦为冤魂。本来,符咒有先后强弱的顺序,薛孽设置的符咒强度几乎与‘九天’阵法相等,‘九天’阵法本来起不了作用,但如果薛孽也成为那八个人之一,那小孩死时一部分法力仍然流入他体内的话就会完全打乱他原来设置的符咒。‘九天’阵法就像一个奸细,它并不直接与薛孽的符咒硬碰硬,而是顺应此符咒的意思,改变时间与法力的流入量,让薛孽措手不及。”

  北君点点头,“不错。”
外传卷:前世 147.薛岽教子
  蓝啸烟一眼也不看北君,“您是想借与薛孽作战将他在不知不觉中引入阵法,然后施展此阵,等他明白过来,已是后悔莫及。”

  “不错。”

  “那你应该知道,若是薛孽、凌髐蜭其中之一知道了底细你会是何下场。”

  “抱歉,我还真不知道,我只知道下场一定不好。你来的目的不会就是想与我说这些吧?”

  “当然不是。”蓝啸烟倒也坦承。

  “那你想干什么?”

  “见者有份,你也分我一杯羹,为我在这八个人中留个位置。”

  “你卖了不小的关子。”北君淡笑,“我若是拒绝呢?”

  “那我也只好将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薛家的大小可怜虫了。”蓝啸烟双手一摊。

  “你以为你还可以活着离开吗?”北君悠然自得,毫不拘束。

  “你以为你宰了我,圣宫会饶了你吗?”蓝啸烟神色不变,“圣宫”是蓝宇国的情报部队,专管情报和暗杀,蓝啸烟很是引以为豪。

  “会有人知道你死于此吗?或许以后世间就会少了一个叫圣宫的组织了呢!”

  这话是如此的熟悉,蓝啸烟仿佛在哪里听过一般,他的心压抑得厉害,那些自私的人们,处于上位,却从不顾及他人的感受,从来视人命如草芥,在他们眼中心中,只要于自己有利,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如果不是那些人的苦苦相逼,如果不是这不公平的世道,像自己一样的坏人又从何而来?蓝啸烟的情绪越来越不稳,他提起一口真气,压下所有的愤怒与痛苦,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调侃地说:“那您不妨试试,不试怎么知道结果呢?”

  “也是啊!”北君幽默的性格也显现了出来,“请问阁下有几个脑袋,都随身带着呢吗?要不要回家去取?”

  说罢,二人忍不住大笑。蓝啸烟毕竟不是蓝溯,不快的情绪在他身上停伫不了多久,被北君一个幽默就扫了个精光。

  “这么说,北君是肯行个方便了?”

  北君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当然,我可以给你留个位置,不过交换条件是你必须将此事保密。”

  “这个自然。”蓝啸烟一口答应。

  凌髐蜭与血沉槥在荒芜的原野上行进,她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今后,你打算怎么办?”血沉槥突然发问。

  凌髐蜭一愣,继而微笑,“当然是和你在一起了。”

  “那我们去哪儿呢?”血沉槥望着原野。

  “这……天下之大,总该有我们呆的地方。况且,我们还可以去蓝宇国啊!”凌髐蜭歪着脑袋想了想说。

  “你跟我回魔界吧!我父皇无私开放,特立独行,他一定会很喜欢你的。”血沉槥忽然说,凌髐蜭还未及回答,两个男子的身影就落在了二人面前。

  是一个中年富商和一个苍老的乞丐,凌髐蜭一见二人大吃一惊,“父亲,爷爷!”

  中年富商神色平静,年老的乞丐却暴跳如雷,“好啊!几天不见,你可真是出息了!学会不男不女了!说!是不是这个小妖精把你教坏了?告诉你多少遍了,天下女人没一个好东西,离女人远点,死活不听!你看看,一个男人穿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凌髐蜭一声不吭,血沉槥却忍不住怒从心起,“她是个女孩,你干吗非要她当男孩?”

  “男人的事,哪有女人插嘴的份!”老乞丐更生气了,“这是我和我儿子之间的家务,用得着你一个外人干预吗?”

  血沉槥傲岸地看着他,“当然用得着!凌儿是我的女人!你口口声声说她是你儿子,可你一生未婚,‘儿子’又从何而来?一个童男说出这种话来,真不怕丢脸!”

  老乞丐险些背过气去,“反正你必须离我儿子远点!他要一辈子忘情绝爱,专心学法术!”

  “这已经不可能了!父亲,我爱上了小槥!我要嫁给她!”凌髐蜭一字一句,无比郑重地说。血沉槥像打了胜仗一样望着老乞丐。

  “你你你……反正不行!”老乞丐只气得三魂尸暴跳,七窍内生烟,“你不能有爱情和友情!”

  “你有什么资格干预她的人生?你简直是个老法海!”血沉槥气愤地说。

  “法海禅师是我心中榜样,怎么了?”老乞丐一瞪眼。

  “那你就等着变成螃蟹粪吧!”血沉槥白了他一眼。

  “髐蜭必须跟我回去!”老乞丐也不与她争辩。

  “不可能,她是我的人!我才不会把她交给你!”血沉槥毫不让步。

  正在僵局之时,一个身影从天空缓缓而降,是血璎。

  “父皇!”血沉槥立刻奔到血璎身边,“父皇,这个老法海太放肆了,你替我教训他!”不料血璎立刻点住了女儿的穴道,上前对薛氏父子施礼,“小皇教女无方,望二位恕罪!”

  “圣君不必多礼,也是朕的家教不严。”中年富商礼貌地说。

  血璎一把将女儿抓起,“告辞了!”飞向远处。

  “你跟我来!”老乞丐对凌髐蜭喝道,万没料到中年富商随后对老乞丐道:“孽儿,你先跟我来吧!”

  “是,父皇。”老乞丐跟在中年富商的身后。

  中年富商温和地对凌髐蜭道:“好孩子,我们回去。”说完三人同化一道光,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一坐豪宅内人造小湖的一条画舫上坐着中年富商和老乞丐。

  “孽儿,孩子长大了,你没必要这么强加干预。”中年富商平静地对老乞丐说。

  老乞丐的情绪明显不稳,“他会吃亏的,父皇!儿臣也是为了他好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孩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想当初,我想一个人生活,付出了多大代价?谁又能给我创造像现在一样的环境?我费尽千辛万苦为他创造了一个天堂,就是为了让他能不像我年轻的时候一样。可是他现在竟然……”

  中年富商平静地打断了儿子的话:“人各有各的生活道路,你不能将自己的想法与意愿强加给别人。想当年,你想一个人生活,我虽然不赞同你的这种观点,可是作为父亲,我还是一心一意地支持你,结果到了现在你幸福我也幸福。当初你要改头换面,为修炼不灭剑诀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我十二分的不愿意,但还是支持了你,看到别人看不起你、欺负你,我没有一刻不想冲上去打死那些人,可是想到你是在为不灭剑诀积累成仇恨,我只是在一旁忍住痛苦不动声色地看着你。孽儿,你对髐儿的看法正是当初为父对你的看法。还有,现在没有别人,你恢复本来面目吧!”

  老乞丐沉默片刻,浑身泛起了黑光,一个年老乞丐转眼间变成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华服少年王侯,他面如傅粉,金裙曳地,高贵典雅,身上散发出一种极其好闻的香气。

  少年王侯“扑通”一声跪在父亲面前,“儿臣知错了!可是,父皇,爱情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儿臣怕髐蜭吃亏啊!”

  中年富商,也就是薛岽仰天长叹了一声,“我儿,你可以为她避免一时的错误,却无法为她一世都避免错误。况且,她的一生要怎么走由她自己决定,她要走什么样的路,通向什么样的结局你都无法强行改变。现在你可以去帮她,改变她的想法,但是你能够帮她一辈子吗?况且,吃点亏对小孩子来说不是什么坏事,如果没有我一生失败的例子,假设你是高高在上的圣人之子,你也未必有现在啊!”

  薛孽伏在父亲的膝上,哀哀地叹气,“可是,我还是不放心……”

  “孽儿,该放手了。让孩子走她自己选择的路吧!你认为让她走你定的路她会是幸福的,但是,你错了,这样做会适得其反。让孩子不禁很痛苦还会怨你、恨你,产生逆反心理。作为亲人,我们只需要给孩子支持、引导和足够的自由就足矣。我们可以苦口婆心地劝说,恨铁不成钢地气愤,但绝不可以用锁链把孩子拴起来,让她完全听你的话,半个字也不允许违背。”薛岽拍拍儿子的肩膀。

  魔界皇宫。

  “父皇!你为什么强行把我带走?”血沉槥一肚子的气。

  血璎诡异地一笑,“你以为你我二人是薛孽父子的对手吗?”

  “那也不该扔下凌儿不管啊!”血沉槥不理会血璎的辩解。

  “傻孩子,凌髐蜭好歹是薛孽儿子……”

  “什么儿子?儿子有那么漂亮吗?女儿好不好!”血沉槥一撅嘴。

  “什么?女儿?”血璎大惊。

  “是啊!”血沉槥白了他一眼,“还魔道圣君呢!这点也看不出来?”

  血璎一把抓住女儿的肩膀,“这消息属实?”

  “那天晚上我拉开她衣服时亲眼看到……”血沉槥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了这样一句,说到一半她连忙停住,羞得粉面通红。

  血璎却顾不得这些,兴奋地一把将女儿抱起,“我儿啊!你这次可立了大功了!走!我们去接回凌髐蜭!”

  “什么?接回她?你不反对……”血沉槥睁大了双眼。

  “为父是那么自私封建的人吗?我在薛氏父子面前演戏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二人放松警惕,而后我们攻其不备,将髐蜭接到魔界,气死薛孽那个老法海。”

  “父皇你真行!”血沉槥恍然大悟。

  血璎的唇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外传卷:前世 148.蓝啸烟的诡计
  蓝啸烟眉开眼笑,双手抱在怀里,手指不住乱动。看着血璎和血沉槥两缕黑影离开了魔界,他身形一闪隐入树丛,“好戏开始了!既然有火,我就再添把柴,来个干柴烈火!哈哈哈,一定好玩极了!”他弓着身子,在树丛中灵巧地移动,不一会便走出树丛,来到一个幽静的小屋前。小屋的门上有一个浅灰色的符咒,蓝啸烟抽出浮尘,迎风一甩,念声:“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一个阴阳鱼团凭空出现在他的身前,向着浅灰色符咒不急不缓地扣了过去,每走一步,这个阴阳鱼图案便卷起一些碎石尘土,等到接近浅灰色符咒时它已经被沙土和石子包围了。

  “砰”的一声,浅灰色符咒被这奇怪的阴阳鱼图案撞上,黑、灰二光纵横交错,一闪而逝,并化一道冷风,“噗”的把门推开了。

  蓝啸烟一声笑,直身进入屋内。

  “叔叔,是你?”屋内的凌髐蜭惊讶地站起来。

  “是我,我是来救你的,快走!”蓝啸烟一脸急切。

  “救我?”凌髐蜭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不明所以,“你在说什么?”

  “哎呀,小孩子不知死活!你父亲说服了你祖父,二人决定先去魔界杀了那血沉槥,再抹掉你头脑中的全部关于血沉槥的记忆,让你安安心心忘情绝爱一辈子。我偷听到了,看不过,来帮帮你……”

  “什么?小槥……”未等蓝啸烟说完,凌髐蜭就冲了出去。蓝啸烟见凌髐蜭跑远了,手中幻化出一只蝙蝠,“去,告诉北君,那小孩跑到这儿来了!”蝙蝠应声而去。

  凌髐蜭拼命地跑着,她的心中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小槥!

  小槥,你等我,我一定把父亲和祖父拦回来!

  小槥,你不能有事啊!否则,我该怎么办?

  血沉槥与血璎正向前飞,血沉槥忽然身体一僵,停了下来。血璎反应不慢,立刻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血璎对女儿的行为大惑不解,看着女儿,“你不去救髐蜭了?”

  “可是……我总觉得凌儿去找我们了,我们应该到通往魔界的路上去等她。”血沉槥摇摇头。

  血璎皱了皱眉,“这怎么可能?请报上明明说髐蜭被薛孽关在一间小屋里,还用符咒封着屋门。”

  “可……”血沉槥坚持自己的观点,“凌儿本事那么大,小小符文怎么关得住她?”

  血璎思索片刻,决定听女儿的,“好,那我们回到通往魔界的路上。”二人并化一道黑光,转瞬不见。

  蓝啸烟此时正忙着将自己易了容换了粗布衣服,捆成一团,塞了嘴巴,坐在关凌髐蜭的小屋里。

  小湖上画舫里。

  薛岽等儿子休息够了才扶他站起来,“好了,我们在这里谈来谈去,也没问问髐儿的意见,毕竟这是她的事。走,我们一起去髐儿的房间。”

  薛孽点点头,黑光在他身上一闪,他又恢复为老乞丐的样子。

  薛岽抬步刚欲走,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转身面对薛孽,“孽儿,你要答应为父一件事。”

  “父皇请讲。”薛孽俯首恭听。

  “一会到了髐儿房里,无论她说什么,你不要反对,包括……她决定嫁给那个血沉槥。”

  “父皇!”薛孽手一抖,心有不甘。

  薛岽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父子二人各怀心事地走到凌髐蜭房门前,却见房门四敞大开。

  “出事了!”薛岽情知不好,一步跨入了屋内,“髐儿?”

  见奔进来的是薛岽父子二人,屋中的蓝啸烟忍不住暗暗叫苦,他们怎么来了?自己刚才明明见者这二人还在画舫上争论呢!本想等血璎父女来到告诉他们自己是凌髐蜭家佣人,凌髐蜭已被北君抓走了,让北君、血璎二人打个两败俱伤,这下情况有变,看来这个美梦是做不成了。

  薛岽早一把提起他来,扯掉塞他嘴的布,厉声喝问:“你是什么人?在这儿干什么?”

  多亏蓝啸烟机灵,立刻诉苦道:“小人本是山中一妖怪,今天出来玩儿迷路到此,刚到这门前,就碰上一个黑衣大个子和一个黑衣小女孩,他们一把抓住我,把我捆了,接着打碎这门上的符咒,从里面领出另外一个小孩来,还把我变成那小孩的样子叫我冒充,我誓死不从,他们就把我捆在这儿,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变回原来的样子……”

  薛岽又急又气,抓住蓝啸烟向外一甩,“滚!”

  蓝啸烟捡了一条命,顾不得解开绳索,就地一个“金球滚地”骨碌碌滚到远处去了。

  血璎与血沉槥刚刚到达魔界入口便看见一道粉光飞旋而来,粉光悄然落地,化作凌髐蜭的样子。

  “小槥!”凌髐蜭一眼看见了血沉槥,神情又是担心又是欣喜,“快跑!我父亲和爷爷额要来抓你杀你呢!”

  “他们敢!”血沉槥一点也不怕,伸出玉手一拉凌髐蜭,“走,我们正要接你去呢!他们不是把你关起来了吗?你怎么出来的?”

  “这些……你怎么知道?”凌髐蜭睁着一双如水的大眼睛,更动人了。

  “回去再跟你说。走,我们回魔界。”血沉槥大大方方地拉着凌髐蜭就向魔界飞去。血璎轻轻一笑,紧随其后。

  北君捏着蓝啸烟的蝙蝠传书,好气又好笑。

  “遥记,你说什么样的人最好笑?”良久,北君微笑着望着遥记。

  “这个……”遥记不明白他的意思。

  “算了,蓝啸烟来信说那小孩在薛氏父子的秘宅中,你去查查这事的真假,不过记住,此事要千万保密,不能让薛氏父子知道。”北君收起了笑容和手中的信。

  “是!”遥记半云半雾之间领令去了。

  北君顺手将信丢进灯芯里,天帝和佛祖那边也应该派人去了吧?如果云宫的那些内奸还不算太懒太笨的话。

  薛孽经验丰富,见此变故顾不得大发雷霆,“父亲,事情已出,懊恼无用,以儿臣看来,应该先弄清楚三件事:第一,血璎把髐蜭抓往了何方;第二,那血璎是真是假;第三,他抓髐蜭干什么。”

  “第四呢?”薛岽冷静地听着儿子的话,他的转变也不慢。

  “第四?”薛孽有些诧异。

  薛岽语重心长地说:“第四,就是弄清楚那个妖怪到底有没有说谎。”说到这里他有些后悔,“刚才一听髐儿有危险,我过于激动,竟放走了那个妖怪。”

  薛孽奔出门去,见追已无望,又静静地走了回来。

  蓝啸烟狼狈不堪,好不容易滚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解开了绳索,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也不知道那小孩怎么样了。”他自言自语,话中的“小孩”自是指凌髐蜭,“这出戏还真挺有意思,虽然我不过是个‘陪衬人物’,倒也玩得有声有色。”

  “蓝圣主,人生于你,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吗?”忽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他转头一看,竟是北君。

  “啊,北君神帝,小人自我陶醉,浅陋之至,竟没看见您。您大人大量,莫与我一般见识,就当我长了一双狗眼好了。”蓝啸烟谦卑地奉承几句,“至于人生,北君神帝一定比我更有高见,但我一直坚信:人生即游戏,何必在意生死荣辱?一个生命的开始即游戏的开始,一个生命的结束即游戏的结束,每个人都有叫停游戏的资本,都有重来游戏的权利,人生真谛,在于为所欲为,随心所欲。”

  “好一个精彩的‘人生游戏论’,蓝圣主的见解真的很独到。”北君欲抑先扬,“蓝圣主最厉害的法术是什么?”

  “幽梦影。”蓝啸烟搞不懂北君为何问这个。

  “错了吧?您的‘拴对功’、‘弄巧成拙功’已登峰造极,远超‘幽梦影’之上了。”

  蓝啸烟脸色一变。

  北君正色道:“朕也无别的意思,只不过我们如今是盟友,我们之间有君子约定,理应同进同退,怎么能跟开玩笑一样,鼓动自己人和敌人去打而你看热闹自损实力呢?就算人生是游戏,也该遵守规则是不是?”

  蓝啸烟吓得冷汗直冒,这个北君真是非同寻常!但表面上他却一副嬉皮笑脸的神色,“嘿嘿,开个小玩笑嘛!我根本没打算瞒您,您我现在是同舟共济,瞒您等于瞒我自己。我担保,就算您不知内情,关键时刻我还是会告诉您的!只是这场游戏进行到现在一点波折都没有了,太不好玩,我怕玩家们觉得没意思都走光了,设个小波折而已。”

  北君淡然一笑,看来蓝溯的“无耻神功”也练得不错了。停了一会儿,他慢吞吞地说:“现在又有大波折了,凌髐蜭不见了,血璎父女到薛府来过,您这‘弄巧成拙元素’恐怕添加大发了。”

  蓝啸烟闻言心下一沉,又怀疑地看了一眼北君,“没关系,这样一来更好玩了。这样,您只管歇着,我去打探一下这几个人的下落。”说完化道蓝光,径直而去。

  天宫。

  天帝正看太上老君的一幅画。

  “你在画四大帝王星吗?”这幅画非比寻常,正是蓝溯在通道中所见四幅中的一幅。

  太上老君缓缓点头,“正是,人界之人均喜以这四颗星占卜帝王命运,但极少有人知道它们之中蕴藏了无边的法力,其法术频率与帝王体内法术频率相似,与帝王气机相连,相互感应,故能从它们推出帝王的现状和未来,说什么它们影响帝王,其实是帝王影响它们。”

  “那些凡人不明就里,所以只能迷信。”天帝看着画面,“不过,老君,你把它们四个用线连在了一起,还在四线相交处点了个圆点,相当于画蛇添足了。”

  “臣明白。”老君向天帝点点头,“臣接下来正要说此事。臣苦思多年突然发现,这四大帝王星不仅与帝王有关,还与三界圣主有关,得到这四颗星的全部法力者,当三界之主的机会相当大。”

  天帝大惊,“你怎么不早说?我现在就去吸光四星法力!”

  太上老君苦苦一笑,“陛下,我们发现得太晚了,早在我们之前,薛孽已将四星法力全部取走,转移到他造的那个小孩子身上了。”

  天帝慢慢坐下,手在颤抖,“怪不得姓薛的出此狂言,也怪不得那小孩的法力如此之高。”
外传卷:前世 149.无法放弃
  蓝啸烟很容易就混入了魔界,他变成了一个赤须红发的妖怪,四处游走。

  北君已不可多利用了,这个人太厉害,自己的那些小把戏他一眼就可以洞穿。为今之计,唯有到天帝处试试了。万一到最后北君不肯给他在‘九天’神阵中留位置,自己也可以挑拨北君和天帝的关系,有报仇的机会。

  但是,如何接近天帝呢?

  蓝啸烟陷入深深的思索中,他不想再用蓝啸烟这一身份去投靠天帝,天帝一向厌恶蓝宇国人。但他此时还想不好用什么身份。索性胡思乱想,想起天帝的发家史。

  想当年,天帝与军阀刑天大打出手,天帝跨着神兽麒麟,手挥宝剑,威风凛凛,那麒麟是个通人性的怪物,又懂医术,曾下界化作白衣秀士救死扶伤,治好病人无数,等等!

  自己何不冒充一个被它治好的病人呢?反正麒麟后来战死了,死无对证。

  但是,自己决不能这样空着手去见天帝吧?那样怎能得到天帝的信任?自己必须献上一份厚礼!

  血沉槥听凌髐蜭讲完一切,轻轻地点点头,“是这样啊。关于你的一些事,是魔界的探子打探到的。不过那个蓝啸烟还真是好心啊!”

  血璎在一旁冷冷一笑,“蓝啸烟这个人万不可相信,此人为了权利六亲不认,什么做不出来?”

  “不,血叔叔,蓝叔叔是个好人,他不像你说的那样。”凌髐蜭的笑容那么纯净,纤细的手臂藏在柔长的衣袖里。

  血沉槥抓住这至美的玉臂,想爱抚一番,不料手臂上的一个神龙图案又让她感了兴趣,“这是什么?”

  “哦,你说这个,这个东西是我生下来就有的。”见血沉槥温柔地望着自己,她不禁有些羞涩,低着头,不敢看血沉槥。

  “神龙图案!看来,你已拥有了四大帝王星的力量。”血璎对这个图案比血沉槥感兴趣。但对这些名词,血沉槥并不感到陌生,仅仅报以一笑。

  在她心中,凌髐蜭的力量再大,也不过是那个娇柔的小可爱。

  云宫。

  北君正批阅奏章,遥记侍立御阶之下。

  “这蓝啸烟要玩大。”北君看了一个奏章一眼。

  “啊?北君神帝,那我们该怎么办?”遥记哪有主见,一听大惊,“我们能做点什么吗?”

  北君放下奏章,微笑着看着顺水推舟却推过了头的遥记,“他做什么与我们何干?他做错了也是他自尝苦果。”

  “这……北君神帝所言甚是。”遥记冷汗直冒。

  “我想,是我们把主角让给这家伙演一会儿的时候了。”北君打开另一个奏章,“如果我没猜错,此人在魔界一连游逛多日,绝非打探消息那么简单,他要么想推卸责任,暂时‘消失’,有好处时捞点稻草,要么就是根本有吃里扒外之心。”

  遥记更怕了,“那……那他会不会把我们的秘密……”

  “不要怕。”北君和蔼地安慰道,“以此人的性格,他绝不会做这种然自己吃亏之事。他就算吃里扒外,也不过想给自己上个‘双保险’而已。”

  “父亲,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有没有必要将消息发布三界,公开向血璎要人?”以薛孽头脑的敏锐程度,有些办法是不用多过思考这一关的。

  薛岽冷冷地望着儿子,“你就没想到过髐儿吗?这样一来,三界之人蜂拥而上围攻魔界,你倒是报了仇了,可髐儿呢?她会陷入多大的危险之中?这些你想过吗?难道,这就是你练不灭剑诀的后果?”

  薛孽“扑通”一声跪下,“儿臣该死,是儿臣考虑不周。但除此之外也只有暗中去魔界救回髐蜭了。血璎法力高强,我只怕……”

  “孽儿,你不觉得你太自卑了吗?三界之中还有几个人是你的对手?”薛岽淡然道。薛孽沉默不语。

  “但我并不同意你去魔界找髐蜭。”薛岽接着说。

  薛孽一惊,“父皇难道另有高招?”

  “我一个老头子能有什么高招?”薛岽浅笑,“只不过你想过没有,髐儿向来听你我二人的话,这一次却先突然与你顶嘴后又突然被劫,若那妖怪所言非虚,她连反抗也没反抗一下,你连这是为什么都没想过吗?”

  薛孽绝非蓝溯一样的“优质木材”,对于感情的事他亦是一点就透他闻此言懊恼悔恨,险些狠狠给自己一个嘴巴,“都怪我!明知他在闹天宫时受了重伤,还自顾自地在领他出去玩时丢下他一个人!若非他被北君打伤抓走,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不,都是北君那个王八蛋!他够狠!早晚有一天我让他吃不完兜着走!”

  薛岽苦笑,“孽儿啊!你终归是个孩子,即使当了所谓的父亲。你真的什么也不懂,从来没懂过。”

  “父皇,其实我懂,她爱血沉槥。”薛孽无比痛苦地说出这个他几乎不愿承认的事实,“可……”

  薛岽忽然严肃了起来,“孽儿,你说实话,你为什么造出髐儿?仅仅是因为你很寂寞,仅仅是因为你想有所成就?”

  薛孽明白,爱孙心切的父亲一旦知道真相绝饶不了他,只得点点头。

  “但你不该把自己的意愿强加于孩子,她不是你的附属!”薛岽更严肃地训斥儿子,“既然她那么爱血沉槥,我决定让她留在血沉槥身边。这是为了她,也是为了你。”

  不行啊,父亲,那我的不灭剑诀……薛孽大惊,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幻化出桌椅与文房四宝。薛岽微一沉吟,惊蛇入草般的大字立刻出现在了纸上:髐儿,不要顾念家里,爷爷支持你……

  蓝啸烟心中想着厚礼,却对目前自身的处境心烦不已。魔界把守森严,不要说找“厚礼”了,以自己的法力连进魔界皇宫殿都难。

  无奈,他一边用蝙蝠传书通知圣宫帮他弄到魔界宫殿的地图,一边继续等待机会。

  机会竟让他等到了。

  与宫殿地图一同到达的是另一个消息:圣宫的探子在魔界发现了薛孽!这个消息让蓝啸烟喜出望外,他立刻要来薛孽的准确位置,火速赶往。果然,在一个不起眼的墙角里,他发现了跟众多乞丐一起要饭的薛孽,这薛孽显然初来乍到,连众乞丐也给他气受:抢他好不容易要来的钱、饭,谁不高兴了就打他一顿出气……

  蓝啸烟知薛孽法力高强,不敢过多停留,走上了对面茶楼的雅座,这座位靠着一个窗子,正可以看见那个不起眼的乞丐聚集的地方。

  俗语云: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全力“要饭”实则收集恨意的薛孽竟丝毫没有发现不远处的楼上有个人正盯着他。

  入夜,茶楼打烊,蓝啸烟走出茶楼后瞥了一眼还在那儿“要饭”的薛孽,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离开”了,他转过一个拐角,静候在哪里。

  众乞丐渐渐散去了,最终只剩了薛孽一个人。此时已月上中天,他此行非为别的目的,他费尽心机地瞒着薛岽出来,就是为了不让之前的努力白费,现将凌髐蜭领走,然后再找个军阀当“刀”。看来北君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计划,他这把“刀”借不得。不过神界、魔界、人界的军阀极多,找把“刀”还不容易?

  薛孽拾起要饭的棍子,此时,他眼中的神情不再是呆滞,取而代之的是仇恨、明睿。

  涵宇、妍宇、晴宇三剑熔成的水晶小剑绝令还在凌髐蜭手中,但薛孽已不在乎这个了,他已经练成了第九层——涵宇在心。心中有剑,无论手中有剑无剑施展不灭剑诀都不成问题了。

  抬头看了看时间,薛孽念动咒语,化道黑光飞向魔界大殿。蓝啸烟见一道黑光掠天而去,小心翼翼走到薛孽原来呆的地方,见薛孽已不在,化道蓝光紧随其后。

  薛孽此行也并非盲目,他此前已经探好了魔界的地形,此番他似有目的地一路飞至魔界偏殿。

  偏殿中,凌髐蜭与血沉槥正在玩“捉迷藏”。

  “抓住了!”凌髐蜭一把抱住血沉槥,“这回该你了!”她边说边将眼睛上的黑布条取下,冷不防外面传来“咚”“咚”两声,两个守门卫兵身首异处地被扔进门来。

  门外,老乞丐打扮的薛孽的矮小影子映了进来。

  “父亲?”凌髐蜭身体一颤,一把将血沉槥落在自己身后。

  薛孽步伐沉重地走来,看了凌髐蜭一眼,勃然大怒,“好啊!你还是这么不男不女的!快跟我回去!”

  凌髐蜭坚决地摇了摇头,“对不起,父亲,我不能离开小槥。”

  “你……”薛孽气涌如山,“那我就先杀了这小妖怪,再带走你!”说着破木棍一挥,向着血沉槥就冲了过来,一道黑光在破木棍上发出,径直向前方扫去。凌髐蜭不敢怠慢,右手一挥,一道水晶光线应手而出,牢牢锁定了黑光,却不进攻,只是防御,欲逼退黑光。

  两光相持着。

  冷不防一道金光直袭薛孽后背,凌髐蜭吓得一声惊叫:“小心!”但薛孽早有防备,空着的左手向后一拍,掌力化作一道铅灰色光与金光相碰,“砰”的一声,金色、铅灰色二光一撞之下化作一股白烟,纷纷湮灭。

  “血璎!还我儿子!”薛孽怒吼,“你教女不严,又背后偷袭,就算官司打到三界,你也没理,乖乖让我领回儿子前债我们一笔勾销,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灭了你的魔界!”

  “父亲!你不能滥杀无辜,这一切与魔界百姓无关!我……我跟你回去,求你不要再杀无辜之人了!”凌髐蜭哭道。

  薛孽大喜,但血璎却冷笑一声,“髐蜭,别听他的。他堂堂一国太子,却连个兵也没有带只身闯入魔界,分明就是说明他是瞒着你祖父薛国福寿皇帝薛岽私自跑出来的,你放心好了,他若是敢造次,我就派人飞报薛国王庭,让福寿帝来处理这件事!”

  “你找死!”薛孽见对方说出了真相恼羞成怒,破木棍一挥就要冲上前。

  “且慢!”血璎制止住了薛孽,“我听说阁下向三界放言,说你造了个能当三界之主的男孩,如果我向三界公布你造的是个女孩并且拿出有力证据的话,不知将会是个什么后果?”
外传卷:前世 150.弥天大祸
  薛孽心下一沉,还能有什么好结果?一旦真相大白于三界,三界必会对一切起疑。三界的焦点也会由杀凌髐蜭转为查凌髐蜭,到时三界可能查出原委自不必说,连自己对凌髐蜭说的:闹天宫是为了三界和平暗中平衡三界力量最大的天帝的谎言也极可能被拆穿,父皇薛岽一旦知晓,薛国大牢可就成了为自己准备的了!到那时不灭剑诀第十层练不成不说,自己还会成为众矢之的。

  心念一转,薛孽含笑道:“血璎,你也不必威胁我。薛某人我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就算你将什么所谓的薛门绝了后代的话散播出去也没什么关系,毕竟‘我自横刀向天笑,天边自有后来人’。不过,”他脸色一变,“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你女儿和我儿子是真的呢还是假的呢?动手!”

  血璎大吃一惊,竟误以为凌髐蜭和血沉槥是假的欲攻击他,下意识地一回头。薛孽的手中趁机幻化出一柄黑剑,直刺血璎心脏。

  “住手!”就在黑剑逼近血璎心脏的一刻,忽然一柄水晶小剑游刃而上,径直抵住黑剑,二剑相碰,一道黑光与一道透明光同时在两柄剑上飞出,化成黑色、透明两道光幕相碰。

  “叮”的一声,这音质分外清脆,黑色光幕一震,同薛孽一起向后退去,反应过来的血璎几乎在此同时出手,一道花青色邪光飞出,直逼黑色光幕。

  薛孽不住后退,气急败坏,咬破手指将四滴鲜血滴在了空中,怒念:“轮回千载,我恨依然;

  时过境迁,我怨未变;

  此怨不消,此恨不灭;

  以我仇恨,灭地毁天。”

  刹那间,一室血光洋溢,黑光荡漾,温度迅速降低,埋伏在周围的几千名魔界士兵见薛孽后退已围上来欲抓住他,此刻反而为他们这个举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温度低得足以将一块钢板冻到从一个椅子的高度扔下来就摔个粉碎的程度。那些法力低微的魔界兵当场被冻僵,让薛孽、凌髐蜭、血璎的法术劲风一吹,各个身体支离破碎,灰飞烟灭。

  “不灭剑诀!”血璎惊呼一声,此时周围迅速出现了一群呓语的小骷髅,薛孽那苍老的容颜渐渐变得模糊,五官融化了一般,化为脓水纷纷褪去,一个骷髅头取代了头颅的位置,骷髅眼中冒出绿光,眼眶中流出两行腥气逼人的鲜血。

  不灭剑诀一出,惊动三界。本来躲人的老鼠跑出洞来,见人就咬。情知出事,各殿的守卫顾不得自身职责,纷纷赶到偏殿增援。

  蓝啸烟本是呆在离魔界宫殿不远的地方,此时魔界大乱,宫殿防备骤松,他趁机溜了进来,念动咒语变作一个魔界内侍,拿着地图,有目标地赶往了魔界正殿。

  正殿此时只剩两个兵把守,殿外人喊马嘶,不断有道偏殿增援的队伍路过。蓝啸烟摸出两个瞌睡虫,念动咒语抛向两个兵,二兵困意难忍,揉揉眼睛,倚着门睡着了。

  蓝啸烟一声冷笑,走过去将门上的纸戳了个小洞趁人不注意再念一段咒语变只飞虫,轻盈地飞到大殿上。顺口念声:“溯洄溯洄,道阻何长?”一道蓝符顿时印于门上。

  正殿此时无人,只有血璎的大印放于盒中,蓝啸烟要的正是此物,一见大喜,又恐有诈,化作人形甩手打出一枚蓝水晶飞镖,直打向装玉玺的盒子,“噗”的一声,盒子盒盖对着血璎的宝座倾斜着倒下,一道红光与一道七彩光刹那飞出,“嘭”的一声撞到血璎宝座之上,那宝座顿时被炸成了粉末。

  “孤芳自赏出世傲,文人墨客共与怀!”几乎是同时,蓝啸烟于虚空中画了道阴阳符,这个符咒呈阴阳鱼形,不过颜色由黑白变成了深蓝浅蓝,符咒一晃印到两个发光物体连同大印上,蓝啸烟右手一挥,“封!”

  红光与七彩光一闪,渐渐消失了,蓝溯顾不得看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跃到殿上一把抓起,念声:“我梦随心,我心随梦!”化作一只飞蝇。

  早在蓝啸烟用阴阳符前,听到响声的路过增援部队就知正殿有失,匆忙赶来,而门口的二卫兵也于熟睡中被巨响惊醒。众人急推殿门,无奈蓝啸烟早已用符咒将殿门封死,众兵一齐用力,“一二三,推!”“一二三,推!”这为蓝啸烟赢得了大量时间。

  终于,在众兵的全力推撞下,坚固的殿门也因承受不住巨大的推撞力而“砰”地倒下了,众兵蜂拥而入,蓝啸烟变的飞蝇趁机在众人头上飞了出去,飞出了正殿。

  薛孽一用不灭剑诀,血璎明显只有等死的份。此刻,已看出形式的凌髐蜭上前一步,把血璎挡在身后,“父亲,你不要杀血叔叔!”见薛孽无动于衷,她一咬嘴唇,下定决心道:“你如果真要杀他,就先杀了我好了!”

  “凌儿!”血沉槥跑过去,一把抱住凌髐蜭,怒视薛孽,“要杀你连我一起杀!老贼,我不怕你!”

  “小槥!”凌髐蜭明显担心血沉槥的安危。

  血沉槥望着凌髐蜭,“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的,要死,我们也一起死!”

  要死,我们也一起死!

  凌髐蜭搂着血沉槥,任风云变幻,任天地肃杀,任危险降临。

  我无惧无畏,只因有你陪伴。只要和你在一起,什么危险也不是危险。

  望着这一幕,薛孽心智大乱,心中剧震。

  这一幕,这一幕……是他想象了无数次却从未曾拥有过的!

  真爱,真爱……这就是真爱吗?

  偏殿的温度不知不觉间渐渐回升,小骷髅与薛孽颈上的大骷髅慢慢消失。薛孽发现了这一点时无比震惊,他的心中竟然已经被真爱和震撼填满,他无法满心恨意,更无法施展不灭剑诀了!

  薛孽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程度,恨一声,扔出枚会爆炸的暗器,暗器在血璎、凌髐蜭、血沉槥面前炸开了一股白烟,薛孽趁机化道黑光,逃出了魔界。

  蓝啸烟好不容易混出魔界找到了一个僻静之处,他取出带走的三样东西细看,不由大喜,竟是魔界玉玺与天玑神石和天玥神螺三样奇宝!

  “这下好办了!”蓝啸烟信心十足地化道蓝光飞向天宫的方向。

  薛孽踉踉跄跄地走在山间小路上,忽然间差点被一块石头绊倒,他定了定神,站在山路上,险些失声痛哭。

  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练不好不灭剑诀了。

  不是天资的问题,而是,自己的心从未被仇恨完全占据!

  这么多年来艰苦收集恨,本指望能得到意外的收获,法力能突飞猛进,可是,如今才明白,这一切,竟都白费了!

  他真想大哭一场,可是,他哭不出来这么多年来的经历以及薛岽屡屡告诉他要坚强的话语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不高兴时,就杀人好了。学会转移自己痛苦的人,或许是最轻松、最快乐、最成功的人。

  山风劲吹,薛孽仰起头,面无表情。

  “父皇,你没事吧?”见薛孽走了,血沉槥放开凌髐蜭,跑到血璎身边。

  血璎惊魂甫定,此刻摇了摇头。

  凌髐蜭一直望着薛孽消失的方向。

  “父亲,对不起,我真的不想伤你的心!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知道你对三界的赤诚,也知道为什么我有一个中年的祖父却有一个老年的父亲,我知道你为了三界殚精竭虑,未老先衰,”凌髐蜭的泪水流了下来,“我不辞而别……”她忽然转向了血沉槥,“小槥,我想去向我父亲道歉。”

  “什么”血沉槥大吃一惊。

  “他太伤心了,我不能丢下他不管。”凌髐蜭认真地说,现在小槥安全了,她必须顾及其他人了。

  说完,凌髐蜭匆匆向门外跑去。

  “站住!你不能走!”冷不防血璎甩出一枚金色暗器,一举打入毫无防备的凌髐蜭的胸膛,但未伤及心脏。

  “啊!”凌髐蜭摔倒在地。

  血沉槥飞跑上去,抱住髐蜭,怒视父亲,“父皇,你想干什么?”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留住她。”血璎的语气不容否定。

  “可……”看着重伤的凌髐蜭,血沉槥的心都碎了,她无言地抱起这团如棉絮一般柔软的躯体轻轻放到床上。

  凌髐蜭好美啊!血沉槥看着凌髐蜭时发出了一声惊叹,自己与她相处,看到的全是她醒的时候,本以为醒着的凌髐蜭已美到极处,可如今看睡着的凌髐蜭,却发现一个人的静态美竟可以达到远远超过动态美的程度!

  血沉槥的玉手轻轻抚上凌髐蜭的脸颊。

  血璎走过去抓起凌髐蜭的手想看一下她的伤势,血沉槥红着眼圈推开父亲,“你别碰她!”

  “小槥,”凌髐蜭睁开眼,费了很大力气才说出这一句话,“不要怪血叔叔,他也是怕我们分开。”

  血沉槥没有说话,倒是血璎在诊完脉后心安理得地说了句,“伤得还不算太重,好好休息。”

  凌髐蜭点点头,“谢谢你,血叔叔。”

  血璎温和地微微一笑,走出偏殿。

  “对不起啊,小槥,都怪我,因为我才闹得你们父女不和。”凌髐蜭愧疚地说。

  “能不怨你吗?”血沉槥赌气道,“薛孽是个什么东西,你还关心他,他根本毫无感情,一天到晚只知道一个字:杀。”

  “其实父亲他也不是这样的。”凌髐蜭脸色苍白,艰难地说。

  “怎么不是!你还替他说好话,不辨是非!”血沉槥生气了。

  “好了,你说的都对好不好,不要再生气了,我向你道歉,小槥,对不起,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别不开心了好不好?”凌髐蜭极害怕血沉槥不高兴,柔声安慰道,纤细的素手紧紧抓住血沉槥的玉臂,轻轻晃动着。

  看着凌髐蜭认真的样子,血沉槥好笑,“我什么时候和你生过气啊!你这个小傻瓜!”

  “现在这个三界,还像三界吗?”薛孽幻化出神马与战车,放下车帷,自己坐于其中驰骋在天地间散心,“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狗猛酒酸,恶紫夺朱。”

  “我好恨!”他自言自语,一拳捶到车轼上,“我恨你们!恨你们所有人!恨你们!”他体内的黑气此刻涌了出来,围绕在战车周围,神马也被笼罩在黑气之中,一声长嘶。

  夕阳如画,傍晚的景色在薛孽心中唤不起丝毫美感,没有命运,但一切都是烟云,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

  “我恨你们!”他长啸一声,泪流满面,筋疲力尽,心中似乎被一万只毒虫狠狠噬咬了一番一样难受。

  “为什么?谁都背叛我!我恨你们!”他紧握双拳,冲出战车,不顾摔倒在地,愤然立起,手中幻化出黑剑,四处乱劈。

  “呀!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剑过处风生云动,鬼泣神哭。一群小骷髅凭空出现,围绕着薛孽打转,虽然他没用不灭剑诀。
外传卷:前世 151.无心插柳柳成荫
  蓝啸烟装扮一番,弄得像个隐士模样,估计北君等人认不出他来了,才驾起云头,直奔天宫。

  天宫的守将同样铁面无私:“你是什么人?为何擅闯到此?”

  又来了。蓝啸烟暗道,表面上却深施一礼,“烦二位转告天帝,小人为报恩而来,特来献一破薛孽的计策。”

  守将一惊,“客人稍等。”匆匆跑入,不久又跑了回来,“天帝让您进去。”

  天帝坐于正中,一袭黄袍,态度威严,蓝啸烟叩头行大礼,“草民叩见天帝神君!”

  “你是何人?有何恩要报?”天帝不急不缓地问。

  “秉天帝,草民本是一平凡修炼之人,隐居山中。不料三百年前草民生了不知什么怪病,百般求医无效,只得等死,幸亏天无绝人之路,一日一名白衣秀士忽然找到草民,愿帮草民治病……”

  天帝身体一颤,歪在桌子上,但转瞬又恢复了原来的神情。

  “这神医着手成春,不出三日便将草民之病治好,草民问他姓名,他也不答,只是离开了。草民这三百年来一直思慕报恩,经多方打听才知这神医竟是天帝神兽麒麟所化。近闻薛妖作怪,特来为天帝献策,以报当年之恩。”蓝啸烟说完偷眼看着天帝。

  天帝长叹一口气,“麒麟已不在了,薛孽到更加无法无天,我们绞尽脑汁想了许多治他的良策,却都如指天射鱼,一无所得。”

  蓝啸烟立即将手中的东西献上,“天帝请看。”

  一个天宫太监将三样宝物呈了上去,天帝拿过细看,不觉大惊,“这是……魔道圣君的大印与天玑神石、天玥神螺,你从何处得来的?”

  “小人从魔界用计得来的。天帝神君,据小人所知,薛孽所造的小孩与魔道神君之女血沉槥关系甚好,有了这三样东西,不愁控制不住血璎,控制了血璎,那也就是控制了血沉槥,控制了血沉槥,叫那小孩就犯还不容易?到时候天帝您就是三界众生的救命恩人,在三界的威望岂是北君等众可望项背的?”

  这一番夹带着奉承的计策使天帝龙颜大悦,“好!果然是个义士!朕封你为上仙,留在天庭,为朕效力!”

  “谢天帝神君,臣定当结草衔环,万死不辞。”蓝啸烟叩首道。

  蓝啸烟退下之后不久,守门将士又来报:“启禀天帝,北君神帝求见!”

  天帝立刻迎出门去。

  北君远远望见天帝,施礼笑道:“天帝何必这么客气,小皇是来登门道谢的。”

  “哪里,一点小事,应该的。”天帝还礼,二人携手入殿。

  分宾主坐定后,天帝思索片刻,笑问:“我窃闻云宫近日白日严加把守,夜间重门击柝,风气肃然,北君真是斗南一人,才华卓绝,亡羊补牢,令行禁止,能有你这样的人,可谓神界之幸啊!”

  “天帝神君,你可不要再溢美于我了,小皇哪里当得起。”北君谦虚地道,“不过关于薛孽造的那小孩,小皇倒想到了一个妙法。”

  “哦?”天帝眉毛一扬。

  “是这样。”北君看了一眼束带矜装的天帝,“我想用‘九天’。”

  天帝脸色一变,继而微笑,“好!无毒不丈夫!”

  “小皇自思凭我一己之力恐难催动‘九天’阵法,还望天帝鼎力相助,到时造福三界,功德不浅。”北君很自然地说。

  天帝看了一眼北君,这事来得有些突然,但他毕竟是天帝,因此头脑快速地一转,已想明白了一大部分,“北君不说,我也正有此意,难得北君看得起我。那么,麻烦北君神帝在‘九天’中为我留个位置,也便于我插手。”

  “小皇遵命。”北君恭敬地答应了下来。

  “你休息一下好了。”血沉槥看着躺在床上的凌髐蜭。此时的凌髐蜭一袭浅粉红色的衣裙,长发披肩,头上恰到好处地插了两朵镶了钻石的浅粉红色丝绢花,丝绢花下插一支步摇,美得惊艳。

  血沉槥拉起凌髐蜭莲花一样的手,那只美丽的手上的金铃铛顿时一阵响动,“你不要多想,父皇只不过不想让你离开我。”看着凌髐蜭胸前的伤口,血沉槥怎么也无法原谅血璎,他,身为自她的父亲,明知她是多么爱凌髐蜭,可为什么还要对她爱的人下这么重的手?

  凌髐蜭没有说话,只怕也是没有说话的力气,她只是死死地搂住血沉槥的手臂,沉沉地睡去了。

  天宫。

  蓝啸烟从容走入大殿,礼度委蛇,“参见天帝神君,不知神君叫小仙何事?”

  天帝更是从容,“你可听说过‘九天’阵法?”

  竟拿这种事来试探我。蓝啸烟心中冷笑,表面上却极力装成认真想了好一会儿,才摇头道:“小仙才疏学浅,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据小仙看来,这个阵法在法术书上好像也没有过记载……”

  “万执灵的《执灵册·仙阵》上有关于这阵法的记叙,你不妨看看。”天帝道。蓝啸烟心道:这天帝比北君还差点虚伪,不过这家伙要干什么呢?他好像并非试探我这么简单。只听天帝又道:“我想让你主持这个阵法,为‘八天’之一,不知你意下如何?”

  “可小仙对这阵法一窍不通,今日才听说,小仙怕举鼎绝膑,难以胜任,坏了天帝大事,反为不美。”蓝啸烟婉辞道。

  “不,你该相信自己,纵观天宫,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天帝温和地道,“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蓝啸烟双膝跪地,“承蒙天帝厚爱,小仙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天帝请放心,小仙这就去琅嬛书苑(注释一),查清有关‘九天’的一切,主持好这‘九天’神阵,绝不给天帝丢脸!”

  天帝欣慰地一笑,“去吧,我相信你。”

  蓝啸烟叩头而去。

  此时的大殿中仅太上老君侍立一旁,他闻言心中忍不住冷哼,天帝就是天帝,北君用“九天”这种几乎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阵法,天帝派一个无名有才的天宫新神参加,北君有功天帝自可得一份,北君有罪天帝则完全可以把一切推给这新神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此事时北君勾结天帝手下,与天宫无关,所以此次这天帝是稳坐钓鱼台了。天宫真是个“好地方”,没本事没心计真呆不得!

  琅嬛。

  《执灵册》是蓝啸烟平时常看的书,几乎能倒背如流了,因此他对它不感兴趣。好在天帝的藏书之所三界奇异典籍甚多,有不少蓝啸烟见也未见过的,他借查书之名,也过了过书瘾。

  北君还敢不上天帝慷慨,其实天帝也未必慷慨,只不过在他与北君的相互利用与斗争中自己在他们不经意间赚了便宜。手持一本《玄术列传》的蓝啸烟望着窗外,真想不到他能得到两个位置,不过这也得使他多用一样“分身幻术”了。那个小孩,凌髐蜭,为什么拥有一切?蓝啸烟合上手中的书。卓绝的才华,名扬三界的家世,三界的盛名,倾国的相貌,还有……这一切几乎是她生来就有的!

  为什么?为什么她有他蓝啸烟就没有?

  或许她一切的一切都比他幸运,但是,他却忍不住嫉妒。

  在茫茫夜色中,她早已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惊世的英雄。可是又有谁记得蓝啸烟?

  或许,自己本不配被铭记。

  或许,被遗忘才是自己的精神家园。

  但是,自己终会记住自己,记住自己:蓝啸烟。

  忽然间生命变得如此寂寞。

  自己又变得如此嫉妒。

  这些,是否都是一个孤独者最好的归宿?

  其实,他原本可以不孤独,也可以不愚蠢。但是,他不想如凌髐蜭一般,明智到连糊涂的权利也失去。

  追名逐利者是可悲的。

  思想超前者也是可悲的。

  但他们都不是最可悲的。

  人生啊!你可曾看见我对你的良苦用心?我只是不想让高尚,成为你的墓志铭。也许随波逐流是对的,但是,我的信仰,我的追求,却与随波逐流这四个字发生了本质性的矛盾。

  共工的话是对的,最毒者是人的邪念。可是,为什么,这天下还要有好人,有蓝宇国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敢与传统叫板的人?为什么?

  而我,蓝啸烟,又该如何选择?

  原来,做一个人这么辛苦。

  但是,来世,我依然要做人!我放不下,放不下这一切,功名利禄和无爱之城。

  想当年,自己本不是最合适的继承人,许多人才华卓绝,强于自己百倍,自己为了夺取权利,系数杀害了他们,包括自己的父母。于是,众人拥护自己,因为自己成了第一,唯一。这不是自己开的先河,如果没有玄武门事变,哪来的大唐盛世?

  轻叹一口气,蓝啸烟将手中的《玄术列传》又打开。

  别感慨了,没用,太多太细的感情只会损害头脑,让人疯掉。

  作为他,还是留着这些发感慨的力气做点有用的事才更值得。蓝啸烟将手中书翻到“分身术”一章,专心地读了起来。

  血璎回到正殿的途中就碰上了闯入正殿的那队士兵,为首士兵见到血璎,惊恐万状,“启禀圣君,大事不好了,有人闯入了正殿。”

  “什么?是薛孽吗?”血璎吃惊不小。

  “小人不知,小人赶到正殿时殿门被那人封上了,小人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撞开门时殿内已空无一人。”

  “回正殿!”血璎加快了赶往正殿的脚步,到达之后略一查看他不禁心中一沉,继而咬牙切齿,“好个薛孽!调虎离山又暗度陈仓,我竟中了他的奸计!”

  ——————

  【注释一】琅嬛书苑:又称琅嬛,是天帝的藏书处,藏书极丰,内有数百万本三界典籍,涉及各个领域。
外传卷:前世 152.破绽
  蓝啸烟借到界下寻找灵丹之机回了次云宫,迎面碰上了“什么也不知道”的遥记。

  遥记笑容可掬,“蓝圣主在魔界有什么收获吗?”

  蓝啸烟摇摇手,“惭愧,收获不大。”又问:“北君神帝可在?”

  “他正要见您。”遥记回答。这也在蓝啸烟的意料之中,他随着遥记走入了正殿。

  “蓝圣主。”北君起身相应,蓝啸烟连忙寒暄道:“不敢不敢,北君神帝乃是三界圣贤,小子何德何能,劳您相迎。”

  “蓝圣主何必过谦?”北君淡笑,继而言归正传:“蓝圣主这次去魔界探听情况,不知可听到什么没有?”

  蓝啸烟叹道:“惭愧啊,魔界出了不小的事,原来我们以为血璎与薛孽是穿一条裤子,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血璎把他那个乘龙快婿给带回魔界之后薛孽单枪匹马闯入魔界,二人大打出手,魔界大乱,我见事不好,只好回了来,所以只打探到了这么一点情况。”

  北君摆出副惊奇的样子,“哦?薛孽和血璎打了起来?那太好了,免得他二人联合起来。蓝圣主,你的这条消息可帮了云宫的大忙了,改日小皇定要好好谢谢你。”

  恐怕这一切你早就知道了。蓝啸烟心道,但表面上却是一副恭敬的表情,“说哪里话,事情是我弄糟的,北君神帝不怪我,我已经感激涕零了。”

  “对了,蓝圣主,空间幻术你研究过吗?”北君忽然正色问。

  蓝啸烟一怔,点了点头,“我们蓝宇国在这方面还有点经验。所谓空间幻术,即使通过空间重叠法与空间分离法变换自身所处的空间,而不受空间出入口的限制。比如从神界到人间,常规的路途应该是从云宫或天宫到三界山,之后到‘三岔口’驿站,然后到‘通界舟’入口,再到人间。而使用空间幻术就不用那么麻烦了。想从神界到人间,念个咒语,开扇空间之门转瞬即到。如果将‘空间幻术’练到十层以上,连念咒语打开空间之门也免了,心念一动,想去什么地方去什么地方,根本不受限制。”

  北君点点头,“是啊,在作战撤退时也如此,倘若不敌,即变换空间,让敌人无处可寻。”

  “空间幻术的高手,甚至可以同时打开多个空间之门,将自己的一支部队分为多股,分别进入不同的空间,在不同的空间中运用空间重叠法,再次变换空间,将多股分散于不同空间的部队集合到某一股分部队所在的空间,这么一折腾,敌人多半不知道他们跑到哪里去了,只得一个空间接一个空间地搜查,这便给这支部队撤退创造了大量时间。”蓝啸烟继续道。

  “空间幻术似乎是一个新出现的法术。”北君思索片刻道,“所幸这法术不算太难。”

  蓝啸烟心道:以你的能力,什么法术还能沾难字的边?表面上却点了点头,“不过修炼这种法术需要很高的天赋和很强的悟性,像我这样的,再努力也只是事倍功半。”

  “那么……空间幻术是否能打破抑或屏蔽人为设置的防御?”北君问出了想问的问题。

  蓝啸烟随口答道:“可以啊,不但可以打破和屏蔽,还能探测预防呢。只不过在施法者受伤的情况下绝不能用这法术,否则会对元神造成不可修复的伤害。我们蓝宇国的小孩子有不少会这种法术,小孩子好逞强,总觉得受伤后使用这种法术也没什么。这时大人就会吓唬他们:你敢受伤后用,所有的冤魂就会半夜找你来!小孩子就不敢用了。”

  “你们蓝宇国人不是不信鬼不信神吗?”北君觉得蓝啸烟的话里真是成分太少。

  “自从第二城邦城主娶了个女鬼之后就都信了。”蓝啸烟答道,“况且什么事也不绝对,人们都说蓝宇国人在域外没有下场好的,不过若现在满三界找找也能找到几个下场好的。”说完嘲弄地看了北君一眼。

  北君没闲兴与他打嘴仗,况且他深知以蓝啸烟的城府偶尔发泄一下还在情理之中,若自己想与他因几句话打起来还真有点天方夜谭,内心不禁一哼真是个阴柔害物、鸟声兽心之徒。

  “蓝圣主,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那小孩千方百计绕弯子逃走的原因很简单:他受了伤,不敢使用空间幻术,否则即使我把他关得再严,设的机关再多,他一用‘空间幻术’,我做的一切都是枉然。”北君明白了过来,手“啪”地猛一拍桌子,吓了沉思中的蓝啸烟一跳。

  “我……说,北君神帝,那就有点大事不妙了。”蓝啸烟沉思中依然留了十分之一的精力关注北君,北君刚才的话他听了个一字不漏,“等着小孩伤好了,我们还奈何得了他吗?到时候他能跟我们打就打我们个一败如水,打不过我们便使个‘空间幻术’逃之夭夭,我们又去何处找他?”

  北君目光一乱,随即笑道:“蓝圣主不必多虑,小皇也与那小孩交过手,没见着他如何厉害。况且东方天帝神君、西方佛老如来之才是小皇千倍,就算那小孩伤好了,我想我与天帝、佛老齐上,又有‘九天’阵法,他那‘空间幻术’也未必有用武之地。”

  “那是,那是。”蓝啸烟奉承道,“北君允文允武,绝才倾国,天帝斗南一人,鳌里夺尊,佛老法力无边,超轶绝尘,到时弄死那小孩还不当踩死一只蚂蚁。只可惜啸烟斗筲之才,还望北君多多提携。”

  “蓝圣主太谦虚了,既然您看得起我,小皇定当全力相助。”北君微笑着回答。天帝、如来被那小孩打得什么样他们自己该清楚,自己与那小孩打斗,虽占了他受重伤的便宜,伤了他又抓了他,可自己也伤得不轻。平心而论,若是这小孩没受伤,自己绝非他的对手。现在这小孩在血璎处,万一他伤好了领着魔界军队来攻打神界,可就大事不妙了。

  虽然内心矛盾、复杂地斗争着,但表面上北君与蓝啸烟谁也没表现出来,北君悠然品茶,蓝啸烟欣赏着富丽堂皇的大殿的珠箔银屏。

  “报——启禀皇上,天帝神君派人来要最新的三界法术排行榜。”一个兵士突然来报。北君一怔,云宫向来主管各种排行榜,三界哪方面一出新秀,榜单便要重排,这次的法术排行榜因为凌髐蜭搅蟠桃会而需重排,计都星君前来以实相告已明确传达了天帝的意思:尽量按实情排榜。

  按实情,凌髐蜭就是三界第一,但北君深知不能这么排,否则神界尊严和在?他将早已排好的榜单递予身旁太监,太监接了,交到兵士手中,兵士叩了个头,下去了。

  蓝啸烟生性虚荣,一提排行榜他便兴奋,此时更忍不住,“北君神帝,这次新榜你把谁排在第一了?”

  北君熟悉他的心思,微笑道:“当然是西方如来老佛。蓝圣主请看。”说完便将排行榜的复制品递给蓝啸烟,蓝啸烟接过,见第一位写了如来的名字,第二位写了天帝的名字,第三位写着凌髐蜭,第四位是北君自己,翻到第三百余位,才出现他蓝啸烟的名字,三阶法术排行榜只排到前五千位。对比着前十,蓝啸烟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笑。

  凌髐蜭躺在床上,握着血沉槥的手。

  “你父亲真是个大坏蛋,他想强行领走你不说,还偷了我父亲的玉玺和天玑神石、天玥神螺三样宝贝。”血沉槥恨恨地说,“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杀了他。”

  “什么?我父亲偷了魔界的玉玺和宝物?这不可能。他有绝望洞天(注释一),要什么东西没有啊,他怎么会去偷东西呢?”凌髐蜭说着就欲起身,却不料牵动了伤口,痛得轻轻地呻吟了一声。

  “小心。”血沉槥把她抱在怀里,“你别激动,事情还没查清楚,似乎这并不是你父亲亲手做的,而是他的手下人所为,因为我们和你父亲打仗与玉玺等宝物失窃发生在同时。”

  “那就更不可能了。”凌髐蜭思索片刻,肯定地回答,“我父亲虽然是太子,但一直都喜欢独来独往,从来不带着手下出来。这件事多半是有人趁火打劫。”

  经她这么一分析,血沉槥恍然大悟,“可……那会是谁呢?”

  “你看到那人使了什么特别的法术没有?”凌髐蜭眨眨漂亮的大眼睛,更可爱了。血沉槥再也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爱抚起来。

  “好了,你到底看见了没有?”凌髐蜭缩在她怀抱的一角。

  “我没看见。不过,听士兵们说,他们发现正殿中有声响,去推门时怎么也推不开。”血沉槥答道。

  “推不开?许多法术都可以做到这一点啊!”凌髐蜭找不出答案,“你能领我去正殿看看吗?”

  “可你……”血沉槥微微一犹豫,忽然笑道:“有了,我叫太监们备车!”

  魔界的马车小巧玲珑,可以直接牵入宫殿内一个太监在血沉槥的吩咐下将一辆马车牵入了宫殿,马车载上凌髐蜭和血沉槥,驰向正殿。

  正殿损毁不大,但门却倒了,凌髐蜭在血沉槥的搀扶下走入正殿,逐一检查倒在地上的各扇门,她皱一皱眉,轻轻念起一段咒语:“万千花海紫尘繁,纵使纤歌亦黯然,逐鹿冰封凝血泪,游人哪知有碧天(注释二)。还原!”刹那间,一扇门上出现了一个天蓝色符咒,符咒若隐若现。

  “这种符咒天宫的人用得多。”凌髐蜭站起来。

  血沉槥大为纳罕,“你怎么知道?刚才你用的是什么法术啊?”

  “刚才的那个是‘回文璇玑复原法’,用它可以探测到在某个地区最近用过的法术,如果是符咒的话就可以将它还原出来,这个是我父亲独创的法术,我爷爷都不会的。我小的时候,父亲和爷爷总是给我将各种法术以及它们的出处、使用情况,所以我就知道了。”凌髐蜭很自然地说。

  “这么说,天帝那老不死的嫌疑最大!哼!我这就其告诉父皇,叫父皇找那老贼算账!”血沉槥一听愤愤然。

  “不要啊,小槥,那样会引发战争的。”凌髐蜭劝道。

  “战争?我们魔界会怕他们几个毛神?”血沉槥根本不把天帝放在眼里。

  凌髐蜭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一打仗会死很多人,很多无辜的百姓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人了!他们多可怜啊!”

  血沉槥默然,作为公主,她何尝不爱自己的子民?可……

  “可惜我的‘空间幻术’不能用了,否则我倒可以帮你取回来。父亲和爷爷都说,在受伤的时候用这种法术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凌髐蜭低下头道。

  “薛孽根本没一句实话。”血沉槥随口回答,“我父皇说受伤后使用‘空间幻术’会伤到元神,破坏修复伤口的能力,那些已有的伤口恐怕就永远也不会好了,才没提到什么魂飞魄散,不得超生的事呢!”

  凌髐蜭水汪汪的大眼睛亮了一下。那样,就好办了!为了小槥,自己身上的伤永远不好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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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一】绝望洞天:又名桃源之地或凄鸷花苑,是一片沙漠中的绿洲,相传是万执灵的一滴眼泪幻化而成,绝望洞天中可以像果树生长果子一样自己生长珍奇珠宝和各种法宝,它所在的位置不固定,每当有人进入后就会自动变换位置,而若想进入绝望洞天,除了找到它以外必须回答对其门上的三个问题。

  【注释二】万千花海紫尘繁,纵使纤歌亦黯然,逐鹿冰封凝血泪,游人哪知有碧天:回文璇玑复原法的咒语,本身为薛孽的一首七绝《游逐鹿·赠蓝宇国》,讲述逐鹿如今已经景色宜人令人留恋往返,而游人完全忘记了当年的残酷与悲剧,借以讽刺蓝宇国朝廷沉迷于享乐忘记国耻,不思进取,表现了对反封建事业前景的深深忧虑。
外传卷:前世 153.盗宝
  薛孽回到家中,庆幸的是父亲未发现什么。但他的心立刻又被下一步怎么办的忧思夺走了。

  相比之下,蓝啸烟要轻松许多,天宫的计都星君喜乐曲,听闻蓝啸烟作了首歌,坚持要听听。

  蓝啸烟无奈,只得将谱递给他,又坐到琴旁弹奏了一遍。计都星君的兴致却被这激壮的乐曲激发出来了,他不由自主地要蓝啸烟再弹第二遍,以便于他跟着唱。

  蓝啸烟不便违他的意,又闲了无事,便心不在焉地再次弹奏起来,计都星君放声高歌:“几世沧桑,轮回不忘,志在四方,我欲为皇!”

  蓝啸烟见他唱的合不上乐曲,道:“再来一遍。”

  “几世沧桑,轮回不忘……”还是合不上节奏。

  蓝啸烟只得道:“再来。”

  “几世沧桑,轮回不忘……”依然没好到哪里去。

  蓝啸烟停止了弹琴,“奇怪,为什么词与曲不合拍呢?难道是乐谱的问题?”

  计都星君道:“乐谱没问题,你刚才弹的时候商音拖长半拍羽音又减短半拍,我按乐谱上的唱,自然和你弹的不合拍。你怎么了?刚才在想什么?”

  “我在想北君的排行榜。”蓝啸烟如实答道,“北君为了神界尊严,不惜把该排第一位的人排在第三位,那薛孽是个争风吃醋的行家,万一叫他看见,计较起来,再次扰乱天宫,我们该如何是好?”

  计都星君一惊,“这个……我还真没想到,那排行榜我看过,前几位确实有水分。按理说,当是那小孩第一,北君第二,佛老第三,天帝第四才对。不过你发现了没有,北君他留了一手,排行榜上排名第一的是西方佛祖,薛孽倘若不服,应该先闹上西方才对。”

  “薛孽有那小孩的帮助,闹什么地方能成问题?他带那小孩闹完了西方,就会来闹我们天宫。至于北君,他是排在那小孩名次之后的,恐怕早就‘幸免于难’了。”蓝啸烟冷笑。计都星君听得连连点头,原本以为这一切是北君的谦虚之举,此时看来,另有玄机。

  “神界的皇帝就是神界的皇帝,他走一步够你想半天的。”蓝啸烟由衷地说。与这些人相比,他简直像一个傻子,但他生性爱挑战,爱与比自己高很多的人站在同一位置相比,他认为这样赢了才有价值,输了才有味道。能与北君、天帝、薛孽这样的三界数一数二的智慧高手周旋,在他看来倒是人生一大乐事。

  但计都星君没他那么浪漫,闻此言忍不住愁眉紧锁,自己苦修那么多年,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过上“神仙般的日子”吗?本指望成仙之后能平平静静,谁想到这些神界皇帝尔虞我诈,自己一不留神便会死无葬身之地,神界的斗争倒比人间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帝宝库。

  两个卫士神态庄重地站在那里,四周五对卫兵不停地巡逻,但在三界顶尖的法术高手看来,他们不过是土鸡瓦犬,形同虚设。

  宝库内,一扇空间之门凭空打卡。

  一位稚齿婑媠、桃羞杏让的绝世丽人——凌髐蜭灵巧地走了出来,她伤得极重,每走一步都不得不按着伤口,可那份西子捧心般的娇媚更是燕妒花惭。

  天帝宝库中宝物极多,因为太多了便不引人注意,稀世奇珍被胡乱地堆放在各处,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置迤逦。

  宝库的正中有一个高台,高台周围设了许多机关,台上放着天帝刚刚得到的三件宝物:血璎的玉玺、天玑神石、天玥神螺。

  凌髐蜭仔细地观察了周围的机关,天帝果然对这三件东西很看重,把它们周围设了法术机关一有人在这宝库之中动用法术便会将其触发,而且它们下面也被设了暗器,万一有人移动这三样东西暗器便会射出,暗器箱下面是毒气盒,暗器一出,毒气会紧跟着出来,移动这三样宝贝者不被暗器杀死也会被毒气毒死。

  但空间幻术却由于是新兴法术占了大便宜,法术机关只能发现攻击、防御、幻符一类法术,对空间幻术这种跳跃空间的法术根本探测不到,这也是凌髐蜭刚才进入宝库时没有触发法术机关的原因。

  微一思索,凌髐蜭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她闭上双眼,心念微动,转眼间消失了。此刻,第二扇空间之门在高台正上方开启,门中寂静无声,但门内的凌髐蜭却正在心中默默念诵着一段咒语:“神龙飞天,威力无边!”刹那间,一条水晶龙在门内探出头来,一口衔了玉玺、天玑神石、天玥神螺三样宝物便缩回空间之门中,两扇空间之门一闪消失。

  倘有三界法术高手在场,必会感慨,能隔着空间利用空间之门使法术到达另一空间的人在三界也极为少见。但凌髐蜭此举明显触动了高台上的机关,一时间暗器全部射出,铺天盖地,赌气盒打开,红、黄、绿以及无色四种毒气弥漫了整个宝库。机关没有思维,它们可不管真正的触发者走了没有。

  宝库中“叮”“当”的暗器碰到墙壁之声立刻惊动了守门和巡逻的卫兵,这些卫兵情知有失,相互一使眼色便破门而入,但第一批进入者随即遭了殃,不断射出的、漫天乱飞的暗器将他们当成了活靶子,几个侥幸躲过暗器者也被毒气熏得呜呼哀哉。

  “不行!敌人实力太强,我们冲不进去啊!”外面的天宫兵谁也不敢再向里冲,倒是里面的毒气,肆无忌惮地“冲”了出来,天宫兵平时没少用这种东西,知道厉害,一见吓得四散奔逃。

  “有贼人闯入了宝库!快!快去抓贼!”整个天宫被闹得鸡飞狗跳,早有人将情况报告给天帝,天帝闻之拍案而起:“胆子不小!竟敢闯入天宫盗宝!来人!调齐十万天兵,围住宝库,务必捉住此贼!”

  “是!”负责传令的纠察灵官立刻领令而去,天宫调兵的速度不慢,不久十万天兵便浩浩荡荡地开赴天帝宝库,将后者围了个水泄不通。

  此时暗器均已发射完,只有毒气还未散尽,一队平时专管毒气的天宫兵带了解药进入宝库,手持钢刀,全神戒备,准备捉拿贼人。

  一片如茵的绿草上,粉衣的凌髐蜭正疲倦地休息,她毕竟伤得太重了,“空间幻术”的使用已经伤及到了她的元神,不过在这荒郊野外她也太显眼了,粉装玉砌,皎如日星。

  不料,一双温柔的手在身后抱住了她。

  凌髐蜭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发现血沉槥正把头靠在她的背上。

  “小槥,你怎么来了?”凌髐蜭回身将血沉槥抱在怀里,惊奇地望着这个自己一生最爱的人。

  “你以为我真的睡着了吗?”血沉槥倒在她怀里,“我伏在你床边休息一会,你就从床上跳下来跑出了魔界。我本想阻止你,可你的速度太快了,我只好尾随你来到这里,你却又突然不见了,我只好在这里等。你怎么那么快啊!要不是你伤得太重,我想我是追不上你的。你怎么了?想出来散心的话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我又不是不让。”

  凌髐蜭看着血沉槥美丽的容颜,轻轻地说:“有你在我身边,我能有什么不开心的,还非要去散心不可?我是去取回你父亲的大印和那两样宝贝。”她说着在血沉槥惊讶的目光中取出玉玺、天玑神石、天玥神螺三样宝贝交给血沉槥,“我是在天帝的宝库中找到它们的。”

  “你怎么到天帝宝库的?”血沉槥简直无法相信。

  “用‘空间幻术’啊!我从小时候就看父亲的‘天宫地理图’,后来又去盘古陵,对天宫的地形早就熟了。”凌髐蜭颇为自豪地说。

  血沉槥眨眨眼,“去盘古陵?对了,你为什么去盘古陵,还搅了蟠桃会?”

  “这是父亲的意思,他说,这是为了三界安宁,平衡天帝的力量。”凌髐蜭回答,淡淡的愁思笼罩在她惊艳的脸上,“小槥,我……我想你应该先回魔界,然后……我会去找你。”

  血沉槥搂住凌髐蜭的腰,“又想做什么可能惹我生气的事了吧?”

  “我……”凌髐蜭低下头。血沉槥好聪明,竟一下子猜到了她的心思。

  “你想做什么?”血沉槥望着她。

  “我想回家,我想爷爷和父亲了。”在三界,凌髐蜭是公认的出将入相的人才,但想起家来却像一个孩子。

  血沉槥心下一沉,“可是,他们会让你回来吗?”

  “一定会的,就算我父亲不允许,我爷爷也会坚持的,父亲从来都是听爷爷的。”凌髐蜭颇为自信。

  “可是,你明不明白,薛岽是打不过薛孽的。最新的三界法术排行榜我看过,薛孽排在第五,而薛岽仅比蓝啸烟靠前三位,他们的实力不成正比!”血沉槥不理会凌髐蜭的话。

  “父亲从来只会和爷爷打嘴架,气极了只会喊爷爷‘冬烘先生’、‘老顽固’,再气极了离家出走,他们从来没动过手。况且我父亲好歹曾是蓝宇国人,我想他是不会过于迂腐的。”凌髐蜭对一切信心满满。

  血沉槥忍不住在心中长叹,薛孽有一个座右铭,他自己时时提起:天下女人没一个好东西,对女人我已彻底死心。要让他乖乖放凌髐蜭回来,还不得等到驴长犄角牛打滚?

  “小槥,你就答应我好不好?我保证尽快回来。”凌髐蜭拉着血沉槥的手恳求道。

  血沉槥无奈,只得回答:“好,不过,你可不能一去不回。”

  “我哪有那么傻,抛下我可爱的小槥不管。”凌髐蜭眨着眼,这句话倒把血沉槥逗笑了。
外传卷:前世 154.神人
  遥记在空闲时间到下界去转转,美其名曰:收集情报。其实是以玩为主的,北君过于明智,所以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遥记游走于街市,又拐入了一条小小巷。小巷的不远处有四五个老人正坐在一处津津有味地谈论着一位三界的“神人”,遥记装作等人的样子,顺便听几句,这几个老人显然没有注意到他,心思全在自己的话题上。

  “此人在三界尚算小有名气,专职拆散痴男怨女,号称王母在世法海重生,各界情侣避之如寇仇,相传当年天帝的孙女七仙女下界与凡人董永私定终身,被天兵天将捉回,七仙女又哭又闹,寻死觅活,说什么也要和董永在一起,全天宫上下没办法,请来云宫的北君也束手无策,多亏巨灵神消息灵通,把他请了来,弄了不到一个时辰,硬是‘妙手回春’,七仙女老老实实当起了神仙,再问董永,一脸茫然,有好事者将她之前的事说予她听,她听完竟哈哈大笑:‘我虽神人,亦非圣贤,之前的错事,提它作甚,我以后必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把她与董永的孩子抱过来予她看,她只瞥了一眼,‘这种孽障,留予父王、母后、祖父皇处置吧!’将天帝一家乐得合不拢嘴。”第一个老人说。

  “也不知出了什么怪事,不几日,天帝的女儿瑶姬又思凡下界爱上了一个凡人,这次天宫有了经验,径直把他请了来,这回两个时辰没到,这位公主便对凡情再无一点兴趣,她的儿子杨戬也被这人‘顺手’治得服服帖帖,一心忠于天宫。自此这人在三界名声大盛。”第二个老人唏嘘。

  “神仙都能治,那凡人更是不在话下,什么至死不变的情侣,在他面前各个不堪一击,多少贞洁烈女,在他手下治得淫言荡语,压倒娼妓。三界之人不认识他的倒也罢了,认识他的见了他无不撒腿就跑,只因此人躲得起惹不起,不小心惹了他,叫你吃不了兜着走。相传有位做生意的中年人惹了他,不出一月遭足了殃,他夫人跟人跑了,他女儿养汉被邻人撞了个正着,一回家,竟发现他七十多岁的老娘也‘红杏出墙’了,这生意人无地自容,跳井自杀了。”第三个老人接着说。

  “说起婚姻,这人必张口‘父母之命’闭口‘媒妁之言’,左一句‘嫁鸡随鸡’右一句‘嫁狗随狗’,最后一句自我的‘睿语名言’结尾:‘父母给你找个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好算你的福气,不好就认命吧!’一谈起‘自由恋爱’他必暴跳如雷:‘无法无天了!我是没见着呢,否则见一对拆一对!’”第四个老人满脸异色,仿佛在讲鬼故事。

  “令人费解的是这样的人也受欢迎,而且还能凭这‘绝技’发财,谁家的少爷小姐违背礼教在婚姻大事上不从父母之命,把他请来,一定‘手到病除’。前年有个国家里有位姓周的府官,他的女儿被丞相的儿子看上了,丞相的儿子来提亲,府官答应了可这女儿宁死不从,说丞相的儿子吃喝嫖赌,浪荡公子一个,她已和一位读书人定了终身。府官大怒,将他请了来,不出一个时辰,那女儿已唯父命是从,嫁入了相府,更与丞相的儿子情投意合,府官因此升了官,对此人感激不尽。”第五个老人像将神话一样。

  “这人来无影,去无踪,但要找他却极为容易:站在庭院里把他的八辈祖宗骂个遍,他就来了,但前提是你要指名道姓。”第一个老人曼联不可思议地接过话题,“你说三界怎么出了这样的人?”

  “你说人家谈情说爱关他什么事了?他来横栏一杠子!牛郎织女,梁山伯祝英台一类的悲剧恐怕都跟他脱不了干系!”第二个老人拍着大腿,“你说他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让大家背后刮着脊梁骨骂他他就舒服了?”

  第三个老人连连摇手,“各位老哥小心点!别让他听着了。不然我们又该遭殃了!”

  “我们这穷乡僻壤的,他那种‘大人物’能来?”第一个老人不以为然。

  “这种人来无影去无踪的,那是裤裆里的跳蚤,哪儿不能钻啊!”第三个老人害怕道。

  遥记听着这些话,直摇头,心说这是谁啊,人缘混成这样,走上去随口问道:“几位老伯,你们在说谁呢?”

  “鸱枭啊!”第二个老人口快,“就是和薛孽臭名相当,狗彘不食的那个家伙!”

  遥记直摇头,鸱枭就是薛孽啊!怪不得他们说的事自己觉得曾经听过呢!天帝一家上了他的当,至今还耿耿于怀,怪自己当初眼瞎没认出他来。不过他也没给天帝什么亏吃,除了隐瞒身份,倒也帮天帝解决了问题。

  “打搅了。”遥记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对几位老人的谈话再无兴趣,便转身走出小巷。几位老人继续高谈阔论。遥记想到不远处的奇珍阁买些东西,便信步走了过去,不料刚踏上奇珍阁的台阶就听见小巷中一声惨叫,情知出事,他掉头跑了回去,刚一进入小巷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几位老人早已横尸在地,那情景真令人刿目怵心。

  凌髐蜭整理了一下衣衫,匆匆向家的方向走去,血沉槥看着这美丽的影子,狠下心来,拈弓搭箭,一箭射向凌髐蜭。

  “啊!”行走中的凌髐蜭毫无防备,向前摔倒了下去。血沉槥情知不好,飞也似地跑了过来,“凌儿,我……”

  “别过来!”凌髐蜭爬起来,抽出了腰间的水晶小剑绝令指着血沉槥。右手握住从胸口刺出的箭尖,硬生生将这支箭拔了下来,带出了一大股鲜血。

  “凌儿,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的箭法不准……”血沉槥的本意是让凌髐蜭失去行走的能力,可不知怎么变成了现在的这个局面,她又急又气,大哭了出来。

  看着血沉槥伤心的样子,凌髐蜭的心痛得快要裂开了,但更令她心痛的不是这个,而是血沉槥,这个她最爱的、想要托付一生的人却背叛了她,对她下黑手!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背叛我?”凌髐蜭的手在颤抖,心在颤抖,手中玲珑的水晶小剑绝令快掉在地上了。

  “因为……我不想失去你!”血沉槥哭着摇了摇头。看着凌髐蜭无力地倒在地上,她的心都快碎了,她奔上前一把抱住这柔弱的魅影,将凌髐蜭紧紧地抱在怀里。

  “听话,随我回魔界。”血沉槥稳定了一下情绪,把凌髐蜭抱起。凌髐蜭的身体好软,像一团棉絮。

  “小槥,你这是何苦?”凌髐蜭失血的脸上分明带了一丝欣慰,“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吧!”

  血沉槥用一双不相信的眼睛望着她。凌儿真的愿意主动跟她回魔界?但凌髐蜭早已用行动表明了一切,她敏捷地跳出血沉槥的怀抱,虽然她伤得极重,但动作依旧那么美。

  “走啊!”温柔地一拉血沉槥,凌髐蜭微笑着说。冰雪聪明的血沉槥立刻明白了,她跑上前在凌髐蜭面颊上轻轻一吻,凌髐蜭欺霜赛雪的脸立刻羞得通红,“小槥,你……”

  “走啦!”血沉槥笑着掩饰,二人欢欢喜喜地向前走去。

  冷不防身后一个冷冰冰、阴森森的声音响起:“都给我站住!”

  来者非别人,正是薛孽。

  “你这个老法海!”血沉槥愤怒地看着这个不可理喻的人,“你难道没听说过‘老而不死是为贼’吗?”

  薛孽一听此言,顿时怒从心起,“你骂谁是贼?”

  “骂你!这点自知之明没有吗?”血沉槥抬着头,很有理地说。

  不待血沉槥说完,薛孽的手心早已汇聚起一团黑光,一扬手打向血沉槥,“敢骂我是贼,我让你做鬼!”

  情知血沉槥不是薛孽的对手,凌髐蜭一把将血沉槥拉到自己身后,同时右手幻化出一道水晶光屏横推了出去,飞来的黑光打在水晶光屏上,一声脆响,二者双双破碎。

  “你……你为了这个小贱人,竟然,竟然……”薛孽险些背过气去,他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活像一头发威的狮子。

  “孽儿!你做什么呢?跟一只发急的公鸡似的。”在薛岽眼中,儿子又是另一番样子了。

  “父皇,你来得正好,看看你的皇孙,都成什么样子?”薛孽见父亲来了,反而觉得更有理了,“目无尊长,连父亲也打!再过几日,还不把我们家的祖宗三代都翻尸扬骨了?”

  “我不准任何人伤害我的小槥!”凌髐蜭顽强地与薛孽对视着,听话的她第一次表现得如此决绝,“小槥是我的!”

  “孽儿,你不是要我评理吗?你为父无状,髐儿打得好!”薛岽回答。

  话未说完血沉槥便鼓起掌来,“薛爷爷真棒!”

  薛孽气得直翻白眼,但苦于自己无理,只得退到一边去了。

  “哎哎哎,我说,抓错人了!你们抓我干什么?”蓝啸烟被两个卫兵拖着,连连叫屈。两个卫兵不管他,把他拖上天宫正殿就退了下去。

  “天帝神君,我冤枉啊!这两个毛头家伙无缘无故将我拖到此处,还请天帝秉公处理,为我申冤啊!”蓝啸烟大喊冤枉,“这两个家伙,简直目无王法,光天化日之下乱抓好人,这简直是不把天宫的金科玉律放在眼中啊!”

  “够了!”天帝实在不耐烦了。玉阶下的太上老君调整了一下姿势,这蓝啸烟真可以拿三界装傻排行榜的第一名了,天宫的卫兵哪有私自抓人的胆子,且私自抓人还送到天帝面前,这兵简直是头上长包、脑袋进水了。

  “是我叫他们带你来的!”明知他装傻,天帝也不得不同他费口舌,“我听巨灵神报告,说天宫宝库此次失窃仅丢了三样东西,正是你献的三样!你对此作何解释?”

  蓝啸烟“慌了”,道:“可不是我偷的,我要偷我干嘛献给您?”

  “先献以博取名利,后偷以保证无损失,这不是个万全之策吗?况且外人谁对天宫的地形与宝库中的机关如此熟悉?除了你我等几个人外谁还知道这三样宝贝在天宫宝库里?”天帝声色俱厉。

  “我英明神武的天宫圣帝啊!您想想,我是那种圭璋特达之人吗?要是我偷的,我岂能只偷这三样?反正您都发现了,我说什么也得把您的宝库连窝端吧?”蓝啸烟申辩道。
外传卷:前世 155.苍灵域
  天帝闻言大怒,“岂有此理!放肆!”

  蓝啸烟不敢再说了,倒是太上老君又问:“你说你没偷,那么案发时你在干什么?”

  “我一直在同计都星君谈论词曲。”蓝啸烟理直气壮。

  “计都星君,是这样吗?”天帝又开口了。

  “回天帝,此事属实。”计都星君说实话道。

  “天帝,即使如此此人也脱不了干系!”又一个神仙站了出来,蓝啸烟抬头一看,是九华帝君,九华帝君素来与麒麟不和,便也迁怒于蓝啸烟,“此人没偷,不代表他没指使他的同伙去偷,他的同伙偷了三样宝贝,触发了机关,吓跑了,因此没来得及偷别的东西!”

  “这不一定。”原属于麒麟一派的赤脚大仙站了出来,“天帝宝库的机关非同一般,成功偷了这三样宝贝却全身而退,这个人的法力真可以用‘可怕’来形容了,以这新神的实力,恐怕不可能有这么一个同伙吧?”

  就在众臣争得不可开交之际,一个士兵跑了进来:“报——启禀天帝神君,北君神帝有加急文书送到,请天帝神君过目。”

  太监走下去,在士兵手中拿过文书,呈给天帝,天帝接过,打开。

  天帝神君:

  “九天”将成,劳天帝移驾苍灵域,助小皇一臂之力。

  北君

  天帝看了一眼众神,“别吵了!把这新神押到偏殿我亲自审讯。退朝!”

  众神山呼而退。

  偏殿。

  蓝啸烟被押上来时依旧大喊冤枉。

  天帝走到他面前,“你到底清不清白只有你自己的行动可以证实。‘九天’神阵即将开启,你速去苍灵域,若表现好的话,我不但相信你没偷,还要重重赏你。”

  “谢天帝神君。”蓝啸烟喜不自胜,匆匆行了一个礼。径直赶往了苍灵域。

  苍灵域正是凌髐蜭刚才休息的地方,蓝啸烟在奔向此处的途中又收到了北君的另一封文书。而此时的苍灵域中的凌髐蜭等人竟对危险的迫近一无所知。

  薛岽握住凌髐蜭的手,将它交到血沉槥手中,郑重地道:“沉槥公主,我们家的无价之宝就交给你了。以后,你可不能欺负她啊。”

  “薛爷爷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凌儿的。”血沉槥认真地说。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忽然间两道光扎于地下,化成两个似僧非僧、似道非道的人,正是燃灯、接引二和尚。

  “我说,你们肉麻不肉麻,把二位大师都弄得目不敢视了!”来者是十大阎君中排名第三的宋帝王,他是天帝的手下,但消息灵通,此次也要背着天帝捡便宜。

  北君的重臣蓝真随后也赶来了,接着到的是易了容的、凌髐蜭和血沉槥等人早已不认识的蓝啸烟,最后到的是菩提祖师的弟子道广成,属于人界。

  “薛孽!你祸乱三界,违逆人伦,神佛不佑,猪狗不如!如今便是你的死期!速速投降,饶你狗命,若再执迷不悟,悔之晚矣!”道广成义正词严,对薛孽戟指怒目。

  薛孽对他冷眼相向,“你最好看看周围人用什么目光看你。装好人都不会装,还假清高什么?”

  道广成闻此言气得七窍生烟,“薛贼!你既然如此不知悔改就休怪我们不发慈悲了!”相比于众人,这道广成还是显得幼稚且急于表现自己,他身形一晃,抽出弯刀第一个向薛孽发动了进攻。

  他这一动,其余众人纷纷行动起来,蓝真与蓝啸烟围攻薛岽,宋帝王则去帮助道广成,燃灯、接引二僧对付凌髐蜭、血沉槥。

  以蓝真六人的能力,不用说对付四人,就是仅仅对付凌髐蜭、薛孽中的其中一人也相当成问题。因此蓝真仅仅攻了两招便向同伙一挥手,其余五人会意,蓝啸烟猛攻三招,逼退薛岽数步,他与蓝真化作一深一浅两道蓝光径直飞抵凌髐蜭后方,与前方的宋帝王、道广成、薛孽三人对凌髐蜭和血沉槥形成夹击之势,燃灯、接引二僧早已招架不住,此时勉强跳开,分别退到凌髐蜭与血沉槥的左方和右方,初步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乾坤不移,天地永存,九天至星,万古之尊!”蓝真虔诚地望着轻灵的天空,念动了第一句咒语。刹那间一道金光直冲天际,宛如一把纯金的神刃划破湛蓝的苍穹。一道又出现的浅黄色的光线在一刹那间点亮了平淡的午后,草木青翠,配上这明亮的黄光,使得整个苍灵域充满了盛夏特有的使人迷醉的气息。

  浅黄色光线如一条黄绳,游移着,速度不快也不慢地经过蓝真、蓝啸烟、燃灯、薛孽、宋帝王、道广成、接引七个人身畔,待转回蓝真身畔时已经形成了一个围住七个人的浅黄光圈。

  薛孽一惊,继而目光中闪过一丝明了,停止了同宋帝王、道广成二人的打斗。蓝啸烟此时念起了咒语:“轩辕盘古,衣被苍生,幻影若我,我若幻影!”他的身体一分为二,分别占据了正北和东北两个方位。

  忽然间,那道冲上天的金光竟又返回,在蓝真七人上方旋转了一圈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星系,天空渐渐转为了阴沉,一道霹雳划过天穹,仿佛要下雨了。

  “开!”蓝真双手做了个奇怪的动作,“天雷惊艳,神光四方!”

  星系图一震,仿佛受到了什么极为巨大的外力,整个图形晃动不已。凌髐蜭和血沉槥好奇地看着出现在自己头上的怪异图形。浓浓的黄光、金光在各个“星”之间流转,不觉间,时间已由黄昏到了月上中天。

  蓝真心静如水,他抬眼看了一眼天空,向着自己的同党们一点头,六人一起捻诀施法,“何随逝水东流去,遥望乡关时已深,‘九天’轮回月中转,飞花轻飘在乾坤。”六道不同颜色的光从六人手上飞出,由六个方向进入星系图中,星系图的金、黄二光顿时变亮数倍,各“星”旋转加快,两颗最大的星竟变换轨道,掉头向对方冲去。

  这后果可想而知,两星“砰”地撞在了一起,相碰处溅起一道耀眼的白光,两颗星的核心处似有烧红的铁水欲喷薄而出,瞬间出现了几道裂纹,裂缝处红光溢出,分外耀眼。裂纹迅速扩大,又一声巨响,两颗星炸为了碎片,碎片由于在爆炸时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力,无一不飞了出去。

  在两颗星炸为碎片的同时,一个五彩缤纷的星云图案在炸开的地方出现,星系图中所有的星由浅灰或红色均变为了蓝色,众所周知蓝色星比红色、白色的星都要热,这表明整个星系已经准备好吸收大量的能量了。

  星云渐渐变亮,八团不同颜色的光分别从这美丽的星云上飞出,罩住了蓝真、蓝啸烟和他的化身、燃灯、薛孽、宋帝王、道广成、接引,将他们体内的法力不断地吸入星系图中,在星云下方,一道金色光柱直冲下来,目标是凌髐蜭和血沉槥。

  “不好!”凌髐蜭反应最快,她快速地一挥手,一道透明光线瞬间出现,将金光拦截在半空,“小槥,这里危险,我立刻送你离开!”

  “既然危险,我就不该丢下你一个人不管!”血沉槥坚定地说,“我答应过薛爷爷,要好好保护你的。”

  “可是,小槥,我不希望你有危险,真的。”凌髐蜭抚摸着血沉槥那艳丽的脸,“我不在乎我怎么样,我只希望你能平安。”看了一眼站在八个人之外插不上手的薛岽,凌髐蜭大喊:“爷爷,帮我保护好小槥!”话毕右手横扫而出,在实力较弱的道广成和接引之间打出一道水晶光线,反手将血沉槥在薛孽与宋帝王之间的空隙中推了出去。那道金光压倒了水晶光线冲下来,凌髐蜭被淹没在金光中,七个人的法力都注入了她的体内。

  薛岽立刻上前接住血沉槥,二人后退数步,远离了大阵。

  这招“声东击西”叫蓝真恼羞成怒,眼见凌髐蜭在道广成与接引之间打出水晶光线,他拦截的重点全放在了那里,谁料正中了凌髐蜭的计策,他忍不住大喝:“小小年纪就如此诡计多端,长大了还了得?”

  “不……我只是不想让你们伤害小槥!”凌髐蜭辩解道。

  薛孽一声冷笑,立刻对蓝真反唇相讥:“要是人人都如你小时候一般弱智,人类岂不早绝了种?我们髐蜭是为了弥补你等的先天缺陷以及为人类做的负面贡献,还望你能谅解。”

  薛孽骂人不带脏字,可把蓝真气得够呛,后者心中暗想:不用你得意,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得意多久?”万没料到薛孽的读心术厉害无比,任何防御保护层均可毫不费力地越过,蓝真的心理活动被薛孽窃听了个一清二楚,“那你就看看我还能得意多久吧!”

  蓝真大惊,目瞪口呆地看着薛孽。薛孽神色自若,见七人已将大部分法力输给凌髐蜭,他一声令下:“髐蜭,第十层!”

  似乎之前已受到过多次训练,凌髐蜭对薛孽的命令有一种条件反射式的敏感,在听见薛孽喊声的一瞬,凌髐蜭双手捻诀,朗朗念起:“轮回千载,我恨依然;

  时过境迁,我怨未变;

  此怨不消,此恨不灭;

  以我仇恨,灭地毁天。”

  水晶小剑绝令自动飞到凌髐蜭手中,一股温暖的气流席卷了在场的十个人,温度渐渐上升,升到一个凉爽又怡人的状态后停了下来,暖暖的粉色光轻盈流淌,把大阵淹没于一片粉色之中,使这一切成为了一场粉红的梦。

  “这是不……不是!”蓝真失声叫了出来。

  凭着多年的经验,蓝真一眼就认出,这法术是旷绝三界的不灭剑诀,但是——不对!

  不灭剑诀之所以得名不灭,是因为施法术之人把自己强大的仇恨与自己的鲜血混合在一起加到法术上,即使杀了施法者,把他打得魂飞魄散,这强大的恨意和施法者关于仇恨的记忆依然可以依托法术被完好保存且永远不会灭亡,只是在三界游荡。一旦有人使用了与不灭剑诀配套的逐魂符咒,这些恨的强大力量便会向这个使用逐魂符咒的人靠拢,进入其法术之内,使他法术的力量猛增数百倍。不灭剑诀的真谛其实就是恨不灭。当然,如果一个练成不灭剑诀的人心中完全是恨而没有其它的东西,那么他就三界无敌了,即使对手法力比他高数倍也奈何不了他,因为对手的袭击对他完全造不成伤害。
外传卷:前世 156.疯子
  但是,眼前这清秀女孩所使的法术与不灭剑诀有太多的不同:

  身为一门血腥的法术,不灭剑诀施展出来时所呈现的法术光芒不是黑色便是血红,哪里来的如此温暖甜腻的浅粉色?还有,不灭剑诀既然以恨为载体,注定是冷酷的,在施展时,周围的温度也会随之下降到一个可怕的程度,不会法术和法力低微的人立刻就会被活活冻死。但是,眼前这女孩使用的法术非但未使周围温度降低,反而使它达到了一个极为宜人的状态,让人好不舒服。更重要的是,练成不灭剑诀的人,因为体内恨意太大,在施展这种法术时会赛过疯狂的禽兽,完全丧失人的本性,他的脸会变成一个血红的骷髅,周围有一大群小骷髅呓语,那情景极为恐怖……可是这些可怕的景象,没有一个出现在这女孩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判断错了?

  但他很快就发现对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凌髐蜭的这个怪异法术攻击的目标是大阵,因而大阵已无法向她体内再输入法力,不得不停止运转。

  也就是说,凌髐蜭中途收阵了!

  蓝真心下一沉,但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星系图上便发生了数次剧烈的爆炸,冲击波、气浪如水般漫开,将阵中除凌髐蜭之外的人纷纷推开。七人输入凌髐蜭体内的法力无法收回,各个重伤。蓝啸烟因为占了两个位置,伤得最重,已无力自控,在被气浪推出的一瞬间惨叫一声,一个不小心掉入了身边的万丈深渊,摔了个粉身碎骨。

  薛孽实力最强,伤得也最轻,但刚才的巨大冲击波、强大气浪却毁了他的伪装,把他打回了原形,由老乞丐变为了英俊的少年王侯。

  “凌儿,你没事吧?”血沉槥挣脱了薛岽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凌髐蜭。

  凌髐蜭微笑着摇头,“没事啊!好奇怪,以前的伤全好了,我的法力似乎还增长了不少呢!”

  薛岽也把薛孽扶了起来,薛孽擦干净嘴角的残血,手中透明的水晶扇子一甩而开,“父皇,这五个人我们如何处置?”

  燃灯、接引、蓝真、道广成、宋帝王五人均被气浪与冲击波推翻在地,动弹不得,见此情景,最没骨气的宋帝王忙道:“我说,凄鸷太子,我们就是天帝与北君手下几个跑穷腿的,他们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你我二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您……大人有大量,就饶我一条狗命吧!”

  道广成则显得大义凌然,“薛孽!落到你手里,要杀就杀,皱一皱眉头老子就不算好汉!”

  蓝真垂头丧气,彻底承认自己失败了。而燃灯、接引二人则互使眼色,自不量力地计划着逃跑。

  “说!是谁想的‘九天’这个主意?”薛孽用扇子指着宋帝王。

  “北君想的,后来又联络天帝,可不关我的事啊!”宋帝王一心求饶。

  薛孽收回扇子,“你们这样的阴险小人不除,恐怕也太对不住我自己了,因为你们的阴险程度快达到我的一半了,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抢了我的名次。”

  宋帝王:“……”

  薛岽见儿子又要大开杀戒,劝道:“算了,他们几个无名小卒,杀也无用。不如放了他们,让他们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薛孽看了一眼五人,“既然我父皇为你们求情,我就饶了你们,都滚吧!”

  五人如闻大赦,但却一动不动。为何?只因全身无力,只能说话却连动也不能动,更遑论滚了。

  “这……凄鸷太子,我们能等一会儿再滚吗?”宋帝王小心翼翼地问。

  薛孽哭笑不得,但就是这个表情险些把所有人都看呆了,真是邪魅啊!就在众人呆愣间薛孽早已一挥手,五道铅灰色光分别注入了五个人的体内,五人瞬间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好了,现在都滚吧!”薛孽摆摆手,强压下那一口涌上来的鲜血,“都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谢凄鸷太子。”五人连滚带爬地跑向了五个不同的方向,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尤其是宋帝王,他断了一条腿,只好手脚并用,当起了“三条腿的蛤蟆”。

  血沉槥看着五个人的背影笑个不停,五人哪里顾得及这些,在他们五个心中逃命才是最重要的事。

  见五人跑远了,血沉槥把目光转到了薛岽、薛孽父子身上,忍不住叹道:“你父亲这么潇洒啊!那怪你这么漂亮!”

  薛孽不大喜欢这话,大概是他听骂人的话听惯了,急于想变回原来的样子,不料一用法力,伤势又发作,勉强压下的那口鲜血几乎再也压不住,他只得罢了,转身躲到父亲身后。

  “凌儿,我们回魔界吧!”血沉槥这回很得意薛孽竟怕她了,看他还敢不敢阻碍她和凌儿!

  “好。”凌髐蜭乖乖地点点头。

  血沉槥把目光转向薛岽处,“薛爷爷,我们走了!”

  “一路小心!”薛岽向孙女和血沉槥摆摆手,看着二人并化一道粉光飞向了远方。

  “你父亲也真是的,本来长得那么英俊,为什么非要变成那种让人看不起的样子?”血沉槥一边飞一边问凌髐蜭。

  “说实话,他现在的样子我也没见过几次。他只有在参加三界宴会或者在出席早朝和接见朝臣的时候才会用这个样子。”凌髐蜭答道,“大概是他太难受了,以此发泄吧!”

  “真搞不懂他。”血沉槥摇头。

  “不过他这次好像伤得很重,连变化也费力气了,都是我不好。”凌髐蜭低下了头,“不过他会‘不灭剑诀’,应该恢复得很快,两三天就会没事的。”

  “那你还为他担心什么?”血沉槥安慰道,“他是薛国太子,又有你爷爷福寿帝照顾、保护,想有事都难。”

  “也是啊。”凌髐蜭认为血沉槥的话很有道理,专心同血沉槥一起向前飞去。

  北君正悠然批阅奏章,遥记匆匆闯了进来,门口的侍卫想拦也拦不住。

  “参见皇上!”听遥记的声音仿佛是云宫已大难临头了。

  “何事如此失态?”北君不温不火,不慌不忙。

  “‘九天’神阵失败,凌髐蜭中途收阵,致使我方七人中六人重伤,那蓝啸烟最惨,当场毙命。”遥记语气沉重。

  北君停下手中的笔,“谁让他贪得无厌,自己非要吃里扒外占两个位置?剔蝎撩蜂,膏火自煎。”

  “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遥记已经没有时间关心其他了,“我们的计划全部失败,万一薛孽一急眼,亲手杀了那小孩,我们……”

  北君把笔放下,“你是怕薛孽见我们觊觎那小孩的法力,会狗急跳墙?”

  遥记急得不行,“他一定会的!到时候他第一个要灭的不是天宫就是云宫!请北君神帝快想个办法啊!”

  北君慢条斯理地说:“办法我早就想好了。”

  遥记抬头,眼中充满了渴望。

  “我根本就没想让‘九天’成功。”北君一语石破天惊,“你当那薛孽是傻子?他好歹也是三界法术、文才双榜的前十名,三界各国君主都想得到的超世之才。你都知道‘九天’阵法,他会不知道?他必会一眼认出这阵法,从而指挥凌髐蜭提前收阵。”

  遥记如坠云雾,“那北君是想……”

  “你身为万执灵的关门弟子,不记得他对你说过什么关于‘九天’阵法的《执灵册》上没记载的东西吗?”北君看着遥记。

  遥记沉思片刻,“师父说,‘九天’的另一个作用是把已练成的法术锁定、转移和对未知领域的法力的开掘和连接,前者是将重要法术与元神结合,使任何人都无法抢去,后者是利用自身法力结合未知领域的法力将其控制在自己的元神之中,而且这种效果只要开启‘九天’阵法无论成功与否都能收到。当时师父说这种境界没几个人能练成,而且他也没练成,就没写。”

  “灵儿是我教出来的,他练不成我还练不成?”北君颇为自信。

  遥记喜出望外,“原来北君神帝是想把‘不灭剑诀’第十层与凌髐蜭的元神结合,借此救她的性命。”

  “抱歉,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北君对遥记的简单头脑报以一笑,“我不仅用‘九天’将凌髐蜭与‘不灭剑诀’第十层合为一体,而且,我还将凌髐蜭体内的法力与魔界龙脉结合在了一起。”

  遥记情知不妙,惶恐地等着北君说下去。

  北君换了个姿势,“这样,魔界龙脉的法力就会源源不断地流向凌髐蜭,直至其法力完全枯竭,到那时魔界龙脉没有了法力,就控制不了魔界的平衡,魔界就会天塌地陷,彻底覆灭。”

  遥记直视北君,已不知是什么表情。

  “而阻止这一切的唯一办法,就是杀了凌髐蜭。现在杀她,她体内的法力已被固定,不会流到薛孽体内,而且可以有效防止夜长梦多,让薛孽彻底死了这条心。”北君越发得意。

  遥记木然地点了点头,“可谁去杀凌髐蜭?您或天帝吗?”

  “用不着我们动手。”北君摆摆手,“那血璎不是傻子,他不可能坐任事情发展而不去芟夷大难。”

  “可……凌髐蜭是他女儿血沉槥最爱的人啊!”遥记的心在颤抖。

  “所以这出戏才有意思啊!”北君饶有兴味,“要么杀了自己最爱的人,要么让自己的国家覆灭,血沉槥的这个决定很有分量啊!这也正是这出戏的最精彩的看点之一!哎,真不知血沉槥会难过成什么样。”

  遥记黄脸发红,红脸发青,青脸又发白,几乎不假思索地怒吼出了这样一句话:“你……你这个疯子!”
外传卷:前世 157.绝决之令
  魔界偏殿。

  凌髐蜭和血沉槥做疲惫地在床上,脉脉无语。

  “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这次是凌髐蜭打破了沉默,“这一生,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

  血沉槥靠在她怀里,二人紧紧拥抱着。

  “公主!”一个魔界士兵打破了这甜美的气氛,“圣君要见你。”

  血沉槥放开凌髐蜭,“我去一下。”凌髐蜭微笑着点点头。

  魔界正殿。

  血璎面色沉郁,血沉槥的到来反而加重了这沉郁。

  “父皇,你怎么了?”血沉槥不明所以。

  面对独生女儿的询问,血璎没有回答,良久神色复杂地问:“小槥,如果我因为魔界的百姓而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不会原谅我?”

  凭直觉,血沉槥知道这并非血璎的一时冲动之语,它带着深思熟虑后的一种决绝。

  “父皇你在说什么?”血沉槥不懂。

  “会,还是不会?”血璎追问。

  “这……父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血沉槥有些手足无措。

  “回答我的问题!”血璎从未对女儿这样嚷过,这是第一次。

  血沉槥一点也没有害怕,镇定地回答:“如果你是为了魔界百姓,那么,无论你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都会原谅你。”

  “好。”血璎声音颤抖,“我必须杀了凌髐蜭。”

  “什么?”血沉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皇你在说什么?”

  血璎声音颤抖着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短短的一句话,他却哽住了两次。

  “为什么?”血沉槥听懂了,彻底听懂了又彻底不懂了,“父皇,你疯了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凌儿是我最爱的人!没有她我活不下去的!你为什么要杀她?”

  血璎说不出话来,女儿,我正是因为知道髐蜭在你心中的地位才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真相。以前,我是想利用髐蜭,利用她的实力控制三界。可是,我竟未能料到会有今天。

  或许,当初,是我不该疏忽大意让云宫狗劫走你,因为没有这件事,你也就不会爱上凌髐蜭,你们也不会有如今!

  “父皇!你回答我!为什么?”血沉槥死死抓住血璎,拼命摇晃着他。

  血璎的脸色太不好了,以至于使人怀疑他与僵尸的亲缘关系,但他自己已经注意不到这些了,面对血沉槥的追问,他万般无奈地道出了实情。

  血沉槥听完,如木雕泥塑一般立在那里,良久不动。

  “我也是刚刚才得知一切,”血璎接着说,每一句话都很费力,仿佛有人割伤了他的舌头,“一回到魔界,看管魔界龙脉的卫士就报告给我龙脉不正常的消息,我去看了一下,结果发现龙脉中的法力正在大量流失。我百思不得其解,动用法术探测龙脉中法力的去向,发现它们竟然全都流向了髐蜭,我猛地就想起你爷爷告诉我的一个所有法术书上都未记载的关于‘九天’神阵的传说……”

  “不要说了!”血沉槥“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不,你现在必须做个决定!”血璎这一次没有理会女儿的痛苦,“是保护魔界,还是保护你最心爱的人。”

  血沉槥泣不成声。

  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竟要她做这种选择,这种决定?

  她与凌髐蜭风风雨雨走到现在,谈何容易?

  “小槥!”血璎一把抓住女儿的肩膀,“你现在可不能儿女情长!你别忘了,将来魔界可是要交到你手里的,你必须为它的前途着想!”

  “父皇,我求求你,给我时间,给我时间好吗?”血沉槥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奋力挣脱了血璎,捂着双耳坐在桌旁的地上,“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见血沉槥实在太难过了,血璎心软了,“好,你自己静一静。”

  血沉槥木偶一样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不想去思考,她也不敢去思考,她害怕思考。

  只有沙漏中的流沙记录着时间的流逝,血沉槥坐在那里,什么也不敢想。

  猛然间,她愤怒地冲向屋外。深秋,寒意盎然的天空和一片萧瑟的大地呈现一种古远、空旷而又悲凉的色调,哀风席卷着枯枝落叶在这苍茫灰暗的天地间久久盘旋,如冤魂一般号哭着不肯消散。

  转过头,血沉槥发现血璎正站在她身后看着她。

  他一定是来问她考虑好了没有。

  做了怎样的决定。

  可是,还能怎么考虑,还能如何决定?

  萧瑟的秋风中,血沉槥向血璎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

  只好,芟夷大难。

  “还是我去吧!”血璎不敢看女儿的脸。

  风中传来血沉槥细丝一样但冰冷到极点的声音:“这件事,你做不到,能做到的,唯我而已。”

  谁都杀不了三界第一的人,除非她自己不反抗。

  血璎无言地递给女儿一冰水晶匕首,上有剧毒。

  偏殿。

  凌髐蜭等了血沉槥很久,才见到血沉槥步履缓慢,双目红肿地走了进来。

  “小槥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去找他评理!”凌髐蜭见血沉槥这副样子,吓坏了。

  “没什么。”血沉槥把凌髐蜭拉回来,“你怎么像个小孩子,永远也长不大呢?好像什么也不懂似的。”

  凌髐蜭愣了一下,笑着说:“其实我长大了,看到的东西和想象的那么不一样。我只想在心里保留那么一点点美好的东西,干净而透明,让我觉得其实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像天空一样,蓝蓝的……”

  “像天空一样,蓝蓝的?那该多美啊!”血沉槥微叹。她静静地把凌髐蜭抱到床上,解开凌髐蜭美丽的衣衫。

  纵殢雨尤云,颠倒衣裳,这也该是最后一次了吧?怜我怜卿,生则同衾,死则同穴,又能如何呢?迎风待月,桑间濮上,也不过如今的结局。

  疯狂过后,看着凌髐蜭娇弱的样子,血沉槥怎么也不敢想接下来的事,更不必说去做。

  可是,不做,又怎么可以,魔界的百姓又该怎么办?

  血沉槥闭上双眼,在凌髐蜭雪白的胸膛上深深地插下了那柄水晶匕首,然后一把将这柔影抱在了怀里。

  鲜血顺着血沉槥的手臂滑落下来,她泪眼模糊地看着怀中那张惊世绝艳的脸。

  凌髐蜭也就那样看着她,委屈地看着她。

  血沉槥小心翼翼地为凌髐蜭系好衣带,将那柄匕首连同那触目惊心的伤口裹在粉红的衣衫中。她不想让这类东西破坏凌髐蜭的美,更不愿看到自己的罪恶。

  “小槥,我好难受,你要杀了我吗?”凌髐蜭像只受伤的小鸟,一直往血沉槥怀里缩。

  叫自己如何向她解释?又如何将那些残酷的实施呈现给她呢?血沉槥此时只有紧紧搂着凌髐蜭流泪。

  “小槥,你怎么了?我……我多次救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凌髐蜭断断续续地说,澄澈的眼眸中满是委屈的泪,“我好难受啊!”

  血沉槥轻轻地抚摸着这张靡颜细理的脸,“我这样对你,你恨我吗?”

  凌髐蜭轻轻摇了摇头,“我还是爱你。”

  我爱你,小槥,这变不了,纵然你要夺走我的生命。

  “对不起!”血沉槥哭着把凌髐蜭的头贴在自己的胸膛上,“你必须死,否则魔界的百姓就会有生命危险。”

  凌髐蜭愣了一下,随即柔和地一笑,“我明白了,是我太大意了,我该……料到的。小槥,事到如今,我……支持你。将来,你会是个好圣君的。”

  “不!”血沉槥拼命地摇头,“没有你,就是当三界圣主,又有什么意义?”

  “小槥……有你这句话,我……死而无憾。”凌髐蜭安心地倒在血沉槥怀里。

  “凌儿,你不能死,你死了我该怎么办?”血沉槥哭得更厉害了。

  “我还有来生啊!小槥,你……愿意等我吗?”凌髐蜭倒是很乐观,尽管她的生命已然所剩无几。

  “就算是一万年我也等你!”血沉槥坚定地说。

  “我才不会傻到……一万年以后才去找我的美人儿,我可……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凌髐蜭调侃,说完她浅浅地笑了。

  “你都什么样了还有心开玩笑!”血沉槥擦着泪水嗔怪道。

  “小槥,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凌髐蜭失去了血色的脸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色。

  “你说,无论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血沉槥郑重地说。

  “那……你能……最后吻我一下吗?”竟是如此的一个要求,血沉槥笑了又哭了,她轻轻地靠近凌髐蜭,迎着凌髐蜭那秋波般柔媚的目光,在那娇艳的红唇上,轻柔地吻了下去。

  一如一百年后,纵时过境迁,我爱不变。

  三天后。

  凌髐蜭的尸体被放入水晶棺材里,尸体上面撒满了浅粉红色的玫瑰花瓣。

  血沉槥站在棺材前,抚摸着凌髐蜭那已经冰冷,却依旧微笑着的脸。

  这容颜依旧那样美。

  “我等你。”血沉槥淡淡地微笑着,将凌髐蜭尸体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你不要失约。”
外传卷:前世 158.永恒的绝望
  幻影神镜的镜面模糊了,似乎又要进行下一个故事,却被蓝溯猛然扑了上去,一把抓住了镜柄。

  “够了!别看了!你们还想再看几次悲剧?”蓝溯哭喊道,泪水混杂着血水在他的脸上流下来,他整个人仿佛一尊恶魔的雕塑。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风文笑神色木然,“瑰夜仙子,皇上欠你的不假,可你不该这样凶狠地报复。”

  “报复?”蓝溯早已被刺激得神志不清,“算了吧!什么报复,说不定一开始就是她和北君设的圈套!否则那有那么巧,她被贬为游魂了北君居然能再次启用她!”

  “北君本来已经遗忘了瑰夜了。”遥记苦涩地一笑,“可是阴差阳错地,瑰夜竟又出现在了髐蜭的生命里。北君一直在关注髐蜭,所以,当他发现髐蜭爱上了瑰夜时立刻派我与瑰夜重新联络,并答应她只要她可以帮助云宫实施计划,事成之日北君不但可免除她的旧罪,还会破格提拔她为上仙。”

  “上仙?毁掉一对两世恋人而换取上仙的地位?哼哼,瑰夜,你不比我的前世差。”蓝溯在笑,却比哭更难看,比疯更骇人。

  瑰夜静默地看着远方,双眼微闭,好不让人看到她眼中的泪。

  “可是,那四幅画呢?”乐晓嘿忽然想起了刚进入圣界时隧道中的画,“四颗星星的那幅已经真相大白,其它三幅是怎么回事?”

  “那是北君的预言,没想到一语成谶。第一幅画的橡树即指髐蜭,木棉即指血沉槥,孔雀即指紫坽甝,白兔即指瑰夜,巨熊即指紫瞐,飞虎即指徦珵瑧。北君以这一幅图预言了髐蜭的爱情,以各种动物及其不同行为预言了髐蜭生命中遇到的五个人及每个人对她的态度。孔雀停在树上树却无意,一心追求南面的木棉,白兔看热闹,巨熊对橡树因爱生恨,以致去啃树,而深爱橡树的飞虎却不允许这一行为,但飞虎也别想得到橡树的爱。”遥记的情绪还算平静,“第二幅是预言髐蜭与沉槥的,它虽是一幅算术用图,却预示着一个道理:髐蜭和沉槥再努力,也不可能达到横轴——她们梦想的圆满结局,因为那在定理上是不可能的。”

  “胡言乱语!定理也是人创的!”蓝溯大喊了出来,“没有不可能,没有不可以!”

  “或许你说得对。”遥记竟没有与蓝溯争辩,“第三幅画的是一幅算命图,北君闲来无事曾去过一次圣界,将第四、第二幅画复制并做了注释作为礼物送给了一言堂和随心阁,因为这是他为三界至人转世做的预言,对他的纪念意义很大,他也希望别人分享。而那时北君送画被一个老僧看见了,老僧非常细化北君的画,恳求北君也给他一幅,北君此时已没有多余的画,只好传了这老僧长生不老之术与算命之法,并预言凌髐蜭将会成为自由之邦的邦主。果然,一切应了他的预言。第三幅画的树指髐蜭,蛇指沉槥,山指权利,水指财运。它的寓意是:髐蜭日后必会成为三界瞩目的人物,她深爱沉槥,为沉槥不惜做任何事,给了沉槥极大的权力,但这二人虽然真心相爱,却终难有一个完美的结局。这幅画,是北君对第一幅画的补充。别以为北君是迷信,也别以为他的预言是无稽之谈乱碰上的,北君是根据种种迹象和三界对髐蜭的态度、三界各组织之间的关系推测出来的。他得出结论时就告诉我:无论从哪一个方面看,髐蜭与沉槥都难以有一个好的结局。”

  蓝溯愤痛难忍,双手抱头,蹲于地下,失声痛哭。

  瑰夜看也没看他一眼,“后来,血沉槥来到圣界,拜随心阁一名官员为师,修炼了一百年的法术。但由于她自身天赋有限,虽有长进,却仍与紫倁之流相去甚远。”

  “髐蜭和铁蜭又是什么关系?她们怎么那么像?”紫坽甝终于平静了下来。

  “是一个人。”遥记也闹得没了力气,不再大喊,而是轻声细语。

  “不可能!铁蜭已经……”紫坽甝摇头。

  “是我救了她并清理了战场,埋葬了铁飞等人的尸体。我本想清除她的记忆,可以我的法力我无能为力。她背负得太多了,但我一点也帮不了她,也无法帮她。”遥记痛苦地说,“我一直渴望,渴望我的良知彻底死掉,可是不知为什么,它竟然永远也死不光。为什么?为什么它不死光了?为什么?!”刚恢复了一点力气的遥记再次向天长呼。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蓝溯大吼着站了起来,“是你!明明知道正义却装聋作哑,明明知道邪恶却噤若寒蝉,明明看见悲剧却不去阻止,明明拥有立场却推说与我无关!你的良知没有死光,却如同死光了一样!只是,可怜髐蜭那样的好人,那样的战士……”

  “够了!”被戳中痛处的遥记大喊,“连我也承认,髐蜭的存在,本就是这个虚伪世界中奇迹中的奇迹。可是,这唯一的奇迹带来的是什么呢?她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繁荣外表下掩盖的堕落与阴谋。就算她是个太阳,可她仅仅能照亮一个天下而已,她照亮不了整个宇宙,即使耗尽自己的能量也无法做到——况且,太阳的能量,终究有耗尽的一天,那个时候,它连照亮一个天下都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吸进黑洞,坠入万劫不复的毁灭深渊。”

  “整个宇宙的明亮,需要无数颗太阳。可是,我们宁肯被黑暗吞噬,也不愿去照亮别人。或许,我们还愿做黑暗中的黑洞,好在这个没有一丝光亮的世界里吞噬太阳们,分一杯血腥的羹享用。我承认,我便是如此,可你没有权利去指责我,指责我们,因为人皆有私心,我们也是为了生存,为了活下去。”

  蓝溯早已泣不成声,“你这个胆小鬼,妥协派,王八蛋!”

  “那你呢?你的前世呢?你能算什么好东西?!”遥记嚷道。

  蓝溯擦干泪水,“不错,前世,我不算什么好东西。但是,今生,来世,我会补偿,我会报仇!今天,我就先杀了瑰夜,再杀了你,然后杀光所有的保守派,为所有死去的蓝宇国人报仇!”他说着挥起流云双钩,一钩劈向瑰夜。

  这绝不是寻常的一钩。

  这钩带着血,带着泪,带着生命最后的绝望。

  却又凝聚了生命所有的痛,所有的恨,所有的力量。

  此令长绝,美好永逝,生命只剩下报仇这一个关键词。

  报仇!为所有的国人报仇!

  报仇!向所有愚弄了蓝宇国的恶人报仇!

  轮回千载,我恨依然!时过境迁,我怨未变!

  或许感受到了这一招力量的强大,遥记在蓝溯发动攻击的一开始便身形一晃来到了瑰夜身边,举起蓝水晶魔杖与瑰夜共同接下这一招。

  刹那间,一道钴蓝光与一道玫红光和另一道海蓝光碰在一起。

  刹那间,天昏地暗,鬼泣神哭,大地开裂,山摇云动。

  蓝溯昏过去了,巨大的痛苦和强大的力量中的任何一个都足以造成这个后果,他只觉得天塌地陷,日月无光,无边的黑夜宛如无尽的暗涌,吞噬了蔚蓝的希望之海,吞噬了生命。光,被暗沉沉的黑夜挤得没有了存在的位置。

  在他昏过去前,劲风中仅传来遥记那狂妄的声音:

  “蓝溯,你不觉得你自己太愚蠢,太自不量力了吗?你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却耗费你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去做一件永远也不可能完成的事!更愚蠢的是,你找了一个错误的希望,走向了一条直通深渊的路,结局注定是悲惨二字!哈哈,你还有什么资格当这个圣主,你又有什么权利谈复国大业!”

  遥记的话如同这浓黑的夜幕一样向他重压下来,天地间没有一丝光,空气压抑得让人窒息。蓝溯感到心中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忽地倒了下去,狠狠地拍在他的心上,使他的胸口仿佛压了九座大山那样沉重和疼痛。他再也挣脱不了这无边的黑暗,再也没有点燃一支火把的勇气,他在意识模糊中只听见自己大叫了一声,那声音痛苦得足以撕裂这无边的夜幕,然后他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外传卷:前世 159.勇士的征程
  天阴沉沉地,暴风雨的征兆更明显了,空气压抑得令人无法呼吸。太阳已被层层乌云遮住,透不出一丝光芒,如黯夜一样的白天笼罩着昏暗的乾坤。

  蓝溯多希望黑夜一直持续下去,好叫他一睡不起逃离这世间所有的痛苦,可最终他还是醒了,被剧烈的痛楚从神志模糊的地方拉了回来。

  他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陌生的房间,似乎是某个僧人的禅堂。自己怎么会在这儿?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一翻身坐了起来,“晓嘿!坽甝!风文笑!你们在哪儿?”

  一位老僧缓步走来,单掌合十,神情肃穆,“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老和尚?”蓝溯有些吃惊,直直地望着他,“我怎么在这里?你又是谁?”

  “贫僧宁心。”老僧低念佛号,沉吟着低头不愿看蓝溯一眼,但那声音却让蓝溯感到如此熟悉,那身影也如此似曾相识。一阵微风拂来,老僧空荡荡的右袖荡了荡。

  “风文笑!”蓝溯终于认出了他,愤怒地大叫起来:“你干什么呢?你不去抗争反而去出家!你出家了倒是解脱了,可圣界官府和自由之邦谁来管?靠坽甝和瑰夜两个女孩子吗?况且这二人本就不和,你知道你的做法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宁心低低念了一声佛号。

  “说话呀!”蓝溯的声音已提高到了极限。

  “进攻魔界耗尽了圣界官府和自由之邦所有的实力,那天你昏过去之后我们又混战一场,最后我方只有我和宁修带着你逃了回来。”

  “宁修?”

  “紫坽甝施主也出家了,我们已看破红尘。”

  “懦夫!”蓝溯恨铁不成钢地怒骂。

  “你还想问瑰夜施主吧?她回到了神界,依旧做神仙,或许正如她自己所说的一样,那里才是她的最好归宿吧?”宁心用一只手捻着一串陈旧的念珠。

  蓝溯不顾伤痛,拼命向外跑去。

  “蓝施主你去哪里?”宁心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我知道你还要去寻找希望,可是,你自己难道不明白你的努力是徒劳的吗?回头吧!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你这样跑出去你估计过后果吗?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太阳不会再出来,没有什么能给你光明、给你指引方向了!”

  蓝溯站住了,一脸坚定,没有转身,“我知道,选择了这条路,就等于选择了毕生的痛苦,而最后的幸福只能属于别人。可是,为了我所钟爱的事业,我在所不惜!难道我会怕没有太阳,会怕什么暴风雨吗?没有太阳,我就是自己的太阳,没有路标,我就是自己的路标!我会给自己也会给别人指引方向!即使,全天下都反对我、鄙夷我,我也决不放弃!我会用我的鲜血,铸成一座坚不可摧的,可以给所有反封建者遮风挡雨的血宫殿!”

  天空中炸响了一个惊雷。

  “回来吧!下雨了!”宁心望着蓝溯义无反顾大步而去的背影大声呼唤。

  “不!我绝不会放弃!如果,有一天,我再次站在反封建的战场上,面对强大于自己几倍的敌人的鄙夷和侮辱,我一定会告诉他:‘不错,我没有,没有惊艳世人的超绝尘寰的才华,没有处于上位者那不可侵犯的威仪,只有一个执着的信仰一次次将我拉离生命的谷底。不错,我不配,不配站在这个强者的战场,不配对阵实力与我不成正比的你,只能用理想支撑起一份你们看起来可笑的坚毅。可是,请你不要忘记,强悍的鲨鱼没有鱼鳔,飞翔的蜘蛛没有羽翼,可是,我依然坚信,全世界有理想的人我是头名,全三界有信仰的人我排第一,凭着对信仰的坚守,我可以战胜你们,包括——你。’”蓝溯头也未回,一直走出了破败的僧院。

  一个身影正提着一盏水晶灯在僧院门外等他。

  “晓嘿?”蓝溯吃惊地叫出了声,“你怎么在这儿?”

  “我特制了一盏能在雨中亮的灯,这样,就有了一个能在雨中亮的太阳。怎么样,蓝宇国的勇士,我们一起踏上勇士的征程吧!”乐晓嘿的脸上洋溢着乐观。

  “勇士的征程?”

  “是啊!你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找到了我姐姐和小槥姐姐并且帮她们做了许多事,虽然她们失败了,你寻找复国最需要的东西的方向也错了,可离真正的目标也不远了!我对你的信心增长了不少。下一步,我决定和你去寻找和帮助更多的同性恋者,去各地反封建、打各种保守派、宣传同性恋知识……还有,就是重建一个蓝宇国!”

  “什么?重建蓝宇国?”

  “这次可不是盲目建国了。我们一起努力,先让大多数人接受蓝宇国,然后再建立它。怎么样?你敢吗?”

  “不成功就永不放弃,哪怕前路上你要面对毁灭!”蓝溯说出了句很有哲理的话,“希望,就是这样来的。”

  “奇迹,也是这样来的。”乐晓嘿回应。

  二人相视一笑,迎着暴风雨,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