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之泪
作者:蓝宇国主
第一卷:沉默墓陵
第一卷:沉默墓陵 十七.若犬
待杨小狗走后,淮封景的表情恢复到往日的淡然,这一天,终究会来啊……骨楼,并不是一个传说,淮封景笑了笑,只是把脚步放慢,走到神坛前,神坛依旧辉煌,只是这漂亮的外表里面的东西却让人觉得可怕。
  他旋转了神坛上最大的龙纹夜明珠,神坛后面出现了一条密道,幽暗,仿佛走不到尽头,淮封景施了一个小型光明系魔法,作一个光球托在手上。
  也不知走了多久,空气中渐渐出现了一些血雾,起初只是一点,后来雾气越来越浓,中间有亡灵来偷袭淮封景,淮封景只是单手掐了一个咒,把那亡灵收入体内。熟练的处理方法,就可以看出他是经常来这里的。
  他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血雾更浓了,粘稠的像是要变成液体似的。
  摸索了一会儿,拉开了骨闩,门开了,亡灵们涌了出来,围在他身边,可又不敢靠近。
淮封景脚下是一张红色的地毯,经过岁月的蹉跎,它早以不是原来的模样了,血红的地毯上有黑色干涸的点点血渍。
  “我,来了。”他笑了,轻轻说。
  淮封景手中把玩着一把精致的笛子,通体乳白,有些地方泛着点点的红——这是一把骨笛。    
  相传帝仙的骨笛可号令百鬼,帝仙的龙剑可主导光明。这两样东西引起了玉帝的不满,于是就以试炼的名义把帝仙赶到了人间,后来,因为神仙的争抢,两样宝物也遗失了。
  看着手中的骨笛,淮封景发了会儿呆“终究还是回到我身上了啊……那群老家伙。”
  他吹响了骨笛,安抚亡灵们,这座骨楼,将它们关在这里几千年,亡灵们的怨气也变得更大。
  “你们愿为我所用吗!”
  “仙人,吾等愿为您所用,请带我们出去吧!”亡灵们异口同声的回答让他欣喜。
与其单枪匹马上天庭,还不如借助他们的力量呢。
  亡灵之力要是变强,就得赶快去找龙剑了,不然就遭了。他想。
  他掐了一个大印,借助上次画的法阵,把亡灵们都安置在暗空间里。
  骨楼除了亡灵,他还没仔细去看过呢,童男童女两千人,唉。
  这座骨楼上渐变的红漆,全是人血呢。
  华丽的吊灯,都是人头骨啊。
  楼前的柱子,都是人的腿骨。
  太残忍了,不过,这样残酷的美丽,我喜欢,淮封景笑了。
  淮封景思索了下,发现呆在这的时间不短了,再不走,他那多疑的小君主会起疑心的,
呐,骨楼最美的地方不是这栋人骨建筑,而是这些被困的小东西。

  淮封景去见紫渘的时候,紫渘笑得很神秘,“淮大人,你最近可真是很忙。”微微笑着的眼眸里渗出一丝古怪。
  淮封景临乱不惊,有点无悲无喜的态度,“陛下想说什么?”
  “吴韬是个好人,但是,我们不要接近他。”紫渘倒也不卖关子。
  “好。”没有评论,也没有异议。
  “不想问问为何?”紫渘饶有兴味地看着淮封景,随手把桌子上的奏章放在一边。他七岁的时候就有这种老成持重的表情。
  “如果陛下想说。”
紫渘凝视远方,一字一句地说:“我怕害人。”

  蓝如海是个略略鲁莽的人,有时候那是说干就干的,玉儿由于想弄清楚事实真相,也凭借着一丝好奇悄悄前往。
  与孟素音和王忠君不一样,蓝如海和玉儿选择在医神的人间行宫等他。
医神的行宫香火旺盛,大概是这世道坏人太多,世风日下,有良知的人总希望守住一方心灵的净土,因此到这里拜祭,祈求好人多一些。亦可能是疾病缠身,希望自己或者亲人快点好,世道混乱,瘟神肆虐,更有紫渘等无知君主助纣为孽。
  蓝如海和玉儿正在感叹,忽然间身边一个声音响起:“小猫小兔都来了,吴韬魅力太大了。”
  “你才小猫!”
  “你才小兔!”
  二人立刻对来者予以斥驳,并且转头看看是谁这么乱开玩笑。
  “发威的样子好可爱啊!要不我给你们顺顺毛?”来人居然还在开玩笑,“小猫好白,小兔耳朵真大!”
  “沉陵,你不在灭猫国呆着到这里干嘛?”玉儿认出了来人,这家伙不是别人,正是紫渘的朋友之一沉陵,这个人法术不错,还是个诗人。但就是一点不好,用俗话说就是没个正经,常常被人误认为是流氓。
  “我来调戏医神。”也就是他,换了第二个人也不敢说这种话。
蓝如海和玉儿的第一感觉就是有个人已经活够了。
  “可惜我不敢……所以暂时决定玩猫弄兔。”沉陵继续说。
  “挠死你!”“咬死你!”
  “好了好了,你们来这里又是想干嘛?”沉陵收起了开玩笑的表情。
  “关你沉陵大诗人什么事?”蓝如海不愿意相告。
  “是不关我的事啊,但是,医神是个好人。我知道以我的身份说这些反而会家中你们的疑心,但是,我绝对可以告诉你们,如果医神想对灭猫国不利,那么,他在地下祭坛绝对没有理由也没有意义留着苗九命还有你们。好自为之。”沉陵很沉重地说,说完转身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玉儿若有所思,“其实我也不认为医神是坏人,那么善良的一个人,连他的敌人都可以被他感动……”
蓝如海虽然沉默,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蓝如海和玉儿犹豫着,在进去与不进去的边缘徘徊,直到一个女子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思绪,“二位,你们愣着干什么?我师父有请。”
  “你师父?”蓝如海和玉儿有点诧异。
  “对啊,我师父就是医神。”女子笑道。
蓝如海和玉儿相互看了一眼,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不必了,转告你师父,我们相信他。”

  一刻钟前。
  一个砂色衣衫的男子正坐在医神的行宫里,看着一身灰衣的医神。
  “看得出你有心事。”医神还是那副和蔼的表情,“我是大夫,你可以讲给我听听,我不但可以治身体上的病,还能治心病。”
砂色衣衫的男子,沉陵,犹豫了片刻,“如果一个人杀了你全家,却救了你两次,还是你的好朋友,你会如何报这个仇?”
医神沉吟片刻,“冤冤相报何时了。何不放弃好好生活?或许他杀了你的亲人他也在内疚之中。更何况他救了你,恩怨足以相抵。”
  “可是,我放不下,放不下恩仇,放不下友情。”沉陵低沉地说,“我的心里满是矛盾和仇恨,我自己也无时无刻不在煎熬之中。医神,其实,我知道,不只是我,连我的朋友也是如此,他明知道有些事情是错误的,却还是不得不进行。”
医神望着沉陵,“知道错了,何妨改正?人一生放不下的很多,有时候,越是不忍心舍弃,到最后失去的越多,这是铁的法则。”
  沉陵遥望远方,忽然点了点头,“医神,谢谢你,我知道该怎样做了。”说完径直走出了行宫大门。

  “报——”一个太监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大殿,“皇上,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慌成这样?”紫渘不满。
  “后宫有个太监疯了,见人就咬啊!”那个报信的太监说。
  “抓起来交给太医院治好。”这么点事也慌张成这样,紫渘无奈。
  “皇上,太医说他们也不知道这太监得了什么病,而且被他咬过的人全部疯了,见什么砸什么,见什么咬什么。”太监早已不知所措,“现在传言四起,说什么我们灭猫遭了报应了……”
  “一派胡言!谁再这么迷信重打三十大板之后好好教育教育!”紫渘很是生气,“那太监人呢?”
  “在湘樾宫。”太监回答。
  “去湘樾宫。”紫渘起身就走。

  湘樾宫。
  那个可怜的太监被绑在那里,周围,一群太医院太医无可奈何地摇头。
  “皇上驾到!”一个太监一声喊,众太医纷纷跪下,“参见皇上。”
  “免礼,怎么回事?”紫渘开门见山。
  “这……老夫行医多年,从未见过这种病,这位公公脉象等均正常,并无任何有病的迹象。可是他……就是不清醒。”太医院院首是个白发老头,此刻无可奈何地说。
  “没用的东西!”紫渘气愤,再去看那太监,此刻那太监被赛上了嘴,一双眼睛里露出野兽一样的凶光。他奋力咬着塞在嘴里的布,似乎要咬碎这巨大的布块。
  “皇上,被他咬过的人都是这样子。听不懂人话,一会儿像狗一样叫,一会儿像狮子一样吼,还用四条腿走路。”一个太医小心翼翼地说。
  “是不是得了恐水症?”紫渘问道。
  “小的们也怀疑。可是我们拿来了水他根本不怕,据说被他咬过的人还游过池水去咬人呢!”太医回道。
  “了得!”紫渘挥挥手,“罢了,你们先看好发病的人,别让他们再咬别人。”说完转身离开了湘樾宫。

  紫渘带着鹤影归和杨小狗来到魔界的时候,正碰上卿沫。
  “渘皇你来了。”卿沫热情地上来打招呼。
  紫渘微微颔首,“你们圣君可在?”
  “这个,圣君他有事离开了,渘皇找圣君有什么急事吗?”卿沫很有礼貌地问。
  “我们灭猫国的皇宫里出了一种怪病。”紫渘据实回答,“太医们束手无策,我向来问问圣君这是什么病。”
卿沫低笑,“渘皇,你若是求圣君可是找错人了,我们圣君是瘟神,只害人不救人。不过若是问问他是什么病,他应该会告诉你的。”
  “敢问卿沫姑娘,圣君何时回来。”紫渘更关心这个。
  “这个……圣君出门的时候卿沫也不敢问,还请渘皇到偏殿等候片刻,我想圣君应该不会耽搁太久。”卿沫说着做出个“请”的手势,一举一动都让人挑不出什么来。
  “好,有劳卿沫姑娘。”紫渘点点头,随卿沫来到了偏殿,偏殿富丽堂皇,美轮美奂,只是那颜色却是很沉的黑色。
  “渘皇不必介意,圣君就喜欢这种颜色呢。”仿佛看穿了紫渘的心思,卿沫微笑着解释,随即将紫渘等人领入接待客人的房间,倒上茶,侍立一旁。
  “卿沫姑娘忙自己的去吧,我们就在这里等圣君回来即可。”紫渘微笑。
  “那卿沫告退了。”卿沫行礼退下。
待卿沫走了,紫渘对鹤影归和杨小狗道:“这个卿沫礼度委蛇,有大家闺秀的高贵又无闺阁女子的拘谨,一举一动让人无可挑剔。魔界一个侍女都如此,难怪魔界如此强大。”

  灭猫国。
  沉陵站在有灭猫国之源的雪冰河上游,紧紧握着手中的一个小包,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难以抉择的问题。他的手心渗出了汗水,尖锐的指甲划破了手掌。流出蜿蜒的血溪。
这种情况大约持续了一个时辰,继而,沉陵的手放松了,他将小包扔进自己随身的袋子里,离开了此处。

  魔界。
  紫渘等了很久也不见瘟神回来,有些不耐烦,“还真有意思,居然有这么怪的病。”
  “会不会不是病?”鹤影归忽然说。
  “不是病?”紫渘微一皱眉,“那是什么?”
  “是毒,一种让人丧心病狂的毒。”鹤影归冷冷回答。
杨小狗耸耸肩,“我对病啊毒啊一窍不通,之前也问过淮大人,他也不清楚。鹤大人你说是毒,可知道这是什么毒?”
  “不清楚,只是感觉。”鹤影归回答。
  “感觉的真准。”忽然一个邪魅的声音响起来,一袭黑衣的瘟神飘然走来,纤细的身体几乎飘逸到要飞起来。
  “圣君。”紫渘打招呼。
  瘟神自顾自坐在桌子旁,他的魅力强大到这个放在常人身上无礼的举动表现在他身上却不会让别人感到他失礼,仿佛他就应该这样做一般。
  “其实呢,毒药分为多种,有些很温和,有些则相反。温和的毒药,多为慢性,以冰月为例子,它并不会让你怎么难受,只是让你越来越疲惫,欲睡,最后在睡梦中停止心跳,中了这种毒药的人并不会受多大苦。而有些则相反,比如紫渘提到的,”瘟神说到这里看了看紫渘,“情况我都知道了,那个太监中了毒,毒名若犬,这种毒药是烈性的,人中了毒反应特别强烈,且会在一天之后死亡。这个若犬可以说是最狠的了,人若是吃了它,就会丧心病狂,六亲不认,见人就咬,见东西就砸。期间中毒人难受至极,如同大烟鬼烟瘾发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神智永乱,疯死为止。好玩好玩。”瘟神说着笑了起来。
  “可有解药?”紫渘问。
  “我不救人。”瘟神忽然变得冷漠了。
  “有劳圣君了,告辞。”紫渘也不勉强,告辞而去了。

  灭猫国。
  “这绝对是有人有意为之。”紫渘很严肃地说,“我决定把查这个人的任务给影卫。影归,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是。”还是冷冷的声音,鹤影归领令而去。

  崇景术士这几天可是享尽了艳福,紫渘送他的美男美女还没享用完,沉陵又送来十个,其实这在他看来不算什么,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偏妃,外加后宫佳丽三千人,总数怎么也三千多,这还算好皇帝,不好色的,好色的至少上万。与这些人比起来,他身边的帅哥美女少得可怜,比不上人家的一百分之一呢。
第一卷:沉默墓陵 十八.沉陵
  见了合胃口的美丽少男少女,崇景术士大悦,“你让我帮你什么啊?”

  “和我合作,帮我杀一个人。”沉陵说得很简单。

  “谁啊?”

  “鹤影归。”沉陵淡淡地说。

  “那人惹了你什么了?”崇景术士好奇。

  “这你别问了,今天晚上我们就行动。这个鹤影归的行动毫无规律,但是我还是可以凭借追踪法术找到他的。”

  “好吧。”崇景术士答应。

  夜里。

  鹤影归奉令追查若犬事件,刚刚有了些眉目,此刻她由黑衣少女变成了一个青年男子,正靠在树下休息。

  “谁?”忽然,鹤影归站了起来,抽出了灵翼。

  一道黑影俶尔闪过他后前的丛林,紧接着不知奔向了何方。

  毫不迟疑地,鹤影归立刻追了上去,这个黑影似乎全力以赴地奔跑着,慌不择路。

  看着黑影的样子,鹤影归微一思索,不再追黑影,反而转身走向一条小径。

  黑影仓皇逃窜,穿过一片丛林之后看看后面无人追上来松了口气。然而,就在这时,一把闪着银光的刀径直从侧面向他刺来。

  这个黑影是个砂色衣衫的男子。他轻易地躲过了袭击,然后自如地跳出圈外。

  “鹤影归,你死定了,认输吧!”砂色衣衫的男子拿出一张黄色的符咒,“你已经进入到我的阵法里了。”

  随即,崇景术士也出现了,一袭白衣,纤尘不染。

  “沉陵?”鹤影归看着蒙面的砂色衣衫的男子。

  见对方识破,沉陵摘掉了面纱,“看来你也不愧为神人和影卫,果然有本事,不过,即使有再多的本事,今天你也得偿命。”

  鹤影归没说一句话。

  沉陵右手一挥,取出了自己的武器——神斧,“发动阵法!”说着迅速退开并挥动神斧。

  旁边,崇景术士的手中出现了一根精巧的法杖,法杖一摇,围绕着鹤影归,一个巨大的白色光环立刻形成。

  沉陵很有算计,他知道,在这个阵法过后,鹤影归必然受伤,到那个时候再杀他以沉陵和崇景术士的能力必然很轻松。

  鹤影归临乱不惊,手指一动四张符咒应手而出,分别从四个方向压制住白色光环,右手的灵翼以一个很刁钻的角度劈出去,剑气化作一道黑光径直打向阵法北角。

  沉陵手指在虚空轻轻一点,顿时,鹤影归的周围燃烧起了火焰,火焰渐渐变形,在转瞬间化为一条火龙围绕着鹤影归转来转去,顺势升高周围温度。

  “暗实体,隐形!”鹤影归索性启用实体法术,将自己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欲趁此机会走出这个阵法。

  “光元素,圣光!”崇景术士法杖一挥,纯净的白色光照耀天际,照亮了所有的黑暗,鹤影归的位置瞬间暴露。

  “去死吧!湖洲冷月若朦胧,山景水色映青葱,丹心不改歌长恨,只疑身已在梦中。”沉陵用斧子划破自己的左手腕,让鲜血溅在已经被发出的砂色光中,砂色光顿时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化作一股血红色的沙粒铺天盖地打来,每一粒沙子都像一把利剑,带着惊人的杀伤力,而且这法术攻击面积相当大,想躲开那是不可能。

  这是沉陵的绝招,梦砂幻神。

  如若在平地,鹤影归完全有防御的能力,但可惜的是现在他在沉陵的阵法里,受到了极大的牵制,眼见就要命丧沙粒之下。

  若不是忽然袭来的一道紫水晶色光。

  紫水晶色光一到鹤影归跟前变化为无数道细小如发丝的紫水晶光,虽然细小但每一道光随携带的能量却十分惊人,紫水晶光或一对一,或二对一,或一对二地拦截血色沙粒,二者碰到一处立刻消失。

  只一瞬间,沉陵的绝招便被轻易化解。

  沉陵有些失神,此刻一道白光趁机打向沉陵的后背,只可惜沉陵并未遭了暗算,立刻向后挥出一道砂色光准确拦截住白光,两道光刚一碰头就纷纷消失。

  “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在作战的时候,总是只把四成的精力放在敌人身上,而那六成,注意自己人。”沉陵笑得比冰雪还冷。

  这一句话却震撼了所有人。

  总是只把四成的精力放在敌人身上,而那六成,注意自己人。

  这是一种怎样的对世界的不信任!

  而趁这个机会,那个发出紫水晶光的人,紫渘,抛出了手中干将莫邪两把剑,双剑化作两条蛟龙分别奔向两个阵眼,狠狠打在了两个阵眼上,阵法冒出了一股白烟,随即连同那条火龙一起消失。

  紫渘破了阵法,看着干将莫邪化为剑飞回手中,转而凝视沉陵,“若犬之事是你做的吧?为何背叛我?”

  沉陵看着紫渘,沉默片刻,“你可知道沉雷?”

  紫渘一怔,沉雷,灭猫国前任大将军,曾在先皇麾下立下过汗马功劳,这个人太过正直,即使是皇上,做错了事照样让你下不来台,且权利又太大,紫渘对这人很不放心,恰巧当时的大权阀丞相李戡看沉雷不顺眼,拼命整后者,不惜捏造沉雷卖国的证据,紫渘明知证据是假,但却假装不知相信,将沉雷一家下狱,欲把沉雷满门抄斩,可是沉雷却找出了证据的破绽准备上书申冤。见此情景紫渘心生一计,他派影卫杀了沉雷全家,巧妙嫁祸给李戡,最终将李戡也斩首,家眷流放,自己坐收渔利。可万万没有料到,沉雷的家里还有漏网之鱼。

  “沉雷将军的死是朕的失职,我没能及时料到李戡如此胆大,敢闯进监狱里杀人。”紫渘决定装到最后。

  “别说了!”沉陵打断了紫渘的话,“若不是我在襁褓之中就被我师父瞒着父母带走,我现在说不定也被你杀了!”

  “看来你都知道了。”紫渘垂下眼帘,“想知道你为什么被发现吗?我派影归去查这件事,就料到作案者会担心影归的实力查出他来而狗急跳墙。恰在此时崇景跑来告诉我你的计划,所以,我就叫他将计就计。”

  那个刚才偷袭沉陵的人正是崇景术士,他此刻无奈地耸耸肩,这也是为了大局啊,谁叫紫渘答应他如果他和紫渘一伙紫渘的后宫都归他了呢?

  “你猜错了,我不是怕鹤影归查出来,我的目标就是鹤影归。因为我一个人无法完成伏击阵法所以才找崇景。”沉陵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鹤影归,那目光几乎要把鹤影归撕碎,“鹤影归!我恨死你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当年领着影卫杀我亲人的就是你!你这条狗,你明明知道,我们一家人是被冤枉的!我和你不共戴天!我恨不得生食你肉,死寝你皮!”

  “你如果恨我,可以杀了我。”鹤影归很冷静,也很冷漠。

  “你以为我不敢吗?我一斧子把你劈成两半!”沉陵怒声大喊,抓着斧子就向鹤影归冲去。

  杨小狗是跟随着紫渘和一些增援者来到的,见此情景忍不住调动情绪发出一个磁电爆发的能力在沉陵面前的土地上放出一个巨大的电火花,“放肆!这里哪能容你撒野!现在就去死吧!”

  “大祭司,你让开。”鹤影归冷冷看着沉陵。思绪又回到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那是三年前,鹤影归只有十四岁的时候。那一晚,她接到十七岁的皇帝紫渘的命令,杀掉在狱中的沉雷一家人。

  那个晚上下起了雨,雨很大,很急,沉陵的妹妹沉婉,那个只有十岁的小女孩还靠在沉夫人的怀里,“娘亲,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话还没有说完,影卫就来了,二话不说杀了狱卒冲了进去,在狱卒身上取出了钥匙打开了牢门便是一场屠杀。

  多余的话语,一句没有,这便是影卫的风格,沉雷手无寸铁,仓促之间只能拼命保护妻儿,“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杀我们?”

  但是到他死都没有人给他答案。

  由于寡不敌众,沉雷很快倒在了影卫的刀下,临死还睁着一双愤怒而疑惑的眼睛。

  沉雷的妻子沉夫人是个贤妻良母,但是不会武功也不会法术,看到丈夫死去,她不知哪来的勇气,颤抖着跪在影卫们的面前,“我求求你们,放过婉儿吧,有什么冲我来,她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

  影卫们没有理睬她的哀求,甚至没有等她说完就让她人头落地了。

  沉婉早被吓哭了,她十岁生命的最后一句话是对鹤影归说的:“漂亮大姐姐你是坏蛋,你杀我爹娘……”

  那一夜,沉雷全家三十几口都被杀光,也不知多少这样凄惨的场景。

  在鹤影归的人生里,这样的悲惨却是在日日重复着。

  你如果恨我,可以杀了我。

  他理解沉陵,他杀了那么多的人,那么多不该杀的人,早该偿命。

  但是,他又必须杀下去,身为影卫,身不由己。

  “这……”杨小狗看看紫渘。

  紫渘拍了拍鹤影归的肩膀,一挥手,“大家一起上!”

  沉陵知道自己肯定不是这些人的对手,虚晃一斧就跃出了包围圈向北边逃去。

  “追!”紫渘下令。

  沉陵没有选择最快的化光,而是凭空地飞。他此刻并没有在思索逃跑路线,而是在回忆。

  沉陵不是个省油的灯,即使知道有仇要报依然忍不住要惹是生非,那时候他刚知道家里人被害,愤怒地下山报仇,却不料半路上一言不合一拳把一个帮派的副首领打伤了,这下可捅了马蜂窝,整个帮派的人都来追杀他,什么暗器毒药等他没见过的阴险手段一起上,几乎没有作战经验的他这下吃了大亏,被敌人团团围住了。

  就在他狂杀乱砍准备战死的时候,那个紫水晶色衣衫的男子偏偏路见不平了。两招便收拾了那些想要他的命的人,他对那男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兄台好法术,敢问兄台尊姓大名?”沉陵几乎不知道怎么感激和赞美了。

  “卿铭。”男子笑着回答,“你也是个人才呢!不如我们做朋友如何?”

  “在下求之不得。”沉陵喜出望外。

  之后沉陵和“卿铭”做了朋友,一路赶往灭猫国都城。

  或许是天意,沉陵在凌霄客栈歇息的时候一个没注意触发了前人的阵法,身陷其中,他破不了这个阵法,更无法避免阵法对他的伤害,只有被灭的结局。正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时却被“卿铭”无意间撞上,精通阵法的“卿铭”破解了这个阵法,但也受了轻伤。

  沉陵发誓,等报了仇,这辈子只为“卿铭”卖命,报答这两次救命之恩。

  但是到了灭猫国的都城,“卿铭”向他透露身份的时候他才明白。

  “卿铭”本非卿铭,而是他的仇人紫渘,卿铭这个名字是他盗用了瘟神四大手下之一的。

  其实魔界的“三卿”本来是“四卿”,分别是卿沫、卿问、卿铭、卿白,不过最小的卿白死了,变了“三卿”。当初瘟神给四个人起名字的时候就是别有深意,去掉他们的姓氏,四个人的名字和起来正是一个词:莫问明白。

  莫问明白,有些事,不要问明白,明白了就是无法抉择。

  但是,沉陵又如何抉择呢?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和感恩戴德的恩人居然是同一个人!他该怎么办?

  是报仇,还是报恩?

  他本想在整个灭猫国散播若犬这毒药,可是,在皇宫拿一个太监试验成功以后,他来到雪冰河上游的时候,他怎么也没能把那包能引起一个国家恐慌的毒药放进河里。

  他是个多情的人,太在乎恩情,他不可以对不起自己的恩人。

  可是,恩,他放不下,仇,他同样放不下啊!

  既然如此,那么,结束!

  他本想杀了鹤影归再了结一切,可天不作美,那么,就提前了结吧。

  前面,是一个深渊,紫渘的一部分人已经赶到了深渊的对面,封锁了对面和天上的退路。

  沉陵停在了深渊边上,砂色的衣衫随风舞动。

  “你走不了了!”后面,紫渘等人追了上来。

  沉陵取出两张纸,折叠好了扔给紫渘,“这是若犬的配方和解药,或许对你有用!后会无期!”

  话毕飞身跃下了深渊。

  在那云雾缭绕的深渊之下,开出了一朵深渊上边人看不到的鲜艳的血花。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也找到了解决办法。

  如果我的生命终止了,那么,恩也没了,仇也没了。

  药方和解药我都给你,去救治你宫中的人吧!

  紫渘,我还你了。

  紫渘握着配方,杨小狗忍不住提醒:“皇上,小心这纸上有毒。”

  紫渘摇头,“没有毒。”

  此刻,在沉陵摔得粉身碎骨的地方,忽然亮起了一道光,紧接着光亮渐渐聚集,一个无色透明的心形钻石忽然从沉陵的尸体中脱离出来,渐渐上升。

  当它上升到悬崖上边的时候,紫渘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它。

  “这是什么?”杨小狗好奇,忍不住询问。

  紫渘仔细地看了看这枚钻石,它相比于同类特别巨大且极其精巧,上面居然镂刻了精致的花纹,一看就价值不菲。只是这钻石的正反面分别刻着一个朱砂红的大字,正面是恩,反面是仇。

  “我也不知道。”紫渘将钻石握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