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佬
「列總經理,退股,是被逼退嗎?」
「總經理,沒見到你戴戒指,現在是單身嗎?」
「總經理,還會待在勝亞財團嗎?」
列肇旭戴著墨鏡,面對記者們追問,在上車前笑著說了聲謝謝關心後,快速離去。
二年後的他,回到了勝亞財團總公司當上總監,順利地也在國內買了一套房,連同英國倫敦、布里斯多這兩地,他都有能力各買了一方屬於自己的小窩。
一切都照著他的計畫進行。
當然,也有很多事,都脫離了自己的計畫。
和褚非文分手就是其中一項。
他想過挽回,卻在見到褚非文再次與初戀相遇時止步,看著他和初戀復合後的相處,他才發現自己和褚非文的相處充滿了逞強。
累了不說,痛了不喊。
直到迷失原本的自己,傷了對方,也弄得自己遍體鱗傷。
他和公司請了一個月的休假,準備完成一次小小的環球旅行,所以他轉了個方向,打算去市區中心最大的書店,翻翻旅遊雜誌。
市中心的大書店,兩層樓的透光落地窗設計,簡約的鋼骨支撐著整家書店,書店裡的角落還有一家歐式風格的咖啡廳,他走上二樓旅遊書籍區,窩在角落翻閱書冊。
「聽說改到明天下午。」
「百野深老師也不是第一次改時間,趕快跟店長說一聲。」
列肇旭一頓,拉了剛剛的員工問了兩句,才知道後天下午有一場作家百野深的簽書會。
「可是老師臨時有事改約,改成明天下午三點。」
「就這麼改約,不擔心沒書迷。」韓,還是一樣任性。
「不怕。老師的書每一本都是暢銷書,有一本還獲得世界百大作家大賞殊榮。」
列肇旭詢問百野深的書籍在哪後,緩步走向小說區。
「我們都分開多久……」
分離的日子。
竟然比相處的日子,多上將近一倍。
他看著眼前專屬百野深的專屬書櫃,眼神定在那本「初戀練習」,他發現自己有點緊張,習慣性地翻開目錄看了幾眼後,又隨意翻開一頁。
“……原本以為是練習,沒想到是愛情,後來察覺是愛情,才發現練習是一種痛覺。”
他心跳快了一拍,總覺得這故事裡,有他和韓的影子。
找了書員,讓他拿上一套百野深所有書籍,書員開心地位他介紹自己最喜歡的是哪一本。
「失去那本寫得也很動人,感覺老師是哭著寫那本書。」
列肇旭笑了笑,他翻開「失去」,卻停在第一頁,久久不能回神。
“給在天國的糖妮、傑、貝兒”
闔上書,呆愣愣地看著封面,眼神卻沒有焦距,他還在消化這句話的意思,久久不能相信。他和糖妮不熟識,在她還是韓的女朋友時見過幾次,僅此而已。可是,他知道她對韓而言,像家人一樣重要。
「哭著寫,是嗎?」一定是的。
「老師常說故事寫的是別人的故事,說的是自己的影子。總之,我也是老師的書迷。還有,老師就住在附近公園外的大樓。」指著外面那棟超過五十層樓的公寓大樓。
列肇旭愣了好一下,自己也住對面公園外的公寓。
「就住在那一棟,他搬進去時,還有大量的媒體守在大樓外等著採訪他。畢竟一個外國人寫中文小說,還得了大賞,聽著都覺得好奇。」
列肇旭沒有做回應,禮貌地點頭後拎著書,穿過公園,他看著眼前不過五十戶的頂級公寓,忽然有種啞然失笑的惆悵感。
「依照你胡來的個性,應該是……」看著頂樓。
走進大樓,按電梯時,他按下自己的49樓的樓層,看著50這個數字,他很想衝上樓確認,出了電梯後,看著一旁安全樓梯,鬼使神差地走上階梯,卻在一半時聽見孩子玩著鈴鐺類玩具的聲響,停下腳步。
他記得樓上是一位單親父親,帶著一個小孩,當初買房時,仲介還特別強調隔音很好,樓上怎麼玩都不會吵到他。
「單親父親,應該不是。」搔搔頭,嘴角微彎:「住同一棟。呵……」無法隱藏欣喜,讓他自己都覺得笑得很噁心。
再次走回樓下,關上安全門,門後一抹身影抱著孩子走下樓,親暱地親了兩下。
「咿咿……」
「爸拔。」
「咿咿!」
「是爸拔。」
「咿……冶森(Ethan)」
***
夜半,公寓頂樓落地窗邊,亮了一角小夜燈微光,卻是忽明忽暗,搞得房間像鬼屋,原本該睡的小屁孩,精力旺盛地用手掌遮燈,拿開,又遮燈,又拿開。
「里歐。快睡。」
不足三歲的小里歐咿咿兩聲,小手掌遮起夜燈,拿開手又一臉稀奇地看著夜燈。
韓冶森伸臂一撈,托著他的小屁股往客廳走去,試著抱著他哄睡。他走過沙發邊佈滿書冊資料的小桌子,看著筆電上的郵件,單手敲了幾下。
“親愛的肯特,我們很平安,等你和山姆來找我們。韓。”
手指敲下發送鍵,趕緊又拍拍里歐的小身子,哼著不成調的催眠曲。
離開了倫敦,他回到韓家,機緣下為韓家產業下的建築設計了這一棟大樓,不打算收錢的他,在祖奶奶堅持下,將頂樓送給了他,還說這裏離她近些,她老了能相聚的日子不多,要離開就等她走了再離開。
韓冶森無法拒絕祖奶奶,永遠失去糖妮,讓他知道「倒數」有個叫做「意外」的敵人。
意外總是將原本計劃好的倒數,殺它個片甲不留。
他和里歐窩在大大的沙發上,拉過毯子,看著客廳角落那盞破裂的小夜燈,照著自己眼前一大面的書牆,緩緩閉眼享受片刻溫馨寧靜。
早晨的日光灑在他臉上,他起身時,發現身上濕透的尿布,以及地上一雙雙濕答答小腳印,沿著腳印望向一旁的玩具籃旁,可以看見光著屁股的里歐正拿著玩具火車滑。
「尿布濕了,要跟爸拔說。」
里歐抬頭,笑得可愛諂媚:「濕濕。」
他肥嫩嫩的小短腿吃力地撐起身子,笨拙地轉身,扭扭屁股。
「脫。」得告訴爸拔,他會自己脫褲子!
「那你要自己穿嗎?」
「不要。」
「爸拔幫你穿?」
里歐挪動小屁股:「不要。」
他藍色眼珠子一轉,笑得賊兮兮地咚咚咚地跑給韓冶森追,韓冶森也跟著他玩起來,再次伸臂一把抱起他,親暱地在他小肚皮上噗了一聲,聽見里歐咯咯咯地笑聲,再次覺得滿足。他真的沒想過,里歐會帶給他這麼多快樂,讓他忘記寂寞和孤單的快樂,一如列曾經給自己的一樣。
陽光灑落的早晨,他陪著里歐玩了一上午,下午請保母張姨照顧里歐兩小時,見到里歐扁嘴大哭,不讓他出門,他只好讓張姨帶著孩子跟著自己入簽書會場。他為了里歐再次提早結束簽書會,他和書迷說了聲抱歉,承諾下週加辦一場彌補。
韓冶森彎身抱起里歐,里歐調皮地抱住他的臉狂親,兩父子再次玩起來,往公園走去,在出書店大門時,另一側的小門被人衝忙推開,列肇旭喘氣問著店員簽書會的事,在玻璃窗內失望低頭。
***
下午的公園很熱鬧,列肇旭和父親約了在公園見面,他知道列峴又要說他任性妄為,好好的執行長不做,現在還搞退股,巴拉巴拉的準備痛罵他一頓。他彎過公園,看了眼時間,還有半小時,在草坪樹陰下,他放鬆的平躺休息,鼻息間全是草和土的香氣。
「里歐。慢點!」(英文)
他微擰眉,卻沒有睜眼,只覺得聲音熟悉。
「里歐。慢點!」(英文)
他睜開眼看著透光樹陰,一陣風吹來,還有股熟悉的清香氣味。
「慢一點!還沒學會走,你就想足包!」(中文)
他猛然起身,往聲音望去,四處探尋,卻沒有看見人影。他在草地上找了一會兒,還繞過一旁孩童遊戲區,還是沒有看見熟悉的人。
「里歐!撞到人了!」
他聽見聲音,加快腳步往樹林後跑去,卻還是沒看見。
「列爸!真的是你!」
「冶森!」
他聽著韓冶森和列峴相見歡的笑聲,跑過小徑,順著風吹鼻息間充滿那股清香。彎過樹林後看見列峴的身影,在草坪前看見那抹熟悉的背影,逐漸緩下腳步。
一樣的清香氣味。
一樣纖細,又好像比以前瘦了些,頸線更加明顯。
「韓!韓冶森!」
「耶耶……」
列峴聽了是一整個心花怒放:「小孫兒……」
「奶……」
列媽心都融化,全身酥軟:「奶奶帶你吃甜甜?」
里歐立馬趴在列媽纖細的小肩窩上,又軟軟地喊了一聲,見列峴吃味,伸手又向他討抱抱。
「耶耶,抱抱。」
在兩老之間,很吃得開,還懂得討好正主,小眼珠子銳利得很。
不同於那一片歡樂的祖孫情,這邊的兩位大人,氣氛有種被強迫相親,湊在一塊兒的尷尬。
「你結婚了?」
「沒有。這是糖妮的小孩。」
列肇旭一愣,說了聲抱歉:「糖妮的事,我看書才知道。」
他知道百野深得了百大作家大賞,也知道百野深是暢銷作家,可他從來都沒有勇氣看上他寫的任何一個字。
「一個人帶孩子?」
「……嗯。」
列肇旭嘴角微彎,輕咳一聲掩飾竊喜,故意看向那歡樂的祖孫三人。曾經,他不敢詢問韓的消息,更不敢看他寫的書,因為害怕想起那段被拒絕的第一次。
「我下週三,要去澳洲,開始環球旅程。」
練習過愛情,又經歷一次感情失敗,他想,他知道自己的問題在哪裡。
韓冶森驚訝地看向他:「你要開始買房子了!」還有一點佩服和崇拜。
列肇旭嘴角彎起好看的笑容。
「嗯。可是我想先緩緩。」
真的只有眼前這傢伙相信自己。
至始至終,都相信。
韓冶森沒了剛剛的崇拜:「錢不夠?」
現在多了點白眼,還有幾分囂張放高利貸的氣焰。
「我可以借你。算利息。」
列肇旭笑著舔唇,這種得寸進尺的囂張氣焰,讓他想念。
「嗯,算是。」
他雙手插在褲袋,高挺筆直的身形,搭著他溫柔掛笑的英俊臉龐,不同於十多年前稚氣的臉龐,現在多了點男人味。
「還少一些。」瞄了韓冶森一眼。
「沒賺飽,就學人退股,我看你就是被甩了才想……」忽然閉嘴。
「確實是為了小寶退股。不過,不是因為分手。」解釋得仔細。
韓冶森撇嘴呿了一聲:「我才不想知道。」
好啦。他承認自己聽說列肇旭和「女朋友」分手,心裡開心了一大下,然後看見他沒戴戒指,心裡又是開心了很多大大下。
「我們分手很久了。」
「單身很久了?」
列肇旭嘴角微彎,他總以為韓冶森是隻單純又強韌的小白兔,現在看起來卻像隻喜歡人寵的高傲小貓。
「兩年又幾天……記不清。」
「呿。我也沒真想知道。」撇嘴。
列肇旭刻意收斂笑容,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些,眼尾卻稍稍彎起露出一抹好心情。再次見到韓冶森,要說自己沒有什麼怪念頭,就真的太過假紳士。
「也是。我們都分開了八年又十二天。」看了手錶後又說:「又十七個小時。」
他永遠都記得,那一次彼此疏遠後,韓冶森數著三十四天又十八小時的分離,等自己走向他。
韓冶森別過頭,心裡閃過一絲矛盾,雙手警戒地環著手肘,忽然的親暱,讓他排拒,太過曖昧的回憶讓他心痛。
「我沒問那麼仔細。」倔將地應了一句。
「韓。」
「幹嘛。」
「我想追求你。」在知道韓住在同棟樓,就下了決心。
韓冶森身子一震,沒看向他。
「別鬧。」
在單身的十三年裡,搬出蘇珊家後,他覺得自己像隻被裝在紙箱裡丟棄的貓,在風雨中孤單的等人收養疼愛。可是在他覺得過得很自在時,經歷失去的傷痛,無人相伴舔舐傷口的孤單,現在要他像十三年前那樣再和人有緊密的相處,他覺得害怕。
「我拒絕。」往里歐的方向走去。
列肇旭已經不是當年錯過愛情的餓狼,面對眼前的男人,他早就打算當隻糾纏到底的獵豹,不管獵物跑得多快、多遠,他就是要定他。
「明天會答應嗎?」
「啊?別鬧了。」
「那後天?」
韓冶森耳根逐漸透紅:「拒絕、拒絕、拒絕!」
列肇旭跟上腳步,他不曾做過這麼死皮賴臉的事,韓冶森總是讓他破戒,奪走他的第一次。
「大大後天再問問你。」走在他身側。
韓冶森瞄了他一眼,加快步伐,不想和他走在一塊,列肇旭長腿邁開,輕而易舉地跟上,反倒是他走得氣喘如牛。
「很少運動?」
韓冶森喘氣,為了寫作和照顧里歐,他運動量當然不足,瞪了他一眼。
「要你管。」
「好。以後就管著你。」
韓冶森一頓,氣急敗壞地踹了他一腳,轉身想走,卻聽見列肇旭嘶了一聲後,見他單膝跪地,眉頭緊蹙,他反而一怔。
「列!你怎麼?」
「之前出了場車禍。」捲起他的褲管,兩道長型醜陋的疤痕劃破他的均勻的小腿。
韓冶森微擰眉,說了聲抱歉,說他不知情才踢。他背過身,半彎身。
「怎麼沒上頭條。」
「我壓下來了。」
韓冶森瞄了他一眼,看向別處,不再為他按揉。
「能壓下來,就是這陣子的事。」似乎能猜到列肇旭為誰受傷。
列肇旭嗯了一聲,有些事、有些人,還是彼此的心結。他輕描淡寫地說,太過逞強的愛情連吵架都吵不起來,為了追上負氣離開的小寶,為了讓他躲過車子的撞擊,自己當了替身,受了重傷,腿骨打了根釘子。
「……你不說說你這幾年的生活?」
一如韓也許在意小寶,他自己是真的、該死的在意肯特的存在。
「你想知道什麼?」
「我看見肯特和一個男人一起。你們分手了?」
韓冶森一愣,眉頭擰緊,他忽然站起身,背對他。
「列。別再提交往的事。」往前走。
列肇旭拉上他:「為……」
來不及問為什麼,韓冶森撥開他的手,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列肇旭再次伸手拉上他時,里歐的哭聲吸引了韓冶森的注意力,逼得他讓步。
「為什麼!」可是他沒有讓步,也不想!
韓冶森止步,深吸了口氣。
從以前到現在,把自己推開的,都是列肇旭,任意地為他配對,輕易地認為他會找另一個人愛。
他給的愛才不是這麼廉價!
「因為你沒資格。」
走向里歐,抱過發睏的兒子,和列峴夫婦道別後,往自家大樓走去。
他給的愛,是全心全意,執著一人的愛。
如果列肇旭不懂,就別來愛他!
***
列肇旭覺得自己像個變態,偷偷跟蹤韓冶森,知道他們就住在樓上後,他想盡辦法製造巧遇。可是,不知道是刻意迴避,還是老天捉弄,韓冶森總能在自己閃神的十秒內離開大樓。
在他忍不住想衝上樓狂按門鈴,打擾他們的寧靜時,自家大樓電梯大門叮一聲打開。
「列!列!快載我去醫院!」
列肇旭看著他穿著是內拖鞋,抱著暈睡的孩子,想都沒想的載他們往醫院奔去,他為他們安排了醫生,在韓冶森疲倦地趴在孩子身邊時,坐在一邊陪伴。
「常常這樣?」
韓冶森點頭:「里歐是早產兒,身體比較虛弱。」
他取名里歐,是希望孩子像小獅子一樣強壯有活力,強韌地活下去,又說了幾句自己該為里歐買輛車。
「我可以載你們。」
「謝謝。我們還是得買一輛自己的車。」
列肇旭不喜歡他說的「我們」,因為那兩個字,狠狠地拒絕自己加入。
「我……」話被打斷。
「今天謝謝你。接下來我看著就好。」
「我陪你。」
「不用。」
列肇旭靜了一會兒,苦笑:「韓。你從來都沒有給我,你所謂的資格。」
什麼該死的資格。
他從來都沒有享受過!
從頭到尾,只有拒絕,十三年後還是拒絕。
「我現在沒心情說這個。」
「抱歉。」
「不。」韓冶森坐在椅子上的背影,看起來沮喪,疲倦,又說:「抱歉。我累了。」
兩人都發現了彼此的距離和客套,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只剩下抱歉這種客套話。
「讓我陪你。求你。」
韓冶森低頭,趴在病床上,小聲說:「隨你。」
他不想再說任何一句客套話,矛盾地不想拉開兩人的距離,卻又拒絕他的追求。
他真的累了,漸漸入睡,淺睡間肩頭上外套的重量,還有頭上的掌溫,都讓他覺得像場美夢。
「咿咿!」
「你這小子,燒退了就吵。安靜點。」
「不要。」
「醫生說你可以喝粥,粥,弓米弓!」湯匙攪動的聲音。
「不要!不要!不要!」
「你會吵醒韓!」(英文)
里歐扁嘴,一臉可憐的無辜樣:「咿咿抱。咿咿抱。你壞。」
列肇旭沒好氣地抱起他,帶他去浴室擦臉洗手,還為他換了尿布,在他偷踢自己時,捉住他的短腿。
「你才壞!」
「咿咿!」
「你又踢我!」
「嗚……咿咿!」
列肇旭和他大眼瞪小眼,最後一把抱起他,笨拙的輕拍他的背。
「他得睡一會兒,你別吵他。」語調溫柔。
他看著里歐扁嘴,瞄了睡著的韓冶森好幾眼,再次可憐的扁嘴,哄了幾句帶他散步,抱著孩子走出病房。
韓冶森緩緩掀開眼皮,吸吸發酸的小鼻頭。他忽然很想任性地大哭一場,將所有情緒發洩出來,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哭泣。
該給什麼資格,該怎麼給,他憤怒地想質問他,到底是誰拒絕誰!
像個神經病一樣,冷靜後又告訴自己。
如果不曾擁有,消失了也不會痛。
可是。
明明自己不曾擁有列。
為什麼,還是這麼痛。
「誰的果凍?」
里歐嘟嘴,哼了一聲。
「你不拿?誰拿?」
里歐扁嘴:「……咿咿……」
「你別想什麼事都讓韓做!」
里歐眼眶轉淚,氣呼呼地說:「你壞……小子你壞……」
「自己的果凍,自己拿!」
「我要咿咿……我要咿咿!」
「我才想要他!」莫名地跟著賭氣,嘖了一聲。
里歐鼓著臉,噘嘴:「不給你。小子!」似乎認為小子是壞人的意思,生氣地指控他。
彎身將放在椅子上的果凍握緊在小手掌裡,走了兩步後,小手卻依賴地捲上列肇旭的手指,跟著他走。
列肇旭勾起食指牽著他,吐了口氣,牽著他走過醫院大廳,搭上手扶梯。
不給你。
這回答,讓他沮喪。
明明知道他說的是果凍,卻無法不想歪。
「小子,你得長大,韓才不會太累。」又說了是男孩子,自己的東西就得自己拿,不可以太過依賴。
里歐瞄了他一眼,似懂非懂,但是看起來是完全不懂。就見他看著果凍就好像看見鑽石一樣,越看眼睛越亮,嘴角彎著可愛俏皮的弧度,啦啦啦的哼歌,現在走累了,找了一旁階梯一屁股坐下,不肯再走。列肇旭伸臂抱起他,緩步走回病房,低聲罵自己瘋了,竟然和不到三歲的孩子講道理。
「小子!」
「小子是你。」
「小、子!」里歐指著走廊書架上的雜誌。
列肇旭順著他短短的手指看去,是一本財經雜誌,封面人物剛好是自己,標題大大地寫著「勝利,在於堅持和大膽」,看著里歐看看雜誌又看看自己,一臉疑惑的可愛模樣,心裡有股虛榮的驕傲和得意。
他對里歐挑眉,像是告訴他自己很優秀。
里歐瞄了他一眼後,拿起果凍:「開。」
唯一懂的是在雜誌上的小子,不能幫他開果凍。
列肇旭沒好氣地為他打開果凍,還拿出手帕為他擦嘴擦手,當個全職奶爸。他邊照顧他,邊想起以前自己和韓冶森相處的模式。
當時自己生活裡充滿韓冶森,習慣性地照顧他,不自覺地想對他好,看見他嘴角沾上麵包屑也會像現在一樣,用手指親暱地為他抹去。
這樣的他們。
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咿咿!」
眼前的韓冶森正在講電話,微笑的眼尾因為看見里歐笑成了月灣形。
「……肯特,來幾日?你別想,里歐等著你的大禮物。」
列肇旭緩下腳步,韓冶森的笑聲還有那一聲肯特,讓他擰眉,胸口一股悶氣。
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都是因為生活中多了一個肯特!
里歐滑下座椅,小短腿咚咚咚地跑向韓冶森,卻被列肇旭一把抱過。
「小子,要有禮貌,等韓講完電話。」
雖然他根本就不想維持什麼風度和禮貌,聽著一聲聲喊得溫柔的「肯特」二字,他恨不得搶過手機,結束通話。
里歐掙扎,小手掌推拒,腳也不客氣地胡踢。列肇旭一手捉腳一手攥手,正經八百地告訴他安份點,里歐現在就像一頭被倒掛的小山豬,睜大圓眼死命地瞪著他,無聲抗議。
「你們感情真好。」
「咿咿!」
韓冶森看著掙脫後緊抱自己小腿的里歐,摸上他的小額頭,見他退燒有精神了,鬆了一口氣。
「列。謝謝。你先回去,晚點我們自己坐車回家就行。」
列肇旭沒有回應,看著韓冶森抱著里歐走進病房的背影。
「你沒必要這麼……客氣。」
客氣、有禮貌,什麼詞都好,韓所做的一切禮貌行為,都是拒絕。
韓冶森拿了里歐的小水壺給他,讓他喝水。他沒有多看列肇旭一眼,甚至沒有回應他,看著里歐手上的小果凍,朝里歐笑了笑。剛剛在大廳前,他躲在一旁都聽見了。他聽見列教訓里歐,讓他學著長大,讓他別讓自己太累。列的溫柔體貼,和以往一樣,讓人感動。
「列。」
「嗯?」
「別把你因為分手後的寂寞,寄託在我身上。我……不是小寶,也不想當替代品。」
「我沒有。我也從來……」
「在我看來。現在的你,就是如此。」
「你這麼看我?」
「是你自己沒發現。你做的一切,都以小寶為中心。」
列肇旭擰眉,腳步停在病房門口。
以前也好,現在也好,他都是因為喜歡韓冶森,才提出交往,才說出追求。
「這些和小寶有什麼關係?」
「今天謝謝你。真的。」拒絕再和他談話。
「韓。是你拒絕我,推開我。」
「因為,我要的你給不起。」
列肇旭一怔,他很想大聲問他,你要什麼!
說不清自己內心的掙扎,他只覺得一旦問出口,就再也得不到韓。
「……」只能沈默。
「門不用關,醫生待會就來。」再次趕他走。
門邊遠走的腳步聲,直到聽不見,韓冶森才回頭,看著空無一人的門口,靠回座椅,難掩失落,眼眶泛紅卻沒有哭泣。
「還真的走了……」
腳步聲漸漸靠近,在他以為是醫生時,一雙大手順過他的額頭,蓋上他的雙眼。
「我沒走。」
韓冶森一愣,喉嚨像哽著什麼一樣,苦澀都哽在胸口。
「我會陪你。」
韓冶森咬著唇,眼眶任性地轉著眼淚,忍著不落下一滴淚。他覺得一開始就被丟棄的野貓,是幸運的,因為他們從來就沒有感受過溫暖。而自己,是一隻享受過溫暖,貪戀溫柔的貓。
「謝謝。」推開他的手,倔強地別過頭。
列肇旭彎起嘴角還想說什麼,又因為他的話,漸漸收起笑容。
「我只能說謝謝。」
擁有溫柔後卻被遺棄的貓,又怎麼能相信,相同的溫柔。
***
韓冶森還是買了一輛車,不大,就是市區能用的小車。他在週末的早晨,裝上安全座椅,帶著里歐到遠一點的公園玩耍,還在公園附近的餐館享用美食。下午拎著里歐回家睡了午覺後,里歐又吵著坐車,他自己也是興奮,拿了鑰匙又帶著他逛賣場。
兩人到賣場買了兩大袋,他回家後單手抱起里歐,里歐卻自他身上滑下,爬上後座,使勁地拉上和他一般重的購物袋。
「爸拔拿,你自己走,可以嗎?」
「里歐拿。」
「你拿這個?」拿了里歐的嬰兒餅乾給他。
里歐點頭,抱著不過300克的餅乾,嘿咻一聲,跳上階梯。
「小子說長大。」奶聲奶氣。
「中文說的比爸拔好。對!小子長大了!」
「不是。小子!」
韓冶森跟著自家兒子的腳步走向電梯,里歐回頭又用力地喊了兩聲小子,跳進電梯,墊著腳忙得很,一手抱著餅乾,又自不量力的想按著比他高許多的電梯鈕。
「你不是小子,那還有誰是小子。」耐性地回答。
「小子!是小子!」說不清楚,讓里歐心急得有點生氣。
兩人直到進了家門,還是說不清,進家門時,里歐又鬧了一會兒,韓冶森只能拿玩具車哄他。他陪著里歐在客廳玩玩具車,直到想起衣服還沒收,才留他一人在客廳玩。
里歐將小車子滑上沙發桌上,滑過桌上的雜誌,又繞過忘記收起的馬克杯,轉了好幾圈,轉彎時不小心按到電視遙控器。
電視螢幕上大大的列肇旭正接受媒體採訪,里歐擰著小眉頭,一臉困惑,不時地喊一聲。
「小子。」喊地奶聲奶氣。
他坐在地上又啊了一聲,短小指頭指著電視,小子小子的喊,似乎是想引起電視那人的注意。
韓冶森抱起他,瞄了眼電視裡的人後,關起電源。
「那是假的。在電視裡,你喊,他聽不到。」
「小子,不見。開!」讓他打開電視。
「不行。」
里歐擰起小眉頭:「看小子。」
韓冶森抱著他走進浴室,他可以像以往耐心哄拐,讓里歐轉移注意力,此刻,卻是賭氣得只想拒絕。
他不想看見列。
「不行。他……他有他的生活。我們也有我們的。」
為他脫下衣服,又說了他該洗澡,里歐扁嘴坐在小椅子上,一手勾上浴缸邊的小鴨子。
「里歐長大。」舉起小鴨子。
「你長大了。會自己拿小鴨子。」
里歐心情又變好了,泡在浴缸裡哼著歌,泡水泡到雙手發皺後,舉手讓韓冶森為自己擦身體。
「咿咿。」
「里歐。」
「里歐長大。跟小子。說。」特別強調說那個字。
韓冶森一怔,沒有回應。他沒想到過了將近一個月,里歐還記得列肇旭在醫院跟他說的事。
「先換衣服。」
他連著浴巾抱著里歐進房間,為他穿衣服,看著他光著小屁股讓自己追,他陪著里歐鬧了一會兒,抱上他倒在客廳的地毯上,親親他的小額頭。
「跑累了。爸拔累了。休息一下。」
里歐嘿咻一聲,爬過韓冶森的身上,光著小屁股的他,爬回床上,勾上自己的褲子,坐在地上自己穿,他穿著反面的褲子,跑得憋扭奇怪,衝向韓冶森,抱住他。
「里歐長大。咿咿不累。」撒嬌地窩在他的肩窩。
韓冶森抱緊他,閉上眼,忍著鼻酸,聞著懷裡的奶香味。在他以為自己可以完全沒有列,開心的生活時,又發現,身邊充滿他的影子。
「別...」
別再。
這麼溫柔。
拜託。
有那麼一瞬,列肇旭覺得自己被老天爺拋棄,打算讓他孤老一生。工作沒交集,生活不同調,再次相遇,一切都像沒存稿的小說一樣,都得重新再來。他想積極追求卻因為工作,必須當個空中飛人,離開有韓冶森的土地。
他再次回倫敦,十一月底的倫敦又是一片雨霧,到了市中心霧散了,雨仍在飄。沒有打傘,他像是習慣這麼淋雨般走過海德公園,繞了校園一圈後,彎向蘇珊家,又再次習慣性地瞄了眼轉角朵拉,找尋那抹貪吃的小貓饞樣。
咦?
「咿咿,吃這個。」小不點墊高穿著雨鞋的腳。
咦!
「藍莓的比較好吃。」大不點偷吞了口貪吃的口水。
列肇旭收回老天爺拋棄他的話,看著眼前一大一小順著蛋糕師父的手搖頭晃腦,跟著湊上。
「想吃嗎?」
韓冶森一頓:「你怎麼在這裡!」
里歐同時舉起小短手,像個超乖的小孩一樣大喊:「想吃!」
列肇旭伸手:「小子,我們一起去買。」
里歐輕易地背叛韓冶森,張開小手掌握上列肇旭的手指,笑得合不攏嘴,就是個單純可愛的小吃貨。
「我來工作。你,老樣子嗎?要幾個?」推開玻璃門。
韓冶森停了幾秒,比了五:「我要四個。」
列肇旭勾著里歐的手,在朵拉裡繞了一圈,選了兩盒紙盒,才走出朵拉的玻璃門。
「你們什麼時候回來?」又說他要去蘇珊家,見了韓冶森和自己並肩走,心裡一陣惆悵。
他和韓還能多生疏?
現在的他們是手機號碼沒換也不會聯繫,網路帳號沒變,也不會聊上一句。今天的巧遇更是成了以往回憶的諷刺,熟悉的地方,卻只能是巧遇。
「一週前。你呢?」
「前天。你們打算待多久?」
「一個月。」
列肇旭嗯了一聲,說了自己也是一個月,算起來可能還得比他們晚回去幾天。他問了他們住哪,知道他們住在蘇珊四樓的小閣樓裡後,又說自己買了間房也在附近。
「給你。」拆下一把備用鑰匙給他。
「這什麼?」
「鑰匙。」
「很明顯是鑰匙。」
「有間房間是你的。」
「我才不去。呿。」
「里歐要去新房子嗎?」
里歐再次舉起小短手:「去新幫子!」
「你這是哪招。」
列肇旭一把撈起里歐,回頭對他賊笑:「擒賊先擒王。」
他抱著里歐往前快跑,里歐小臉被毛毛細雨打得睜不開眼,還張嘴偷喝雨水,噗地一聲抱著他發出咯咯地笑聲。他和里歐在蘇珊家門前,蹲在地上拿樹枝畫著地上磚頭間的縫隙,像走迷宮一樣,順著細縫畫線,直到韓走向他們,才跟在他後頭走上樓房的階梯。
「韓。」
「嗯。」走上階梯打算按門鈴。
列肇旭眼神示意里歐牽上韓冶森的手,往前走兩步,他和韓冶森、里歐三人並排。
「我們像一家人。」指著眼前那扇嵌著玻璃的木門上三人的倒影。
韓冶森一愣,看向他,卻發現列肇旭看著自己。
「別鬧。誰跟你是一家人。」別過頭。
列肇旭覺得這回答比「我不想」好太多。他看著背對自己的韓冶森,見他因為低頭,直到進門也沒再和自己對視,明顯地拉開距離。
他壓抑不住胸口的鬱悶,嘆了口氣,越是著急得想拉近距離,卻好像只會弄巧成拙。
一頓飯後,他主動整理盤具,蘇珊走進廚房看著烤箱,隨意聊了兩句。
「你們又在一起了。」
「我很想說是。可是,韓沒答應。」
「為什麼?」有些訝異。
「什麼?」
蘇珊忽然閉嘴,又瞄了眼列肇旭:「你不打算追求韓?」
「我的態度不像嗎?」
「怎麼說。你太紳士。和肯特一樣。」
列肇旭聽見肯特的名字,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再次嫉妒肯特,至少肯特擁有過韓的愛情,而他始終被擋在門外。
「列,你對韓,沒有堅持。」
列肇旭一頓,嗯了一聲。
「依我看那什麼鳥碰,都比你有可能追到韓。不過他太花心,我不喜歡。」
「鳥朋?」停下刷盤子的手,怎麼會提起他?
蘇珊端出餅乾:「對對,就是他。」她說列肇旭太過紳士,讓人看不出韓對他的重要性。
「連朋友都比你在乎韓。」
列肇旭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低頭擦盤子,想著自己是否如蘇珊所說的對韓沒有堅持,不夠在乎他。
點心過後,因為里歐睡沉了,一起住新房子的壞主意也無法成功,列肇旭只能獨自回家,他倒在床上轉著手機,在訊息上重複寫上許多條訊息,最後只傳了一條「你在幹嘛」這種基本款的訊息,懊惱的罵自己白癡,卻沒想到不過兩分鐘,韓冶森回了他說自己在哄里歐睡覺。
「明天有會議,晚上無法到蘇珊家吃飯,不過後天之後的每一天,都能過去。」
“要跟蘇珊說一聲?”
「好。你能幫我設計房子嗎?」
訊息沒有立即回應,在他覺得自己又說錯話,檢討自己時,手機才發出亮光。
“好。我該陪里歐睡了。”
「韓。」
“?”
「晚安。」
“晚安。”
列肇旭反覆看著不過幾句的短訊,放下手機後,拉過毯子蓋住頭,將自己緊緊包圍,想在毯子裡尋找一絲溫暖,隨後卻又煩躁地啊了一聲大喊。
「我對你有堅持!」
像是在宣導什麼,再次大喊。
「我他媽的比誰都在乎你!」
大字型的躺在床上,臉上卻是掩飾不了的沮喪和失落。
***
答應為列肇旭設計房子,週末的早晨韓冶森請蘇珊照顧里歐兩小時,蘇珊卻說讓他晚點回家沒關係,她會像養小豬一樣的寵里歐,談笑後,卻又一本正經地為他攏上圍巾。
「我還是覺得肯特適合你。」
「蘇珊。」
「雖然列也寵你。但我還是有私心的。」
韓冶森一愣:「寵什麼。就偏心列和肯特,我呢?」故意撒嬌說上一句。
蘇珊用她依舊圓潤的手臂攬著他:「我是偏心你的,臭小子。」她揉揉他的頭又說,韓愛得太單純,愛得太執著,才不允許列肇旭給的愛有一點瑕疵。
韓冶森斂下眼,無法反駁。
單身十三年,這種執著,不是誰都能有,又怎麼允許列像吃回頭草一樣,因為寂寞輕易地靠近自己。
「蘇珊,我愛妳。」回抱她圓滾滾的身子,故意說一句,瘦了,得多吃點,換來她一陣開心捏臉。
他出了地鐵站後,照著地址,彎進街口後發現列肇旭的新屋是他三年前設計過的建案,記得那棟建案,喬治讓他自由發揮,幾乎每一戶的設計風格,都是按著自己喜好添入,其中,他最喜歡的就是十四樓的那戶。
「我在樓下。」按密碼門鈴。
「門我開了。你直接上來。十四樓。」
韓冶森傻愣愣地喔了一聲,頓時間腦子一片空白。十四樓那戶,是將自己的喜好,全都裝上的一戶,當初喬治還說,賣不出去,就讓自己買下。
電梯門一開,列肇旭穿著家居服站在門邊,見著他,露出好看的笑容。
韓冶森小聲地呿了一聲,斂下眼。列,真的很帥氣,臉型多了點男子氣概,不同於注重容貌的人,他更注重儀容整潔,體現出自己的禮貌。
「吃飯了嗎?」
韓冶森瞄了他一眼:「你還沒吃?」
「我剛睡醒。昨天忙到半夜。你快進來看看!」
「喔。」似乎知道列要他看什麼。
列肇旭一臉獻寶的調皮表情,他張開手臂往客廳那面書牆一伸,只差沒學韓冶森當年的鏘鏘兩聲。
「你看!一大面!」又踩了地板兩下說:「地熱木地板加地毯!」
韓冶森點頭,嗯了一聲:「不意外。是你喜歡的風格。」
「你不喜歡嗎?」
韓冶森瞄了他一眼,故作無所謂:「這種書牆打掃很累。」
「我掃。你不用擔心。」
「關我什麼事。呿。」
「這個你一定喜歡。」拉過他,走向浴室
韓冶森看著列拉著自己手臂的背影,嘴角微彎,卻在他回頭時,收起笑容。
「貓腳浴缸!」
「喔。」
「怎麼這種反應?」
「這房子是你的。你喜歡最重要。」
「啊!還有一個。」列肇旭然後隨腳踢了一下牆角。
他走向電源處關燈,又拉上窗簾,每一處牆角都亮起一盞小夜燈。
「我當初一看見這個,就掏錢了。」他對這夜燈的設計非常滿意。
「所以。你還要設計什麼?」
列肇旭一時語塞,這桶冷水潑得可真大桶,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韓將他冰涼涼的腳塞入自己的襪子裡,事後還鏘鏘兩聲一副獻寶樣,可是自己卻隨意地敷衍他後,讓他別鬧壞自己的襪子。
那時候的韓。
是什麼心情?
「那地方你應該也喜歡。」
他拉開窗簾,踢了一腳牆角關上夜燈,指著客廳旁。
「廚房。」
韓冶森小眉頭微擰,他很想問為什麼,簡單吧台小廚房什麼都有,雖然不能做什麼精美料理,卻是五臟俱全,他個人很滿意。
「為什麼?」還是忍不住問了。
列肇旭稍愣後,嘴角彎起弧度,韓終於有反應了。
「我想改寬一點,最好是開放式的。」倒了杯水給他後又說:「現在的我,不只會煮粥,還會煮排餐和燉飯。」
「喔。真的要改?」
「改。以後不會讓你進廚房。」
韓冶森噴了一口水,嗆得直咳,列肇旭輕拍他的背,又說了自己的預算以及材質,還有因為他必須工作,希望能在期限內完成。
「如果可以,也麻煩你監工。」
韓冶森本來想拒絕,卻看見他的黑眼圈,嗯了一聲答應。
「一起吃午餐?很快的,就吃頓飯?」
韓冶森看著他懇求的眼神,點頭。
列肇旭打開冰箱,拿出食材後,邊清洗邊說,他說這是他買的第二間房,覺得地點不錯,內部設計也滿意。
「我的年終獎金就壓在這裡了。」
「什麼時候買的?」
「一年多前。我原本住在隔壁棟。」
「怎麼不買那棟?他們的設計也不錯。」隔壁大樓的設計是GT內部設計,有一定的水準。
列肇旭嘴角微彎:「我買了。」
隔壁棟的房子,是當初他為了和小寶一起生活才買下,可是當他買下後,兩人的感情也走到了終點。
他看了韓冶森一眼,聽他說房價很高的事,應了個幾句,低頭翻炒手上平鍋,腦子裡想的卻是別的事。
「那套房我是為小寶買的。」忽然說出口。
他知道坦白這件事,有可能再次讓韓拒絕自己。
韓冶森一愣後,斂下眼:「你們感情應該很好,不是都戴戒指了?」
「那套房,我也留了間你的房間。」
韓冶森擰眉後,有種無法再多說一句話的衝擊感。他對列肇旭這種遵守諾言的責任心,討厭到了極點,卻又無法真的討厭。
「我怎麼可能去住。你……你不要……」
「那時候,我也不會讓你住進來。」
韓冶森身子一震,有防備地雙手再次抱緊自己的手臂。
「誰會想去打擾你們!」轉身想離開。
「韓。不是那個意思!」拉住韓的手。
「是不是也不重要。因為我不會跟你住!」甩開手後,往外走。
列肇旭追了出去,電梯門關上,他伸手阻擋,擠入電梯。狹小的空間,韓冶森將自己塞入角落,離他離得遠遠的。
「韓,你對我公平點。」
「不要再說了!」
「我喜歡你,才和你做愛,你卻說那是練習。」
韓冶森一愣:「你不要再說了!」
「我說要交往,你拒絕我,說我只是為了負責。」
「難道不是嗎?」
「我他媽的就是因為喜歡你才上你,卻被你用一句練習,拒絕在門外!然後,我又他媽的用了五年的時間忘記你,才和小寶交往。」說得咬牙,攥上他的手勁越來越大。
電梯叮了一聲,誰也沒出門,兩人對視,卻是一霎安靜。
「韓!你說我那套房,會讓你住嗎?如果你是我,你會讓自己的初戀住進去嗎?」
韓冶森眼眶發紅,嘴唇發顫,奮力地甩開他的手,走出電梯。
「廚房。五天內會完成。」背對他。
他不敢眨眼,就怕眼淚滴落,急忙地跑過街口,衝進地下鐵,在地鐵關門時,他沒有瞥見列肇旭追來的身影,嗚地一聲背過身,忍不住眨眼淚落。
什麼初戀。
這時候說,太奸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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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地鐵,淋著毛雨,起霧飄雨的倫敦更讓人憂鬱,匆匆走過街口,亮起的昏黃街燈拉長行人的影子,在泛水光地磚上留下一道道光影。韓冶森腳步停在朵拉前,深吸了好幾口氣後,回到蘇珊家。
「回來了。」
蘇珊從廚房探頭應了一聲,隨後,里歐被人抱在懷裡,像一台小飛機一樣從客廳飛出來迎接他。
「鳥朋!怎麼來了。」
褚鵬拖著里歐的小屁股: 「韓冶森大人,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多看了他發紅的眼一眼。
「先來假話好了。」斂下眼掩飾哭紅的眼。
「假話就是我來工作的。出差,前天到,下週回。」
「真話呢?」
「來看我兒子的。」親了里歐的蘋果臉一下。
里歐咯咯地笑,小短手抱著褚鵬又喊著要飛,褚鵬也寵著他,勾上里歐在狹小的客廳裡胡跑瞎鬧。
「你顧一會兒。我洗澡,換件衣服。」
褚鵬應了聲好,又說:「晚上喝一杯?」
聽見韓冶森輕聲地嗯了一聲,放下里歐,想上樓關心他,才剛踩上木樓梯,門鈴聲響起,蓋過樓梯發出的啾呀聲響。
「是誰!」里歐喊了一聲。
褚鵬撈過他,走向玄關,他邊親里歐的小臉,邊開門,看見來人時,愣一下。
「你怎麼會來?」
幾乎是同時,對於列肇旭不解的眼神,褚鵬也給予相對的疑惑。他將里歐放下,讓蘇珊照顧一會兒,關上門,走出戶外。
「你和韓有聯絡?」
「當然。他是韓冶森大人!」又說:「你不聯繫,不代表我不能聯繫。」
「我……沒聽你說過。」列肇旭抿唇。
無法形容既焦躁又委屈地鬱悶,更無法理解褚鵬與韓聯繫,自己是一點也不知情。
「為什麼要和你說?」
「什麼時候聯繫?」
「高中,你問這什麼問題。」又說他去德國旅遊時,還借住韓冶森的宿舍。
里歐偷偷打開門探頭又喊了褚鵬一聲:「朋朋朋……飛飛。」
褚鵬走向他,蹲在他跟前,讓他先玩玩具車,待會讓他飛到吐。里歐興奮地跳進屋裡,抬頭就和蘇珊說待會兒他要飛到吐,蘇珊瞪了褚鵬一眼,還罵他不正經後關上門。
列肇旭看著眼前陌生的一切,難以言喻的打擊。
「你!褚鵬你連里歐都認識!」藏不住震驚和怒氣。
他覺得自己被人背叛,背叛這詞可能嚴重了點,但他就是不爽。
非常不爽。
褚鵬只覺得他鬼打牆,雙手插口袋,也是一臉不爽的模樣。
「列子。你現在的態度,讓我摸不著頭緒。」
他跟列子這種紳士不同,自認不是個好脾氣的人。
「什麼?」
「你現在對冶森的關心,太超過。」
「我不能關心他嗎?」
「我說你,不是一直都喜歡小寶?」
「這是兩碼子事。」
「怎麼會是兩碼子?你這叫劈腿!混帳!」
「我?我劈腿什麼!」
「你他媽的對韓冶森大人有感情,還和小寶交往!媽的。你當小寶是什麼!」
「我和韓分開後,才和小寶一起,你他媽的憑什麼兇我?」
褚鵬挑眉,像是難得聽見列肇旭罵粗話一樣,嘴角勾起戲謔和嘲諷的冷笑。
「冶森會離開你也是正常。」涼涼地說了一句。
「你又知道什麼!」腳步邁出,已經想離開了。
「你從以前就只在意小寶,哪來的心思纏冶森?」他才不想理列子,他就是偏心自家韓冶森大人。
「你又知道我沒纏他?」
「別拿你這種半調子的感情來打擾冶森。」
「半調子?我和韓的事不用你管。」他不懂褚鵬有什麼資格教訓自己。
褚鵬像是定下他劈腿的罪名一樣,冷冷地看著他。
「我還懶得管你的事!」
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當年會撥那通電話。
也許只是覺得和韓一起嘲笑列子很有趣,也或許不是,當時他就是一個鬼迷心竅。
在小寶決定去倫敦留學時,打電話給韓冶森,跟他說了列肇旭終於要對小寶出手,脫離處男的事。然而,在聽了韓冶森哽咽地說了聲恭喜,逞強地說他可以安心的去德國時,他發誓,絕對不會和韓冶森提起列子。
「別來煩冶森。」
「你到底是誰的兄弟!」
「我是韓冶森大人忠心的小跟班。」
「去你的花花公子。」
褚鵬輕挑地笑了笑,雙手交叉看著他。
「總比你抱著小寶想著別人好。」冷著臉又說:「又或是抱著冶森,想著小寶。」
他走下門前階梯,捉上他的衣領,冷哼。
「別再拿這種半調子的感情接近冶森!」
「胡說什麼!」撥開他的手。
褚鵬轉身握上門把又說:「在我們眼裡,你就是如此。」
木門叮鈴一聲關起,列肇旭沒有進屋,雙手攥緊拳頭,他想起蘇珊說他對韓沒有堅持的事,想起韓拒絕自己的態度。
他媽的。
他無法反駁那個風流鬼的每一句話!
***
接近聖誕節的氣候搭著濕氣,凍得嚇人,韓冶森和肯特約了在回國前喝一杯,他小跑踩過海德公園的小徑,降溫的傍晚讓他凍得鼻頭發紅,搓搓小手後,插入口袋,單手攥上口袋裡的鑰匙,拿出來看,才發現是那把列給的鑰匙。
「明天還給他……」緊握著鑰匙。
明天是廚房工程的最後一天,交件後連著鑰匙還給列。
彼此,再無瓜葛。
他停下腳步,覺得胸口發酸悶疼,吐了口氣後掩飾不了寂寞和傷心。他常想是不是自己擁有的快樂太少,才會對列給的快樂,如此念念不忘,才會再翻出記憶時,多了些遺憾的心痛。
走過街口,他推開豆子餐館新裝潢的木門,門上的小銅鈴叮叮一聲,自然地望向窗邊的老位子,見到意外的人,拍上他的肩膀,坐在身側。
「你們兩個怎麼會湊在一塊?」
他看著眼前一身名牌打扮流行的褚鵬,提起自己的酒杯,讓他為自己斟杯紅酒。
肯特嘴角笑得戲謔,啜了口酒後說:「褚鵬你自己說。」笑得像是老朋友相互調侃般的自在。
褚鵬又點了一瓶83年的法國葡萄酒,輕咳一聲。
「我來簽合約,剛好碰見。」
肯特嘖了他一聲,輕聲說了句中文。
「避重就輕。」
這十年多,因為韓的關係,認識褚鵬。他對風流的花花公子沒太多的好感,尤其是遊戲人間的富二代,一開始,他不懂為何韓能和褚鵬相處,甚至還有共同話題,經過相處後,才發現,他們兩個都是寂寞孤獨的人。
「這次一夜情的對象是GT的人?」韓冶森接上一句。
肯特忍俊不住,說了褚鵬搞上的是企劃部的主任,滾過床後還叫錯名字。
「他被踹時,我正好經過。」
褚鵬也沒打算隱瞞,委屈地說上一個叫瑪麗安,這一個叫潔莉安,很難不叫錯。
「韓冶森大人,這什麼安的,穿的可是高跟鞋!」又說了下次找穿平底鞋的安全點。
「蘇珊喜歡穿平底鞋。」
「不行。」肯特插嘴,第一個反對。
「嗯。蘇珊不行。她是個好女人。不好脫手。」褚鵬像是認真考慮過一樣。
肯特愣了下,白了他一眼,不是因為外表也不是因為年齡,他拒絕純粹是因為怕糾纏。
韓冶森噗地一聲大笑,發自內心敬佩他,勾上他的肩頭。
「你這麼玩,沒玩出孩子,真的很厲害。」
他啜了口酒又說平均一週換一個女人,一年五十三週,這十年,真要有小孩也有五百個小孩。
褚鵬對於韓冶森的調侃也不惱,就像個小跟班一樣,老大說什麼就是什麼,乖得很。
「我都有戴套子,玩還是要乖乖玩。」
現在的他已經把花心當成乖巧,當成稀寶慷慨分享。
「乖,一定要戴。五百個小孩,真的太多了。」認真說了一句。
「我媽有雙胞胎基因,如果都乘以兩倍就是一千個。」說得事不關己,有幾分搞笑意味。
韓冶森很配合的噗地一聲大笑,他和褚鵬倆是哥倆好,攬著肩頭又說了幾句兄弟之間才懂得默契話語,聊女人也聊里歐,偶爾還會聊聊幼稚的手遊。
肯特在一旁靜靜聽,偶爾插上幾句話,卻不時地打量褚鵬。他理解眼前兩人的二愣子世界,卻無法融入,他一直認為原因出在褚鵬是個直男的關係,但事實卻不是如此。
「聽說你對我們廣告部的男模特兒下手?」若無其事地問了一句。
「男的也吃?」韓冶森順口問。
「吃了。」褚鵬答得乾脆。
肯特挑眉,一個問得自然,一個答得乾脆。
「這個也要戴套子,知道嗎?」
「一夜情不敢不戴,太恐怖。」
肯特不可置否地喝了口酒。他瞄了眼褚鵬,眼裡有幾分疑惑。褚鵬就是這一點讓人看不透,明明就是個男女通吃的渣男,偏偏在韓冶森面前誠實的像個小學生,清純得像個初中生。舉證說明他別有居心,他又將自己的風流史攤在韓面前,讓人霧裡看花,看不明白。
三人又聊了到了晚上,韓冶森說必須回去陪里歐,手機響了順手接上,邊講電話邊轉身走出豆子餐館,留下桌前兩人。
褚鵬跟著起身,放了鈔票在桌上說:「肯特,我不會傷害韓。我是說,你不需要戒備我。」想了下用詞,彷彿覺得戒備這兩個字不夠貼切。
「我很明顯嗎?」
「很明顯。」
「韓不是你可以玩的對象。」
褚鵬微愣後,他單手插在褲袋裡,提起自己的公事包,嘴角勾起玩世不恭的笑容。
「小心我和提姆告狀,說你還想著韓!」
他對他的不信任不以為意,像是沒必要刻意討好一般驕傲,單手掌拍拍肯特的肩頭。
「走了。保持聯絡。」
***
小閣樓一陣咚咚咚地小跑聲,接著是一陣笑聲飄下樓,韓冶森用眼神詢問蘇珊,蘇珊並不理會,讓他自己上樓看。
「我是這個。吼!」(英文)里歐學了一聲獅吼,濕搭搭的頭髮配著小爪子又吼了一聲,模樣天真自然。
「你先穿衣服。」
「我是,豹!」里歐忽然冒出中文,小身子跳了起來,咚咚咚地在房間裡急忙得跑了一圈又說:「跑很快!你抓!」(英文)
列肇旭覺得里歐可愛,長腿邁開跟著跑起來,一把捉上里歐,故意重重地摔入旁邊的懶人沙發,抱在一起又是一次大笑,兩人覺得冷,又滾了一圈,捲上毯子。
「小子。雪!」
列肇旭看了眼窗邊,撈過尿布和衣褲,一手抱過里歐,在窗台暖爐邊為他套上衣褲。里歐小手掌為他拉過毯子,笑著他衣服濕濕,沒衣服穿。
「好玩嗎?」
里歐快樂地嗯了一大聲,舉起小短手說了聲好玩,列肇旭抬眼看向門外,有些窘迫地拉過毯子,遮著下身。
韓冶森拉開衣櫥,丟了一套衣褲給他,撈起里歐。
「里歐,該睡了。」拍拍他的小屁股。
「咿咿,小子說故事。」
韓冶森耐著性子:「不行。他要回家。」
他拉起他的小短手,為他整理衣服,捏捏他的小鼻子。
里歐學他回嘴:「不行。他要說故事。」
「不行。他要回家。」
「不行。他要說故事。」
僵持不下的父子倆,大眼瞪小眼,列肇旭彎身撿起毯子,走過韓冶森,盤坐在床邊。
「韓。我說完故事再走。」
韓冶森正想拒絕,里歐手上拖著兩本故事書,咚咚咚地窩進列肇旭腿間,一臉準備就緒的模樣,無奈點頭。喝了點酒的他,梳洗過後跟著坐在一旁,聽著列肇旭溫柔的嗓音,跟著閉目養神,不知不覺地跟著睡沉。
「韓?」
韓冶森矇矓間聽見熟悉的呼喊,隨意應了一聲。
「睡了?」
韓冶森沒理會,疲倦感湧上,咕噥一聲。
「我不是半調子,我很一板一眼。」
韓冶森微擰眉,他不懂列在說什麼,也不打算理會。
列肇旭手指滑過他的手,十指勾上他的指縫,與他十指相扣,斂下眼,以為韓冶森睡了,自顧自地又說了幾句牽手能聽見心跳聲的回憶。轉身靠在椅子邊嘆了口氣後,看向窗外飄雨,靜了好一會兒,拇指磨著他的手背,才開口。
「我說交往,說想追你時,心裏就只有你一個。」
韓冶森一怔,猶豫著是否睜眼,卻發現眼熱鼻酸,害怕睜眼藏不住情感,他別過頭,逼自己冷靜,直到唇瓣貼上溫熱的柔軟,才驚訝睜眼。
列肇旭和他對視,單手摸上他的側臉,唇再次貼上,溫柔卻霸道的捲上他的小舌頭,韓冶森生澀不知所措的回應,笨拙的像是當年練習的反應,讓他一愣,疑惑地睜眼,望著他。
韓冶森像是發現到他的疑惑,一臉受傷地推開他。
「滾開。」趕緊起身,粗魯地擦嘴。
***
*來了來了,雙手呈上~南佬還得忙碌一週,感謝小讀者們的支持,南佬會繼續努力的!晚安~#已打呼*
情不自禁的親吻,列肇旭不意外韓會生氣,抿唇後起身,腳步跟在韓身後,他伸手想勾上他,卻在他粗魯擦唇時覺得受傷,單手垂落在腿邊,沮喪地想離開,腳步卻遲遲無法邁開。
「為什麼只有我滾。」
他忽然覺得委屈不平,甚至覺得該生氣的是自己。
「肯特、褚鵬都能在你身邊。」
「什麼?」
「連褚鵬。就連他!都能和你聯繫!」
「你到底想說什麼!又想說我和他有什麼關係?」
列肇旭攥上他的手,面對韓冶森,他覺得自己再次失控,無法理智細想,更別說判斷真假,嫉妒淹沒他所有思緒。
「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可惡!你放手!」
「他風流債一堆。你看男人的眼光就這麼差!」
「你閉嘴!」
「肯特也是!幾年前我還看見他和別的男人上旅館!你他媽的就愛這種風流的男人!」
韓冶森甩開他的手,氣得朝他的臉揍他一拳,轉在藍眼珠上的水霧化成水滴,珠珠串串順著眼角滑過他白嫩的臉頰,在下巴處匯聚成一道水流。
「我也想問你,為什麼我就得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從來不曾真正的瞭解自己,總是客氣有禮的將自己和別的男人湊成一對,狡猾地讓他選擇是否繼續纏著他!
列肇旭順著他的力道別過臉,失去理智的怒氣因為韓可憐巴巴的哭臉,多了些不知所措。
「能為什麼。你不喜歡我不是嗎?」語氣軟下,焦躁地爬過頭髮又說:「總有一天,你也會和別的男人一起。」
他嫉妒得發狂,嫉妒所有接近韓的男人。
「可是,我他媽的只想獨佔你!」
冰雨打在窗台邊,此起彼落的滴答聲成了屋室內最吵的聲音,兩人僵持地站在一旁,只剩下沈默流動,不是尷尬也不再是怒氣張揚,是想再多說什麼,卻說不出一句話的靜謐。氣氛壓抑,似乎連里歐都感受得到,他嗚一聲抗議,小短腿一踢,踢落毯子,流口水的嘴巴姆姆兩聲,滾了半圈含著大拇指嘖嘖兩聲又睡沉。
韓冶森坐在床邊為里歐蓋好毯子,可憐巴巴地默默掉淚,抬手倔強地胡亂擦臉。列肇旭攥著他的手,拿過紙巾為他擦臉,順著眼窩滑過他的臉,看著他流鼻水,也不嫌髒,仔細地為他擦淨。
沒人再開口說話,韓冶森哭得疲倦,擤鼻子時,還主動地就著紙巾哼地一聲。列肇旭走出房擰上熱毛巾,回房時,韓像孩子一樣哭累了窩在床上,閉眼休息,他為他擦臉後,敷上他的眼。
「韓。」
嘆了口氣,列肇旭趴在床上,手指勾著他的手指。
「對不起。是我口不擇言。」
他吐了口氣,懊惱到了極點,又說了他搭最後一班地鐵回家,衣服明天再拿。
韓冶森吸了下小鼻子,沒有睜眼,指著地上。
「你睡地上。」扁嘴後翻身,窩在里歐身旁,可憐巴巴的抽了個哭嗝。
列肇旭溫柔地嗯了一聲,像是捨不得放開勾著的手指一般,纖長的手指畫過他的手心,拉過毯子和抱枕,躺在床邊,看著天花板。
「韓。」
「睡了。」
「我有好多年,沒和你看著相同的天花板。」
韓冶森沒有回應,像是熟睡一樣,連哭嗝也沒抽上一個。
列肇旭側躺看著他的背影,鼻息間充滿韓的清香味,他都忘了上一次擁有這香氣睡沈是什麼時候,好像是在樓下的小房裡,又好像不是。
閉上眼入睡前才想起,是在巴斯的民宿裡,情事過後的他,像度蜜月的新婚夫婦一樣,抱著韓回房,和他相擁入眠。他記得那個剛清醒看見彼此的早晨,韓難得露出靦腆的笑容,起身時因為腰臀痠麻,撒嬌地要自己背他去浴室刷牙洗臉。
他曾想過,要是沒要求交往就好,至少,自己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待在韓身邊,也不致於錯過韓這麼多年。
「晚安……」
***
聽著里歐的笑聲,韓冶森從朦朧中逐漸清醒,看見一旁鬼鬼祟祟的兩人,像是想起什麼一樣,多瞄了列肇旭一眼後難為情的臉紅。他竟然哭著睡著,依稀還記得睡前抽了個大哭嗝。
眼神不自覺得落在列身上,看著他穿著自己過短的居家服,有些孩子氣地和里歐爭論,眉宇間都是熟悉的神韻,順著他的鼻樑看去,左臉頰邊還有昨天被自己狠揍一拳的瘀血,小聲地呿了一聲。拳頭落下時,列肇旭連閃都不閃,擺明的任自己揍,蠢到爆。
身邊的兩人窸窸窣窣地又再聊天說話,仔細聽,卻像在談判。他莫名覺得好笑,列肇旭真把他在商場上的認真談判,用在一個不到三歲的孩子身上。
他望向自家兒子,見里歐小屁股塞在小桌底下扭呀扭的,看起來很開心,奶聲奶氣地說著地道的英國腔英文。
「我要吃這個。」
「你答應過我的,先吃完這口。」拿著碗豆泥。
「先吃這個。」
「先吃完這口。」
「先吃這個。」堅持。
「這招對我沒用。先吃完這口。」
「哼。」啊姆一聲,小屁股扭了一下,又噁了一聲。
小桌前的列肇旭瞪了他一眼,就見里歐扁嘴,一鼓作氣吞下那坨綠色的豆泥。
韓冶森有些驚訝,沒想到里歐會吞下碗豆泥,以前里歐也會聽話地吃完,卻被褚鵬寵壞,說他不想吃就不要吃,鬧到最後,連自己也哄不住里歐吃豆泥,挑食得很。
「小子。我叫咿咿起床。」
「你讓他睡。他昨天很晚睡。」
「喔。」乖巧地應了聲,不過一秒卻又咚咚咚跑向韓冶森。
列肇旭一把抓過他,里歐掙扎奮力地推他,列肇旭跟著較真,一手掌制住他的小手,里歐也不服輸,跟著大眼瞪小眼。
「答應了讓他睡,你又想去吵他。」
「我想親咿咿。」委屈得很,還扁嘴。
「我才想親。你不准。」
「我親,你不准。」
兩人爭執不休,現在說爭執卻又像在討論,小聲地且認真地制定規則。
韓冶森一頓,耳根逐漸發熱,窩在被窩裡的他,猶豫是否起床打斷兩人的爭吵。在他決定睜眼打斷這沒邏輯也沒尊重他意願的對話時,唇被小嘴巴啾了一下,發出一大聲啵。他輕笑,伸臂想抱過兒子時,唇瓣上再次被柔軟的唇貼上,他驚訝睜眼,正好與列對視。
列肇旭是一愣,臉上有著窘態的漾紅,唇仍相貼。他猶豫起身,卻被鼻息間那股清香味誘惑,大手掌捂上里歐的眼,舌尖順著因為驚訝輕啟的唇,舔捲上他的小舌頭。
他微睜眼看向韓,稍稍拉開距離牽出一絲口沫的銀絲,他用拇指擦去後,情難自禁地側頭又吻上他,他任憑情欲主宰自己,單手撫上他的頸,加深親吻時,隨著清香味舔弄他的上顎,舌尖滑過他的小舌頭,水沫成了最好的潤滑劑,吮舔間舌尖再次品嚐他的清香。
韓冶森雙手抵著他,他被吻得喘息,甚至有一瞬笨拙地回應他的親吻,使不上勁的掙扎更引起列肇旭的佔有慾,唇舌交纏後溫熱混濁的鼻息,讓彼此雙眼矇矓。
「你在我兒子面前,做什麼!」說得狠卻帶著曖昧的喘息。
列肇旭吞了口情慾的口沫,看向他,卻開口和里歐聊天。
「我贏了。」舔過自己的唇又說:「韓是我叫醒的。」
他盯著韓的眼神,除了情慾還多了一抹看不清的清醒,像是憤怒又像是懊惱,還有看不清不解和疑惑。
里歐沮喪的喔了一大聲,倒在床榻上捲上毯子,胡亂滾著,直喊著明天他一定能啾醒韓冶森,一說完跳起身抱著韓冶森。
「咿咿。早安。我愛你。」撒嬌得很。
韓冶森忽然覺得感動,眼眶不自覺地泛紅,抱上里歐,吻上他的小額頭。
「里歐,早安。我也愛你。」
列肇旭舔唇,像是回味殘留在唇上的熱度和觸感,坐在床邊,不發一語地看著韓冶森抱著里歐起身梳洗,整理衣褲,在里歐被蘇珊抱下樓後,拉上韓的手,將他拉進門後,低頭霸道地吻住他的唇,舔吮間,舌尖蹂躪的每一吋,生澀笨拙的反應,再次讓自己不解。
「韓。你多久沒接吻?」
韓冶森被吻得臉紅,吻紅的唇上染上水澤,別過臉。
「很久。」斂下眼,伸手擦唇。
他很難拒絕列的親吻,尤其是在列告白後,無法壓抑的狂亂心跳削弱他的意志。
列肇旭將額靠在他的額上,看著他微顫的長睫毛,一眨一眨地刷過像玻璃珠一樣的藍眼瞳,拇指磨過他白嫩的臉頰,唇貼在他的唇上,不是親吻也沒有探舌舔吮,就是聞著他淡淡地清香。
「多久?」
韓冶森藍眼珠看向他,幾近相觸的唇,一張一合地逐字說出口。列肇旭嘴角微彎,哽咽地罵了自己一聲言亥死,微帶哽咽地吻上他,雙臂不自覺得摟緊。
多久?
大概是,十三年又兩百一十一天,八個小時吧。
***
*南佬回來囉!(鏘鏘)真的很抱歉,太過忙碌,中途又遇上波折,翻過沒有網路的雪山和大平原後,在被狐狸和鹿追趕後,平安抵達有網路的文明都市,順利發文!感謝等候的小讀者們,南佬會盡力更的!#文明世界真正好 以上*
「小子!」
韓冶森揉揉里歐的頭髮,抱著他往後面坐。
「他在電視裡,你喊他聽不見。」看著電視裡的男人,嘖了一聲,而後又煩躁地爬著自己的頭髮。
兩天前的早上,列的熟練擁吻顯得自己愚蠢笨拙,這麼按、那麼揉,還有霸道又輕柔的捲著自己的小舌頭,來回舔弄時還懂得咬自己的下唇,刺激感官。交纏在一起的雙腿,貼近的下身,他能清楚的感受列肇旭的慾望,如果自己不喊停,依照列的揉自己臀的力道,下一步就是滾床單。
「呿…… 禽獸。」小聲地對著螢幕罵了一聲。
他想起那天的觸感和撫摸,臉頰漾紅,沒想到列在接吻後,不客氣地咬上自己的頸,像是失控了一樣,眼裏對他只有執著和慾望,大膽地伸手滑進自己的衣褲中愛撫。
韓冶森臉上炸紅,起身倒了杯冷水,一口喝光。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也有類似的情形,在他以為主導一切時,列像失控了一般,舔了自己臀穴,做了些令人害羞的情事。那時候他才知道列會看黃片,也才真切的意識到,列,是一個在上面的男人,是一個有慾望需要發洩的男人。
里歐又對著電視螢幕喊著小子,喊著喊著變成了一首歌,跪坐在地上的小屁股屁顛屁顛的跳著,又喊了小子,回頭看向韓冶森。
「咿咿,換布布。」起身脫下小褲子。
韓冶森溫柔地抱起他,為他換好尿布後,就見他咚咚咚地又盯著電視裡的列。他側靠在門邊,雙手交叉,盯著男人,心裡鬱悶像是又想起了什麼事一樣。
「你真喜歡小子。」
里歐諂媚地笑:「我喜歡咿咿。」
韓冶森輕笑,感動地撈起他,想和他玩耍,卻被里歐拒絕,指著螢幕要喊著要看小子。
「爸拔吃醋了。」輕咬里歐的小短臂一下。
里歐給了他一個諂媚可愛的笑容,還把最喜歡的小車子給他,讓他玩。
韓冶森沒好氣地靠在沙發邊陪伴里歐滑小車子,嘆了口氣,總覺得悶。
列的告白,很動人,令人回味。
可是,心裡卻不踏實。
他甚至會自虐地想著列是否也對小寶如此失控,在情事上或是日常上,是否也像對自己一般霸道卻又溫柔,胡思亂想後,才發現自己被嫉妒綑綁。
他起身不打算繼續看下去,卻聽見里歐喵了一聲,低頭又玩起自己的車子。在聽了電視裡的對話後,才理解里歐為何學貓叫了一聲。
“列執行長,最近有什麼特別的挫折嗎?”
“最近,養了隻貓。”
韓冶森看著眼前說謊不打草稿的男人,搖搖頭罵了他一句謊話連篇的假紳士。
“上一秒撒嬌,下一秒不理人。我正努力討好他(he)。”
“是隻公貓嗎?”
“對。能讓我受挫的,一直都只有他。”
韓冶森呿了一聲,臉頰再次漾紅。
「誰給你養啊……呿。」順手接過手機。
是褚鵬。
褚鵬讓韓冶森看電子新聞,說自己上新聞了。韓冶森調侃他說是花邊新聞嗎?他痞痞地說不是,他已經守身如玉二十五天,乖得很,又約他待會吃午飯,纏到他應好後才結束通話。
韓冶森只能再次麻煩蘇珊,走進廚房後又和她聊了幾句。
「又和鳥朋出門?」
「大概是想慶祝他得獎的事。」拿起手機晃了晃。
幾年前褚鵬來德國時,兩人逛了製錶廠,他大爺一個心血來潮在錶廠待了兩個月學做錶,玩了七、八年終於讓他玩出名堂,得了個隻名錶的設計大賞。
「我說你,別真的和他在一起。我不同意。」
「想太多。我和他只是很相像,聊得來。」沒好氣地摟過她的肩。
蘇珊搖頭說了一點也不像,一個專情一個花心濫情,調侃她是嚴謹的英國人也好,反正她就是看不慣褚鵬換女人像擦屁股一樣。
「九點,不對,八點回來。少一分鐘都不行!」
「好。就八點。蘇珊,我愛妳。」
「哼。」
「真的。」
「知道了。我也是。」
韓冶森吻了她的臉頰後,上樓更衣,下樓時卻見到列肇旭在客廳和里歐玩了一會兒,他穿上大衣後多看了客廳裡玩得開心的一大一小。蘇珊喊著讓列留下吃飯,他卻說只是經過,待會還得回公司開會,他這麼一說,又被蘇珊唸了幾句,讓他要賺錢身體也得照顧。
列肇旭打哈哈說了晚上再來蹭飯,看了手錶一眼後,正想問話就瞥見樓梯間的韓冶森,嘴角露出好看的笑容,趕緊起身走向他。
「韓。要出門?」
「和鳥朋約了吃飯。」
列肇旭又看了眼時間,像是打算跟去,卻又沒時間那般掙扎,一臉欲言又止。
「怎麼?你想去?」
列肇旭看起來有些焦躁又說:「不要太晚回來。」又趕緊說:「我的意思是褚鵬他很花心。」
和剛剛在電視螢幕上的游刃有餘不同,眼前的男人,已經可以用手忙腳亂來形容。
「所以呢?」
「他真的很濫情。」
「你這是在說他壞話?」
列肇旭抿唇:「我只是說實話,他濫情到了沒節操的地步。」
什麼說壞話而已!
他現在是想盡辦法詆毀他。
對褚鵬背著自己聯繫韓這事,他是不爽到了極點。
「我載你去。你往哪裡?」伸手摟過他,獨佔欲表露無遺。
韓冶森拍開他的手,沒漏見列受挫的神情,淡淡地說:「我用走的就到了。先走了。」開門後又回頭對他說:「小心開車。」
列肇旭只覺得心情起伏跌宕,上一刻跌進谷底,下一秒飛上天,爬了爬自己的頭髮,急忙地回頭對蘇珊說了出門了,拉開木門追上韓,在朵拉旁的巷腳處扯上他的手,將自己的圍巾攏上他的頸後,側頭迅速地偷吻他的唇。
「晚上,我再來找你。」
韓冶森還在發愣,嗯了一聲,看著列肇旭匆忙地坐上車離去,才回過神。他長長的睫毛微顫,眨呀眨地刷過眼眸,狂亂的悸動全都寫在閃爍的藍眼瞳裡,聞著有列香水味的圍巾,小聲地呿了一聲。
再次。
在自己以為主導列的情感思緒時。
主導權。
輕易地,又被奪了回去。
***
純屬哥兒們的聚餐,說是臭味相投,韓冶森和褚鵬在酒吧櫃檯邊喝酒聊得卻又是讓人發悶的話題。他和褚鵬很像,都是富二代,和父母不親的富二代,相似地生長背景讓他們倆自然而然地相依相偎。
至少在這十三年裡,是如此。
「……所以我們李大媽為了可觀的利益,讓我去相親。」褚鵬口中的李大媽是他的親生母親,他調侃的又說褚三叔說他媽媽是什麼長生麒麟後裔,為他爸帶財帶福氣。
「結果我媽卻把腦子動在我身上。三十多年都沒管我了,一見面就是讓我相親。」
「你也不會乖乖的去,不是?」
褚鵬喝了口玻璃杯裡琥珀色的酒液才開口說:「乾脆來弄個醜聞,嚇死他們倆老。」
「你應該可以。」
褚鵬噗地一聲笑出聲,和他默契地對視一眼,酒杯輕敲彼此的酒杯。他對他的調侃也不惱,還覺得很有意思,邊喝酒邊想富二代就是賤,人家巴上來的,不屑。偏偏就愛纏著那種甩自己巴掌的,不給自己臉面的角色。
韓冶森看了眼時間,臉上已經有幾分醉意,說了有孩子的男人不能晚歸,搖搖晃晃地起身,吐了口酒氣。
「你別真的搞個孩子。如果你不想要。」語重心長。
「你領養里歐時,有想過有一個孩子嗎?」
韓冶森看著他,斂下眼,笑得溫柔。
「沒有。可是。」抬眼看著他又說:「有了他後,我只希望他不要像我小時候那樣孤單。如果可以,我會盡可能地愛他。」
褚鵬喝單手扶上搖晃的韓冶森,也打算離開:「我也很愛他。」
「不准你對他動手。」
褚鵬一愣後大笑,雙手指夾過鈔票放在酒杯下後,摟過他的肩,搖搖晃晃地走向門外。
「里歐年紀太小,我沒辦法。」又說等里歐二十時,自己已經五十三歲,想怎樣也不行。
韓冶森擰上他的耳朵:「可惡。你別打里歐主意。」
褚鵬啊啊啊地痛叫,卻是越叫笑得越大聲,他任著韓冶森對自己動手腳,百依百順,見到他因為喝酒腳步不穩,還護著他。
「就是因為你!」
韓冶森猛然地被推開,腳步一滑,身體往後頃,卻被褚鵬摟緊,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褚鵬抓狂地攥上眼前男人的手,狠狠地將他摔出去。
「你搞什麼!」
被甩開在地上的男人,狼狽地瞪著褚鵬和韓冶森。
韓冶森回過神來才聽見身邊圍觀的人喊著什麼「凱爾」、「男模特兒」,還拿出手機拍照攝影,抬眼又見褚鵬一臉惱怒,拉拉他的袖子。
「你認識?」眼神瞟向四周,對圍觀拍攝覺得不自在。
褚鵬冷著臉,拉上自己的大衣蓋住韓冶森的頭,越過地上的男人,離開圍觀。地上的男人追了上來,拉上他的衣角,忍著眼淚,直哽咽。
「放開。」
男人搖頭。
褚鵬臉上盡是不耐煩,撥開他的手後,冷眼看著他說:「不過是睡過你幾晚。不要死纏爛打。難看。」
男人委屈地流淚,鬆手。
褚鵬抿唇,轉身勾上韓冶森離開,韓冶森瞄了眼褚鵬,本想安靜無聲地默默說再見後,走回家卻不經意地打了酒嗝,引起他的注意,見他輕笑,他沒好氣地瞪向褚鵬。
「上次肯特說的模特兒?」
褚鵬老實地點頭,完全不否認。
「我看你這次真的有緋聞。」止不住嗝,又打了一聲。
褚鵬痞痞地嘖了一聲:「希望不要連累你。」
韓冶森邊打嗝邊盯著他看,沒有多問褚鵬那男人的事,不是說一夜情嗎?怎麼又多了那麼幾晚。
「小跟班,彎身。」
有時候,他覺得褚鵬對自己太慘忍,打著花心的名義胡搞,實際上卻是在排解寂寞。
褚鵬一頓,儘管沒心情,還是聽話地低頭彎身。
韓冶森脫下他的大衣,為他蓋上,單臂卡上他的頸,彈了他的額頭一下後嘆氣。
「別對自己,太苛薄。」像是對自己說,也對他說。
褚鵬沒有回應,手掌蓋上韓冶森的頭後,停了一會兒後才揉亂他的頭髮,緩緩起身。
「送你回去。」
他雙手插口袋,和韓冶森並肩走,又多看了他一眼,想解釋卻又開不了口,直到送他回家,見他入門後,才煩躁地吐了口長氣,拿出自己口袋裡的錶,握在手心。
那是他製作的錶,他想了好幾百個理由,想將錶送給韓冶森,卻遲遲送不出手。
有些人,自己珍惜的不敢碰觸。
因為害怕。
害怕,失去。
***
列肇旭幾乎是一路狂奔的衝回蘇珊家,開個會也能拖上六個小時,他真的氣得差點沒形象地罵那群手下一頓。推開木門,見蘇珊仍在客廳看書,打了聲招呼後,放緩腳步上樓,小閣樓打著夜燈,里歐似乎已經睡沉了。
他推開門,看著躺在地毯上熟睡的韓冶森,緩緩湊向他,坐在他身旁,清香味伴著酒氣,讓他蹙眉。
「你還和他喝酒。」捏了他的臉一下。
韓冶森擰眉,鼓著臉搖頭,想甩開臉頰上的不舒服感。列肇旭看著覺得可愛,側躺在一旁,又捏上他的臉。
「別鬧……」
「醒了?」
韓冶森半睜眼,下一秒又闔眼,捲上毛毯背對他。
「我要睡了。不送。」說著還有點清醒。
列肇旭竄入被窩裡,輕輕地挪動他的頭,讓他枕著自己的手臂,一手摟著他的腰。
「我抱一會再走。」
他自顧自地說他也累了一天,還說了公司的海運出了問題,連同合約都得重打,說完還說抱歉,聊起不相干的事,還一直抱怨。
「你睡……」
「你說沒關係。我聽著。」沙啞嗓音。
列肇旭覺得自己太好忽悠,韓冶森隨便一句話就能讓自己感動哽咽,額頭貼上他的背。
「韓。」
「……嗯。」濃濃地倦意。
「我可以告白嗎?」
「……閉嘴。」說完耳根卻發紅。
列肇旭嘴角勾起輕笑,摸上他的耳,手指滑過他的頸線,側臉貼著他的肩窩。
「韓。」
「幹嘛。」
「知道我為什麼買家給你嗎?」
韓冶森微側臉,呿了他一聲:「錢多。」
列肇旭半撐起身,低頭,手指摸過他雙頰,看著他。
「因為。我需要你。」
***
*看過火麒麟的小讀者們,應該猜得到褚鵬是誰了吧……咦!不知道!就是他啊!這麼明顯!什麼!小兔!哎唷!就是……以上 褚鵬到底是誰呢?*
「喔。」
「就這樣?」
韓冶森捲過毯子,單手還用力扯了下被壓著的毯子,見列滑了一下,還讓他別壓著,閃邊去。
「想睡了。」
「喂喂……」
「晚安。」
「又不當一回事。」
韓冶森背對他,攏緊毯子,小聲地呿了一聲。
「你也買房給小寶。」
他真的不是個愛計較、雞腸小肚的人。
「你需要的人,還真多。」撇嘴。
列肇旭愣著啊了一聲:「我沒有……」
「花心。」
列肇旭喂喂兩聲。
「風流。」
列肇旭煩躁地搔搔頭,一把扯過他,讓他和自己對視。
韓冶森別過臉,幼稚地不想看他。
「呿。」噘嘴。
列肇旭開始懷疑自己的審美觀,見他擰眉撇嘴二愣二愣的嫉妒模樣,不懂自己為什麼會口乾舌燥心跳不已,更不懂眼前這沒情調的氣氛下,自己為什麼情慾高漲。他有意無意地將全身重量靠在韓身側,尷尬地咳了一聲,長腿不自覺地纏住韓修長的腿,手指輕觸他的唇。
「咳……我只需要你。」
話說出口,連他自己都覺得變味,變得曖昧,還有點情色的暗示。
韓冶森擰起小眉頭,直蹭著自己腿側,逐漸脹大的慾望,逼他不得不瞪向他。
「你幹嘛!」張嘴咬上他摸著自己唇瓣的手指頭。
列肇旭嘶了一聲:「你真咬!」
韓冶森又咬了一口。
「別咬!痛!」
「你讓我咬的。」
列肇旭一愣,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相視的一瞬間,熟悉的戲碼,出現在這種曖昧的時候,兩人臉上透紅,看起來還有幾分年少時的羞澀。
「我想吻你。」
什麼時候,愛上韓的?
他在心裡問過自己。
韓冶森只覺得熱度爬上雙頰:「色……色狼。」
列肇旭嘴角微彎,他相信韓懂得他眼神裡流動的想念和情感。他將被咬的手指放在唇邊,曖昧地吻上落下紅印的指節,眼神勾著韓。
「我是。」攥上他的手,輕囓他的手指。
韓冶森難為情地呿了一聲,被撩動的情慾,讓他再次臉紅,沒有退步也沒有縮手,呿了一聲。
「變態。」
他懷疑列看了很多黃片,還沈迷在情色之中無法自拔,看看那雙眼只寫著慾望兩個字,像是想把他吃了一樣。
列肇旭將唇貼上他的手背,吻落在他的掌心,順著手腕,低身覆上他的身上時,鼻尖輕磨他的軟髮,聞著他淡淡清香。
「我也承認。」唇瓣貼上他的頸側,來回吮舔,舔上他的下巴,最後唇落在他的唇上,霸佔他的呼吸。
舌尖交纏的親吻,讓他情難自禁地加深舔吻,半迷濛的眼神看著身下人,絲毫不鬆懈唇上侵奪,他單手輕鬆地撩起寬大的睡衣,手指撫上韓的粉點,順著他平坦的胸腺,打算滑向他的下腹,卻被推開。
韓冶森退了兩步,雙頰樣紅臉,大口喘氣,還拉上一旁的毯子蔽體。
「你太色了!」色這個字,說得小聲又純情。
列肇旭胸口一滯,情慾衝腦,眼前人衣衫不整的捲上毯子,半露一側粉嫩胸點,眼神不自覺地落在他頸處和胸點上,舔唇吞下一抹情慾的口沫。
「哪裏色。」說自己色,卻完全沒有自覺,想逼死他嗎。
韓冶森咦了一聲,紅著臉說:「你你……我……我……」拉過毯子遮住頭,背過身:「煩死了!反正我就是沒吻過這麼久!喘不過氣!」
列肇旭一頓,他慶幸韓裹著頭,沒看見自己臉上熱度炸開的窘樣,還有在腿間豎立得老高的帳篷。
「……那個用鼻子呼吸……偶爾可以用嘴換氣……」
「呿。就你經驗多!滾。」
「我哪裡經驗多!」
「呿。誰信你。」再次撇嘴。
列肇旭無奈嘆氣,搔搔頭:「我會研究一下黃片。」
「你看吧!」
「也曾因為和你接吻後,想像幾回。」
「啊?」
「記得有一次我還舔了你的臀穴,在你腿間發洩。那真的是看黃片學的,我沒找人試過。」一臉正經的說。
「啊?啊?」驚訝地看著列用一臉紳士的臉說出臀穴兩字。
「那次我差點忍不住。」
「忍不住什麼!」
「聞著你的香味,還有幾次失控地在浴室手淫發洩。」
「你……說說說說……手什麼……發洩……」驚訝地嗑吧。
「前天回家,我想著你也失控的手……」
「不准失控!」打斷他的話。
列肇旭靠在沙發邊,單手摸上毯子團的背脊。
「你對我說過。」
自己是什麼時候愛上他。
大概是那時候。
韓冶森掀開毯子,激動地插話說:「我只瞄看過上碼的黃片!還能跟你說什麼!」
他才不曾教他手什麼淫、舔那個臀什麼,還有那個股什麼交的!
列肇旭笑出聲,這種火星人邏輯,搭著慌張直白的可愛語調,真的很讓他心動。
「我只是想說,你曾說過,讓我在你面前誠實點,因為你不是我爸媽。」
聽著毯子裡小聲的嘀咕讓他早說啊,害他全盤托出什麼的窘態百出,隔著毯子拍上他的小屁股,又逗了他一下,吃個小豆腐什麼的。
「你在我面前也挺誠實的。」
韓冶森拉過毯子蓋住自己得頭,臉上盡是窘紅。
「誰跟你誠實。我叛逆得很。呿。」短手揮揮纏著自己屁股的手掌。
什麼吻太久喘不過氣!
什麼只看過上碼的黃片!
啊!丟死人!
***
週末的早晨,韓冶森陪著里歐在一樓客廳玩小車子,在玩過一小時的車子,唸過三本故事書,里歐看著書本裡的熊爸爸、熊媽媽,還熊小貝比,抬眼看了看韓冶森後指著媽媽,喊了一聲咿咿。
「這個,咿咿。」
韓冶森一愣,那這個呢?他指著爸爸,猜著自己兒子也會喊自己。
里歐指著爸爸,撒嬌地抱上他,果然也喊了咿咿,還說了爸爸是保護大家的好熊。
「里歐不是小貝比。」窩在他腿間。
「里歐是什麼?」
「老貝比。里歐長大。」
韓冶森笑出聲,他順著里歐的意又唸了兩本故事書,才發現懷裡的小不點打盹。他摸著他的小額頭,親吻他充滿奶香的臉龐,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眼裡藏著複雜的心思,抱上他後拉上毯子,窩在沙發上跟著小憩。不知道睡了多久,等他醒來時,身上的輕盈讓他緊張地睜眼,見著樓梯旁的一大一小堆疊樂高積木後,鬆了口氣,倒回沙發。
「你會寵壞他。又買給他。」
褚鵬輕笑,親親他的小臉:「里歐,我要寵壞你。」
里歐眨眨藍眼珠,似懂非懂的點頭,轉頭天真地又對韓冶森說他要被朋朋寵壞,還問他可不可以。他這麼一問,韓冶森和褚鵬就像是為了孩子教育問題爭吵溝通的夫妻一樣,小聲的爭辯了起來。
「愛不等於寵,你不要教壞里歐。」
褚鵬故意將小車子滑向另一頭,讓里歐追去。
「你就這麼信不過里歐,他能壞到哪裡。」難得地反駁韓冶森。
韓冶森眼神隨著里歐飄動:「我是信不過我自己。」
褚鵬一愣:「說什麼啊你,韓冶森大人。」
韓冶森起身泡了兩杯即溶咖啡,遞給褚鵬後,隨意坐在地上,他放輕音量,靜靜地看著里歐玩玩具的背影。他輕聲說了剛剛說了熊家族的故事,里歐的反應讓他擔心。
「爸爸是我,媽媽也是我,里歐所有的教育,都會來自於我,我很擔心教不好里歐。」雙手握緊杯子,轉了一圈。
褚鵬啜了一口咖啡,隨手將茶杯放在茶几上,雙手撐地。
「我從來沒有獨立完成過什麼事。」說得沒頭沒尾。
韓冶森瞄了他一眼,喝了口咖啡。
「還記得那組空軍基地的樂高,我放了五年,還是和你一起完成。」
韓冶森嘴角微彎,點頭:「還留著?」
褚鵬點頭,痞痞地笑:「進入真空玻璃箱,封存!」
他靜了一會兒又說,說他從來沒有享受過父母的疼愛,也沒人在意自己,對任何事都是及格就好,得過且過。
「組好樂高那一天晚上,我興奮得睡不著。」
韓冶森噗地一聲倒在地上大笑。
「後來,到德國學做錶,好幾次都覺得太難,想放棄。」
韓冶森嗯了一聲,他有印象。德國老師傅一身傲氣,不肯說英文,更不可能說中文,從頭到尾只說德文,刁難褚鵬,他本來以為褚鵬只是玩玩,沒想到他堅持了七、八年。
「我想說的是里歐會從你身上學到堅持和盡力而為。連我都學起來了,不是嗎?」
韓冶森勾起嘴角笑容,輕聲地說:「謝謝」
看向褚鵬,隨口問了李大媽約了相親的事,見他搖頭說只不過是從非法做愛,升級到合法做愛,他一定要換個五個老婆,氣死那兩老。
「你這也算是變向的堅持。」認真地回他一句。
褚鵬嘴角上揚,笑得誇張,一旁里歐見他大笑,咚咚咚地跑向他,也想跟著鬧一會兒,小短腿卻勾上茶几,打翻桌上熱咖啡。
韓冶森想也不想得抱上里歐,卻沒有熱燙澆淋的痛感,睜開眼後,才發現自己和里歐被褚鵬護著。
「沒事吧?韓冶森大人。」咖啡汁液自他頸項邊滴落。
韓冶森擰眉,看著他背後一片熱燙:「去沖水,快去。」
隨後低身查看里歐,見他無事後鬆了口氣,趁機教訓他,讓他在空間小的地方,要注意安全,約法三章。
里歐聽話地點頭,小短腿快步地跟在韓冶森後頭。
「朋朋保護我們?」擰著小眉頭擔心地問。
「對。他的背燙傷了,待會一起幫他擦藥。」從櫃子裡拿出藥膏。
里歐墊腳尖接過藥膏,不過一會兒,見褚鵬裸著上身走下樓梯,他咚咚咚地奔向他,讓他抱著自己。
「朋朋是爸爸。」拿藥膏給他,眼神充滿崇拜。
韓冶森先發出不敢置信地疑惑:「啊?」
褚鵬愣了好一下,溫柔地笑了。他任著里歐喊他爸爸,看著韓冶森吃醋地糾正他,還孩子氣地強迫里歐喊他爸拔。
「不要。咿咿!」堅持。
「叫爸拔!」
「不要!不要!咿咿!咿咿!」
褚鵬趴在地上憋笑,任著韓冶森幼稚地用力塗藥報復他,他也由著他,配合地哎個兩聲。
「他真的學會了你的堅持。」嘴角藏不住好心情。
韓冶森聽了沒好氣地輕笑,看見他背上紅了一大片,溫柔地輕抹藥膏。
「跟著你也學會了保護家人。」呿了一聲,回頭又喊:「可惡。里歐!叫爸拔!」
里歐跟著賭氣,哼了一聲:「咿咿!」
褚鵬忽然覺得哽咽,斂下眼,別過臉掩飾逐漸發熱的雙眼。他知道韓冶森說的保護家人是熊家族的故事,真的該死的知道。
可是。
他卻奢望地希望自己能誤會他的意思。
自己如果能和冶森、里歐成為家人。
這不是很美好嗎?
「里歐來爸爸這裏,親一個。」閉眼掩飾眼眶熱紅,噘嘴等著他親。
放任自己誤會一次。
假裝,家人的話。
應該不算擁有。
失去了,也不會痛。
里歐聽話地跑向他,啾了好大一下,回頭又故意喊韓冶森一聲咿咿,才頑皮地跑給他追。
韓冶森一把撈過他,用嘴噗噗噗地朝他的小肚皮噴氣,又逗得他咯咯大笑。他瞥向褚鵬,見他嘴角微顫,不經意卻又像是不在意一樣地逞強露出痞笑。
「里歐,去壓爸爸。」
褚鵬一愣,驚訝地抬眼看向他。
韓冶森蹲在他身邊,摸摸他的頭:「是兒子的話,你就不能出手了。」嘴角上揚。
褚鵬笑出聲,卻在下一秒,失控地湧上鼻酸。
「嘖!中招了!」抱著里歐,微哽咽。
***
*所以說啊,褚鵬到底是誰?南佬捂著小嘴兒,拼了命搖頭,不說!就是不說!(夜半時分自導自演),雙手奉上更新,以上。*
「什麼時候回去?」
褚鵬稍稍往後仰,隨意地拉上大衣的帽子,單手插在口袋裡,看起來像是轉著什麼一樣,鼓鼓的。
「我是想……合約簽完後,應該可以配合你的時間,陪我兒子一起坐飛機。」嘴角微勾。
他站在玄關處,多看了幾眼著棟「蘇珊的小房」,伸手接上幾滴雨水。
韓冶森看了眼手機上的日程:「二十一日回去。」
「下週二?」
「對。不過,還沒買機票。」
褚鵬故意說得曖昧:「跟我一起回去,好嗎?機票我買。」往前踩了一步,單手撐在門上將他禁錮在門與自己之間,挑眉。
韓冶森嘴角忍不住笑意,拍上他的額頭,笑說:「禁慾二十五天,快憋死你了是嗎?連我都壁咚。」拎了把傘給他又說:「飢不擇食。」
褚鵬輕笑,將傘掛在門邊,盯著他看一會兒,揚起嘴角笑容。
「我是里歐的爸爸。」後退一步,似乎打算淋雨回去,站在階梯上又說:「你又是里歐的咿咿。你說我們倆什麼關係?」再次不正經地挑眉。
韓冶森噗地一聲,笑著讓他別囂張,他一定會讓里歐喊自己爸拔。
「能是什麼關係?」笑著對他說:「在你娶老婆前,我們都是你的家人。」
褚鵬一頓,低頭笑了笑,隨手自口袋扔出一條長型的東西。
「送你。」轉身走下階梯又說:「不要,就扔了。」
韓冶森看著手上的東西,先是一愣而後戴在手腕上。
「鳥朋。轉頭!」舉起手,晃了晃手上的錶。
褚鵬率性地揮手,再回頭露出無奈地笑容。
「我送得提心吊膽,你戴得輕而易舉。」
他腳步停在街口的紅綠燈前,看著這片灰濛濛的飄雨倫敦。
「還不如見你扔了,來得乾脆。」
「這錶是壞的?」
褚鵬一愣,轉頭看著拎著傘追來的韓冶森,搖頭。
「那還要我扔。呿。這錶看起來比你上次送我那支好。」
褚鵬嘴角上揚,嗯了一聲。
「你說那支逆時針的錶?」
那是他做的第一支錶。
「它可是獨一無二。」
韓冶森白了他一眼,又呿了他一聲,隨意跟他聊了幾句,見綠燈了讓他快走,別想著偷懶。
「不是要去簽合約?打傘去。」硬是盯著他撐傘。
「是。咿咿。」
「呿。傘還我。」
「才不要。這是咿咿給的。」
韓冶森沒好氣地笑出聲,讓他快滾,見他過馬路,像是知道他會回頭,有默契地揮手趕他走。
他和褚鵬都是在寂寞中長大的孩子。
什麼「不要就扔了」,這種話,他聽了難過。
因為他懂得這是一種徹底的死心,不再奢望,完全放棄內心深處裡的渴望和期待。
踩著雨水回小屋,進門後,還是傳了封訊息給褚鵬,答應他一起回國,不過一分鐘,看著褚鵬的來電,他知道自己做對了。
只有寂寞的人,才懂得那種不奢望的冷度。
在韓冶森講電話的同時,木門叮鈴一聲打開,他看著里歐像隻有警覺的小狼犬豎耳探頭,看見是列肇旭後,小短腿咚咚咚地奔向他,奮力一跳,抱上他。
「小子!」
列肇旭單臂撈起他,單掌護著他的背臀,從地上猛然地將他托得高高的,聽見里歐興奮的笑聲,他又做了一次。
「小子!來玩!」
「好。你想玩什麼?」
「動物園。吼!那個。」像貓掌一樣小的手指抓了抓。
列肇旭點頭,還說這次他不要當小兔子,想當熊。里歐一臉為難,歪頭問他自己如果當豹的話,會不會被熊吃掉。
「不會。因為豹跑很快。」
里歐聽見跑很快,眼睛都亮了,從他身上滑落地後,小短腿咚咚咚地急著在客廳胡跑,列卻抓上他的衣領,讓他和自己一起搬開桌椅,挪出一小片空間後,四肢趴地裝熊,也任著里歐像豹一樣胡跑瞎竄。
韓冶森靠在門邊聽著他們倆的對話,說不出哪裏不同,只覺得里歐在列面前特別乖,說特別乖,那張小嘴又比平常吵上一倍,嘰哩呱啦地鬧著列。
「你還穿著西裝?今天要上班?」
「前天和你說的那筆海運,今天才搞定。」
韓冶森一臉納悶:「鳥朋今天一早就來,怎麼不見他做事?」順口又說褚鵬才剛離開。
列肇旭四肢趴在地上像隻熊,陪著里歐爬上爬下。
「他只負責簽合約。」幼稚且故意地簡化褚鵬的重要性。
他見里歐跳起身,反手摸上桌腳,護著胡跑的小豹里歐。
「小豹會打滾。」擔心他撞傷,趕緊說了一句。
里歐喔了一聲,躺在地毯上努力翻了幾圈,在滾了不知道第幾圈後,喘著氣,乖巧地舉起小短手。
「熊一起滾。可以嗎?」
列肇旭因為他的天真,笑得露出白牙,單臂撈過他,讓小身子趴在自己胸腹上,護著他的頭連著滾了幾圈,滾得里歐咯咯狂笑加上興奮喊叫,直喊著再滾一圈。
在韓冶森打算出口阻止里歐狂叫時,又聽列肇旭輕鬆且幽默地對里歐說,聰明的小豹不會隨意吼叫,讓獵人發現自己的所在地。他看著里歐趕緊捂嘴,接下來瘋狂地玩耍,也不再發出失控的尖叫聲,卻又玩的盡興,再次驚訝。
繼上次碗豆泥後,列總是有辦法讓里歐在玩樂中學到規矩。
蘇珊自廚房走出,跟著靠在一旁看了一會兒才開口。
「我說列這種陪孩子的方式才是對的。你和鳥朋都讓里歐獨自做一件事。」將手上的紅茶遞給韓。
韓冶森啜了口茶,嗯了一聲。他不太懂,卻又好像懂得哪裏不同。不管何時,只要列和里歐在一塊,列絕對不會讓里歐一人玩積木,而是會玩積木以外的東西,像是現在這種虛擬的動物園遊戲,陪著他跑跳。
「別想太多。你將里歐教得很好。」
「蘇珊,我擔心自己教不好里歐。」
「傻孩子,再怎麼樣都比鳥朋好,看他陪孩子,我都懷疑他小時候是怎麼活下來。」
韓冶森聽了沈默,他想為褚鵬反駁幾句,真的很想,卻無法說出任何一個字。
「咿咿!」
韓冶森嗯了一聲,彎身。他見里歐學自己鏘鏘兩聲,讓他往客廳看,桌椅歸位,已經是一片整齊。現在里歐的小短手乖巧地抱著厚重的故事書,一手牽著列著食指,打算拉他上樓。
「咿咿,我整理好客廳,帶小子去洗澡。」說得奶聲奶氣。
列肇旭沒好氣地笑出聲:「說反了吧!你這小子。」
韓冶森點頭,看著他們倆上樓,獨自在樓梯旁發愣,直到蘇珊喊他才回神。
「抱歉,蘇珊,妳說什麼?」
蘇珊拍拍他的屁股:「說你又在胡思亂想。」
韓冶森嘴角微勾,撒嬌地摟上她的肩,抱著她圓潤的身軀,頭抵在她的肩上,嘆了口氣。
「里歐,不會變成壞孩子吧?」
「不會。」
「真的?」
「真的。」
「蘇珊,我愛妳。」
蘇珊跟著嘆口氣,圓潤的手臂也抱上他。
「傻孩子,沒有人比我更愛你。」
韓冶森眼眶漸熱,嗯一聲。
獨自玩著小車子、沒人陪伴下只能孤單地玩積木,看見父母卻不敢太過靠近,因為他們總是給自己尷尬的笑容,搭上一句「下次陪你好嗎?」、「晚點好嗎?」,無數個「好嗎」,問的不是自己的意見,而是,逼自己只能答應。
他愛里歐,當自己的孩子疼愛。
在他以為給足里歐自己全部的愛時。
才發現,自己連著孤獨寂寞的冷度也給了他。
***
小閣樓裡,里歐像是玩累了,熟睡後還興奮地說著夢囈,流著口水啊姆姆地含著大姆指。一旁的兩位大人手腳交纏看起來像是打架,卻又不像,倒是有點像下午的大熊撲小豹,只是現在的大熊獲得壓倒性的勝利,居高臨下地看著倔強的小豹。
「還說沒鬧脾氣。你看我。」
「我不要看你。都幾點了,你滾回家。」別過臉。
列肇旭單手扳過他的臉,喂喂兩聲:「韓,怎麼了?」
昨天還有幾分甜蜜,今天卻趕自己走,要回去,他也得搞明白為什麼。
韓冶森雙頰被擠得鼓鼓的,說話多了氣音。
「是我自己的問題。你讓我靜靜不行嗎?」拍開他的手。
「不行。」
「啊?」
「你和我說說。」雙手掌撐在他臉側,看著他。
韓冶森擰起眉頭,故意拍打他的手臂:「別鬧。你撐著手不痠?」
列肇旭想了想,搖頭。他又怎麼會痠,以前韓還曾拉著毯子撐上一小時,就等著他鑽進毯子裡一塊兒休息。
「韓。到底怎麼?什麼叫你自己的問題。聽起來很生疏。」
「說了你也不懂。」
「啊?你沒說,又怎麼知道。」
「反正你不會懂就是。快回去。」
「那你希望誰懂?」
韓冶森一愣,靜了下來,別過臉。他矛盾地希望有人懂,不是同病相憐,相互舔舐的理解,而是能真的溫暖他心裡的冷度。
「韓。是我做錯了?」
韓冶森搖頭。
「我又說了什麼你在意的話?」
韓冶森還是搖頭。
「還是我對里歐做了什麼,讓你看不爽?」
韓冶森一頓,斂下眼,點頭後又搖頭。
「你沒做錯。」聲音疲倦無力。
列肇旭嘆了口氣,側躺在一旁。
「我只是擔心自己教不好里歐。」
「為什麼?」
韓冶森欲言又止,一個字也擠不出口。
列肇旭嘆了口氣,看著天花板,自顧自地說他也不懂得怎麼和孩子相處,全憑著小時候爸爸對自己和弟弟的印象模仿相處。
「可是,你知道,我弟離開得早,也許到了里歐八、九歲時,我反而不知道該怎麼和他相處。」
「至少,你現在做得比我好。」
列肇旭側臉看向他,伸臂讓他枕著自己的手臂,摟過他。
「里歐和你一樣不愛穿襪子。你知道吧?」像是忽然岔話一樣,說起下午洗澡後的事。
「你管我們。」
「我硬是為他套上小襪子,他氣得脫掉,還不肯跟我說話。」
韓冶森一愣,等著他繼續說。
「我跟他說你的腳冰,可以蹭我的。」
「啊?你跟他說什麼啊你……」
「他說他的腳冰,可以蹭你的。」
韓冶森愣了一會兒才嗯了一聲。
「我說如果沒有我,你的腳,不就一直都是冰的。」
「不要亂教。」
列肇旭輕笑,穿著襪子的腳真的蹭著韓冰冷的腳阿子。
「里歐在我不注意時,將襪子撿起,偷偷穿上,見我偷瞄他,他嘟嘴說,他的腳要讓你蹭。」
韓冶森隨意地嗯了一聲,咳了一聲後,轉身背對他。
列肇旭順勢貼上他的背後,將他摟緊。
「他很愛你。」
「……嗯。」
「那個,我也很……」
「閉嘴。」
列肇旭笑出聲,鼻尖親暱地貼在他的頸後聞著他的清香。
「韓。」
「幹嘛。」
「我和你一起照顧里歐,好嗎?」
韓冶森聽著這一句「好嗎」,湧上一股哽咽鼻酸。
他該說好,還是拒絕?
現在是選擇題,還是強迫性的是非題,不管是哪個,答案都是一樣。
「呿。我要睡了。」
列肇旭嗯了一聲,微彎身拉上韓的一隻腳塞進自己的襪子裡,手摟過他的腰。
「溫暖吧?晚安。」
他看著韓冶森無動於衷的背影,想著他不打算理會自己時,闔眼跟著入睡,卻在下一秒,懷裏的人微動,唇瓣上貼上他冰冷的唇,他驚喜地睜眼,彎起嘴角,輕輕回吻。
「韓。我也愛……」
「閉嘴。」背過身,捲上毯子。
列肇旭止不住笑容,額頭抵在他的背上,摟緊他,只聽著韓,輕輕柔柔地說了句晚安,不一會兒還真的熟睡,再次發笑。
「喂喂……」這讓他怎麼睡。
***
隔天早上沒有什麼清醒後的溫存,氣氛反倒變得緊繃,還有一觸即發的煙硝味。一切都在韓冶森說了和褚鵬約了一起回國的事,又看著列肇旭沉下臉,他心裡一股委屈悶氣,冷下臉也不打算解釋。反手就將列肇旭推開,冷言冷語地讓他滾回自己家,無法忍受他對自己不信任的眼神。
「你哪時候和他約好?」
「約好就是約好。我也不會更改。」
「不是。韓,那是褚鵬那個風流鬼。」
「風流?他每段感情都只和一個人交往。」
「你這是為他說話?」
「我只是說事實。」
列肇旭氣得發顫:「你別以為你很了解他!」快壓不住自己的聲音。
「至少比你了解!」
「韓!等我一起回去!」
「請你離開。」
「跟我一起回去。好嗎?」
韓冶森別過臉,帶著嘲諷地笑容:「你以為你用有禮貌的態度,說的是問句嗎?」冷笑一聲又說:「你他媽的只是逼我答應你!」
列肇旭一怔,他也在氣頭上,抓上大衣走出蘇珊的小屋,腳步卻停在門前,煩躁地爬過頭髮後,罵了聲粗話。
他懷疑自己活在另一個世界,一個看著韓和褚鵬生活的世界,在他以為接近他們時,才發現自己被韓拒絕在門外,才發現被自己稱為好兄弟的褚鵬背叛!
「媽的!」
被排擠的竟然是自己!
***
*這一章南佬琢磨了好一下,在相處上,總是會有爭執的時候,溫柔地說出不堪的話,有時比粗暴的粗話還要傷人,南佬希望能表達這種情緒,鋪陳上較緩慢,不過,就是這種緩慢的日常,才會有溫柔的不堪存在。更新得有點晚,還是盡量在下班後,堅持校稿再發稿,感謝小讀者的支持,以上 那個褚鵬到底是誰轉世,南佬先睡個覺再說哈!噗~*
韓冶森坐在機艙裡,看著入睡的里歐,手指畫過他睡得紅撲撲的小臉,順手蓋好毯子,愣愣地看著他。連著兩天,列肇旭真沒聯絡自己,自己也不可能主動聯繫。
他閉上眼輾轉難眠,吐了口長氣。
那天的一開始,他覺得惱怒,認為列肇旭擺明了不信任自己,有禮貌的問句,更是讓自己失去理智,無法抑制怒氣。他喜歡列,應該說是愛他,他愛他的一切,包括他有禮貌的溫和個性,可如今他再次痛恨列的禮貌和那副假裝退讓的態度。
“跟我一起回去,好嗎?”
在那種時候問出口的列,只想聽見自己乖順地說好。
難道自己就得乖乖地成全列自以為是的霸道?難道就順從他的話拒絕褚鵬?
開什麼玩笑!自以為是的傢伙!
他像是在忍著什麼難過的情緒一樣,再次翻身,眉頭微擰咬唇,咬得唇泛白痕。
心裡真的氣得不想理會列的自以為是,真的,一百萬個不想理他。
可是。
那天晚上,里歐光著小屁股,單單穿上小襪子,討好地蹭上自己的腳時,一股受傷委屈的悲傷湧上,而後又是那股憋在口中的哽咽和化不去的寂寞冷度淹沒他整個思緒。
他竟然犯賤地又想念列的溫柔。
「又再煩里歐的事?」
韓冶森又搖頭又點頭,嘆氣後屈膝窩在椅子上,臉貼在膝蓋上,順手打開椅背邊夜燈。
「你還記得自己小時候的事嗎?」
他多唸了褚鵬一句,說他竟然買豪華艙,那價錢可是一般機票的五倍以上。
褚鵬笑著回,這是他為了讓里歐能舒服睡覺買的,韓冶森只是搭上順風車,見他莞爾一笑後,按下服務鈴,要了兩杯紅酒……
「小時候,算是二伯養大的,因為,我大部份都住在小寶家。」
「二伯?小寶的爸爸?」
褚鵬點頭,無奈說著大概是七、八歲時,有次發燒得了肺炎,他那不負責任的父母卻喜孜孜地參加時尚晚宴,留他一個人在家與死神搏鬥。
「二伯氣得痛罵我爸媽,特別留了間房讓我去他那兒住。可是他倆老把二伯的怒氣當美意,順水推舟地將我丟給二伯。」說得輕巧隨意。
韓冶森嗯了一聲,他懂得褚鵬語氣裡的輕巧。
那是一種無可奈何,甚至是一種徹底心寒的冷感。
褚鵬啜了口透明酒杯裡的紅酒,他坐姿慵懶隨意,眼神隨著酒杯裡的紅色液體飄動。
「我大部份和小寶、列子在一塊,也常和他們倆打鬧。玩耍時我多是被排擠那個,他們也不是故意,他們倆生長環境像,思想也相近,你知道,就是……自動歸類。」
他放下酒杯,雙手交握。
「有父母組和偽孤兒組。」露出一抹自嘲無謂的笑。
「不准笑。」
褚鵬一頓,面對韓冶森,他自然地順從,啜了口紅酒掩飾虛偽的笑容,眼神裡流動說不出情緒。現在的他就好像將自己一直掩飾的脆弱攤開在他眼前,無所遁形。
「真嚴格,韓冶森大人。」
除了笑,他不知道該怎麼製造快樂。
在他的童年裡,單純天真地認為笑容就是快樂,所以,當父母不管他死活,無視他的渴望,傷心失望後的他,只能用笑容掩飾他內心的失望和那幾乎消失殆盡的奢望。
韓冶森斂下眼,靜了會兒後才開口,說起里歐的事。
「我一直認為讓里歐獨自玩積木、滑小車子是正常的。」
他雙手緊握酒杯,看起有些不安,就著屈膝將自己窩成一小團。
「後來才發現,因為小時候,我是這麼過的。而那些我認定的正常,只限於我個人認定。」
褚鵬看著他不安地抱膝,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伸出手臂,雙手指輕輕地彈了下他的側臉。
「你在暗示我,我給里歐的愛,有缺陷嗎?」又說:「我或許沒將童年帶給里歐,可是,我卻把我希望擁有的童年,加諸在他身上。」
「你是說玩飛飛機,飛到吐?」
褚鵬噗一聲失笑,隨後趕緊閉嘴,頑皮地說:「啊!都忘了我不能笑。」
韓冶森拍開他在額邊的手,跟著輕笑。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無法反駁蘇珊,明明很想為褚鵬辯解什麼,卻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有些事,自己不在意,別人也不會為你在意。」側臉看著褚鵬又說:「不過你別擔心,我罩你,還會很關注你!」刻意用雙手指比著盯著他的手勢,伸出手臂卻是捍衛里歐,讓他別想對里歐動手。
因為,他親身經歷褚鵬所謂的缺陷的愛,也懂得他擁有什麼樣的孤獨和無助。現在的他只想知道,沒有童年的他們,又怎麼知道自己給里歐的愛,殘缺不齊?
褚鵬嘴角上揚,彎起一抹好看笑容,笑得溫柔,卻又流露花花公子慵懶的氣質,看著他。
「你打算罩我多久?」
「一輩子跟班,永遠的跟班,自然是罩你一輩子!」
褚鵬慶幸機艙內燈光微暗,看不出自己逐漸發熱染紅的雙頰,更看不出他用笑容掩飾的落拍心跳。他順口喊了幾聲老大,隨意地又和他聊了幾句,見韓冶森微醺欲睡,酒杯掛在手邊,頭一點一點的。
「老大你的酒……」
「我沒醉……」
「喂喂……要打翻了!」無奈地接上酒杯後又輕聲說:「晚安。」
韓冶森嗯了一聲,幾欲睡著的他,已然閉眼進入睡眠狀態,聽著先是警告性的喂喂兩聲,接著是熟悉寵溺的語調,分不清自己在睡夢中還是現實,總覺得列就在自己身旁,忽然湧上一股委屈的鼻酸。
「……嗯……」努努自己的小鼻頭。
他迷濛的眼順著小窗戶往外望去,是一片黑夜,手掌摸上窗面,萬呎天頂的冷度,一絲絲沁入皮膚,咬住他手掌上的每一根神經,啃著他的手骨,緩緩地縮起一根根手指。
「睡了……」拉起毯子。
「睡吧。」
韓冶森懶懶地嗯了聲,蓋不住的冰涼腳掌,搓啊搓地找著椅子溫暖的角落窩上。
「晚安……列……」逐漸發出低聲鼾音。
褚鵬半傾身為他拉好毯子,聽著他的輕語,掛在毯子上的手顫了一下,久久不能回神。
「……是鳥朋……」
他語氣沮喪低落,仰頭露出自嘲苦笑,隨後抿直嘴角。
「我很在意。」
他斂下眼,交握雙手。
「很在意……你叫錯名字。」
他別過臉,煩躁地爬過自己的頭髮,抿唇。
***
整間房黑漆漆,沒有那抹迷人的輕香味,沒有微亮夜燈的溫馨,更沒有孩子睡夢夢囈。列肇旭穿著西裝,領帶半解平躺在自家客廳的地毯上,翻了幾圈後,隨意踢了牆角打開夜燈,再次倒回地毯上煩躁地啊的一聲大叫。
第一天,他氣,氣得怒不可抑,任誰被排擠在外,心情都不好受。過了一晚又一晚,在這第三晚,沒有韓的倫敦夜晚裡,被拋棄的孤獨感像海嘯一樣淹沒他,讓他悶得無法呼吸,冷得快要窒息。
空無一人的屋子,真的,很讓人害怕。
腦子裡不停地轉著一件事,連自己這個在有父母陪伴長大的孩子,都覺得孤獨寂寞。
韓,以前又是怎麼度過。
自己明明都知道,也清楚韓的脆弱,卻混帳地和他父母一樣,自以為是地丟了個選擇題給他,其實,是逼他答應。
「還說要給他一個家……言亥死啊!列肇旭……」
他拿過手機,轉在手上,先是聯繫公司秘書交代公事,在簡單梳洗後,拎上簡單的行李,往機場奔去。拿著護照在候機室等待時已經是凌晨四點,轉著手機,吐了口長氣,猶豫著是否聯繫韓時,手指頭已經不受控制地撥出電話。
「……韓?我那個……我……」
吱吱嗚嗚地隱藏不了他的慌張。
「等等。就聊一會兒。」
他不想說對不起,因為他想說的不只是對不起。
「我……我曾問你,為什麼會答應你母親回英國唸書。」
他再次吐了口氣,當年韓回國學中文,原本計畫兩年,他母親卻又任性地讓他學期結束後就回倫敦。他一直認為依韓胡鬧任性的個性,一定會反抗。
「你笑著說你是聽話的乖小孩。」
當時的韓笑得無奈,眼神流動他還看不懂的寂寞和無助。
「韓,我不是你父母。」
現在的自己懂了,什麼聽話的乖小孩,全都是屁。
「我問的問句,不是讓你成全我的期待,當我聽話的乖孩子。」
韓之所以會答應母親的任性要求,是希望自己的聽話乖巧,換來母親一次關心。
雖然,從來沒有成功過。
「韓。我準備搭飛機回去。」
他不是韓的父母,就算韓拒絕,他還是犯賤的想討好他。
「等我,好嗎?」
電話那頭沈默了許久,聲音聽起來哽咽,只淡淡地回了句話後,便被孩子的吵鬧聲掩沒。列肇旭聽著電話的主導權被里歐奪了過去,陪他孩子氣地鬧兩句後,才踏上十七小時的漫長飛行,坐在位置上的他,嘴角微彎,隱藏不住興奮和喜悅。
“廢話。誰要當你孩子……要回來就回來……,不要問我。”
他將手掌貼上窗面,感受萬呎上冰凍的冷意,冰涼如絲沁入肌膚,滲入骨髓,刺激他的感官,和只能用小夜燈取暖的冰冷孤獨相比。
「這要暖得多……」
他竟然有點享受窗上萬呎上高空的冷度。
***
韓冶森無法不注意滴答滴答走得緩慢的時間,像是被催眠一般,他身上的滿一根寒毛都隨著秒針顫動。在過了二十一小時又十六分時,他只覺得自己心跳快得他不能呼吸,倒在沙發上,啊了一聲,覺得自己很沒出息,所有思緒都隨著列起伏。
無法平靜的心讓他什麼事也做不下,趁著里歐睡著,他打開電視,瞥見時尚潮流資訊,播報的是這次德國鐘錶設計大賞消息,還能見到褚鵬上台領獎感言。
「真厲害。」聽著褚鵬用流利的德文發表感言,又是一次崇拜。
節目上褚鵬拿著獎盃,身後的玻璃箱裡展示的是他得獎的作品「牽動」,圓形鋼圈的內嵌上另一圈鋼圈,數字用深藍色羅馬數字,指標上12和1,內底是陽剛的鋼板,只有在7點方位上,鑲上一顆芝麻大的藍寶石。他驚訝地看向自己的手腕,咦了一聲,跳起身,隨後傳了訊息給褚鵬,說改天請他吃飯。明明就是百萬名錶,送自己時,還當作一般錶隨意扔給他,萬一沒接好,他得賣一百萬本小說才賠得起。
倒回沙發,側臉懶洋洋地看電視,畫面跳回國內訪談,看起來像是昨天錄製,嚴肅拘謹的女主持人被褚鵬簡單的兩三句話,逗得心花怒放,韓冶森撐著下巴還是佩服。
「什麼妹都能搞定,厲害。」
“褚先生,這支錶可以透露底價嗎?”
“不。很抱歉。我不打算賣。”
“褚先生,這麼神秘,難道是要送給誰?”
“是。確實是為了某個人製作。”
「真的假的!」連他都不知道!
門鈴叮咚一聲,他像隻受驚嚇的小貓一樣,跳了一下,他看了眼時間後,嘴角微彎,心裡有那麼一咪咪期待,故作鎮定地按下門邊螢幕。
「老大。」
韓冶森呿了聲,沒好氣地瞪著小螢幕上的男人。
不是列。
「我才剛傳訊息,你馬上來。」
他聽著小螢幕上褚鵬笑說他來找兒子,又瞥見大螢幕上褚鵬笑得靦腆回應主持問話,一時間還覺得有些微妙。
打開門讓褚鵬進屋,就聽他說要進房間鬧里歐,一溜煙地跑進屋。韓冶森關門時,電梯叮一聲,列肇旭單手拉著一只行李箱,自門內邁步走出,見了他單手一勾,抱住他。
「我回來了。」
韓冶森失去重心,門打得老開,上半身被列肇旭的蠻力扣緊,他正想說什麼,就聽電視聲傳出。
“……錶,我送給一位我想珍惜一輩子的人。”(電視聲)
他一愣,低頭看了眼手上的錶,擰眉。
「列,你先回家。」
列肇旭看了他一會兒,隨後屋內傳出一陣笑聲,褚鵬抱著里歐像一台小飛機一樣飛出房門,屋子裡傳出里歐咯咯笑得不能自己的可愛笑聲。
「爸爸!」
「好!爸爸帶你飛高高!」
列肇旭一震,緩緩收手,臉上多了一抹驚愣。他爬過自己的頭髮,吐了口長氣,拎上行李箱,往樓梯間走。韓冶森猶豫了一會兒,赤腳追了上去,攥上他的大衣。
「不是……你想的那樣。」
列肇旭驚愣地看向攥著自己大衣的手,嘴角逐漸勾起好看的彎度,伸手攥上韓的手,順著手指縫,十指相扣,指尖的每一個相觸,姆指輕輕磨過他的手背,看了韓一會兒後才下樓。
韓冶森紅著臉,單手摸上剛剛被攥緊的手,耳根透紅,耳膜裡的心跳聲轟隆隆地響得他頭暈,看著樓梯上沒影子了才開口。
「那個……歡迎回來。」越說越小聲。
回音繞過樓梯間,還沒開門的列肇旭嘖地一聲,眉眼笑開。
言亥死!這個可愛的二愣子!
***
*來了來了~雙手奉上~辛苦工作一整個月後,南佬又開始放假啦~撒花~什麼?不定時多多多更新?哎唷~那也要看韓和列要不要演啊~(摀住韓的嘴,扳著列欲點頭的小腦袋瓜)以上 先睡一覺先*
「要回去?」
「得回去。李大媽下令,晚上得相親。」
「沒打算躲?」
褚鵬穿上鞋後站在玄關處,無奈輕笑:「懶得躲。」轉身開門後又回頭:「當作是多認識個女人。」
韓冶森白了他一眼:「不要第一天就下手。」
褚鵬率性地揮揮手按下電梯鈕:「我都是過十二點後才出手。不要擔心。」笑著走進電梯。
「你遲早會碰壁。」
褚鵬不以為意地走進電梯,關上門前嘴角還是那抹上揚彎度,笑得自在好看。
「下一個會更好。」關上電梯,再次揚起笑容。
韓冶森揮揮手讓他快滾,走回家裡,繞進房間裡為睡熟的里歐蓋毯子後,看著自己手腕上的手錶,白了自己一眼。他覺得有些糗,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麼美少男,把褚鵬在節目上製造的節目效果當真,還想著要怎麼退還手錶。
「真退給他,大概也會被他扔了。」
無關自尊,而是他們倆都一樣,害怕面對拒絕後的失落和寂寞。
趁著里歐熟睡,他將行李整理好,期間出版社的主任來電說願意高價買下他雪藏已久的推理小說,還說如果可以,請讓他們獨家發售。
「主任是聽文雲說的?」
知道那本推理小說的人不多,自己的編輯文雲算是一個。
電話那頭主任猶豫了下說不是,解釋了一長串後才說是和勝亞的執行長巧遇,多說了兩句聊上有關百野深的小說,順口向他提起。
韓冶森笑著和主任確認日期和合約後,結束通話,像是想要平靜內心那股躁動,愣了好一會兒,才無聲地啊了一聲。
「天呀。還說喜歡那本初戀……」
他想過列可能、也許會看自己寫的小說,也曾猶豫是否將初戀練習改編,寫得不這麼「列肇旭和韓冶森」,掙扎後還是如實交稿。他記得出刊後的第一天,自己握著手機入睡,為的就是等待列的電話,哪怕是說一句恭喜也好,至少,列還在偷偷地關注自己。可是第二天、第三天,忘了過了幾天,直到看見螢幕上戴戒指的列,才認清那段「列肇旭和韓冶森」的回憶只能成如泡影的文字敘述。
「呿。叛徒。花心。風流鬼!」側倒在地毯上。
他是越罵越起勁,嘴角卻忍不住揚起甜膩的笑,心裡因為列對主任說了喜歡初戀練習那本小說而欣喜不已。
「韓冶森,你真是太沒用了!」
原來,多年後的自己,還是等著列,偷偷地在意自己。
***
雖然說水管破裂,浴室沒水,上樓借浴室洗澡,這理由很瞎也很不合邏輯,列肇旭卻用他那張紳士臉,搭著彬彬有禮的笑容,理直氣壯地上樓按下五十樓的門鈴,大方地借浴室。
「呿。騙誰。」
「啊?我衣服都帶上來了。」
「你可以再拿回去。」關門。
列肇旭一手掌扳上門,伸手卡腿和韓相互扳著大門。
「你變了!小氣巴拉的!借、個、水、用,會怎樣!」連推帶爬,硬是擠進門縫,雙手撐地喘著氣,瞪著身下的人。
韓冶森擰著小眉頭,擠眉弄眼:「起來。」
列肇旭眼神順著他轉了一圈,四下無人,連小屁孩的哼歌聲都沒有,他聽話起身,還乖巧地伸手拉上韓。
「我第一次進來。」
手攥著就不放,還拉著人轉了客廳一圈。
韓冶森隨著他身後轉,臉微微浮起害羞的粉紅,嗯了聲。
「書面牆,木地板加地毯。」
韓冶森別過眼神,躲避他眼裡的詢問。
「開放式小廚房。」
「要煮給里歐吃,我才設計。」
列肇旭拉了一聲喔的長音,隨意踢牆角,咦了一聲。
「沒夜燈?」低頭等著韓回答。
「對啦!對啦!沒夜燈。不是要去洗澡,快去。」隨意敷衍,反推著他。
列肇旭隨他推,進浴室後看見貓腳浴缸,嘴角彎起,隨手拿了一條浴巾,又問自己可不可以用。
「我髒衣服放哪?」
「你帶回家。」
「我家水管破裂,沒水。」
韓冶森擰眉,下巴努努,讓他一塊兒扔進洗衣籃,轉身要離開時,又被喊著。
「韓。」
「嗯?又怎麼?」
「要一起洗嗎?」
「誰跟你一起洗!呿!」
列肇旭也不關門,單單拉上浴簾,洗去一身疲倦後,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摸了摸下巴鬍渣。
「失算。」
今天來了,他就沒打算回去睡!
腦子裡轉著要用什麼理由進門,都忘了要先刮去長途飛行後冒出的小鬍渣,這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完美。
「韓。」
韓冶森隔著門嗯了一聲:「要什麼?」
列肇旭將頭探出浴簾,努努下巴。
「幫我刮鬍子?」
「啊?」
列肇旭聽他一聲啊,就當他答應了,自顧自地拉上圍巾為上下身,跨步走向他。
「我待會兒也能幫你。」坐在洗衣籃旁的木櫃上,仰起下巴。
韓冶森呿了一聲,順手拿上乾淨的刀片裝上刮鬍器,順著他的下巴抹上白色泡泡。
「我幫你刮,是為了感謝你。」擠了一坨白泡泡。
「感謝什麼?」
「那本推理小說,出版社願意出版。」輕輕地摸上他的小鬍渣。
列肇旭嘴角彎起,笑得比他還開心。
「真的?哪家出版?」又說:「我就知道有人會欣賞!」
「哪家?就是華生出版,主任說,你和他聊過。」
列肇旭想了想,點頭。他也不是刻意找尋出版社,讓韓欠自己人情或是什麼,就是回國時在機場巧遇出版社的人,多聊了幾句自己最近在看的書。
「我只是和他聊聊百野深的書,提到你那本推理小說。」
他滿臉泡泡,眼神有幾分探問,像是擔心什麼一樣,看著韓。
「不是刻意,也不是要你欠我人情什麼的。純粹……」
「嗯。主任說了,列執行長……咳……很喜歡你寫的言情小說。」嘴角微彎,眼神有幾分戲謔。
列肇旭噗地一聲噴了一口泡泡,白泡泡下的臉頰微紅。
「我沒想到他是這麼看我。」笑得靦腆。
他隨口又說,每一本他都看了,但是初戀練習那本,他是最後才敢翻開。
「我一直不敢看你的書。」
韓冶森手上的刮鬍刀順著他的下巴,刮過一層泡泡。
「我從小到大一帆風順,第一名被你搶走,又被你甩,老實說,對我的打擊很大。」
韓冶森盯著他看:「你在責怪我?」
列肇旭拉上他的手,讓他繼續刮,仰頸又說:「我在顯示你的重要性。」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呿。所以看完了?」
「嗯。最近才拜讀你所有的小說。」輕笑。
兩人一陣沈默,那本書裡有太多快樂的回憶,再次相遇,他們倆都不能確定那種快樂,會不會只是回憶。
「韓。」
「嗯。」
「我知道你第一本書在五年前的十一月一日出版,我也知道你第一場簽書會在紐約中央公園西出口旁的連鎖書店舉行。」
韓冶森停下刮鬍子的手,愣愣地看著他。
「請原諒我,連一句恭喜也沒說。」
韓冶森背過他,假意洗去刮鬍刀上的白泡泡。
「誰管你有沒有祝賀。」越說越小聲。
列肇旭臉上還掛著半邊白泡泡,側臉看向韓,他伸手手指抹過他倔強鼓起的臉頰。
「所有的書,初戀練習那本我直到最近幾天才看完。」
他站起身,自韓身後抱著他,看著鏡子裡的韓和自己。
「在看簡介時,自戀地覺得你寫的是我們的故事,所以,一直沒敢看。」
「沒敢看什麼。是你最近在忙著生氣吧。」
列肇旭見他撇嘴,也不否認,點頭。
「是有點氣你。」
「哼。氣你個頭。放開。」拍他的手。
「書裏有多少快樂,我就得面對多少遺憾。」
韓冶森低下頭,又呿了一聲:「馬後火包。」
書裏有自己有對小寶的嫉妒,有對列家的人和自己父母反差的比較,當然,也有內心對列的喜歡以及等待他回頭看自己一眼的奢望。
「所以呢?」
列肇旭看著自己半張沾滿白泡泡的臉,在韓面前自己仍是不完美,或許不曾完美過,還總是讓他看見自己最糟的一面。
「所以……」
他側臉吻上韓的頸,順著他的耳後,傾身輕吻過他的臉頰後,舔上他的唇,半瞇的眼眸看著韓的臉也沾上白泡泡,他笑出聲,舌尖舔過他的唇,也舔上一抹泡泡。
「好辣。」坐回木櫃。
他聽著韓冶森笑出聲,罵他二愣子,隨手拿了毛巾擦臉,也不管抹沒抹淨,下一瞬單掌勾上韓的後腦勺,霸道地奪回這一直只屬於自己的吻。
韓冶森面對列的溫柔他沒有自己想像中的矜持,唇上逐漸發燙的熱度,舌尖柔軟濕滑的交纏,手不自覺地環上他的頸,小舌頭探出輕輕回吻。
列肇旭喜歡他的生澀,現在卻被他的生澀逼得快要發瘋,伸手探入韓的上衣裡,順著平坦的腹部滑上他的胸,拇指轉上他的胸點,見他輕顫,心裡湧起一股滿足感。站起身將只有圍著浴巾的下身貼向韓,另一手撫過他的背、腰,拉下他的褲頭,任褲子滑落在他腿間,手往下探入內褲裡輕輕揉捏他的臀。
「韓。」下身就著浴巾,搭起高高的帳篷。
他讓韓倚著磚牆,抬頭的慾望隔著兩人身上的僅有的布料,緩緩貼近磨蹭。
韓冶森眼神迷離,被吻紅的嘴不停地喘吐含有情慾的清香氣息。
「里歐……快醒……」雙手癱在列的肩頭上。
列肇旭貪婪地聞著他的香氣,挺立的慾望脹得發疼,失控的慾望讓他吞下韓要說的話語,奪去他的呼吸,順著他的下巴、喉結,舌尖在鎖骨處壞心地舔上一圈,他全身上下散發剛沐浴後雄性的香氣,握上兩人的慾望,熱燙慾望相貼,彼此都倒抽了口氣,看著對方的眼神,已經不是年少輕狂對性愛的好奇試探。
「韓,我想要你。」
「你……」
列肇旭溫柔地嗯了一聲,無法克制地順著他頸側的香氣,唇瓣輕輕的點過他的耳後,鼻尖磨過他的頸。
「你小力點,我很久沒做。」
列肇旭失控地低吼一聲,張嘴輕咬他的頸,雙指抹過一旁嬰兒用的凡士林順著韓的臀縫滑入,指頭抵緊緻的小穴來回揉按,直到中指沒入。他額上沁出一層隱忍慾望的薄汗,看著韓努力適應,他親了他的唇一下。
「韓。痛嗎?」
韓冶森搖頭,隨後因為指頭的按揉,讓他無法克制地顫了一下,呻吟溢出口,臉瞬間炸紅。
列肇旭扛起他,走出浴室,找了間有床的小房間,欺身覆上他,吻過他的腹部,舔上他腿內側的每一寸敏感肌膚,脹大的慾望忍著衝動抵在他臀縫間,縮合的小穴口咬上他硬挺的頂端,他卻刻意忍著慾望,看著韓。
「韓。」
「怎……麼?」
「這不是練習。」
韓冶森一愣,睜大他藍色眼瞳,湧上淚水,不聽使喚地眼淚滾落自己的雙頰。他雙腿主動地環上男人結實的腰身,仰頸接受他全身重量的侵入,隨著他瘋狂的律動。
***
*放假過得太舒適,南佬現在腦子裡只有甜死人不償命的甜H,怎麼辦?以上 這真的是很令人苦惱的事,小讀者們,你們說是嗎*
「我一直想要這麼摟著你睡。」
「阿?不穿衣服?」
列肇旭彎起嘴角,全身赤裸自背後抱緊韓,梳洗過後飄著沐浴清香乾爽的舒適感,讓他安心,他將自己溫熱的胸膛貼上韓微涼的背肌。
「對。裸體這種。」手掌撫過他的腰,有一下沒一下地按摩:「睡吧。」
「你要睡我家?」
「我不能睡你家?」
韓冶森擰起小眉頭:「而且還是要裸體睡我家?」說得小聲,也不知道是因為害羞,還是疑惑。
「我還想和你一起住。」
韓冶森睜大藍眼睛,一臉吃驚。
「為什麼是這種臉?」
韓冶森趴在床上,拉過列的手讓他揉腰臀。
「一起住。再看看吧。」吐了口氣。
「真的沒打算讓我過夜?」
「你要過夜?」
「在倫敦的時候,我不也是和你睡了幾天。」
韓冶森緩緩起身,彎身穿起內褲,邊套上長褲邊說在倫敦是因為考量到地鐵的末班時間才讓他留宿。
「你家就在樓下。別說得好像十萬八千里遠一樣。」
他瞄了眼列一臉不開心的表情,靠坐在床邊,反倒覺得委屈,一副小可憐樣。
「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
列肇旭見他揉著痠麻刺痛的腰臀嘆了口氣,伸手拉過他,又為他按摩。他是真的不懂韓,剛剛那場激情的情事,埋在他體內的每一律動,都能感受到韓單純直接的情感。可是一旦自己離開了他的身體,兩個人好像又回復到獨立的個體,他看不透也無法理解。
「你在劃清界線?」
「沒有。」說得小聲,像是不服氣,又呿了一聲。
列肇旭還是想不透,為什麼和韓的交往這麼難。他套上衣褲,越想越不甘心,在房門口停下腳步。
「韓。」
不是生氣,甚至無法生氣
「你讓褚鵬當里歐的爸爸。」
是沮喪、失望、灰心,什麼詞都好,溫存的熱度逐漸散去,現在的他,只能感受冬天的寒冷。
「卻和我,分你的、我的。」又嘆了口氣。
韓冶森藍眼珠一怔,雙手交握,看起來不安。
「我無法拒絕褚鵬當里歐的爸爸。」低著頭又說:「因為他需要家人。」
列肇旭停頓了好幾秒,他和褚鵬認識超過三十年,韓說的他自然都懂,連著褚鵬需要家人這句話,自己也懂。可是聽著,還真的有點不是滋味。錯過韓的這些年,他倒和韓,相知相惜,互相依偎瞭解。
「那傢伙三十五歲,有結婚和生殖能力,能自己組成一個家庭,你知道吧。」
「他說他是偽孤兒組,你和小寶是有父母組。」
「啊?所以你同情他?」
韓冶森撇嘴,噘嘴的臉頰鼓鼓的,看起來有些孩子氣。
「我感同身受。」小聲地又呿了一聲。
列肇旭仰頭,手摸著自己的後頸,有種腦充血的憤怒和無奈。要是以前,他一定卡上韓冶森的頸,狠狠地教訓他一頓,罵他個不長進,同情一個舌燦蓮花的風流鬼。
「列。」
「幹嘛。我還得回家,你快說。」
「呿。小心眼。」
「不說我要走了。」
「呿。要走就走。你真當別人都要配合你嗎?」
「啊?」
韓冶森下巴靠著屈膝,卻微抬頭瞪著他,外衣因為拱著背露出鎖骨吻痕。
「永遠都順順利利,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他拉上毯子裹上毯後背對他,悶著頭。
「被拒絕一次,就當天都塌了。」
列肇旭一頓,沒有回應。
「我從小到大被拒絕幾次,你知道嗎?」
列肇旭看著發顫的小毯子肉團,走向他。
「呿!我要的時候,有誰給過!」
列肇旭坐回床榻,伸手拍拍毯子肉球,卻被他無情地揮開,就見毯子裡滑出一隻手,隨意揮了兩下。
「不送。」
列肇旭伸手又拍拍那團毯子肉球,啪地一聲,手又被拍了一下。
「喂喂。」又輕輕拍了兩下。
「……滾。」
「韓。」
「哼。」
「被你拒絕,我確實覺得天都要塌了。」
小毯子肉團動了下,卻沒有聲音。
「當年在巴斯,我真的認為我們會交往。我還幻想過你會對我任性的撒嬌,而我又會怎麼寵你。」
「呿。寵什麼!你只會對我兇。」
「那是因為我在乎你。」
「馬後火包。你別以為我還會像以前一樣纏著你。」
列肇旭斂下眼,自己真的很被動,一旦韓放開自己手,自己也驕傲的不知道該如何挽回他。
「我知道,你有你的生活。」
撇清關係又如何,他自認為,自己需要韓,比韓需要自己多得多。
「那麼,我的生活算你一個?」
小毯子動了一下,小手伸出毯子外比了ok,又動了下。
列肇旭親了下毯子:「那我回去了。你早點睡。」
小毯子又動了一下,拉開一角,在列肇旭腳步往門外走時,喊了聲。
「列。」
「嗯。」
「你過來。」
列肇旭嘴角上揚,邁開長腿走向他:「我可以留下?」
韓冶森白了他一眼,探出頭,撇嘴:「門鎖密碼0611,里歐的生日,沒事不要過來。」
他背過身,說了聲睡了,指著一旁的小夜燈。
「打開後再滾。」
列肇旭彎身,打開夜燈後吐了口悶氣,說了聲晚安後,緩步走下樓。
“被拒絕一次,就以為天要塌了。”
他不否認。
當年他要求交往,想的是一輩子,求的是韓的一生,不是扮家家酒的倒數戀情,而是生老病死的永遠。
拿著全力以赴的決心,卻被拒絕,他的世界能不倒塌嗎?
***
韓是不可能下樓光臨,列肇旭只能不要臉的每天上樓,聽話乖巧的話,韓偶爾會讓他親親摸摸,有幾次半夜都摸上床,該進去的都進去,卻因為里歐的一聲呼喊,韓冶森無情地停下所有嬌喘、還要以及擺動,結果就是該出來的,一滴也沒滲出來。
列肇旭趁著和里歐在公園跑跳,狠狠地玩得滿身大汗,打著消耗里歐的精力,讓他一覺到天明的主意。他抱著里歐,兩人假裝是豹爸爸和豹兒子,又滾又跑,還得比誰跑得快。玩鬧跑跳時,有人認出列肇旭的身份,驚訝地問他,里歐是否是他兒子,為了保護里歐,他選擇閉嘴,迅速回家。
「列,你該直接跟他說是朋友的孩子。」
「為什麼?」
韓冶森推著里歐進浴室,回頭又說:「有緋聞,對你的身份不是好事。」為里歐脫光衣服。
正要為他沖水時,里歐調皮地跑出浴室,抱住列肇旭的小腿,學動物吼了一聲,歪頭讓列和他一起洗澡。
列肇旭拎上里歐,也跟他鬧著,脫光衣服,兩個像調皮的孩子一樣在浴室裡玩水,最後還是一身濕搭搭的韓雙手叉腰,喊著讓他們倆乖乖進浴缸,才靜下來。
「韓。一起洗。」勾上他的手指。
「別鬧。」耳根泛紅。
里歐勺一瓢水,藍眼珠天真的眨呀眨。
「咿咿,一起洗。」諂媚地歪頭撒嬌。
韓冶森無奈點頭,臉紅通通地沖過熱水後,也坐進浴缸裡,水嘩啦啦溢出浴缸。狹小的浴缸,為了讓里歐能坐在中間,他只能將雙腿伸向列,紅著臉張腿,抱著里歐的小身子。
「我不想否認。」
「什麼?」
列肇旭用毛巾在水面上用了個大圓球,見里歐湊近,他放開毛巾一端,水泡啵地一聲破掉,弄得他咯咯直笑。
「我想成為你們的家人。」
又用了個大水泡,捉弄里歐。
「儘管過著得趁孩子熟睡後才能親熱的日子,我卻覺得很實在。」
「別在孩子面前說這個。」小聲說完後,臉逐漸發紅。
這一句,一說出口,更像小夫妻的日常生活對話。
列肇旭彎起嘴角,一手拉著毛巾,一手摸上他的小腿。
「偶爾像這樣,暗示對方,晚上等自己睡。」揉著他腿內側。
「才不會等你。」
「不等,我就偷襲你!」眨眼。
里歐見他眨眼,也跟著眨眼,無法單眼眨眼的他,努力地眨著一雙擁有藍眼珠大圓眼,模樣可愛又逗他們倆笑。
韓冶森嘴角彎起,任他摸著自己小腿。
他不討厭這樣的日常生活。
「我打算等他大一點,告訴他,他的父母是誰,我又是他的誰。」拿起毛巾為里歐擦臉。
「褚鵬你要怎麼解釋?」
「他?等他結婚後,里歐自然會理解。」
「連你也知道他要結婚?他和你說的?」
韓冶森點頭,說褚鵬說他都從相親會場逃出,他的父母還是華麗麗地把他給賣了。
「聽說是為了股份。」
列肇旭點頭:「會影響沒錯。」
他起身,浴巾圍著下身後,抱起手發皺的里歐,為他更衣,還為他刷牙。
「你要怎麼介紹我?」
「路人。」
「啊?」
里歐學韓說話,奶聲奶氣地說著中文:「鹿人。」短短的手指在頭上比著,當成鹿角。
列肇旭被里歐逗笑,抱著他往房間走去,回頭又對韓冶森眨眼。
「到書房等我。」
「你快回家。」朝他潑了勺水。
列肇旭不可能乖乖地回家,待在房裡和里歐拌嘴,拿過小背心為他套上。
「咿咿是我的。」
「是我的。」
里歐雙手叉腰,光著小屁股:「不是!咿咿是我的!」一字一字說得清楚。
列肇旭一把抱起他,為他套上睡褲。
「韓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也是一字一字說得清楚。
里歐自他身上滑下,抽出熊爸爸的書,仰頭。
「那爸爸呢?」問著褚鵬又是誰的。
列肇旭一愣,撇嘴的模樣和韓有幾分相似。
「我只要韓。才不要你爸爸。」
很久以前,韓和肯特也像偶像劇的主角一樣,浪漫相遇最終在相親時驚訝會面。現在的褚鵬就像無意中對單親爸爸伸出援手的男主角,來場英雄救美,連著孩子也一起救,最後擄獲芳心。
該死。還真不是滋味!
他也想當韓的英雄!
里歐噘嘴:「我想要咿咿,也要爸爸。」
「我想要韓,也要小子,把你當兒子養。」
里歐藍眼珠眨呀眨:「兒子?」
「你是我和韓的兒子。」
「那爸爸呢?」又問了一次。
列肇旭為里歐穿上小背心後,拍拍他的小屁股,讓他到客廳拿動物貼紙,答應他待會兒陪他玩到睡著。見他咚咚咚地跑出門後,嘰哩呱啦地告訴韓說他要玩動物貼紙,還乖巧地問可以嗎,聽著這樣日常的生活對話,他呼了一口氣,走向客廳加入眼前一大一小的日常生活。
問題又繞回來。
這隻鳥,侵入了韓的生活,霸佔了里歐單純的小腦袋瓜。他希望褚鵬最好趕快結婚,離開他們的生活。
「不回家?」
「你趕我?」
「你說呢。」
列肇旭噗地一聲,他雙手撐地,一手蓋上韓的手背。
「一起住?」看向他。
「不要。」
列肇旭啊了一聲,耍賴地躺在地上,他喜歡這樣的生活,儘管多了個孩子,所有的時間和自由都被綁住,他還是喜歡。
「小子,我跟你們一起住,好不好?」
大的不答應,他問問小的。
里歐那是兩眼純真,興奮地舉起小短手:「好!」歪頭諂媚地看向韓冶森:「咿咿,小子一起住,可以嗎?」
韓冶森沒好氣地看著里歐:「要先問,才能答應。」想趁機教育里歐。
里歐卻撒嬌地窩在他腿間,在自己臉上貼上小豹的貼紙,在他臉上也貼了豹的貼紙。
「咿咿,也是豹。」轉頭看著列肇旭又說:「你是獅子。」明顯的排擠他。
列肇旭啊了一聲,瞇著眼,伸出雙手掌,朝里歐搔癢。
「不管。我也是豹。」
里歐笑著溜出他的手掌心,咚咚咚地整間屋子亂竄,被抓到後又和列肇旭倒在地毯上鬧騰著翻滾,直到累了,才舉起小短手投降。累壞的里歐打了呵欠,抱著貼紙本撕下一張貼紙,傾身貼在列肇旭臉頰。
「給你。」吼了一聲。
隨後揉著發紅的眼睛,臉貼著韓冶森的肩窩,努努鼻子,完成令人瞠目的三秒入睡。
列肇旭看著貼紙,嘴角上揚:「我也是豹。」
「什麼?」
「豹家族。我們一家都是豹。」
韓冶森喂喂了兩聲,讓他不要灌輸里歐奇怪的觀念,列肇旭卻是將貼紙貼在自己昂貴的皮夾上,一臉珍惜的摸著那張貼紙。手機鈴聲突兀地打斷他們溫馨的寧靜,列肇旭接上電話後,腳步停在門前,臉色凝重。
韓冶森聽著他的對話,好像是上次處理的海運又出了點問題,手底下的員工糊塗地沒照著新合約走,現在對方要求賠償大筆違約金,造成損失。
列肇旭的電話剛結束又再次響起,這次是褚震的來電,沒時間和韓冶森解釋,他帶著微笑比著他待會兒還會再上樓,轉身離開。
韓冶森抱著里歐進房休息,陪伴中不知不覺地跟著熟睡,再睜開眼已經是清晨六點半,客廳的小夜燈亮了一角,他起身走出房門。
「一夜沒睡?」看著窩在小夜燈邊的男人。
「嗯。我……可以留下嗎。」
「就收留你一次……事情很嚴重?」
列肇旭朝他伸手,攥上他的手,將額頭貼在他的手背上。
「不嚴重。」伸手環上他的腰。
韓冶森半跪坐在地上,難得見列沮喪,伸手拍拍他的背。列像是累了一般,靠著他,在他的肩頭上閉眼休息,什麼話也沒說,最後枕著他的腿熟睡。
「鬍子都冒出來。」摸著他的下巴,享受手指間刺刺癢癢的觸感。
他已經睡了一覺,現在讓他再睡也睡不著,打開電視看著無聲的電視節目,卻瞥見新聞即時快訊,傻愣地看向腿上的男人。
「還說什麼不嚴重……」
“勝亞董事會決議11比9,決議撤換執行長,改由副執行長褚鵬接任……勝亞大權再次收回褚家……”
***
*一直覺得可以寫得更好,於是一直修改,一直修改……以上 南佬會再多多努力加油的!*
鋼筆筆尖滑過合約,俐落順暢的筆墨簽下一行英文名字,收起小說出版的合約後,韓冶森沒有在出版社多做停留,加快腳步往回家的路走。一路上出版社裡的牆面訊息、大樓外的看板及市區的電視牆都在播報列肇旭遭撤裁的新聞。
媒體一方面為他抱不平地說他為勝亞在倫敦花了十年的時間,打下歐美市場,由他領軍公司裡的決策走向,營收也因此轉虧為盈。虧損的時候,人家巴著他帶領,現在賺錢了,為了得取更大的利益,找荏把人趕出門。
另一方面又說他活脫脫地就是被人利用的呆子,就算褚震想留他,在董事會裡加上他,也不過兩票,他褚家為了推舉自家褚鵬上位,稍稍用膝蓋想也知道,隨口一喚,不合的在投票時也得團結讓褚家子弟接班,哪還輪得到他。
他是越看越氣憤,越聽越不平,特地繞過賣場,買了一堆列肇旭喜歡吃的食物和紅酒回家,打開門後,卻聽見轟頂笑聲以及眼前擋路的露營帳蓬,一時間摸不著頭緒。
「你們在幹嘛?」
橘色搭青綠色的帳篷四個角落都綁在沙發和一旁的矮櫃腳上,帳篷門邊掛上一盞歐式手提小夜燈,裡面已經擺滿睡袋、枕頭和里歐常常抱的小豹娃娃。
里歐舉起小短手,喊了聲咿咿後,跳起身繞著他轉。
「露營!」不停地重複露營兩個字。
列肇旭還倒在帳篷裡,探出頭,露出和平常一樣好看的微笑,微抬手,說了聲嗨。
「要一起看星星嗎?」
「下雨天,哪裡來的星星。」
里歐咚咚咚地跑進房間,小短手裡抱著一疊用色筆亂塗過的星星紙,拉著韓冶森的手,指著帳篷頂端讓他貼。
「我有很多星星!」
「誰做的?」
里歐舉起小短手:「我!」
「小子,你搶我功勞。」
「我塗色,小子沒有。」
列肇旭沒好氣地撐起身,拿過毛線和星星,相黏後用膠帶抱起里歐,讓他將星星黏在頂端。
韓冶森看著他們倆,眼神定在列的側臉,眼窩邊的黑眼圈和下巴微冒出頭的鬍渣,看得出列受挫後的疲憊。他一直認為是因為海運出錯才造成列被撤換,經過這麼一天的訊息轟炸,他才懂得列為何沮喪,也能理解他所謂的「不嚴重」。
三人貼了星星,弄了頓簡單的露營大餐,梳洗後,韓泡了瓶牛奶給里歐,就見他咚咚咚地躺在正中間,拍拍右邊的睡袋。
「咿咿睡這裡。」
列肇旭啊了一聲:「不准。」
里歐噘嘴,不理他,又拍了兩下:「咿咿,睡這裡。」要多撒嬌就有多撒嬌。
韓冶森心都融化了,寵溺地親親他,躺在他身側,他笑著看里歐用力撅著小屁股推開列,擺明的欺負他,因為他的可愛,再次笑出聲。
里歐咬著奶瓶,含糊地說:「里歐睡中間,睡你們中間。」阿姆姆地喝著牛奶。
列肇旭側躺看他,越過他的奶瓶,看向韓,眼神像是蒙上一層朦朧的紗,有太多苦和無奈,讓他像吃了黃蓮的啞巴一樣,只能憋屈吃苦,承受這突如其來的打擊。
韓冶森發現他的目光,靜靜地望著他,直到里歐發出鼾聲,兩人都沒說上半句話,他將奶瓶洗好後,走進帳篷內見列閉眼休息,為他蓋上毯子,手被攥著,隨後被拉進列的懷抱裡,結實的胸膛,心跳卻是不規則的狂跳。
「這次,真的碰壁吃鱉。」
韓冶森嗯了一聲,伸手貼在他身上,枕在他肩窩處,聽著他紊亂的嘆息和心跳。如果是因為失誤,離開勝亞,對列而言,他可以瀟灑地一走了之。
「知道列爸的好了?」
可是,偏偏這因為家族內部爭奪,將他這個不姓褚的執行長剔除。
列肇旭輕笑,鼻息吐在韓冶森的耳側,他將側臉貼著韓,聞著他的香味,輕輕地嗯了一聲。
「我這十年來的努力,白費了嗎?」
短短八小時內,一次二十人的董事會決議,簡單的、輕易地將他的天下收回。
「好像是。」
「喂喂,不安慰我?」
「我是站在列爸那一邊的。」
列肇旭嘴角抿直,卻又露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苦澀無奈。
「我差點忘了,你還讓他……」
他緊緊抱著韓冶森,額頭埋進他的頸側。
「讓他隨著我吃鱉碰壁,任性一次。」
韓冶森摸上他的頭,順著短髮揉上他的頸,像是懂得他的沮喪一樣,跟著嘆了口長氣。
很久以前,列峴賞了列一巴掌,讓他看清楚事實,他的努力在某一天都不會是他的,就算褚震護著列,其他姓褚的董事,也由不得列掌控勝亞。
列肇旭低著頭說:「我爸他打了通電話來。」
「說什麼?」
「他問……問我的資遣費夠不夠買下山見。」哽咽。
韓冶森輕笑,說了幾句他就是喜歡列爸的幽默什麼的。他側臉看著列肇旭,嘴角彎起。
「列爸,真的很了解你。」又說了列和列爸很像的話。
他真的很喜歡列的父母,不管什麼時候,都是列的靠背。
列肇旭呿了一聲:「誰像那個一板一眼的老頭。」
韓冶森沒好氣地看著他,小眉頭稍擰,彷彿問著他有什麼資格說列峴一板一眼。
「你真的不想接山見?」
他記得列激動地說過,說他不願意接受列峴打下的天下,他要創造一個屬於他自己的天下。
列肇旭停了幾秒後說:「不是。」
「你要買下你第一個天下嗎?」
列肇旭手掌摸上他的臉說:「好。」
「帥呆了!」
一樣的問句,一樣的答案。
兩次相同的心動,感動卻是一次比一次強烈。
列肇旭仰頭親吻他的唇,嘴角微彎沒好氣地輕罵他一聲敷衍,隨後摟過他的腰,一個翻身,低身霸佔他的呼吸,舌尖順著韓的清香味一寸寸撩捲他的小舌頭。
「等等……里歐在旁邊。」
「你小聲點就好。」手滑進韓的褲頭裡,手指順著他的下身搓揉。
「唔……為什麼不是你小聲!」手指潛入,握上脹大的下身。
列肇旭唔了一聲,拉下他的褲子,像是預謀好一樣,從睡袋下拿出乳液,扛上他的腿後,舌尖舔上他的腿內側,順著他的下身,舌頭舔吮韓逐漸挺立的下身,手指順著他的臀縫抹去。
「哪來的乳液!唔……」
列肇旭勾起埋在他體內的雙手指,來回摩擦臀間的內壁。
「我說……剛剛幫里歐擦手腳的乳液……你信嗎?」唇就著鎖骨親舔,咬下一點點吻痕。
韓冶森搖搖頭,想說不信,張嘴卻無意識地啊了一聲,他趕緊捂嘴,隱忍動情地呻吟,雙腿勾上他的腰身,染情慾的藍眼瞳沾上水霧,被吻紅沾水澤的唇瓣吐著清香氣息。
列肇旭難忍衝動地撫過他的雙腿,昂揚的下身一寸寸挺進緊縮的溫暖中律動。長腿交纏,在汗濕喘息間,有些粗魯的翻身換了個彼此舒服盡情的姿勢,舔吻韓的頸骨,舌尖舔上他的後耳,雙手掌扣著他的腰,故意地用力挺身,見韓咬著毯子嗚嗚地隱忍,他壞心地再次挺身,啪啪聲響成了帳篷內最響亮的聲音。
里歐坐起身,微微睜眼,含著大姆指。
「……咿咿好吵……」姆姆兩聲。
一旁兩人瞬間石化,該硬的還在抽動,該出來的是滲出一些些了,可還不夠盡興。
韓冶森往毯子裡縮了縮,臀腿間的傢伙稍稍抽離,眼看就要成功的滑出去,列肇旭一個回神,扣上他的腰,黏踢踢地啪唧一聲跟進,一挺進緊密小通道裡馬上又是一次緊縮,他咬唇忍著律動,拉上毯子蓋住兩人。
「里歐,……晚安。」
里歐點點頭,說了聲晚安後,滾了一圈,趴在最裡面的睡袋上,背對他們倆沉睡。
韓冶森驚訝地看著身上那個臉不紅氣不喘,說了晚安後,還想繼續的男人。
「下去。」無聲。
列肇旭聽話的壓下去,裹在毯子裡交合的凹凸又是一聲重重地啪啪,因為害羞緊縮的甬道,像催情劑一樣,加速他們倆的律動,腿間沾滿彼此的白濁後,彼此相擁輕喘。
「韓。」
「哼。讓你停你還動!」
列肇旭手撫過他的背,摸上他的腰:「我做錯了嗎?」
問得沒頭沒尾,問得意有所指。
勝亞這一場戰,讓他學了一次社會的現實課程,弄得他精疲力盡,搞得他覺得自己的努力都是枉然。
所以,他迷惘,買下山見後自己要的又是什麼?又能成就什麼?
他又是為了什麼存在?
韓冶森靜默,他緩緩坐起身,扶著腰站起身,朝他伸手,拉他一把,牽著他走進浴室。在花灑撒過兩人時,他讓列為自己擦背。
「糖妮懷貝兒時,我在港邊工作。」
列肇旭輕輕地嗯了一聲,撫上他的腰,手指探入他的臀縫間,輕輕刮痧為他清理。
「當時我想著隨時都能聚,一拖拖了兩年,你知道的,港邊離倫敦,不遠。至少比科隆近。」
列肇旭見他雙腿發顫,身體貼向他,讓他倚著自己,正面抱著他,手指再次探入,噗嚕嚕的白濁液體在他一個打顫後流出腿側。
「嗯?」
韓冶森將臉貼在他肩上,雙手抱著他,模樣和以前撒嬌的模樣一般。
「約好了見面,卻在那一天,他們出了意外,留下里歐。」哽咽。
列肇旭一頓,摟著他,任熱水沖過他的兩人。
韓冶森靜了一會兒說:「有時候,我會覺得是自己害死糖妮。」
他心裡冒出許多早知道和如果,卻沒有一個能夠在他懊悔時實現。早知道她的生命如此短暫,他一定每年在她生日時陪她慶生,如果早一天相聚,糖妮就能避開意外。
「可是,她送給我里歐,讓他成為我的家人。」
「嗯。」
「如果我在當時迷惘、懊悔、覺得自己害死糖妮他們,而不去領養里歐,我就不會有現在的快樂。」
列肇旭擁緊他,閉上脆弱無助的眼眸,抽著細微的鼻酸哽咽。
「你不就是個學商的勢利鬼。買下山見後,你還能幹嘛?」
列肇旭眼睫毛上沾上的不知道是水流還是眼熱的淚水,嗯了一聲。
「賺錢。」
「買房子。」
韓冶森嘴角的笑容和以前一樣撒嬌,一樣單純。
「你還欠我好多棟房子。」
列肇旭睜開發紅的眼,鼻尖磨上他的。
「到底是誰勢利。」嘴角彎起。
相信自己的人。
始終是韓。
***
隔天一早,里歐鬧得很,直說列耍詐,趁他睡覺時換位置,還耍起小性子讓他睡帳外,列拿出吊床,掛在帳外的柱子上,一派悠閒地躺在吊床上,故意逗著里歐,兩人鬧了一陣後在吊床上相擁而眠,又是半天悠閒。
「你去忙,我照顧這小子。」
韓冶森點頭,走進書房畫建築手稿。他寫小說,也為喬治的公司畫建築設計稿,沒有列肇旭那般呼風喚雨的傲人成就,卻能養活自己和里歐。
他專心畫稿子,過了中午吃了頓列肇旭精心製作的午飯後,回到書房又是一陣忙碌,昨晚的情事讓他疲憊,在伸懶腰後趴在桌上小憩,醒來後,家裡只有他一個人,聽見門鈴,他笑著打開。
「不是有密碼,你無聊……鳥朋?」
褚鵬牽起一抹無奈地微笑後,疲憊地彎身,將頭抵在韓的肩頭上,嘆了一口長氣。
「我……到底為什麼存在……」
韓冶森一愣,伸臂摟著他,輕拍他的背。他聽著褚鵬冷冷地說什麼執行長、什麼婚宴、甚至該死的什麼褚家重掌財團大權,都不是他想要的!
「嗯。」他聆聽也能理解。
「沒有人問我到底想要什麼……」
「要我問你嗎?」輕問一句,手溫柔地拍拍他。
褚鵬輕笑,靜了好一會兒後點頭。
「你想要什麼?」
褚鵬順勢摟過他,側臉輕輕地吻上他的唇。
「我想要你。」
話剛說完,從樓梯間走上樓的列肇旭一把自他身後扯過,揍了他一拳,一旁的里歐嚇了一跳,嗚哇一聲大哭,朝韓冶森伸出小短臂討安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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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的場面,伴著孩子的哭聲,褚鵬不是個乖乖被揍的角色,右手一勾也給了列肇旭一拳,韓冶森緊抱里歐,捂著他的眼耳,冷冷地喊了聲住手。
「他吻你!」
「媽的!冶森不是你的!」
「別將你的沒節操用在韓身上!」
韓冶森親親里歐的小額頭,看著他雙眼通紅,睫毛上沾著水滴,輕拍他的背哄著。
「列。夠了。」
列肇旭啞口無言,難以置信地看著韓。
「他吻你。他在我面前吻你!」
他和褚鵬兩人互捉著彼此的衣領,僵持不下,現在韓卻只阻止自己,讓自己停止。
為什麼!
韓冶森擰眉,抱著里歐發顫的小身子,一臉嚴肅地說:「你不該在里歐面前做出這麼失控的事。」
他斂下眼,又親親里歐的小腦袋瓜,看著他小手上攥著一隻和列手上一模一樣的小豹娃娃,心頭一揪。
列肇旭鬆手,抬手也揮開抓著自己衣領的手,隱藏不住憤怒地吐了幾口氣。他想離開,卻不甘心,留褚鵬那個風流鬼和韓一起,蒙想!
褚鵬舌尖舔過破皮的嘴角:「列子,你憑什麼說我。」
「憑我知道你風流成性!」
「還真當每個人都要圍著你打轉。別笑死人!自戀狂!」
「嘖。我自戀總比你搞自卑好!」笑話!什麼偽孤兒組!
「我搞自卑?哼!冶森不纏你,你他媽的還不是只會哀聲嘆氣裝可憐!」
「我不需要聽一個姓褚、結個婚,就能得到執行長位置的人批評!」
褚鵬攥起他的衣領,嘴角勾起一抹輕挑無謂的笑:「你要,都給你!我不在意!」
列肇旭還想說什麼的時候,韓的聲音再次將他打入冷宮。
韓冶森擰緊眉頭:「列。全世界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拼命地求生存。」語調冷淡。
列肇旭一怔,憤憤地揮開褚鵬的手,抿唇。
他是失言,是幼稚地口不擇言,他也知道自己說的話狠狠地刺傷褚鵬。
可是,他媽的現在竟然是韓來指正自己!
還是在被褚鵬吻過後!
「這算什麼?」
又是這種被排擠的感覺。
他活該生在父母疼愛的家庭,不懂得他們倆小時候悲慘的孤獨寂寞!
「韓,我他媽的就是不能理解你說的感同身受!」轉身,走下樓,進自己家門後才發現自己手上的豹娃娃,煩躁地啊了一聲,靠在門邊滑坐在地上,捂著頭。
混亂的思緒讓他只有負面的情緒,想埋頭在工作上,卻諷刺地想起自己現在是無業遊民,他起身將自己狠狠地摔進沙發上,罵了聲粗話。
媽的。
什麼感同身受!
那誰來對他感同身受!
樓上的兩大一小,氣氛不算尷尬,也沒有飄著曖昧的粉紅泡泡,搭著里歐一抽一抽的可憐哭聲,兩個大男人沒有女人般的細聲哄誘,對視一眼後,有默契地沈默。
韓冶森眼神落在樓梯間,擰著眉頭,斂下眼後,忽然覺得手上的手錶異常地沈重。他發現自己可以輕易地對列說不要,甚至拒絕他也不會擔心掛慮,卻很難對褚鵬說一句不。
「冶森,我是認……」
「鳥朋。里歐該休息,我們再找時間談談。」
褚鵬一愣後,苦笑。
「沒關係。不用談了。」看著韓冶森的背影。
韓冶森抿唇,面對褚鵬,他有太多顧慮。感覺多說一句,都是傷害,腦子裡拼命想著如果自己是褚鵬,聽到什麼樣的答案,才不會太難過。
褚鵬像是了解他的感受一樣,按下電梯,側頭又溫柔地揉過里歐的頭。
「難過,沒有分大小。」又說:「我喜歡乾脆一點的拒絕。」
「我……」
褚鵬打斷他的話,裝著沒事的模樣,雙手插口袋。
「我能問一句嗎。」見他點頭又說:「為什麼是他。」
當年讓韓冶森離開的是列,讓他在電話裡哽咽的也是列,他不懂,不懂韓冶森為什麼選擇讓自己傷心的人。
韓冶森看著里歐手上的小豹娃娃,猶豫該怎麼說出口。
「先說好,我不是在比較你和他。」瞄了眼褚鵬才又吐了口氣說:「我拒絕列好幾次,他不曾阻止我說不。」
褚鵬一愣,斂下眼。
韓冶森跟著別過眼,他和列相處,就算充滿了拒絕,列還是會讓自己說出不要、不准、不可以。
「你說想要我,卻吻住我。」
他懂褚鵬被拒絕的恐懼,也因為明白他的脆弱,更讓自己為難。
「鳥朋,你害怕聽見我拒絕。」
同情,是一種憐憫,是一種不平等的對待,是一種在上位者給予的情感。他不屑別人同情自己,也不屑給予同情,尤其是面對褚鵬。
「就算我答應和你交往,你自己也會不安。」
到頭來對褚鵬的關心,還是變成了同情,因為自己給不起他要的情感。
褚鵬梳過頭髮,仰頭:「一針見血啊!韓冶森大人。」
他還是那副無所謂的笑,笑說剛剛見韓冶森為自己教訓列,心裡還有點期待。
韓冶森看著他的側臉說:「我會責怪列,是因為……」
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清楚,停了好一會兒,吱吱嗚嗚地嘆了口氣。
「我會責怪他,是因為他不該說話刺傷你,更不應該在孩子面前失控。」
褚鵬別過頭,嗯了一聲。
「我對他有要求,甚至希望他能像一個爸爸一樣教育里歐,而不是給他壞榜樣。」
褚鵬猛然回頭,看著韓冶森,嘴角沒了剛剛的笑容。
「爸爸……」聲音哽在喉嚨。
「你會是里歐的爸爸。」
「我以為我們三個才是一家人。」
韓冶森看著他,還是一個字一個字說出口。
「會是家人,卻不會是我身邊的男人。」
他看著褚鵬在電梯打開後走進去,隨後還是給了自己一抹無所謂的笑容,率性地揮手道別。
褚鵬語調輕快,嘴角還是那抹笑:「太丟臉了。走了!走了!」
里歐忽然轉身,看著電梯裡的褚鵬,也跟著揮著小短手。
「爸爸,再見!」藍眼珠裡滿是天真單純。
褚鵬瞬間收起笑容,眼眶發熱,按住關起電梯,探頭湊向里歐,親了他臉頰一口。他鼻酸哽咽,在退步回電梯時和韓冶森側目相視。
「冶森。我是認真的。」
韓冶森一頓,一臉正經地說:「抱歉。我拒絕你。」
褚鵬在他側臉停留一會兒,而後笑出聲。
「嘖。嚴謹的英國人!連拒絕都這麼正式!走了!」還是哽咽。
他率性地按下關門,在關門前始終保持他的笑容,那抹毫無所謂的笑容。
韓冶森抱著里歐站在自家門前,緊閉的電梯門,樓梯間也是空蕩蕩,他在里歐的催促聲中進屋。他按著平常照顧里歐一樣,餵他吃飯、梳洗、說故事哄睡。
一切都和以前一樣。
就是安靜了點。
冷了點。
冷了點的他,隔天開始發燒,他聯繫祖奶奶,讓她領著里歐回韓家玩幾天,隔離病菌。現在的他披著毛毯,開著暖爐,設計稿邊一堆沾著鼻水的衛生紙,手機鈴聲響的時候,找不著手機,一陣手忙腳亂。
在接過電話後,聽著祖奶奶說了里歐和韓家的孩子拌嘴,爭吵時,把孩子們做的沙堡踩壞,然後躲在草叢裡大哭。他讓里歐接電話,在視訊裡,聽著里歐哭泣抽噎,感冒不舒服的他幾近失去耐性。
「先出手就是不對。」
里歐扁嘴,直說想回家。
「你以後都不想和他們玩耍了?」
里歐搖頭,抽噎的說想。
「去道歉。沒有藉口的。去道歉。」
里歐嗚嗚嗚地啜泣,可憐巴巴地看著韓,離開視訊前,討好的親了螢幕一下,頻頻回頭看著他,就好像擔心他不喜歡自己一樣。
韓冶森眼眶發紅,里歐的舉動,讓他看見自己的縮影。他忍著不捨,看著里歐哭著道歉,而後再次被接納,看著他和身後的那群孩子玩耍,心揪得很緊,緊得他無法喘氣。結束通話後,幾近崩潰不安的情緒湧上,他掛著發紅的小鼻子,濕潤的雙眼,走下樓,按下門鈴。
列肇旭打開門,本想繃著一張臉,卻見他沒穿鞋,一張臉病懨懨,看起來也不知道是哭了還是感冒,藍眼珠上轉上一層水霧。
「誰排擠你……」
「喂喂,你先進來。」
「就只有你孤單寂寞?」
「對。我就是不爽你和那隻鳥搞曖昧。」
韓冶森攥著他的袖子,還掛著鼻水,只覺得腦袋發熱,跟著他走進屋後,窩在沙發一角。
「我沒有。」
他闔上發暈的雙眼,拉上毯子,當自己家一樣蓋上。
「我不像你前一天還在做愛,隔一天就不見人影。連曖昧都不搞。」
列肇旭啊了一聲,他拿過熱毛巾,擦他的腳。
「什麼火星邏輯!」收起毛巾後,扔了一盒衛生紙給他,讓他擤鼻子:「被排除在外的是我。」
韓冶森扁嘴,高熱讓他無法睜眼,躺在沙發上,手指勾上他的手。
「我是男人。」
「我也是男人。」
「我沒有女人緣。連我母親也不要我。你什麼都有。」
「一定要這樣比較嗎?」
「換工作時,我爸也不知道。你還有列爸。」
列肇旭順著沙發邊坐下,手摸上他的額頭:「你燒暈了。」
「我沒在比較。」
「那就是計較?」
韓冶森扁嘴問:「我和你計較什麼?」
「我怎麼知道。」
韓冶森捂上他的手,倦意湧上:「我還被你壓。」
列肇旭咳了一聲,韓說話總是跑題。他現在看著韓的模樣,還真有幾分像以前那個愛撒嬌的他,心裡那股悶氣,想氣也燒不起來。
「你到手後,就把我扔在一旁。」
「就這兩天而已。」
「兩天又七小時。」
「你又再算。」
韓冶森可憐巴巴地嗯了一聲,疲倦地呢喃,細語說著他一定會算,還會盯著時間,語氣中充滿不安和害怕。
「我在等啊……」闔上沈重的眼皮。
列肇旭一愣,他像開竅一樣,忽然聽懂這種不安,還有一咪咪的感同身受。比起幸福成長的自己,韓和褚鵬擁有太多的不足,長期的等待,時常面對的失望,這世界上,不是只有自己努力而已。
「等什麼?」順著他的話,問了一句。
「等你在下一秒出現。」
列肇旭摟過熟睡的韓,吻上他的頭頂。
「喂喂……」
「嗯……」搭著鼾聲。
「幹嘛讓我愧疚。」
***
韓冶森睜開眼,是一股暈眩,四周是陌生的房間,說陌生卻有一盞熟悉的小夜燈陪伴自己。他沒有起身,耳邊傳來的說話聲讓他擰眉。他覺得吵,按了按額心,是列固執、拗脾氣的說話語調,仔細聽,發現他和列爸在客廳談話。
「……那詹捷是醫生世家第三代,從小和我們交好,你怎麼喊他出診像喊什麼一樣!讓詹家人知道,還以為我們怎麼教孩子,三十多歲的人,還這麼莽撞!」
「我回頭請他吃頓飯賠罪。」
「你!我真不知道養你這兒子幹嘛!氣死我!」
韓冶森忽然失笑,列的好規矩、有禮貌,真的是列爸管出來的。想到這裡,他想起里歐那抹不安討好的眼神,心又揪了下。
「……山見我留了個位置給你,你別再瞎闖。」
「爸。我……我現在不想回去。」
「……」
「不是不回山見。而是,我不甘心。」
韓冶森睜眼看著天花板,發愣。
父子,真的很像。
私心的不希望里歐像自己,覺得自己一點值得他學習的地方都沒有,甚至希望里歐多和列接觸,能多像他一些。
他緩緩起身,走出房間,靠在走廊上,偷聽。
「……我不想像喪家犬一樣,沒了這村,就滾回老窩取暖。」
「褚震給的資遣費少到你買不起我們公司嗎?」
「爸。我從基層做起,上回你說的買山見的事,你給我五年的時間,我會買下。」
「哼。」
「爸。褚叔沒對不起我們。」
「他沒顧好你,就是對不起我。」
韓冶森聽見這句話,覺得感動。
這對父子真的很像。
在固執中有一絲溫暖,在逞強裡不忘溫柔,在堅持上始終如一。
稍稍探頭,看了眼客廳裡的父子倆,意外地看見里歐也在一起,就見里歐一個歡呼跳起身,咚咚咚地跑向他,在抱上他前,被列肇旭抓住小領子。
「韓感冒,你答應祖奶奶不能吵他,我才帶你回來的。」
里歐扁嘴,水汪汪地藍眼珠瞄了韓冶森一眼後無果,他又瞅了一眼列峴。
「求救沒用。總比你感冒纏著韓好。」
韓冶森捨不得,伸手就想抱他,卻再次被列肇旭阻止。
里歐一個不服氣,噘嘴:「我要抱咿咿,我要親咿咿!」
「我是為你好,不准。」
里歐嗚哇一聲走向列峴,指著列肇旭告狀,讓列峴哎喲哎喲地心疼他。
「耶耶,小子壞!嗚嗚嗚……」
「韓感冒,你也感冒誰照顧你。」
里歐扁嘴,哭得一抽一抽又說:「…… 我親咿咿,咿咿都說好。」淚眼汪汪地指著列說:「小子親咿咿,咿咿都啊啊啊地喊著不要!」
他話一出,列峴傻愣了,列肇旭嗆了一口口水,韓冶森沙啞地咦了一聲。
***
*大家覺得里歐像不像以前那個胡來的韓呢?以上 父子父子~另外,詹捷在傳家之寶也出現了,有人發現了嗎?*
「喔,耶耶又輸了。」
里歐咯咯地笑得開心,窩在列峴身邊直喊著再玩一次,還讓他不要放棄,逗得他又是一陣笑。列峴陪著他又玩了一會兒,見他打呵欠,揉眼睛,他拉過小毯子悄悄地為他蓋上小腿,輕拍他的背。
「耶耶。我家也有這個。」短小的食指指著書面牆。
「你第一次來?」
里歐嗯嗯點頭,在地毯上滾了一圈後摸上角落的小夜燈。
「耶耶。我家也有小夜凳。」手指頭熟悉地打開開關。
列峴走向他,就著毯子抱起他,哎喲一聲,說他還真沈,抱得他吃力,見里歐單純地拍上自己的小肌肉,又是一次大笑。他喜愛極了這小寶貝蛋,哄著他讓他躺在沙發上,糾正他的發音,兩人你一句小夜燈,我一句小夜凳,說著說著又笑了起來。
里歐伸起腳阿子,拉拉小腿肚上的襪子。
「耶耶。我穿襪子。」枕在抱枕上揉眼,像是捨不得睡一樣。
「乖。要穿襪子,腳才不會冰冷,也不容易受傷。」
「幫耶耶蹭腳,暖暖。」
列峴心頭一暖:「好乖、好乖。韓教得真好。」
里歐阿姆打了個大呵欠,揉了眼睛:「小子教我穿襪子。」努努小鼻子,含上大拇指,三秒入睡。
列峴愣了愣,輕輕地拍他的背,讓他睡會兒,看著自己手背上的皺痕和孩子白嫩光滑的小臉蛋相比,他才覺得自己老了。剛才里歐說的什麼啊啊啊地喊不要,他不是沒聽懂,壓住心裡的震驚,故作鎮定地讓列子帶韓去拿藥,給他們一點時間,也給自己一點時間。
兒子是同性戀。
做父母的再開明,還是得需要時間消化。
列子和小寶在一塊兒時,他生氣地想如果弟弟還活著,列子這不肖子愛怎麼玩,也就隨他,可現實是他就剩列子這麼一個孩子,他將所有寄望都放在列子身上,任他為褚家賺錢就算了,還得照顧他褚家的孩子!
這事,他現在想起來還是一肚子氣,捂著胸口又是一次胸悶吐氣。
他略顯疲倦地靠在沙發上,仔細地看了看自己兒子買的房子,客廳裡一大面書面牆,這書面牆他聽列子說過,說韓的家裡也有這麼一面,搭著地毯看書,很享受。
「這兩個孩子也認識快二十年。」
他的列子不怕黑,睡覺打燈睡不著,高中時就因為韓偶爾來家裡睡,那小子才裝夜燈。
「我當他是兒子,你這小子當他是媳婦兒。」
大門嗶嗶一聲打開,列峴緩緩起身,拎過大衣,繞上圍巾,說了要和列媽吃頓飯,再想想怎麼教訓列子,說完還瞪了列肇旭一眼。
「爸。我要和韓一起。」
「列爸。是我讓你失望了。」
列峴停下腳步,聽著因為感冒沙啞的嗓音,可憐巴巴的低頭露出腦袋瓜上的小旋窩,拍拍他的肩。他就是喜歡韓冶森這點,總是比列子更像自家人,比自家人更喜歡他們列家裡的每一個人。
「沒事。你們倆改天帶上里歐,一塊回家吃個飯。」
他拉好韓的衣領,讓他保重身體,按下電梯鈕,看著眼前兩個孩子驚訝地目送自己進電梯,抬眼又見了列子偷笑,他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電梯門關上,他看著門上的倒影嘆了口氣,而後無奈失笑,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
「褚靈,欠你那頓,晚上請你。」
走出大廳,看著午後的落陽餘暉的彩橘雲絲。
「哼。單請你,別、別、別找你二哥。想到他就來氣。」
坐進自家轎車,褚靈在電話那頭說了好些話。
「知道,我這一生有三個兒子,還有個孫子不是?」
他靠在車背上,笑著和褚靈聊了幾句,又吐了口氣。
「我沒事,就是……覺得安心。」
結束通話後,看著公園裡爸爸帶孩子奔跑,他一陣鼻酸。
他的列子,也該有自己的家。
***
對於列峴的默認,坐在客廳的兩人,忽然害羞了起來,你看我一眼,我瞅你一目,有幾分古代人的矜持和靦腆,也不想想他們之前在孩子面前做了哪些荒唐事。
「爸,讓我們帶里歐一起回家吃飯。」
「嗯。」
「我有點興奮。」靠近。
「嗯?」
「我是說心情。」再靠近。
「喔。」
列肇旭咳了一聲,伸臂放在韓身後的沙發椅背上,靦腆的說:「生理上也是。」
他側頭親了韓的臉頰,手滑過他的背,一副色心大起的模樣。
韓冶森臉紅,指著沙發上的里歐說:「別教壞里歐。」心跳一個加快,他又咳了兩下,捂著嘴說:「身教很重要。」
列肇旭沒阻止他捂嘴,輕聲在他耳後說:「嗯。我同意。」順著耳窩,吻上他的頸。
韓冶森微側頭讓他吻,卻是嘆口氣說起里歐踩壞沙堡的事。他越說越揪心,越說越自責。
「看他頻頻回頭,擔心我不愛他,呼……你懂那種感受嗎?」
列肇旭停下親吻,伸手撫上他的額,拉他枕在自己腿上。
「我想,我懂得是你的感受。」
他說大概天底下的父親都是如此,疼兒子又望子成龍鳳,看著自己的老婆被孩子呼來喚去,捨不得自己老婆,於是逐漸要求兒子,於是父子兩關係只有嚴肅兩字可談。
「如果是面對我,里歐大概會生悶氣。」
韓冶森疑惑:「為什麼?」
列肇旭想了想說,自己太過一板一眼,他當里歐是自己兒子就會希望他長大懂事些,不要讓韓太過辛苦。
「久了,他只會認為我是固執老頭。跟我認定老爸一樣。」說著列峴。
韓冶森呿了一聲,說他不知福,側躺後不知道又想起什麼,躺平看著他。
「你欠里歐一個解釋。」說的是列揍褚鵬那件事。
「啊……我不會跟那隻鳥道歉。」
韓冶森眉頭緊皺,瞪著他。
「我不覺得自己做錯什麼。」
「你在孩子面前動粗。」
列肇旭無法辯駁,自己的父親除了當年那一巴掌,從小到大,他確實不曾見他動粗。
「如果我要當里歐的父親,就必須道歉?」
「對。」嘴角勾起。
「里歐跟你一樣不好呼弄。」
韓冶森白了他一眼,挪了個舒適的位置,閉上眼。
「所以你得當兒子,好好教他。」又說了句他瞇會兒,和里歐一樣,三秒入睡。
列肇旭愣了好一會兒,低頭就見他睡得安穩,嘴角不自覺上揚,還傻愣愣地笑出聲。
你這二愣子,這什麼啊。
告白嗎?
他抱著好心情,等待里歐起床,還打著讓他們倆住自己家一晚的主意,他乖巧地上樓搬上里歐的豹娃娃和毯子,又拿了他們倆的換洗衣褲,還煮了豐盛的晚餐等著他們。
韓冶森自然是知道他的鬼主意,擠眉弄眼地告訴他不解釋清楚,他過九點就上樓。列肇旭只能乖乖接令,在吃過晚飯,梳洗後,他找了很多理由和藉口,想圓自己揍褚鵬的衝動行為,他自認為聰明的找了一本動物大全,細細地為一個三歲小孩講解。
「公鹿為了爭地盤,才打架。」
「你和爸爸打架。」
「呼……好。那是因為那隻鳥他……」
「咿咿說打架是不對。」
「確實不對。」
「你打架。」
「我……」
「先動手就是不對。」
列肇旭抿唇,這攻擊力太強大,讓他無法招架。
「沒有藉口。」里歐噘嘴,一臉嚴肅。
列肇旭心裡一震,搔搔頭,正座。
沒有藉口。
加上標準的英國腔,更顯得嚴謹。
他正式地說了一句對不起,也答應里歐會和褚鵬和好,天真的里歐輕易地原諒,纏著他玩好一會兒才休息。
他在哄睡里歐後,轉著手機,想著要撥電話給褚鵬,轉了半小時還是沒能按下通話。走向另一間房間,摟上因為感冒休息的韓,嘆了口氣。
「我現在能想到的,只有幫他逃婚謝罪。」
「這我還沒想到。」
「那你想到什麼。」
韓冶森靜了很久,拍拍他的手說:「我只想到糖妮。」
「嘖。韓冶森,幹嘛讓我愧疚!」
「呿。你沒做錯,愧疚什麼。」
「我和他落水,你救誰?只會幫他說話!」
「啊?我不會游泳。」擤了個大鼻涕。
列肇旭跳起身,伸手摸向他的額頭,見了沒發熱。
「我出去打電話。」悶悶地說了一句。
手機在自己手裡轉呀轉,長腿在客廳裡走了不知幾圈,他才按下電話,通話後,一陣慌亂。
「喂。」
電話那頭嗯了一聲。
「要幫你逃婚嗎?」
電話那頭愣了愣,笑了出聲。
「反正我現在也沒什麼顧慮,幫你逃跑,我還有點法子。」
電話那頭的褚鵬恢復了以往的笑聲和語調,沒有多說逃婚的事,兩人同時沈默,那股安靜像隻大毛毛蟲,啃食著他們叫友誼的嫩葉。
「褚鵬。那天,很抱歉。我是說我口不擇言的事。」
電話裡的褚鵬笑著罵他假紳士,算是冰釋前嫌,他順著褚鵬的話聊了幾句,聊得多是彼此的現況。他告訴褚鵬自己會回到山見,哪天他勝亞執行長不幹了就來找他,他會考慮安一個科長給他。褚鵬回嗆他,讓他這個基層小員工,別囂張,哪天他心情不爽,就合併山見,換來他一聲去你的,也得到褚鵬一句我好怕。
有默契的談笑,在結束通話後,列肇旭倒在地毯上,沒多久,就見韓拖著毯子,躺在他身側,沒有太多的言語,韓冶森四肢纏上他,冰涼的腳貼上他穿襪子的小腿肚。小夜燈下,伴著韓因為感冒沈重的鼾聲,列肇旭跟著熟睡,算是這幾天來,睡得最沉最甜的一覺。
冬日的清晨來得晚,窗外還是一片黑漆漆,只顯一方日光追紫雲的光亮。小夜燈旁的手機鈴聲驚擾了好眠,列肇旭翻了個身摟上懷裡的韓,聽著他為自己接電話,心裡有種滿溢出來的歸屬感,昏昏沈沈地再次睡下。
「列。列……」
「嗯?」
韓冶森眼眶發紅,拿著手機的手發顫,一時間說不出話。
列肇旭趕緊起身:「怎麼了?不舒服?」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機顯示是詹捷打電話來,心裡湧上一股不安。
韓冶森搖頭,哽咽:「列爸……列爸他被送到醫院……說是心臟痲痹……走了。」
列肇旭睜大眼,一時還傻愣著,韓之後的話,聽起來飄渺,全都入不了耳。韓冶森拿上大衣,抱起里歐,拉他起身,就見列一陣發暈,抱著自己和里歐。
「假的吧……韓……他還讓我們回家吃飯……」
***
*很平淡的日常,有好事,也有壞事。小讀者們知道香水有獨是從年輕寫到老吧~以上 南佬越寫越生活化,幾乎都要把自家的小日常寫出來了!南佬休假最後一天,不定時更新。*
這世界上少了列峴一個人,地球仍在轉動,時間依舊繼續前進,早晨接著晚霞又亮起一片黎明曙光。韓冶森無法插手山見集團內部安置,為了讓列媽和列安心處理事宜,他接下為列峴辦理告別式的一切事宜。
他抱著里歐進出醫院,最後在列爸前為他默哀,身旁的小里歐不懂死亡,只覺得眼前的耶耶冷得發白,他笨拙的脫下一隻襪子放在耶耶的被子底下,沒多久後,一旁的叔叔就把大鐵櫃蓋上玻璃蓋,按下一顆綠色的鈕。
里歐再次被韓冶森抱起,他看著玻璃蓋下的耶耶睡得很沈,一旁還有像霧一樣的冰霧,他問咿咿那是什麼,咿咿說那些冷霧可以保護耶耶一陣子。
「耶耶睡著了?」
「嗯。睡了。」
「哪時候會醒?」
韓冶森胸口一窒,眼眶發熱:「耶耶需要休息。」
「奶奶說耶耶變成星星。」
韓冶森摸摸他的頭,一時間哽咽,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他還想著那天下午列爸還為他整理儀容,讓他好好照顧自己,心頭一揪又是一陣鼻酸。心情沈重地辦理列峴的後事,一天下來,里歐陪著他東奔西跑,最後累癱在他懷裡,他摸上他的小腿肚,發現少了隻襪子。
「又脫去哪兒?」昨天也是。
無奈地抱里歐回家,心裡還想自己怎麼能連里歐掉了隻襪子都不知道。他心裡想他一個外人都傷心得亂了頭緒,列媽和列還得處理山見內部的接交,那心理壓力該會是多大,胡思亂想中走回家,開門後,見了列獨自窩在客廳角落。
「處理完了?」
列肇旭點頭,躺在地毯上,臉上有著憔悴的小鬍渣,韓冶森將里歐帶回房間後,擰的熱毛巾又拿了刮鬍刀,坐在他身側,不發一語地靜靜地為他刮鬍子。
「我媽還真堅強。」
韓冶森嗯了一聲,仔細地為他將刮除的小鬍渣抹去。
那天清晨,列媽哽咽地說列爸是笑著走,走得很安心,還讓他們別哭,這是列爸自己選的時間。列媽說列爸那天晚上和褚家兄弟聚了整晚,過後又像是有預感自己會走似地攥著她手,笑說著列和他成了一個家庭,他們也有里歐這個小孫子,現在的他要走也能安心。
「她拿著我爸的遺囑,在股東大會上和那群股東談判。」
韓冶森沒有打斷列的話,他聽著列說列爸早就將遺囑立好,不管到時自己要不要山見,列爸都打定主意讓他成為最大董事。
「韓。」
「嗯。」
列肇旭閉上眼,攥著他的手。他還是不敢置信。前幾天還好好的,他更沒漏看父親在電梯裡瞪他一眼後,沒好氣的笑容,卻有更多的包容和寵溺,心裡還想著爸就是偏心,特別喜歡韓,只要是韓,他都能接受。
「太突然。」
他說他覺得父親太固執,太任性,現在要死,也是由著自己,從不問問其他人答不答應。
「我……我我……我以為……」
他聲音哽咽,深吐了口氣。
「還有時間。」
他翻個身環抱住韓冶森的腰,將臉埋在他懷裡,忍著低泣哽咽的身體微微發顫。
韓冶森聽了難過,看著列逞強地忍著傷心,彎身抱著他。他忽然覺得自己把擁有這兩個字想得太膚淺。
「我們…… 」眼眶轉淚,哭得一抽一抽地說:「我們都少了一個疼我們的人。」
他和列爸沒有血緣。
沒有列的話,基本上不會聯繫,可是在他自以為孤單的每一幕回憶裡,列爸曾給自己許多第一次的溫暖和關懷。
列肇旭勾臂摟上他,他也是頑固,也是任性,逞強地吞下哽咽,看著比自己還難過的韓,他反而笑他傻,還勸他父親走得很安詳。
「那是我爸。你搶什麼。」聽著韓罵自己小氣,他張開雙臂狠狠地將他揉進自己懷抱。
兩個人像傻子一樣,一個哭一個笑得難看,抱著又是一次心疼難過。韓冶森哭得眼睛紅腫,輪著列肇旭拿著熱毛巾為他敷上,不再談論傷心的回憶,聊著往後列媽的日子和山見的未來。
「我媽他打算接下董事。」
「列媽?她應該可以。」
「你知道?」
韓冶森嗯了一聲,說他們兩老的愛情故事,自己沒少聽過。列媽,本名鄭千甯,原本只是山見公司裡的業務助理,有次拉了一筆千萬訂單,卻被業務主管搶走,她一個不服鬧上公司主管,可偏偏被自己的主管發現,接著被惡整,在她快待不下去時,是列爸拉她一把,兩人陷入愛河,未婚先有,生下列。
「是這事嗎?」又說了句浪漫的總裁愛情故事。
列肇旭輕笑說了差不多,又說:「山見在三十多年前遇上建案舞弊案,吃上官司,是我媽為山見打贏。」
他看著韓冶森眯眯眼裡藏不住驚訝硬是睜開眼,而後哇了一聲,再次被他的模樣逗笑,嘴角掛上莞爾微笑。
「她是個律師,卻願意跟我爸一輩子。」
韓冶森緩緩坐起身和列並肩,心想列媽接下董事,這是為了列鋪路,因為,列如果唐突接下山見集團,股東、董事會一定會鬧翻天,甚至會聯合起來,買足股份後,將他們列家趕出山見,鳩佔鵲巢。
「山見,是列家的!」慷慨激昂地喊了一聲。
列肇旭一頓,也跟著喊一聲。他摟過韓,仰頭微笑。
「我爸……就是喜歡你這點。」
總是比列家人,還要像列家人,比列家人,還要喜歡列家人。
他這個小列子都這麼覺得,更何況是那個固執的大列子。
***
列肇旭從公司趕到醫院,不習慣醫院消毒水的味道,他選擇在大廳等待列媽和韓冶森的到來。今天他沒和他們一起處理告別式場地事宜,乖乖地上班,當個山見集團業務部裡的小業務,一切從基層做起。他獨自坐在長椅上雙手交握,架在膝蓋上,低著頭發愣,臉色看起來憔悴。
「你打算愣到我併購山見?」
列肇旭一頓,抬頭看著褚鵬一步步走向自己,還拿了份餐食給他,說是韓冶森讓他買來。他見褚鵬隨意靠上椅背後拿出他那一條要價一百二十五元美金的手帕,在他面前晃了晃。
「平常我這手帕只給女人,今天借你。」挑眉告訴他,讓他盡情地哭。
列肇旭單手拍下,卻收在手裡,還說了聲謝了。
「你真敢拿!」
「我現在是小業務,薪資不高,能拿就拿。」
褚鵬笑了一聲,瞄他一眼。老實說,哄情人他是一流,可要他安慰朋友,那是一整個難。
「你不用特別說什麼。」
褚鵬一頓,看向列肇旭,卻見他同時也瞄了自己一眼。
「明天,要麻煩你。」
褚鵬又是一愣,嗯了一聲,他答應列為他掌控告別式典禮。
「待會兒去冰櫃室?」
列肇旭嗯了聲。
褚鵬嘆了口氣,握上咖啡杯:「列伯雖然常罵我半吊子,可會罵我,讓我上進些的長輩,好像也只有他。」
幾天前接到通知時,他也是一怔,還覺得老天不公平,總是讓那些有責任守護家庭的人先上天堂。
列肇旭停頓了下後又咬了一大口,緩慢地嚼咬。
「都忘了你還常來我家搭伙。」隨口說了一句。
褚鵬喝了口咖啡,沒有回應。那些小時候的回憶太模糊,也太令人感傷,父母不在家的自己,打著去列家玩的名義,留宿搭伙。他喜歡列家,父母雖然嚴謹,卻看得出對孩子的全心全意,對自己也像對孩子一樣,他真的很喜歡,只是到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開始抗拒去他們家。
「我媽念著你,有空陪陪她去。」
褚鵬勾起嘴角輕笑。他想起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是列子的弟弟忌日那天。那天,列伯低聲勸著列媽別哭,說了他們還有列子,還說常去的自己也能代替那臭小子陪陪他們。他叛逆地不想當誰的替代品,他想要一份屬於自己的溫暖。
「沒問題。陪女人我最會。」應得乾脆。
那天之後列伯也發現自己的疏遠,去年他和列伯在飯店會場碰著時,列伯還對自己說抱歉,但他就是想念弟弟也心疼自己。
列肇旭喂喂兩聲:「那是我媽。」
褚鵬拿了咖啡給他:「知道!知道!」
原本。
那些溫柔和溫暖,他留不住也不屬於自己。
可要說留不住、不屬於自己,現在回過頭看,才發現那段回憶的溫柔和溫暖,還是留著。
列肇旭喝了一口,咳了一聲:「有肉桂!」
褚鵬喝了口自己的咖啡,故作抱歉樣,直說拿錯了,一副哥倆好的模樣,勾攬他。列肇旭白了他一眼後,一口氣喝掉咖啡,嘴角微彎。
「褚鵬。」
「一杯咖啡而已。你不會真跟我計較!」
「不是。」
「那幹嘛?」
「我媽念著的是你,不是我弟。」起身離開。
不是小時候吵架後被硬性規定你說一句對不起,我回一句沒關係和好,然後因為貪玩,忘了吵架的本意。長大後的吵架,往往說不出對不起,連句沒關係也說不出口,更不會因為貪玩,矯情地說出對不起沒關係後忘了為什麼吵架。
褚鵬呆愣了一會兒才跟上腳步,他雙手插在褲袋裡,努努發酸的鼻子,咳了一聲掩飾眼熱的哽咽。
「我知道。囉唆。」
***
地下室的貴賓室裡冰櫃間是一間獨立白色小房間,四周擺著白色百合,圍繞半座冰櫃。冰櫃裡的列峴頸下多了一道開胸刀疤,身體裡的器官,多數被摘除捐贈,一旁的醫生連同護理人員一字排開感謝,其中詹捷拿了袋用夾鏈袋裝起來的東西,讓家屬們確認。
小里歐又在一旁脫襪子,他跳跳跳想看耶耶一眼,也想把襪子給他。他轉了一圈,看見那綠色按鈕,小短指按下就想打開冰櫃。他這麼一按,冰櫃嗶嗶兩聲,玻璃蓋緩緩地打開,一陣冰霧散出,他冷得打了個激靈,回神正想搬上一旁椅子,將襪子拿給耶耶時,小身子被扳正。
「不可以頑皮!」
里歐擰起小眉頭,小手拎著襪子,看著韓冶森嚴肅的臉,他委屈扁嘴。
「你答應過我,要乖乖的。」
里歐嗚哇地一聲,轉向冰櫃喊耶耶,討救兵。
其他人一聽,都是一愣,列媽更是紅著眼眶抱起他。
「里歐,找耶耶?找耶耶做什麼?」
里歐嗚哇哇地大哭,舉起手上的小襪子,抽了個大哭嗝。
「耶耶冰冰,里歐給他小襪子!」說完又趴在列媽上大哭。
列媽心疼的哄著,可是這哭聲更惹她難過,半腿軟地坐在一旁椅子上,列肇旭順手扶上她後,抱上里歐。
韓冶森聽了一怔,看著一旁詹捷手上那一袋小襪子,心再次揪緊。他抱過里歐,直說對不起,里歐更覺得委屈,不留情地大哭,小手緊緊摟著他。
列肇旭用手帕擦擦他的臉說:「耶耶很喜歡你的小襪子,你再送他?」
里歐睫毛上掛著眼淚,點點頭,他伸出短手讓列肇旭抱著自己,笨拙地將襪子放在列峴被白色紗布蓋著的手上。
「耶耶,記得穿。」邊打哭嗝邊喊了一聲。
「耶耶出門都會穿襪子,你幫了他一個大忙。」列肇旭忍著鼻酸說了一句。
小里歐看起來似懂非懂,又探頭看了列峴一眼。
「耶耶要出去很久嗎?」眨眼時眼淚又掛了幾珠在下巴。
「嗯。很久。」
「他襪子夠嗎?」
褚鵬在最外側,看了也聽了,跟著眼紅。小孩子哪懂什麼生死,誰對他好,他就對誰好。心裡有幾分懊悔,竟然還和列伯計較什麼專屬不專屬的溫暖。
他看著列子抱著里歐讓他原諒韓,就見里歐再次委屈抽泣,卻伸出短手緊緊抱著韓。
這種矯情的和好,也就列子做得出來。
跟列伯,一個樣。
***
*把配角寫死,南佬這是邊哭邊寫這篇,想把遺憾寫出來,卻又不想直接寫出遺憾兩字。不知道小讀者們是否也能感受到南佬想說的遺憾。以上 我的老天兒呀,哭花南佬了我。*
冬季的葬禮更顯得悲傷,列峴下葬後沒多久,雨跟著傾盆落下,里歐跟著韓冶森上車,頻頻回頭看著墓園裡的那一小方土地。他小手掌、額頭連著小鼻子也貼上車窗成了豬鼻子,藍眼珠愣愣地看著黑衣服的大叔們將放著耶耶的小土坑填滿。
「咿咿。」
「嗯?」
「你不要變星星。」噘嘴。
韓冶森心顫了一下,抱起他,用手帕為他擦臉,修長的手指順著小肩頭為他拍去雨珠。他看著里歐嘴角往下拉,鼓鼓的臉頰和噘得老高的小嘴,藍眼珠裡轉著的捨不得的情感,心裡又是一陣發酸的感動。
整場告別式低調卻隆重,百合花裡躺在棺木裡的列峴看起來平靜,小里歐只有在一開始獻花時吵著看耶耶,過程中沒有哭鬧,也沒鬧著放襪子,本以為里歐不懂,可說他不懂,卻又好像懂得什麼是離別和悲傷。
「爸拔會陪你。」
原來,當父親,是這種心情。
不知道能夠陪伴孩子多久,想著有一天會分別,心裡只想為孩子計畫好未來,安頓好他的每一步,讓他失敗了不會氣餒,跌倒了還有依靠。
「韓。」
「列媽。」
列媽沒有上車,只說了待會坐列的車回家,然後嘴角彎起溫柔的笑,笑說今天列借她一晚。
「列媽是想問問你,想不想來山見,幫幫列媽。」
「我?我能幫忙什麼?」
列媽說要她處理內部帳務和公司營運,她還略懂,可要她專業地和那些建築師談論建材和建築結構,她是一個頭兩個大。
「就是幫幫山見整合建築和設計兩大部門。」
「列媽。」
「嗯?」
「我這樣算走後門嗎?」
列媽笑出聲,纖細的手溫柔地摸摸他的頭臉,就當他是個孩子疼愛,原本昏昏欲睡的里歐見著,跟著爭寵,又逗得她一陣笑。
兩人確認好上班日期後,看著雨越下越大,才各自隨車回家。回到只有他們的小屋子,這一晚的里歐特別纏人,在他梳洗後,就見里歐趴在浴室門口打盹,一手拿著色筆,一手拿著紙,畫的不知是什麼,沒好氣地抱起小身子,一大一小窩在小夜燈旁,一覺到天明。
隔日和平常一樣,過著平淡的日常,里歐光著小屁股說他長大,不需要尿布,嘿咻嘿咻地自己穿上小內褲後,露著小短腿在家裡到處晃。韓冶森為他穿上帥氣地牛仔褲,穿上小襪子,又見他從自己身上滑落,拿起昨天畫的紙。
「咿咿,剪。」
「這什麼?」
「我畫耶耶,咿咿剪星星。」又是一聲奶聲奶氣。
韓冶森拿過紙張後,為他剪成星星,又見他咚咚咚地跑回房間,將星星貼在小夜燈旁後,又咚咚咚地衝向他。
「咿咿!皮咖噗!(peek a boo)」
韓冶森笑著抱緊他,親了一大口後,里歐直喊著要玩躲貓貓。一開始,他和以往一樣躲在老地方,里歐一下子就找著,還喊著要玩。這次選擇躲在書房門後,瞄了眼在走廊上直喊「皮咖噗」的里歐,見他繞過老地方,又繞過客廳,在小腳啊走回走廊時,他趕緊藏在門後。
「咿咿!咿咿!」
韓冶森聽了聲音一愣,探頭見了里歐一臉不安,直往天花板看,就像擔心自己變成星星一樣。
「我在門後。」
他又瞄了眼里歐,見他像隻小警犬警覺地豎耳一樣,倏地一聲,嘴角那抹不安的扁嘴,逐漸彎成賊賊笑容,偷偷摸摸地走向書房。
韓冶森故意露出自己的拖鞋,又喊了一聲:「我在這裏。」
從門縫看見里歐沒了剛剛的不安,倒是多了一絲疑惑,擰著小眉頭看著拖鞋,咚咚咚地跑向書房,一把抱住門後的韓冶森。
「咿咿,皮咖噗!」像隻無尾熊纏著他。
韓冶森抱起里歐,親親他的臉,朝他的小肚皮噗了一聲,聽見里歐咯咯咯大笑,他跟著躺在地毯上笑。
「里歐,好棒。找到爸拔。」
他看里歐眼神變得有精神,跳起身在書房裡咚咚咚地用他的小短腿跑了一圈後,喘著氣躺在自己身側撒嬌。
「咿咿。我以後要當大公豹。吼吼!」
小身子趴在韓冶森身上,挪了個好位置。
「保護咿咿。」
韓冶森還來不及感動,說著保護自己的里歐,像是安心了一樣,打了個激靈後,來不起起身上廁所,尿了他一身。里歐像是闖禍一般,站在一旁抓著濕透的褲腳,小嘴噘得老高,眼淚蓄勢待發,等著韓冶森一開口,他就落淚裝可憐。
「要保護我,你得跟我一樣,不會尿褲子。」
「跟你一樣?」
「跟我一樣。」
里歐藍眼珠刷過睫毛,眨眨眼,看著韓冶森耐心包容的眼神和笑容,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專心地嘿咻嘿咻脫下溼答答的小褲子。
「爸拔。」吸吸鼻水又說:「我要跟爸拔一樣。」
韓冶森一頓,怪聲怪氣地咦了一聲。
「里歐你叫我什麼?」眼眶發熱。
里歐不理他,光著屁股,踩著濕答答的小襪子在客廳跑了一圈,留下一圈沾著尿濕的小腳印。
「咿咿!」笑得賊兮兮,喊著讓他追自己。
「不是!你剛才叫什麼!」
「咿咿!」
***
寒冬過後有暖春,春雨過後迎盛夏,時間消彌悲傷,傷痛隨時間癒合,不是不痛,更不是遺忘,只是將那種揪痛的痛覺,藏得很好。
列肇旭趁著連假打算回老家陪列媽一週,隔天才剛過中午卻在她的催促聲離開,催著自己回小屋。他笑她說,她和父親一樣,遇上韓就沒輒,疼他比自己多疼了點。
「你們就偏心他。」
列媽溫柔地笑了笑,攥著他的手說:「那是因為我兒子愛他。」又說她可不像列峴那麼笨拙,她早就看出來自己兒子在想什麼。
列肇旭那雙眼擺明的說她在吹牛,沒好氣地說:「媽。律師都像妳這麼會唬人嗎?」又換來一陣打。
「你真看扁你媽。」
「不敢。鄭千甯女士。」
列媽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她說自己學法律,個性嚴謹,列峴又是個受英式教育標準的老古板,他們倆教出來的孩子,自然是有禮貌、標準的紳士,卻也容易壓抑自己。
「可你在韓面前,就像個孩子。」
「那是他鬧。」
列媽笑說八兩笑半斤,還說了有一回他們倆淋雨回家,一個濕上半身,一個濕下半身,將雨衣拆成兩件穿。
「這韓的主意?」眼裏有種看透人心的銳利。
列肇旭一愣,咳了一聲:「我的。」
他聽著母親興奮地說她就知道,還說那時候看見他們倆,他就覺得相配。
「媽,吹牛要打草稿。」又被列媽揍了一拳。
當年在車棚,看著傾盆大雨,他讓韓先坐司機的車回家,明天一早他再去找他玩,可韓鬧得很硬是不肯。他只好將雨衣讓他穿,卻沒想到他大爺難得在這時候跟自己客氣,看著雨越下越大,兩人再拖下去也是白耗時間,他提出了一人穿一半的建議。
他靦腆地笑著摟過自己的母親,多聊了兩句家常,還說了過兩天,再帶韓和里歐回來。走出家門,他坐上車後,又看了母親一眼。
「媽,下雨了,快進屋。」
「好。你開車小心。」
列肇旭應了聲後,發動車子離開,他知道自己不離開,母親是不會進屋。他在紅綠燈口看著十字路口騎自行車的人,像是想起什麼一樣嘴角彎起好看笑容,還傻愣愣地笑出聲。
「媽從哪一點看出來?」還是納悶。
他不過是讓韓穿了上身,自己穿著下身的雨褲。
回家後的他,門沒開就往五十樓走,進屋後,沒看見兩人,一片靜悄悄,繞了一圈後發現父子倆躺在房間的地毯上睡午覺,他靜靜地走近,側躺在韓身後,伸臂摟過他,聞著他頸側的淡淡清香。
「怎麼回來了?」
「我媽,她偏心你。讓我回來陪你。」鼻尖磨上他頸後。
「其實,我才是他們親生的。」嘴角上揚。
列肇旭跟著輕笑,他的唇貼著韓的頸窩,有一下沒一下的親吻,嘴裡說著以前下雨天分雨衣的笨事。韓冶森附和著說那是他的笨主意,當初自己可是想讓他穿著,自己躲在他身後。列肇旭邊笑說他是馬後炮,邊啃舔他的鎖骨,早在剛才,兩個人就是這麼你摸我一下,我碰你一把的調情,現在說到興奮處,什麼一下一把都不夠勁。
韓冶森仰頸享受舔吻,小手也沒休息,早就巴著列的胸肌、腹肌揉個一、二十回。
「等一下。到書房。」眼神瞟向一旁的里歐。
列肇旭順著韓白皙修長的腿撫上,讓他環上自己的腰,雙手停留在韓的小屁股上又揉又摸,一手還不規矩地伸進他的內褲裡,惹得韓失聲啊了一聲。他趕緊吻上韓的唇,將韓的怒瞪當調情,舌尖舔上他的唇緣。
韓冶森四肢巴著他,張嘴咬上他的頸窩,隨著他的走動腿股間清楚的感受到列昂挺的慾望。他低聲罵了句假紳士,在進書房後,環在頸邊的手,滑落至他的胸口,為他解鈕扣脫衣服,唇就著頸窩,舌尖舔過列的胸、腹肌到了褲頭邊,隔著布料含舔抬頭的慾望。
「你這假紳士,太色了。」又舔了一口。
列肇旭摸上他的臉阻止他誘惑自己,低身脫去他的短褲,在張嘴含舔上他的下身前停下。
「韓,請讓我含你的……」壞心的想讓韓知道,他是真紳士。
韓冶森趕緊捂上他的嘴:「說你色,又不是說你沒禮貌!不用問!」
他往下望去,自己羞恥的張腿就算了,抬頭的慾望不爭氣的因為他有禮貌的問話,激動不已。
列肇旭舔過後,雙手抹過凡士林,油膩膩的手指揉著他臀縫間的小皺摺。
「說我色。」手指沒入後又抽出,發出啾啵一聲,又說:「每次說還要的是你。」
他彎起嘴角,戴上套子的下身看起來又脹大了些,他順著指頭緩緩挺身。
韓冶森隨他緩緩律動,喘著氣呿了一聲:「我……我說要,你就給?」動情地又啊了一聲。
列肇旭故意起身,下身半退,在他耳邊喘息細語。
「那現在要,還是不要?」額上沁汗。
他忍得難受,也忍了好幾天!上週好不容易有時間,卻被里歐打岔,兩天前捉緊時間在睡前摸個兩把,韓卻因為太累睡著,這麼一來一回,他也忍上一週。
韓冶森雙腿勾著他,親吻他的唇,在他唇上說:「要。」
他笑得嫵媚,聽著列肇旭罵自己太色,他笑著沈浸在情慾裡,隨著他搖擺律動。
一陣交纏,在兩人精疲力盡後,他趴在列的懷裡享受片刻溫存,看著列梳洗後走進書房,坐在床邊擦頭髮。
「列。」
「嗯?」
韓冶森撒嬌地看著他,慵懶地笑說:「你怎麼會想到分雨衣這種爛方法?」還是覺得好笑。
各穿一半,還不是濕透?為什麼全校排名第一、第二的他們,當時會想不透,還覺得這是好主意?
「不知道。」跟著笑出聲。
他們倆又聊了會兒以前做過的蠢事,情事梳洗後的兩人聊得很晚,裸身相擁相偎,又是一夜好眠。
隔天一早,最早起床的不是列,更不可能是累壞的韓,是睡飽吃飽精神好的里歐。他跳起身,脫下睡覺後的小尿布,抽上濕紙巾學著咿咿為自己擦屁屁,隨手抹了兩下,套上小內褲後,四處張望。
「咿咿!」
沒人回應。
他咚咚咚地跑向客廳,看見了列肇旭的大鞋子,他偷偷穿了一下,踩著大鞋子啪嗒啪嗒的走了幾步後,才想起找咿咿。
「咿咿!」
書房有聲音,他機靈地咚咚咚地跑向書房,啪地一聲打開書房。
「皮咖噗!」
列肇旭匆忙地一把拉過毯子蓋上裸身趴睡的韓,彎身勾起上衣後,遮住里歐的視線。
「被你找到了。咿咿還在睡,我們出去玩?」
里歐墊腳尖又想偷瞄一眼,卻被列肇旭一把遮住眼。
「小子。不准你看。韓是我的。」
說完他自己一愣,臉頰透紅,害羞地搔搔自己逐漸發紅的後頸。
那年車棚下,自己看著韓逐漸濕透的襯衫,滴落在他鎖骨的水珠浸潤他白嫩的肌膚,滑過鎖骨後匯聚於胸線,沾濕他胸前一片,粉嫩的胸點若隱若現,自己刻意別過眼,又瞥見他背後早已透膚貼黏的襯衫,年少的衝動湧上,他心跳落了好幾拍,隨後又聽見其同學經過的聲音,他將雨衣迅速地套在韓身上,自己套上根本沒作用的雨褲回家。
“列!我的雨衣分你一角。”
“不用!不准你脫!”
“喔。列!我都濕了。可以脫下來嗎?”
“不准。你想讓誰看!”
“看什麼?”
“咳……沒事。反正就是不准。”
***
*這一章來點平淡的小日常,透過媽媽的回想,回憶高中時候兩人的情愫,哎唷~好青澀~以上 南佬又得補眠,兩天只睡五小時,老闆我我我……我沒膽說不做,讓我睡一頓飽吧!哈姆~晚安~*
peek a boo(躲貓貓捉到人時會說的,南佬不知道正確中譯是什麼,是“喵”?“捉到了”?大概就是這種意思。知道正確中譯的小讀者們歡迎糾正南佬。謝謝。)
「小子,你要去哪兒?」
里歐嘿咻一聲,撐起小身子,背著小小的背包,手上拎著小布袋,小手掌捲著韓冶森的手指。
「去上班。」藍眼睛閃著興奮的光亮。
「你有同事了嗎?」
里歐點點頭伸手比了個十:「我有九個同事!」
列肇旭噗地一聲,故意在韓面前比了個十,然後說九,換來一記白眼。
「同事中,你最喜歡誰?」
里歐舉起小短指說了老大,又說老大和小老大長得一模一樣,還是國小部的哥哥。又用他奶聲奶氣地語調說著老成的話,說班上的小桃子都會畫他的簿子,他不喜歡,然後安安總是說自己是小矮子,玩沙子時推他,還是老大出面阻止,還讓安安和自己道歉。
「我以後都要跟隨老大!」
列肇旭聽了擔心,正想說什麼時,卻聽見韓摸摸里歐的頭。
「安安還推你嗎?」
「安安不推我。安安說長大後要給我戒指,要娶我。」
列肇旭噗地一聲,嗆了口口水:「你答應了?」
「我跟他說我沒心思想到那兒!」
那兒兩字說得字正腔圓,兩位大人聽得是哭笑不得,見里歐適應良好又有好朋友,在安全的範圍內,他們不打算介入太多。
韓冶森彎起嘴角,笑說原本還擔心他不適應,沒想到不適應的是自己。想到這裡,他抱抱自家兒子補充能量。他答應了列媽進山見,卻被當成走後門靠關係的富二代,營建部裡那些高學歷的菁英給足了他苦頭吃。
列肇旭瞄了韓一眼:「他們刁難你?」
「我說是,會不會很沒骨氣?」
「有點。但是可以理解。」
韓冶森呿了一聲他說那群菁英份子對他的要求不理不睬,前天工程部的要求確認設計稿,他們故意鬧出包,開了個大天窗讓他難堪。
「不說了。感覺像是沒實力的人,在私底下抱怨嘆氣。」
「那群人多是名校碩、博士畢業,學歷有,經驗少,我媽才想讓你去教育教育他們。」
韓冶森吐了口氣說:「我雖然是劍橋的。但對他們而言只是個大學畢業生。」
他知道列媽的用意,也很樂意分享經驗,只是他在分享時,那群精英們都當屁話。
「呿。現實真殘酷。大學畢業就不是人嗎!」
列肇旭摟過他,拍拍他的肩:「要不,我養你?」
「啊?」
「我這個碩士畢業的小業務,包養你?」
韓冶森聽著他說自己是高學歷小業務,給了他一眼沒好氣的白眼後嘴角彎起,又呿了他一聲。
「別想。」
相對於自己,在業務部的列,反而倍受禮遇,一來是因為他是接班人,二來,他瞅了眼列那張假紳士的臉蛋,那張臉就像是成功的入場卷一樣,讓他順利接到訂單,連兩個月業績都保持在前三名。
「你等著。」
「等什麼?」
韓冶森抱起里歐走向公司對街的幼兒園,回頭說:「等著我包養你!」指著他又讓他別跟著自己。
列肇旭在後頭喂喂兩聲,看著他過馬路,走進幼兒園,沒好氣地笑了。
「搞錯重點了吧你。」
他轉身走進公司,還沒坐下,一旁女同事湊上。
「老闆、老闆,你和營建部的韓主任很熟?」先開口的叫小樂,年紀輕,長得也是甜美討喜。
列肇旭點頭,他不介意被喊老闆,他的目標確實是管理山見,還有一點是,他對自己是列峴的兒子,感到驕傲。
「熟。」
何止熟。
連韓腿內側有幾顆小痣,他都知道。
「中英混血兒,三高都有,極品!」這是熟女小芳。
「他帶著孩子。」這是戴眼鏡的小綸。
「可是,我看他都一個人帶孩子,結婚了?」這是懷孕的美美姐。
列肇旭搖頭,沒多想後說:「單親。」說出口就後悔。
眼前的女人像是發了狂得臉紅嬌聲尖叫,說了什麼單親男抱孩子讓人無法抗拒,什麼中英混血兒她們沒用過,最後還給了個結論說禁慾男最惹人慾火焚身!
他想為韓擺脫這群看見羚羊腿肉的豺狼,還沒開口就看見小樂拿著營建部的單子,自告奮勇地說她願意為大家送單子上樓,完全沒了以往抱怨樓層間距太遠的困擾,踩著自以為害羞的小腳步上樓拋媚眼。
在聯繫兩個重要客戶後,回辦公室的小樂一臉心花怒放,直說韓冶森是個暖男,這讓他沈不住氣地偷溜上樓。
連業務部都知道韓很暖了!
營建部裡的人豈不是虎視眈眈!
走過公司大廳,繞過員工休息區,晃過陽台花園,走到對面的大樓後再轉電梯上十二樓,一出電梯辦公室裡氣氛很凝重,好像在爭執什麼事。他悄悄地走近會議室,落地的玻璃內,那群設計部的菁英,今天打算來場革命似地對韓冷嘲熱諷。
「……這條是電線管道,以往我們都是嵌在離地面一呎處,不曾有人要求要往上移。」
韓冶森看著示意圖說:「這棟建築設定給小家庭使用,且每一間都加木地板,電線箱與地面相齊,我們得考慮幼兒打開、潮濕、水管滲漏的變因。」指著圖示門上處說:「設在這裡,以一位一百五十五公分的女性來說,是能勾得著,不會造成困擾。」
「我們學得會比你少嗎?」
韓冶森一頓。
「你說的變因,那是銷售之後的事。」這是菁英劉暟昀。
「不要刁難他。人家劍橋大學畢業的。」講話酸溜溜的是林亦。
「你謙虛什麼,你不是哈佛博士畢業的?」劉暟昀跟著酸了一句。
「劍橋的不一樣。大學畢業就能當主管,我們學的都是屁。」林亦又補了一句。
韓冶森靜靜地換了張圖,他一度認為自己寫小說封閉太久,才造成他和外面世界脫節、有代溝。
「這樣的房子,你敢買嗎?」語氣變得嚴肅。
「你說什麼?」劉暟昀沈不住氣嗆了一句。
「太搞笑了吧你!」林亦切了一聲。
韓冶森將他們所有設計圖攤開在身後的大螢幕。
「我問你們,你們自己設計的房子,你們敢買嗎?」
不負責任的設計,什麼變因是銷售後的事,他聽了就是不爽。
「你們只顧著設計自己想要、自己喜歡的,欠缺安全性、實用恆久性、還有顧客需求。」
他覺得自己被喬治洗腦,以前,喬治也總是這麼教訓自己。
底下職員噓聲一片,有幾個等著看好戲,讓他自己修圖。
「你們的設計美觀、收納完美。老實說,我很喜歡。」
「虛偽。」劉暟昀白了他一眼,拿了筆電他就想走。
韓冶森冷冷地說:「可是,完全沒有安全性。」按了下鍵盤,他們的設計圖下,都出現了一張修改後的設計圖。
「消防不及格,更不要說符合顧客需求。」
林亦罵了聲靠又說:「消防不是營建科在建物時就該注意!」
韓冶森板起英國人該有的嚴肅,容不得他們輕挑隨意。
「所以。我才問你們,你自己設計的屋子,你們敢買嗎?」
他用紅光筆指出每張設計圖建材的特性,附註說明選用上可以用的替換建材。他見原本想離開的劉暟昀又坐回椅子上,換了張圖後再次解說。
「拿劉暟昀的圖來說,他注意到了二十年後汰舊修老舊管路的問題,所以他設計出無須拆牆敲專的設計,讓買屋子的人可以輕鬆拆換。」
劉暟昀冷哼一聲,他自認為安全性他做得完美,會坐下來,只是因為韓冶森說了幾項成本低的建材,其效果和自己用的昂貴建材是一樣。
「輕鬆拆換這點子很好,安全性卻不高。」
「說到底,你就是故意找碴。」
「你的管線是二十層樓互通,在設計上沒問題,在結構上會影響牆面支撐。」
劉暟昀擰眉,他確實沒想過。
「建議您,拆成二十層獨立,在管線附近加強結構。」
大家都等著劉暟昀反駁,畢竟設計科是以他為中心,就見他拿起電腦,站起身,走向會議室門邊後停下腳步。
「我下午就給你。哼。」
其他人呆愣一陣後,只能接受修改設計圖的命運。
韓冶森點頭算是應了他,收起自己的資料,對其他人說他們的圖,他已經傳發至各自的信箱,讓他們修給後,四點交上,轉身認真且嚴謹地補上一句散會才離開。
他走回自己的辦公室,意外地看見桌上的咖啡,還貼了張寫著等你包養的小紙條。他將字條貼在一旁,沒注意門口直偷瞄他的列,低頭再次忙碌。
下午不過三點,設計圖一一傳至他的信箱裡,他看過後,讓秘書整理後發送至建造科,眼看時間已經過了五點,趕著接里歐的他,衝忙地下班,奔至幼兒園。
「里歐爸爸,要進去偷看里歐嗎?」老師笑得無奈,還說第一次看見這麼愛上學的孩子。
韓冶森欣慰地笑了笑,他以里歐為驕傲,適應力比自己好太多。眼前的老師叫做草莓老師,是里歐的班主任,帶著他走過小小粉色系的走廊,才剛到教室,就聽見里歐誇張崇拜的哇一聲。
「他們的小學長來找他們玩了。」
「小學長?」
草莓老師笑著說小學長是一對雙胞胎,父母是檢察官和老師,因為下班時間超過五點,麻煩他們托育一小時。
「活潑點的是哥哥叫小澤,安靜點的弟弟叫恩恩。」又指著里歐旁邊綁兩個小辮子的小女孩說她是小桃子,另一邊四肢巴著里歐的是安安。
韓冶森站在窗外看著里歐被同年齡的小桃子和安安圍著,嘴角露出無奈的溫柔笑容。
「怎麼就這麼小隻。」
「你怎麼在這裡?」
「劉暟昀?我來接我兒子。」指著小里歐。
劉暟昀站在一旁,指著安安:「我兒子。」看著安安纏著里歐,他是一個頭兩個大,沒想到兒子喊著要娶的可愛嬌小的「李甌」是男孩!還是他的兒子!
這麼不給老子面子!
「你大學畢業後直接攻讀碩、博士?」
劉暟昀理所當然的說:「當然。先解決簡單的學歷,是最基本的不是嗎?」
韓冶森不是很懂,沒有人特別栽培自己,更沒有人跟他說過解決簡單學歷的觀念,他就是覺得沒必要升學,又需要錢,最後,選擇就業。
一切都以現實和自己考量。
劉暟昀隨口問:「你大學混畢業的?」
語氣不是很好,總之就是不屑這種有背景的富二代,沒實力,大學也不知道讀幾年,能混畢業,家裡的人都要痛哭流涕放鞭炮慶祝。
韓冶森搖頭:「我第一名畢業。」他語調不是驕傲,就是自然的覺得他做好份內的事而已。
「第一名?畢業後你不充實自己,在幹嘛?」
韓冶森想了想,畢業後他得繳房租,想要有個家的自己,卻沒有家可以回,腦海裡就想著至少要養活自己。
「賺錢。」
他笑說自己還真的很不上進,從沒想過回學校讀書,變成名副其實的勢利鬼,只想著賺錢養自己,過好生活。
兩人沒再多聊,更不可能深談,隨著雙胞胎小學長的父親前來接小孩,父親們認識彼此後,拎著調皮的孩子們各自回家。
回家後的韓冶森在里歐睡下後,像老夫老妻一樣,為列肇旭刮小鬍渣,邊刮邊說他不但沒女人緣,現在男人也不愛他了,看起來被刁難得很疲倦。
「我就這麼沒人緣?」沮喪氣餒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列肇旭不想說破自己部門裡的小樂像花痴一樣迷戀韓的事,就任韓誤認自己沒女人緣也好。
「你有我。」諂媚。
「你又不是我部門裡的人。」
「乾脆你把名字記下,讓我媽開除他們。」
韓冶森呿了他一聲,卻彎起嘴角笑容。
「我待會兒寫給你。」
列肇旭跟著大笑,拉上他的手,讓他繼續為自己刮鬍渣,否則就不幫他上呈名單。韓冶森刮了幾刀後,說他小氣巴拉,才剛說完就聽見里歐的聲音。
「你們在玩嗎?」探頭。
列肇旭臉上還有些泡泡,說他在刮鬍子,就見里歐疑惑地學他枕在韓冶森的腿上,躺得老實可愛。
「咿咿,里歐也要刮鬍子。」小短指指著白色泡泡。
被他一鬧,韓什麼沮喪氣餒都沒了,跟著他們鬧了一晚。
***
快樂總是一瞬,苦痛總是停滯。
韓冶森能感受到劉暟昀的敵意明顯得少許多,可是該有的刁難還是沒少,他偶爾會氣不過和他嗆個幾句,久了同事間都知道他們倆合不來,在會議上爭吵是常有的事。
這天,劉暟昀還是刻意刁難韓冶森,拖稿讓他延後下班,他知道這樣的自己很壞,以一個父親來說,確實很不道德,但以一個菁英的自尊來說,讓韓冶森晚下班,已經是他最仁慈的報復。
他將資料上呈,在樓梯口聽見韓冶森聯繫幼兒園,說會請人過去接,接著又撥了通電話。
「幫我接里歐。」
劉暟昀承認自己有種報復得逞的快意。
「沒事。怕來不及而已。大概六點半。嗯。好。」
劉暟昀挑眉,這麼溫柔?里歐的母親?
「呿。你這個第二名,快去接里歐。」
劉暟昀有點好奇第二名的人是誰,他提早下班,離開前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容,讓辦公室裡的同事直喊他壞心眼。他進幼兒園接安安時,看見里歐被一個高大的男人抱著,仔細看才發現是列肇旭,多看了他一眼。
第二名是列肇旭?
有點意外,卻也不意外、。
整公司的人都知道列肇旭和韓冶森是同窗,列總裁入土時,還是韓冶森包辦,關係好得很。可真的看到他和里歐親暱,心裡還是小小訝異。沒有上前打擾,在他們倆身後跟著。
「里歐長鬍子。」
「你自己畫的?」
里歐點頭後又搖頭:「我長鬍子。」下巴有好幾筆色筆畫上的線條。
「你幾歲,長什麼鬍子。」
里歐不服氣,很認真地看著列肇旭,小嘴微噘。
「我今天要咿咿幫我刮鬍子。你不准」小手摸摸自己的下巴。
列肇旭輕笑:「不准。韓是我的。」
「咿咿說你小氣巴拉。」
「我是小氣巴拉。總之不准。」
劉暟昀驚訝了下,像聽見什麼大消息一樣,可是這不關他的事,他也懶得管他們倆是不是gay。聽見喀嚓一聲,他回頭看見小桃子的媽媽拿起手機拍照,他嫌惡地瞪了她一眼。
「小桃子媽媽,請不要拍照。」
「抱歉、抱歉。」
劉暟昀擰眉,看著她們離開,只覺得小桃子媽媽很眼熟,走出大門後,又見她多拍了幾張里歐。他經過她們的車子時清楚聽見。
「總經理,照片收到了?列肇旭私生子曝光,這新聞夠大了吧?」
他一頓,回頭看了車子一眼又聽見漸遠的聲音。
「上次在公園遇到,我就說了列肇旭有兒……」
***
*估計就是二十章結束。然後,要番外嗎?以上 書書書地喝著珍珠鮮奶茶地南佬假裝苦惱中。*
不知道是不是韓冶森的錯覺,他的里歐如他所願,越來越像列,連現在要求刮鬍子的少爺樣都學得唯妙唯俏。他拿著濕毛巾仔細地為里歐擦去下巴的黑線,看見他枕在自己腿上,小嘴嘰哩瓜啦地說他也為老大畫了幾筆。
「你幫小澤畫?」
里歐天真可愛地嗯嗯兩聲,像做了什麼不得了的事一樣。
「畫老腮鬍!這裡、這裡都畫!」驕傲地說。
他小短指在嘴的四周畫個大圈圈,還說他一直畫,比了個四,又說他畫了三圈。
一旁的列肇旭笑得倒地,看著韓的眼,彷彿在說「那真的是你兒子」,看見韓瞪自己一眼,他識相地起身,說換他梳洗,忍不住地笑聲在走進浴室後噗地一聲放聲大笑。
韓冶森扶額,他收回里歐像列的話,里歐根本就是自己的翻版。他邊為他擦臉,邊說那是落腮鬍,不是老腮鬍,還有不能拿筆畫臉。
「手和腳也不能畫。」再次叮嚀。
里歐指著自己的小肚子,小嘴張口欲問。
「小肚子也不能畫。」
里歐喔了一聲,小短手抓著自己的小腳掌。
「咿咿,里歐怎麼來的?」問得天真。
韓冶森看著和自己一樣的藍眼珠,手掌撫過小額頭上的落髮。三歲這個年紀,該知道的一知半解,不知道的卻又會脫口一問。
「從媽咪肚子裡碰出來。」
里歐抓著小腳啊喔了一聲,翻個身窩在韓的臂彎下,抓上他的豹娃娃,拉上小毯子。
「咿咿。」哈姆一聲,似乎是想睡了。
「嗯?」
「里歐有媽咪?」
韓冶森愣了愣,看著里歐認真單純的藍眼瞳,想反駁卻說不出口。他不認為現在的里歐能理解失去糖妮的事。
「有。」
里歐仰頭藍眼珠裡還是不了解,噘嘴說:「里歐沒看過媽咪。」四肢巴上韓的身子抬頭又說:「小桃子說沒有媽媽很奇怪。」再次哈姆一聲打呵欠。
韓冶森心揪了下,他想說不奇怪,卻說不出口。他們現在的家庭,是單親,沒有媽媽的狀況下,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給里歐的愛和教育,是不是偏頗。
「你有奶奶、祖奶奶,有爸……拔……」忽然打住。
他覺得無助,心裡想如果糖妮他們還在就好,至少他的里歐就不會在一個和別人不同的家庭長大。
里歐露出睡前的憨笑,笑著故意喊了幾聲咿咿後,愛睡的紅眼睛,眨了幾下後,小手捲上韓的衣角,含著大拇指阿姆姆地沉睡。
韓冶森拖著他的小屁股,還像嬰孩一樣,抱在懷裡哄他睡覺。他的里歐三歲兩個月,身形還是比一般同齡孩子小上許多,兩歲半的衣服,到現在還能穿得上,左手小手掌心內有一顆小痣,藍眼珠,頭髮偏紅和糖妮很像,都是細軟的髮質。他也不懂現在自己想這些小事要做什麼,只是突然發現自己離不開里歐。
「睡了?」
「嗯。剛睡。」
列肇旭隨意坐在韓身側,和他們倆擠在那張小沙發上,張開手臂摟過韓的肩頭。
「你這什麼臉?」單手捏上他鼓鼓的臉頰。
韓冶森沒好氣地拍開他的手說:「我給不了里歐媽咪。」
「你想給他媽咪?」
「想。」
列肇旭擰緊眉頭:「啊?真的想?」腦海裡冒出業務部那幾隻母豺狼流口水的模樣。
韓冶森歪著頭靠上他的肩頭,悠悠地嘆了口氣。
「想也沒辦法。誰要跟一個沒辦法石更的男人過一輩子。」眉頭擰得比列還緊,像是絞腦苦思一樣煩惱。
列肇旭愣了愣,他覺得韓搞錯重點方向。
「里歐跟你要媽咪?」
「沒有。他只是提起。」
「這世上不是里歐想要什麼,就有什麼,這道理你知道吧。」
「呿。幹嘛拿我的話釘我!」
列肇旭起身拿了兩個馬克杯,倒上兩杯紅酒,再次坐回他身側,喝了口紅酒後才開口。
「我得說,如果你沒有領養他。里歐連爸拔都沒有。」
韓冶森聽了眉頭擰得更緊,這句話聽起來很刺耳。可要說刺耳,其實是對糖妮一家人的不捨。
「里歐必須要面對沒有媽媽,沒有血緣的家人的問題。你和我,只能陪伴他。」
韓冶森還是覺得刺耳,呿了一聲,喝了一大口紅酒。
「我真的當他是親生兒子。」噘嘴,唇就著馬克杯孩子氣地抿著杯緣。
在這場父子戲開演後,從抱著不知為什麼哭泣的嬰兒,到為他取名里歐,到看著他坐起身爬向自己,到他笨拙地站起身踏出第一步,到他奶聲奶氣地喊自己咿咿,一直到最近第一次說出爸拔兩個字,他覺得自己跟里歐,就是有血緣關係的父子。
列肇旭靜靜地跟著喝了一口後才說:「我也是。」
韓冶森側臉看向他,擰緊的眉頭和拉直的眼皮,眼裡滿是質疑。
列肇旭沒好氣地拍開他的醜臉笑說:「如果,他因為沒有血緣和我們鬧脾氣,我還是愛他,當他的避風港。」喝了口紅酒說:「這就是家人。不是嗎?」
韓冶森沒有馬上回應,一口氣喝光紅酒,呿了一聲。
「可惡。」撇嘴後說:「帥呆了你。」
列肇旭看著他像是嫉妒又像是賭氣的眼神,喂喂了兩聲,捏上他的臉,問他跟自己計較什麼,幹嘛露出這種眼神。韓冶森撇嘴嘖了一聲,說他就是沒有家人,就是沒有這種避風港的概念,他說著像是賭氣又有點小可憐樣的背過他,伸手又讓他倒上一杯紅酒。
「里歐是我的家人。」
「你又在用你的火星邏輯想事情。」為韓斟酒。
「你也是家人。」
列肇旭頓了下,嗯了一聲:「是。」
「我對你石更得起來。」
列肇旭嗆了口酒,彎起嘴角,笑得靦腆害羞:「嗯。謝謝你。」
「我是爸拔。」
列肇旭一頓後擰眉,總覺得接下來的話,不、能、聽!
「你是……」
列肇旭吻上他,含住那個幾欲說出口的「媽」字,扣上他的頭加深親吻,硬是將所有的字都吞在自己口中。
「你別亂教里歐。」
「呿。愛計較。還說什麼家人。」躺在地上喘氣。
「喂喂。」
「怎麼可以什麼好處都讓你佔去。」
列肇旭很想反駁,因為他知道一旦自己屈服,眼前得便宜一定會賣乖的韓,一定!一定會讓里歐喊自己媽咪!
「讓里歐自己決定喊我什麼。」
韓冶森嗯了好一會兒,最後點頭答應。他剛剛被吻得舒服,還有點石更,小舌頭舔唇後,看了壓在自己身上的列一眼。雙手環上他的頸,仰頭索吻,唇舌間傳遞溫熱微醺的酒氣,他主動地伸手探進列的衣褲裡愛撫揉摸,在列情動時翻滾壓上他,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里歐媽咪。」喊完,他調皮地笑出聲。
列肇旭一愣,聽著這個稱呼,他竟然覺得甜蜜,還害羞地心悸,勾起嘴角輕笑的弧度。
仰頭舔上韓的頸,順著他的清香,咬上一點點吻痕。
「不准……對我洗腦……」笑著吻上韓。
***
隔天早上,韓冶森盯著小里歐刷牙,里歐含著牙刷偷吃甜甜的牙膏後,才開始刷出白色泡泡,他刷得滿嘴都是,含著泡泡。
「咿咿。我跟小子一樣。」
韓冶森蹲在他身前,他喜歡里歐對列的依賴和喜歡,一家人大概就是這麼親暱。
「你還真喜歡列。」又說:「先說好,只能叫我爸拔!」
里歐擰眉後點頭,點頭後還是一臉疑惑。
韓冶森為他擦乾淨小臉,拍著他的小屁股讓他找列穿衣服,里歐咚咚咚地跑向臥室,見到列肇旭趴在地毯上一上一下的,他蹲在一旁盯著他看。
「做什麼?」
「伏地體伸。」吐了口氣。
里歐跟著趴地,看著他起身,他挪動小短腿,成一個倒三角,學著他做。列肇旭單手稍微糾正了他的姿勢,任他學著自己趴地,翹臀,做著偽伏地體伸。
「里歐。列。該換衣服。」
里歐自腿側探頭,趴在地上學著列一樣大口喘氣,嘿咻一聲坐起身。
「咿咿,我們在做伏伏地身。」再次學列肇旭大字形躺在地上。
韓冶森嘆了口氣,眼神盯著列肇旭,不甘心地說:「怎麼越來越像父子……呿。」
列肇旭聽了在一旁大笑,他為里歐穿上小褲子和衣服後,讓他跟著韓去廚房吃早餐,梳洗正裝後,再次由他接手照顧里歐。
「你幾點開會?」
韓冶森啊了一聲,看了眼時間:「八點半。接下來麻煩你。」親親里歐後,為了晨會,他只能提早去公司,留下列和與早餐奮鬥的里歐。
「小子,我想和韓一起上班。」
里歐扁嘴,吞下最後一口蔬菜,他背著書包,穿上小鞋子,可憐巴巴地看著列肇旭,噘嘴。
「我也想。」又說:「可是菜不好吃。」
「挑食,長不高,長不高,你就沒辦法長大,不長大,就沒辦法保護韓。」
里歐小手掌捲上他的手指,仰頭說:「里歐不挑食,可以跟小子一樣高嗎?」
列肇旭眼尾揚起好看笑容,父子大概就是這種感覺,看著越來越像自己的里歐,嘴角藏不住得意。
「跟我?」笑容越拉越大。
里歐點點頭,跟著進電梯,小腳啊子和列肇旭的大腳並排。他說列肇旭比咿咿高,又比咿咿壯。
「里歐要保護咿咿。」
「韓有我保護了。你為什麼要跟我搶。」逗著里歐。
里歐噘嘴,撇嘴的模樣像極韓冶森,又說了咿咿是他的,列肇旭逗著他,回了句韓是他的。
兩人鬧著的模樣,有幾分享受天倫的父子樣,他們沒察覺門口記者的閃光燈,直到出了大門,記者湧上,列肇旭才一把護著里歐。他一時間還摸不著頭緒,只是聽著記著們的問話,大概知道他們認定里歐是自己的私生子。
“孩子的母親是在英國的同學嗎?”
列肇旭很想笑,如果韓生得出孩子,如果里歐是他們倆製造出來的,那麼,他應該可以大方說是。他抱緊里歐躲著攝影鏡頭,細聲告訴里歐自己會保護他,讓里歐要像小豹一樣勇敢。
“孩子是您的嗎?”
列肇旭不否認,但現在承認,對里歐確實不好。他的靜默引起騷動,擠動的記者,沈重的攝影鏡頭,在不穩地腳步下朝里歐打去。列肇旭伸手一擋,護著里歐,就見攝影機順著他的臉頰畫過砸向他的手臂。
他隨即看向里歐,見他沒事,才發現四周一片靜默,一旁記者趕緊賠不是,拿著手帕按著他流血痕的臉,接著就是里歐嗚哇一聲放聲大哭。
記者群外趕回家的韓冶森聽見哭聲喊了一聲里歐,里歐靜了一下,又是一聲委屈哭喊。
「爸拔!爸拔!媽咪受傷了!」
記者們是一片沈默,眼前的韓冶森噗地一聲憋笑,列肇旭嘖地一聲扶額。
媽咪?
媽咪!
***
*下一章就完結了!番外會有的,有留言,南佬當然不會辜負小讀者的期望!以上 南佬滿喜歡這對活寶情侶的,要完結還真的有點捨不得。另外,里歐的老大和小老大是傳家之寶最後一篇番外提起的雙胞胎,有人發現了嗎?*
「可惡。我竟然沒請育嬰假。」
記者群裡的列肇旭幽默地飄出這麼一句,他和韓也森對視,眼裡有對他質問,見韓眼神飄呀飄的小賊樣。
里歐藍眼睛閃著興奮的光芒,小短手圈著他的頸。
「里歐有媽咪。」奶聲奶氣地說。
他這麼一句,讓記者群愧然離去,讓列肇旭心酸,讓韓冶森眼眶泛紅。
如同一般雙薪家族,兩大一小成凹字,手牽手送里歐上學。一路上,里歐開心地喊媽咪,玻璃球般的藍眼珠,望著列肇旭時閃著興奮的光芒,天真的說他有媽咪,還說他要告訴小桃子,他一點都不奇怪。牽著他手的韓和列給了他溫柔的笑容,看著他進學校,兩人一時間都說不出話。
孩子的話很容易讓大人心酸,因為太過單純,太過直接。
「韓。是我想得太天真、太自私。」
「什麼?」
「我一直認為那是里歐該自己面對。」
韓冶森和列並肩走,看了他一眼說:「你說沒有父母的事?」
「我一直認為當他的避風港就夠。」
韓冶森沒有回應,要不是列說了避風港這話,他現在一定慌亂地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里歐。
列肇旭嘆了口氣說:「如果真的是父母。」看向韓說:「就該教他怎麼面對。」
他一臉沮喪,說他一直想當他們的家人,可到今天才發現自己置身事外,還自私地讓他一人面對。里歐一句他一點不奇怪,讓他心痛得想哭。
「列。」
「嗯。」
韓冶森低頭笑說:「我還沒想得這麼仔細。教他面對什麼的。」又說:「他如果跟我要媽咪,我會因為給不出來,跟著他一起哭。」
「你這傻爸爸。」
韓冶森點頭,說他也覺得自己是傻爸爸。
「列。」
「怎麼?」
韓冶森圓眼裡多了分靦腆,他覺得現在氣氛好,時機佳,現在提出,一定能成,及早定案,他也能安心衝刺事業。
「我是爸拔。那你就是媽咪。嗯?」是一聲慈母般的嗯。
「你跟我計較這個。」
「嗯,當然計較。男人的自尊。」湊向他低聲地說了一句。
「我也是男人。」
「呿。你跟我計較這個?」
列肇旭發現他無法像韓一樣,肯定地嗯一聲,坦然的說當然。
「沒有。我……不、計、較。」總覺得憋屈。
他進公司後,告訴自己不要計較稱謂,都是一家人。可是,進了辦公室後一切都在他不計較下,悄悄改變。
第一天無事,第二天懷孕的美美和自己聊起育兒經,他也大方分享里歐包小尿布的經驗。第三天,圍在他身的女人變多,第四天他驚覺那些女人都和自己聊孩子。直到第五天,列媽曖昧地瞅了自己一眼,靦腆地說上一句「我以為我兒子是上面那個」,上面那兩字要多曖昧有多曖昧,他才察覺事態不對。
回頭,卻無法挽回,再次憋屈。
***
另一頭的韓冶森,那是家庭有成,努力衝刺事業,列肇旭不虧是他的大貴人,帶財帶運。自從那天媽咪一聲成永恆,最難搞的劉暟昀安分了不少,偶爾還會幫自己說上兩句話,現在下班了同處在一個電梯裡,兩人還會聊上幾句。
「那天小桃子媽媽偷拍照。我看見了。」
「什麼?」
劉暟昀深吐口氣後說小桃子媽媽是某媒體記者,一心想上主播台,偷拍列肇旭和里歐的照片搶獨家,那時候他就應該提醒韓冶森,卻因為自尊拉不下臉。
「我是說讓里歐受驚嚇,我很抱歉。」
拐個彎,他還是拉不下臉,放不下自尊。
韓冶森愣了愣後笑說:「沒事。里歐這幾天也是吃好睡好,看起來無憂無慮。」
他開始覺得里歐像自己,一但認定了就堅持到底,像是認定列是媽咪一樣,這幾天媽咪爸拔這麼喊著,想起來他就是一整個幸福洋溢。
兩人走出公司,到對街的幼兒園接孩子,到學校時,列肇旭已經在門口,單臂掛著里歐,讓他當鞦韆晃搖,一個抬手精壯臂膀撈過孩子,護著他的頭和腰背,抱著他又是一陣逗弄。
一旁來接孩子的媽咪們那是兩眼冒愛心,沒抹唇膏的轉頭咬唇,硬是將唇咬成紅色,沒化妝的也趕緊戴上墨鏡,拉低胸口衣領裝性感冷豔。
韓冶森擰眉,呿了一聲,什麼極品男!什麼高富帥!列可是他老婆!他瞪了一眼過分耍帥的列肇旭。
「帥給誰看。呿。」
「爸拔!」
韓冶森牽過里歐賊賊地笑問:「他呢?你叫了嗎?」
里歐笑得可愛諂媚:「媽咪。」
列肇旭不以為意,笑得溫柔,卻在下一瞬看見韓踩空階梯時,一把摟過他。
「還好。沒事吧!」
一旁媽媽們同時喔了一聲,你看我我看你,像在說有老婆了,沒搞頭,隨後摘下墨鏡,穿上外套。
韓冶森沒注意,臉頰漸紅地點點頭,心裡還真的有幾分小鹿亂撞,瞅了他一眼。他和列並肩走,矮他半顆頭的自己,被這麼一攬一摟,還有點小鳥依人的甜蜜。
身後的劉暟昀挑眉,列肇旭被喊媽咪,還這麼溫柔,沒自尊嗎。他搖搖頭,嘀咕一句不關自己的事,牽著自家兒子就問他今天學什麼,安安說今天畫一家人,又說里歐也畫了一家人,還說里歐的媽咪很高大,早上晚上都會練腹肌,做伏伏地身。
「老師問里歐爸拔呢。」
「里歐的爸拔?他怎麼回答?」爸拔那就是韓。
「里歐說他爸拔不練腹肌,打不贏媽咪,只會在媽咪身下說不要。」
劉暟昀愣了好大一下,紅著臉咳了兩聲後,一臉正經地教育安安,讓他要為里歐守好秘密,安安問他為什麼。他想了想才回應。
「這事關男人的自尊。」牽著安安的手,遙望不遠處一家三口的背影,嘴角流露忍不住的笑意。
***
一家三口回到老家陪列媽吃飯,還打算住下度過週末的小假期,到了老家,列媽卻說她得出門買幾個菜回家煮,讓他們先在家裡休息,不等列肇旭開口說要載她,她門一關就離開。
三人在家裡翻過列肇旭小時候的照片,看過兩人高中時候留下的影像和回憶,趁里歐低頭看相片時,兩人還偷偷親了彼此的小嘴搞甜蜜。翻過一輪回憶,在列媽回家時,三人玩起躲貓貓,聽著自家兒子稱自己是媽咪,她噗差笑問一句「你老實說你真的是下面那個嗎」,列肇旭吐了口長氣,沒有回應,嘖了一聲朝里歐大喊一句。
「媽咪,來捉人囉。」
客廳裡的小身影興奮地縮在窗簾後,成一小球。列肇旭故意錯過他,腳步隨著飄清香的人走去,他沒有猶豫,聞著香味走進自己的房間,拉開毯子,半身重量全壓在韓身上,低頭細吻他的頸,聞著他的清香味。
「皮咖噗。」
這股香味,不管蓋多少層毯子都遮不住,玩躲貓貓時,他總是輕而易舉地找著他。
「不公平!」
列肇旭舌尖舔過他的耳,唇吻過他的下巴和喉結。
「媽咪就是愛纏著爸拔。」
他撐起身後居高臨下地看著韓,笑得溫柔。
韓冶森被吻得臉紅:「你還說你不計較!」撇嘴。
「媽咪和爸拔,計較什麼。」
韓冶森雙手抵著他的胸膛,隔著毯子磨蹭的下身和頸邊舔咬的細吻讓他帶著喘息,無力地反抗。
「誰知道你計較什麼。」紅著臉又說:「爸拔還不是被壓在下面。呿。」
列肇旭噗差笑出聲,翻身起身,故意朝客廳喊一聲媽咪來了,客廳又是一陣咚咚咚地腳步聲,他趕緊走出門,順手撈上找地方躲的小里歐,朝他的小肚皮噗了一聲,逗得他咯咯笑。
列媽讓他們洗手吃飯,整個飯桌上一片歡樂,她眼尖得很,看得出眼前這兩個大男人在她面前演矜持,哄著里歐讓他這兩天陪自己睡,留點甜蜜的小空間給年輕人。
列肇旭笑著無聲地說謝謝,自告奮勇地洗碗收盤,回頭還讓韓先陪陪里歐。
「媽,平日就一個人住,要不搬過去和我們一塊?」
列媽搖頭:「不了。這個家有你爸的影子。媽離不開。」笑得溫柔,卻難掩眼紅熱淚。
她笑著說自己不是一直都這麼愛哭,就是人走了,偶爾想起列爸,連著他的缺點都開始思念,總會經不住哽咽鼻酸。
列肇旭畢竟是男人,眼淚往心裡藏,他和媽媽說了會兒話,聽她說起父親年輕的事以及他和褚家三兄弟年輕的荒唐事。
「你說爸曾因為弟弟過世,揍三叔?」
「還不是褚靈說他有三個兒子一個孫子的命。弟弟走的時候,他一個傷心,衝動地找褚靈出氣。」
「這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褚靈那張嘴有時真讓人啞口無言。他說你啊,十七歲會帶有香味之人回家,說那人為你帶財帶運帶福氣。我和你爸還等著你帶姑娘回家,沒想到你帶韓回家。」
列肇旭啊了一聲:「媽,這妳胡謅的吧。」
他忽然想起韓說過,說褚靈這算命算得籠統,還說算命郎只要隨口說說什麼帶財帶運什麼都帶就能賺錢,他也會說。
「什麼胡謅。你帶韓回來,晚上還纏著人家直喊好香什麼的。我還不敢同你爸說。」
列肇旭嗆了一口口水,咳得臉紅。他收好碗盤,轉個話題,攬著媽媽,帶著韓和里歐,四人到附近散步聊天,過著平常的小日子,茶米油鹽醬醋糖什麼都聊。
回家梳洗後,里歐抱著枕頭咚咚咚地跑進列媽房間,說故事,玩小車子,還有咿咿不肯的壓枕頭,他都做了一回才靜下來。
列肇旭是最後一個梳洗,回到房間時看見韓大字型地躺在床上,呆愣愣地看著天花板。
「上回躺在這裡,是我十七歲的時候。」
「嗯。」
「真好。還好那時候有來。」嘴角笑容彎得老大。
列肇旭坐在床榻邊,他有點興奮,心情很愉悅,這間小房間裡有一段他們倆偷偷摸摸練習的青澀回憶。他順著氣氛彎身吻上韓,鼻息間是那抹濃烈誘人的清香味,順著香氣他吻過唇舌,舌尖舔過耳後頸側,停留在喉結與鎖骨之間,咬上一點點吻痕。
「你吻得真好。」
列肇旭笑出聲,這句話,十七歲的韓也說過。
「怎麼吻得這麼好?」
列肇旭結實的身子靠近他,溫熱的手掌滑進他的衣褲裡輕揉按撫,沒有回應,他撐著身子,低頭舔吻韓的唇。
他們倆難得沒有孩子躺在中間,彼此眼裡充滿挑逗的誘惑,親吻,脫衣,隔著內褲磨蹭慾望,最是情動時,列肇旭吻過他的背,唇含上他的耳細語。
「我無論是十七歲或是現在……」
「嗯?」
「都是順著你身上的香氣吻你。里歐爸拔。」撐起身手掌撫過他的腰,順著香氣吻著他敏感的頸背,故意撩動他的情慾。
韓冶森一愣,嘴角藏不住甜蜜的偷笑。
「列。你過來。」
列肇旭靠近了一點,故意挑逗韓,有一下沒一下的吻著他的頸肩,手掌滑過他的腿,順著腿內側撫過他的臀。
「嗯?里歐爸拔。」調侃一句。
他也不是計較,就是幾天下來覺得憋屈,幼稚地需要人哄,更需要發洩一下。
韓冶森翻身趴在枕頭上,回頭往後圓眼帶著主動卻又害羞的水光瞅著列。
「我無論是十七歲還是現在……」耳根漸紅。
「什麼?」
韓冶森臉紅地撅起小屁股,半遮臉,露出一隻害羞的藍眼珠看著他。
「都只讓你壓。里歐媽咪。」說完還害羞地將臉埋在枕頭裡。
列肇旭翻身覆在他身上,他的韓,將他的調侃當甜蜜,那麼他要計較什麼,談育兒經?還是被人誤會是下面那個?
和十七歲一樣的喘息,一樣壓抑的呻吟,兩人熱汗相濡,情動之後,露出的是一樣甜蜜的笑。
***
幾日後的早晨,列肇旭難得偷閒,坐在公司休憩間裡,享受片刻幽靜。三十五歲後的戀愛,沒有年輕時的衝動和異想天開,卻多了一份安定。他開始思考他們的未來,他想著列媽說的人走後的生活,被留下來的人,又該怎麼活。他喝了口咖啡,鼻息間除了咖啡香味,還飄動一抹淡不可聞的清香。
如果,沒了這香味。
他試著想像,眼眶竟然不自知地發熱泛紅,心顫了一下,那種心痛就好像他曾經失去般揪心,這種揪心讓他尋香找尋那抹令自己安心的身影。他在營建部會議間見著韓,會議室剛散會,韓一人在座位上看資料,他悄聲走近。
「在看什麼?」
韓冶森雙手掌蓋住螢幕:「沒什麼!」
列肇旭喔了一聲,假裝不在意,回頭一把抓過平板。韓冶森那是一整個緊張、慌張加無措。
「逆境不倒,萬能奶爸,列肇旭。」
韓冶森吞了口口水說:「那個雜誌社讓我寫的。」
「職業媽咪不好當,前列執行長萬樣通!」
「那篇是STV電子新聞邀稿。」
「在外拓事業,在家如主婦!帶薪奶爸列肇旭!」
韓冶森緊張地說:「我跟林主任說了,讓他改個標題。」
列肇旭放下平板,他笑著說韓的事業做真大,雜誌、媒體還有出版社都向他邀稿。
「真該恭喜你。」
「那是。托你的福。最近轉了一小筆。你不計較,嗯?」
列肇旭走到玻璃窗邊,那玻璃窗是感應式,拍一下按鈕內外看不見,再拍一下就是兩面透視。他好心地整理桌面,拍了下按鈕,讓兩面透視。
「嗯?你說呢?」緩步走向他。
在他規劃彼此未來,還少女心地想著萬一沒了彼此,該怎麼活時,眼前這可愛的里歐爸拔,竟然做了那麼多事!
「我覺得你不是那種人。」
列肇旭點頭,沒有出聲,他就是點頭。
「你是那種人?」
列肇旭雙手掌撐在他身旁兩側,再次點頭,他瞟了眼外面,滿意地看著大家圍觀。
「不是,你不是那種……」
列肇旭霸氣地當著大家的面吻上他,扣住他的頭,舌尖霸道地竄入他的唇,將他壓在會議桌上,吻得他腿軟喘息,吻得他看起來很明顯的就是下面那個。一吻過後,他溫柔地起身,拍拍他的肩頭,一陣舒心地走出會議室。
他是。
他就是那種會計較的人!
什麼三十五歲的愛戀多了安定。
他!
衝動得很!
香水有獨 本文 完
***
*還有番外~還有番外~還有番外~這本書的草稿本文打在十六萬字左右,上下部各二十章,今天本文截稿都在自己預期中,心裡漾起一咪咪成就感,分享這種撒花轉圈般的喜悅給小讀者們。以上 南佬繼續為番外努力!加油!(自我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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