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神同居的日子
作者:小金鱼的大鱼缸
正文
正文 想要摆脱死神的第一天
  青山医院

  这是个宽敞明亮的房间,巨大的落地窗占据了整整一面墙,垂落的白色窗纱让上午十点的光线变得柔和。贴着墙的地方竖着若干错落有致的书架和杂物架,翠绿的室内植物舒展着叶子,充当屏风的鱼缸咕噜噜地换着水,声音平静而让人昏昏欲睡。房间的正中摆着一套亚麻布条纹沙发,围着一张玻璃茶几,上面搁着一支录音笔,一罐瑞士软糖,以及一盒曲奇饼。

  穿着白衬衫的医生自然而放松地靠在沙发上,手里举着一块记事板,“周先生,让我们从头说起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坐在医生对面的周铭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身体前倾,双手紧紧攥着膝盖,有些不安地瞟了瞟四周,才用干涩的嗓音说道,“事情发生在一周前……”

  一周前,周铭还只是个普通大学生,在一所三流学校里混日子,趁着假期打点零工赚些小钱以供额外开销。

  此时正值寒假,周铭极不情愿地关掉了三个闹钟,才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起来,换上厚实的衣服,骑着自行车去离学校不远的体育馆帮游泳馆的人看场子。这活儿清闲的很,就是一周才给两百块,让周铭每天早上给自己做的起床思想动员越发地有气无力。

  而当周铭满脸困倦地撑着自行车打着呵欠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昨晚没睡够的缘故,眼前的信号灯刚从黄灯转为红灯,他就哧溜哧溜地窜了出去。

  “嘎吱——!”

  一辆左转弯的大奔立刻紧急刹车,然而这司机看着清早街上没什么人,一脚油门踩得狠了,再加上大奔启动速度极快,还是“砰”地撞上了周铭的小自行车。

  还在迷糊的周铭没来得及反应,就连人带车给撞飞出去了。

  不巧,对面左转的是辆拖着集装箱的大卡车,司机居高望远,压根就没看见周铭,直接就对着被撞得无法控制的自行车碾了过去。

  周铭被撞得一个跟头飞出去三米远,大头朝下地栽在了结实的柏油马路上,而那辆可怜的小自行车则直接被卡车的大轮子压成了一团废铁。

  等周铭捂着撞得晕晕乎乎的脑袋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面前已经站了三个人——惊魂未定的大奔司机,满脸惨白的卡车司机,以及一个穿着白色高领羊绒衫的路人甲。

  “小兄弟,你还好吗?”卡车司机连忙将周铭扶起,上上下下地检查着。

  “我很好。”周铭活动了下肩膀,又踢了踢腿,发现自己身上连片擦伤都没有。“就是自行车……”

  “我赔,我赔。”大奔司机赶紧从屁股兜里掏出钱包,数了两千块给他,“你看这些够不够?”

  周铭目瞪口呆地握着两千块,手都不争气地抖了起来。

  两千啊!够他买十辆自行车了!

  他这是走的什么运,大清早的捡钱啊!

  “够!够!”生怕对方反悔,周铭狠狠点了点头,以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将钱一卷,塞进口袋里。

  “可你应该死了,没人能从这样的车祸中幸存。”路人甲两手揣在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里,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说着风凉话。

  周铭打量了下车祸现场,尤其是自己那辆报废到惨不忍睹的自行车,心底也是阵阵后怕,“大概是走运吧,居然这样都没受伤。”

  卡车司机听了这话咧嘴一笑,拍了拍周铭的肩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小兄弟你保重,趁着警察没来我先闪了!”

  大奔司机也敷衍地挥了挥手,迅速回到了车里,油门一踩就开走了。

  周铭乐呵呵地走回了路边,暗自琢磨着自己还要不要去上班了,却发现刚才那个路人甲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赶忙把钱捂紧了。“你跟着我干嘛?”他加快了脚步,朝对方吼了一句。

  “我是来这里带你走的。”对方依然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带我走?去哪里?”周铭心中警惕更盛,总觉得此人不怀好意。

  “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阳间的地方。”那人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答道。

  “你疯了吗?”周铭皱起眉头,什么阴间阳间的,听着就像跳大神的。“你什么人啊?别老跟着我!”

  “我是你的死神。再说不是我想跟着你……”对方神情无奈,“而是你没死成,我也走不了啊!”

  ……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了。”周铭近乎崩溃地望着对面的医生,“从那一天开始,不管我走到哪里都能看见那个家伙!他就像粘在鞋底的口香糖一样,怎么都甩不掉!”

  “我了解了。”医生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在记事板上写了几笔,“你说,不管在哪里都能看见他。那么现在呢?”

  “他就在那里!”周铭立刻指向自己的右边,一个穿着白色高领羊毛衫的年轻男子歪歪斜斜地倒在沙发上,翘着腿,修长的手臂懒洋洋地搭在茶几的边缘,将装有瑞士糖的玻璃罐挪得离自己近些,手指拨弄着里面的各色糖果,慢条斯理地翻出一颗红色包装的软糖,才心不在焉地将其拆开。

  医生的视线落在了空无一人的沙发上,推了推鼻梁上挂着的眼镜,“那么,你能为我描述下他正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你看不见他!”周铭抓狂地大喊道,躺在沙发上的死神摆弄着红色的糖果纸,像是对周铭和医生的对话毫无兴趣。“但你可以看见桌上这罐糖果吧?你发现它已经不在刚才的位置上了吧?你没看见有一颗草莓味的软糖飞起来了吗?糖纸被拆开了,糖果消失不见了,然后……然后……”他指着那个正在用糖果纸折飞机玩的家伙,“糖果纸折成了飞机,还被丢了出去,然后在半空中散架了,最后……嗯……掉在了你头上……”

  周铭尴尬地指着医生的鼻子,糖果纸刚好落在了医生的眼镜上,卡在眼角那个位置上。

  医生面无表情,再次推了推眼镜,糖果纸飘然而落。

  “好吧,我知道你完全不能理解。”周铭满心沮丧地靠在了沙发上,他就不该指望心理医生能赶走那个混蛋。

  “我理解你在车祸中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医生像是克制着不耐烦的情绪,尽量以平静的声音陈述道,“这是完全正常的——”

  “不,这和车祸一点关系都没有!”周铭怒视着躺在沙发上大嚼着糖果的死神,忽然又泄了气,“好吧,也可以说有关系。总之,不要计较细节了,你有没有办法赶走这个家伙?”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不喜欢他?”医生抬了抬眼皮,像是感到有些奇怪。

  “当然!我烦死他了!每天叫我做这做那——”

  “像是怎样的事?”医生的语调微妙地有一点兴奋,“可以举一些具体的例子吗?”

  “他会让我帮他叫外卖!混蛋!还总挑贵的点!吃一次九块钱套餐会死啊!”想到这一周来的悲惨遭遇,周铭就气不打一处来,“还会偷偷夹走我餐盒里的菜!再把他不喜欢吃的东西都倒进来!我还从没见过这样性格恶劣、自私自利、完全不考虑别人感受的……”

  他没敢说下去,因为对方已经从沙发上起来了,像是不经意地往他这里瞥了一眼,才打开了曲奇饼的盒子,手指灵活地摆动着,挑出几块带有葡萄干的饼干,嘎吱嘎吱地咬了起来。

  “然后呢?”医生轻轻咳了一下。

  “他现在又开始吃曲奇饼了。”周铭干巴巴地说道。

  “好吧。”医生运笔如飞,神色间流露出了些许失望。

  “否则你想听到什么?”周铭皱起眉头,觉得医生的态度有些非同寻常。

  “没什么,你只要诚实地表达你的想法就好了。”医生对他点了点头,从记事板上撕下一张纸条递给他,“如果对方要求你,或者说,迫使你做一些让你极度不适以及有违道德的举动时,你可以再来找我。我很乐意聆听你的一切倾诉。这是处方药,有助于调节你的情绪。”

  周铭迟疑地接过纸条,又瞥了医生一眼,“你说的……嗯,‘极度不适以及有违道德的举动’,具体是指什么?”

  “噢,这我怎么会知道呢?”

  周铭狐疑地打量着医生,确定自己看不出什么来了,只好拿着单子离开了房间。

  “等我一下。”落在后面的死神赶忙从罐子里抓起一把糖果,踹进口袋里,才快步跟上了他。

  花了几百块买了一袋子药,周铭踢踢踏踏地走在马路上,觉得自己这一趟真是浪费,也不知道这些药能不能赶走身后那个烦人的家伙。

  正想着对方,那个家伙已经走了上来,“心情不好?我说过别抱太大希望的。来,吃颗糖,心情会好点。”

  周铭低头一瞥,发现对方手心里躺着的是颗明黄色包装的瑞士糖,不由得怒火中烧,一把拍掉了糖果,“又是柠檬味的!你可不可以不要把自己不喜欢的东西都推给我啊!”

  对方委屈地翻着口袋,将剩余的糖果摆在手上挨个口味数了数,最后才挑出枚葡萄味的,低着头递给了他。

  周铭没好气地一翻白眼,他要是信了这家伙能干件人事,准是脑子被驴踢了!
正文 想要摆脱死神的第二天
  在来到医院之前,周铭也想过很多办法摆脱身边这个家伙。

  当然,都没成功。

  尽管一开始他并不信邪。

  ……

  “你离我远点!再跟着我就叫警察了!”车祸之后,刚一听到对方自称死神的时候,周铭压根就不相信,觉得这人要么精神失常,要么是故意捉弄他。

  “你可以试试看。”对方满不在乎地耸着肩,“除了你,谁都看不见我。”

  “你以为我会信这种鬼话吗?”周铭冷笑,对方还真当他是傻瓜啊!

  “这又不难证明。”当时他们正好经过公交车站,那个家伙径直走向站在路边等车的一个中年人,随手掀掉了对方的帽子,“瞧,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周铭瞪大了眼睛,自称死神的家伙就站在中年人面前,手里抓着对方的帽子,而那个中年人却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眼神空洞地望着街上。

  这真是活见鬼了。

  “嘿,先生?”周铭小心翼翼地凑近了那个中年人,“你的帽子掉了。”

  “啊?哦……”中年人被他的突然接近吓了一跳,摸了摸头顶,才发现帽子确实不见了,连忙四处张望着,“掉哪儿呢?”

  周铭直勾勾地瞪着眼前这一幕,自称是死神的那个家伙就站在中年人的正对面,百无聊赖地转着那顶帽子,可中年人就是看不见,好像面前的大活人是隐形的一样。

  连帽子也一起隐形了?

  “哎,你看见掉哪儿了吗?”半天瞧不见帽子,中年人也着急了,“那是我老婆给我织的啊!”

  周铭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那顶飞速旋转的帽子。

  “哪儿?我怎么没看见?”中年人赶紧转过头,张大眼睛瞧着,却硬是看不见近在咫尺的帽子。

  周铭有些畏惧地倒退了两步,这景象,看着还真渗人啊!

  就好像周围的气温都降了几度似的。

  “算了,不折腾他了。”死神撇了撇嘴,将帽子往地上一丢,中年人就立刻扑过去捡了,还心疼不已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发现了吧?除了你以外的人,不仅是看不见我,还会自动忽略和我有关的一切现象。”

  “行,你有超能力,自带隐形天赋,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非缠着我不放?”周铭只能想到超能力这个解释了,但这反而让他更加困惑。“难不成我也有超能力?所以才能从车祸里幸存?”

  一想到自己看似平凡、泯然众人的躯体里有着其他人都没有的独特力量,周铭就是一阵喜不自禁。

  “不,你只是个普通人,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的极其平凡的一个人。”死神毫不留情地击碎了周铭的意淫。“依我之见,你没有死于车祸仅仅是因为极小概率的系统故障,死亡系统判定你已经死了,所以派我来收你的魂。但实际上你没有死,我也收不走你的灵魂,因此就被困在这里了。”

  “哦。”尽管周铭完全不懂对方在讲什么,但他还是顺着对方的意思说了下去,“那我们就在这里告别吧,你就当做是已经收走了我的魂,好吗?拜拜~”

  他朝对方挥了挥手,便撒开腿朝前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不止,直到彻底跑不动了才扶着路灯停了下来,大口喘着气。

  “呼!这下总算甩开了……哇啊啊啊啊!”周铭一回头,就发现那个穿羊毛衫的家伙还站在他身后,阴魂不散,好像背后灵一样。“你怎么……这么快?!吓死我了啊!”

  “如果跑步就能摆脱死神,那么长跑运动员绝对是世界上活的最久的人。”死神耸了耸肩,“别费力气了,无论如何,你都不能与我保持五米以上的距离。”

  “开什么玩笑?!”周铭抹了把汗,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家伙,面色苍白,身体单薄,好像一阵风就能刮倒似的,肯定是不常锻炼的死宅。然而这个人,不仅轻易追上了最高速度奔跑的他,还都不带多喘一口气的!简直是神了!

  “我不相信你。”他瞅着对方,又瞧了瞧身边的路灯,忽然有了主意,“你说我们不能相距五米以上是吧?介意我做个测试吗?”

  “你随意。”对方兴致缺缺地说道。

  周铭蹲在地上,将运动鞋的鞋带抽了出来,然后一把攥住了对方纤细的手腕,“过来,抱着路灯,对,就这样。”见对方抱着路灯站好,周铭就用鞋带将对方的一双手腕缠上,打了好几个死结,“现在你还有什么办法?”

  “我不知道。”死神软绵绵地活动了一下手腕,看上去无法挣断鞋带的束缚,“我从来没被人用鞋带系在路灯上。”

  “很好,看来我是第一个。”周铭露出胜利的笑容,拖着没有鞋带的运动鞋一瘸一瘸地向前走着,每走一步还回头看下。对方似乎没有兴趣挣扎,就这样注视着他慢慢走远。

  “五米了哦!”目测着距离差不多到五米了,周铭朝对方比了个V字,然后向外迈出了一步——

  “砰!”

  突然一股巨力压下,周铭瞬间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上,跟一具温热的躯体滚成了一团。

  “靠!”他咒骂一声,想要爬起来,却被人束缚着,再次仰面栽了下来,鼻梁撞在身下之人结实的胸膛上,痛得他不住地抽着气,想要挣扎,却又一次失去了平衡。

  “哎呀,别乱动!”身下人声音发闷地哼了一下,“我快被你压死了。”

  周铭小心地撑着身子,才发现死神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他身下,双手正环着他的背部。

  “放手啊!”他差点把鼻子都气歪了,虽然弄不懂这是怎么做到的,但肯定是这个人搞得鬼没错!

  “我也想啊。”对方用手腕在他身上蹭了蹭,满脸委屈,“可我还被你绑着呢。”

  “你先别动!”被人用手臂圈在怀里让周铭很不得劲,费了半天功夫才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对方胸膛上。这家伙说的没错,手腕确实还被他用鞋带绑着,只是原本被环在臂弯里的应该是路灯才对。

  周铭深吸一口气,他敢说这人肯定是在捉弄他!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扶着对方的手腕,他小心翼翼地往外挪着,好不容易才脱身出来,对着还躺在地上的死神大骂道,“你搞什么啊?”

  对方举着被鞋带绑住的手腕,“我只知道超出五米我会自动被传送到你的身边,但我不知道会是这种空间结构啊。现在能帮我解开了吗?”

  周枫低头看了看自己跟开花了一样的运动鞋,最终还是认命地叹了口气,半跪在地上帮对方解起了鞋带。

  “靠!怎么系得这么紧?!好多死结……我的手指啊……”
正文 想要摆脱死神的第三天
  一番折腾后,两人在路边坐下,周铭依然警惕地望着身边之人。刚才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冲击太大了,他一时间还没办法接受。

  “不管怎么说,先互相介绍一下吧。”周铭先伸出了手,“我叫周铭,你叫什么名字?”

  “我知道你的名字。”对方抱着膝盖,无精打采地拍了一下周铭的手掌,“至于我……Reaper。”

  “有中文名吗?”周铭暗自嘀咕着,这家伙看相貌是亚洲人啊,居然还赶时髦搞了个外文名字。

  “就是死神。”对方歪了歪脑袋,“你们人类又没给我什么有新意的名字。”

  “那么……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死神?”周铭怎么看怎么怪异,“我从来不知道死神是穿白色羊毛衫的。”

  “当然不是唯一的,否则我得累死。”对方挑了下眉,“你以为我们会穿什么?工作制服吗?”

  “像是黑斗篷和大镰刀?”周铭思索了一下,觉着有外文名字的死神多半是长这样的吧。

  “以前是流行过那样的装扮。”死神居然还挺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几百年前的事了,总穿一样的衣服多无聊啊,我们也看时装杂志的。”

  周铭张了张嘴,死神还看时装杂志,有没有搞错啊?他都不看的。不过仔细瞧一下,对方身上这件羊毛衫又薄又软,款式也挺潮的,不像是寻常地摊货。“好吧,既然如此,你们之间都怎么称呼彼此?总不能都管对方叫死神吧?”

  “我们……不称呼彼此,我们从来都不见面。”对方摊了下手,“我们只会出现在有人死的地方,一次一个死神就够了。”

  “听上去挺无聊的。”周铭咂了咂嘴,难怪对方总是一副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的模样。“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我没法处理你,只要你还活着,我就拿你没办法。”死神看上去有些垂头丧气,“而且我也不知道这个错误什么时候才能被修复。不管怎么说,没有修复之前,我都得跟着你。”

  “那么你的工作……”

  “会有其他死神帮我完成的。”

  “哦……”周铭拖长着调子,“我还是不相信你。”

  “无所谓。那不改变任何事实。”对方心不在焉地说道。

  如果是在过去,周铭绝对不会考虑对方是死神的可能性,这太荒谬了!但在见识到对方的超自然力量后,周铭已经慢慢开始觉得这是有可能的了,“你能不能,让我看下你的工作是怎样做的?”

  “行啊。”死神很干脆地回答,“十点四十八分,东门彩虹桥,有个女人要跳河自杀。”

  “你在逗我吧?”周铭赶紧抬起手腕看了下表,“我们快走!如果不怎么塞车还是能赶得上的。”

  没了自行车,他们就只能乘坐地铁了。刷卡进了地铁入口,周铭一回头,顿时乐了,死神居然被关在地铁站外了,而且没有交通卡或者车票,进都进不来。

  “我还是一个人去吧。”望着对方郁闷的模样,周铭笑得前仰后合的,都顾不上在意周围路人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了,“反正你可以传送过来的,不是吗?”

  “不用那么麻烦。”对方撇着嘴,手臂一撑检票口,整个人一下子就翻了过来,“瞧,小菜一碟。”

  卧槽!光天化日之下翻越地铁检票口啊!警察叔叔就是这个人!快抓住他!

  周铭在心底恶意满满地脑补了一番,遗憾了下警察居然看不见死神,真是浪费了大好机会。如果死神能被抓进监狱里关起来,这个世界上可以少死很多人的吧?

  挤了半天地铁,又转了几站公交车,他们终于来到了据说会有人自杀的地方。

  “就是那儿。”他们站在河边,死神指着桥上,“大约十分钟后,她会跳进河里,然后——你在做什么?”

  周铭将外衣脱掉,浑身上下只剩下一条内裤,在寒冷的朔风中冻得直打哆嗦,连忙活动起了身体,“做准备运动啊,冬天水很凉的,贸然下水只会冻到抽筋。我得抓紧时间,在那女人跳下来之前做好热身。”

  “你不能救她——”

  “别跟我说什么人终有一死啊,这是命中注定啊之类的鬼话。”周铭呼哧呼哧地做着运动,“我不信这个。你瞧,我不就活下来了吗?”

  “这是系统错误导致的。”死神抱着手臂,像是对他的态度很不满,“一个已经够了,不需要更多。”

  “你总说什么系统系统的,系统到底是什么?难道我们活在巨大的脑罐里吗?”周铭想起了黑客帝国的世界设定,不由得笑了起来,难不成他就是尼奥,而死神就是特工史密斯?

  成为救世主还是有点小爽的啊。

  “只是一种便于你理解的说法。你也可以管这个叫天命、终极规律,或者其他的什么。”对方摇了摇头,“总之是你不能违背、不能打破的东西。”

  “扯淡。”周铭轻蔑一笑,“我就是要打破它,能怎地?会有什么后果?世界毁灭吗?”

  “我不知道。”

  “哈,既然你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服从?”

  “因为我相信宇宙如此运转有它的道理,在没弄明白它的道理之前,最好不要随意破坏它。”

  “可我有能力去破坏它,为什么不看看破坏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周铭不相信什么命运,如果命运注定他今天早上要死于车祸,那么毫无疑问他已经打破了命运。

  现在,就算死神也无法带走他的灵魂,为什么不试试看他还能打破多少命中注定、做到多少不可思议呢?

  “扑通!”

  “有人落水了!”

  “救命啊!”

  桥边接连传来的骚动打断了周铭的思绪,眼见着轻生女子落水,周铭想也不想,一个鱼跃就扎进了水里,便朝水中挣扎的女子游去。仗着自己在游泳馆锻炼出来的丰富的救生经验,周铭驾轻就熟地从背后搂住了那个女人,将她从水底托起。

  忽然脚下仿佛被谁扯了一下,周铭连同怀中的女人一同沉了下去,刚要往上游,肩膀上又挨了一记,让他连吞了好几口水。

  “你不能救她!”死神的声音隔着水传来,扭曲得模糊不清。

  “靠!我也快被你淹死了!”周铭辨认着对方的方向,胡乱踹了一脚,果然将对方踹开了,还借着这股力道重新浮出了水面,朝岸边游去。前来救援的路人们已经站在了河边,朝他伸出了手。

  “淹死你正好!一次俩灵魂,省的我总得跟着你!”对方的喊声传来,周铭就感到大腿似乎被人紧紧抱住,连续蹬了好几下都没法浮起来。

  “放开我,混蛋!”周铭竭尽全力将那女人举出水面,自己在水下拼命蹬着腿,一点一点地朝岸边挪去。也不知在水下泡了多久,手上的力道终于一轻,似乎是女人已经被岸边的人抓住了,正在往上拖着。

  大约是发现木已成舟,水下的死神也松开了他的大腿。周铭一个扑腾,重新浮出了水面,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腕,才发现已经是十点五十四分了。

  距离女人跳河自杀已经过去了六分钟。

  而这六分钟里,他根本没浮上来呼吸过几次。

  难以置信,他怎么能憋这么久?

  要知道之前他最好的记录也才三分钟啊!

  还没等他暗自窃喜似乎自己的憋气能力又有所进步,死神已经浮出水面,满脸不快地朝他喷出一股水柱。

  “嘿嘿,还不是被我救成功了?”周铭得意地朝岸上一瞥,哭得花容失色的女人已经被众人围在中间各种安慰了。从这些人身上移开目光,他一面在岸上寻找着自己脱下来的衣物,一面朝岸边游去,可却怎么都看不见自己的裤子。

  奇怪了,应该很明显的才对啊?

  周铭来回扫了一圈,才发现有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正抱着他的衣物朝人群外走去,手里还不住地翻着衣服的口袋。

  “靠!小偷!”周铭赶紧爬上岸,朝那小偷跑去,“有种给我站住!别跑!”
正文 想要摆脱死神的第四天
  小偷回头一看,哪里还敢停留,一个闪身就越过了挡在前面的路人,沿着人行道火速逃离。

  “别跑!抓小偷啊!”周铭紧紧盯着小偷的身影,以丝毫不落下风的速度穷追不舍,“我的手机!钱包!交通卡都在里面!还有我的裤子啊!把我的裤子还给我啊啊啊!”

  一听他说裤子,小偷立刻开始翻起了裤兜,差点没把周铭气得晕过去。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别跑!”死神也追在他身后大喊道,“我们得去追那个本该死去的人!你得对你的所作所为负责!”

  “你要那么在乎那女人,等会儿我们抓完小偷回来,她肯定还在的!”周铭头也不回。

  “我不是说那个女人!我是说本来要救她的那个男人!”

  “什么?!”周铭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着,这一下立刻又被小偷甩开几步远,让他赶紧加快速度冲了上去,还边朝身后的死神问道,“怎么还多出一个男人?!”

  “你本该死了!你根本不该出现在那里!会有其他人下水去救人,然后被淹死在河里!”

  “你特么的在开玩笑吧?!”周铭咆哮道,“怎么不早讲?!”

  “我叫你别去救那个女的了!”

  “我说你早该讲死的是救人的人!”

  “我话才说一半你连裤子都脱了啊!”

  “……”

  周铭穿着内裤在街上闷头狂奔,不想理会身后那个紧追着他不放的死神。

  “你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以前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你根本不知道该死的人没死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死神跟在他身后气喘吁吁地喊道。

  “我知道!”他不快地说道,“就像我现在这样!”

  “不,你这只是个开始。我们得去找到那个人!我们得去杀了他,取走他的灵魂,不能让这个乱子不断延续下去!”

  “那是你的工作,跟我没关系!我只要找回我的钱包!我的手机!我的交通卡还有我的裤子!”

  “我没办法远离你超过五米!我们得一起行动!”

  靠之。周铭在心底暗骂着。他不想丢掉他的全部家当,但放任一个本该死去的人继续活在世上又让他感到些许不安。这是他的责任吗?但救人的人应该是个好人吧?让一个好人活下去有错吗?

  “我不管!”他使劲晃了晃脑袋,“我要找回我的东西!你如果真要我跟你一起走,先帮我制服这个小偷!你不是死神吗?难道你就不能做点什么吗?”

  “他的阳寿还有几十年!我对他无能为力!”死神在他身后有气无力地喊道。

  “靠啊!特么的一个小偷居然可以长命百岁,我特么的就要英年早逝?凭什么啊?!”周铭顿时心一横,打定了主意要先抓住这个小偷再说。“这种命运有道理吗?如果命运就是这种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安排,我非得打破这命运不可!”

  说话间,小偷已经连着穿过了一个大十字路口的两个人行道,还朝他这里挑衅地笑了一笑。落后几步的周铭刚跑到路口,就见眼前的交通信号灯已经绿灯转红灯,十字路口顿时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起来。

  难道就要这样放过这个小偷?周铭恨恨地瞧着那小偷嚣张的嘴脸,突然一个箭步就朝对方冲了过去!

  “哔——”

  “哔哔——”

  “砰!”

  那小偷正庆幸着自己总算甩脱了苦主,却见那苦主跟不要命了似的,竟然斜着穿过了十字路口,从无数车辆中杀了过来!

  正在跑着的车辆上,司机们见十字路口突然窜出了个人来,纷纷按着喇叭、狂踩刹车,猛打方向盘,接连好几辆车控制不住撞在了一起,发出了惊心动魄的碰撞声。可唯独斜穿十字路口的这个人毫发无损!径直跑到了马路的斜对面!

  “这下看你哪里跑!”周铭一穿过十字路口,就马不停蹄地朝小偷奔去。

  那小偷早已吓得魂不守舍,此刻更是跌跌撞撞。这哪里是人?!简直像是天兵天将一路从钢铁洪流中强行穿了过来!

  周铭往后一看,也是得意,“哈!傻了吧?爷神功盖世!爷自带外挂!连死神都奈何不了爷,你特么的一个小偷算什么,给我站住!”

  小偷慌不择路地朝前跑去,频频朝后望着,周铭在他眼中早就不是人了,而是凶神恶煞的鬼怪!被抓住了准是没命!

  “砰!”

  “嘎吱——!”

  一阵急刹车的声音,没看路直接窜上交通主干道的小偷被车子一撞,瞬间就失去了平衡,倒在地上滚了一圈,正好被对面开来的车辆碾碎了头颅。

  “吧唧”一声,脑浆崩裂,鲜血四溅,染红了路面,小偷的残躯躺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再也没有动弹了。

  周铭站在路边,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而他的目光始终无法离开可怕的车祸现场。

  就在刚才,他亲眼目睹了一个人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死去。

  不,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只想要回他的东西,他没想害死对方!

  小偷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啊!

  “我……”

  他嘶哑着嗓子,想说些什么。死神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死了。”

  “我知道。”周铭魂不守舍地答道。

  他都做了什么?!

  “我去把他弄出来。”说着死神就揣着裤兜晃晃悠悠地走到了惨不忍睹的尸体旁,凭空一拽,就拽出了个活蹦乱跳的小偷来。

  周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又揉,再定睛一看,才意识到对方确实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而且和他一样满脸茫然和震惊,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我好像死了?”小偷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碾成肉泥的尸体,“那边躺着的是我对吧?可我又是什么呢?”

  “你死了。”死神言简意赅地回答道,“那是你的尸体,这是你的灵魂。”

  “那你又是谁?”小偷困惑不解地打量着四周。“我感觉很奇怪。”

  “我是死神。刚死的时候会有点不适应,不过没关系,我很快就会把你送离阳间。”死神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你要送他去哪里?”周铭直起身子,从小偷的尸体旁捡起自己的东西。趁着这会儿小偷的灵魂还在,他比较有胆子去那滩碎肉前捡东西,等小偷走了,他就只敢去警察局认领失物了。

  “是啊,我要去哪里?”被他一提醒,小偷也紧张起来了。“地狱吗?”

  “你还知道你要下地狱啊!”周铭抖了抖裤子上的血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偷东西的时候想什么呢?”

  “我跟死神说话呢你瞎掰掰什么?”小偷毫不客气地瞪回来,忽然又察觉到哪里不对,往后跳开两步,“为为为为什么我死后你还能看见我?”

  周铭动作一僵,是啊,为什么?

  难道他现在拥有阴阳眼了,可以看到灵魂了?

  “因为你们两个基本上都处于同一个状态,被认为已经死了,却还停留在阳间。”死神指着他们两个说道,“区别在于一个还活在肉体里,一个只剩下了灵魂。”

  “所以我是被个活死人追杀了一路才惨死的吗?”小偷蹲在地上检查着车下的尸体,“我真倒霉!”

  “嘿!什么叫活死人啊!我活的好好的呢!”周铭立刻抗议道,“再说你要不偷我东西我干嘛追你。”

  “大哥啊!钱财乃身外之物,你何苦那么执着啊!”小偷一脸悲愤,让周铭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你把我偷得只剩下一条内裤了啊!我住在城西啊!你叫我穿着这条内裤走回去啊?!”周铭想了想,觉得这不是重点,“你都绕晕我了,这是我的东西啊!你要真觉得钱财乃身外之物,干嘛偷啊?!”

  “我现在不是后悔了吗?”小偷愁眉苦脸地望着残破的尸体,“你瞧瞧,为了你那点钱,我连脑袋都丢了。哎,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我能留在人间吗?像这家伙一样?”

  “不能。”死神很干脆地回答。

  “可他留下来了。”小偷巴巴地望着周铭,让周铭一阵恶寒。

  “这是个错误,我正在试图纠正。”死神抓起周铭的手腕看了看表,“你可以在人间留到明早天亮之前,或者要提前离开也行。”

  “去哪里?”周铭和小偷齐声问道。

  “我不知道啊。”死神很光棍地摊了摊手,“我看上去像是什么都知道的人吗?”

  “你可是死神啊喂!”
正文 想要摆脱死神的第五天
“有谁规定死神就要什么都知道吗?你们人类活得如此无知,死神就得通晓一切,这公平吗?”死神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你送了那么多人离开阳间,就没有好奇过他们去了哪里?”小偷也是满脸震惊。

  “这个么……我大概好奇了一百年,然后就懒得管了。”死神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不管他们去了哪里,我都要留在这里。”

  “你活了多久啊?”周铭上下打量着外表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死神,打心眼里认为这家伙看上去跟所有混吃等死的大学生在气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我哪记得这么无聊的数字。”死神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朝小偷说道,“总之,你死了,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为了弥补你的遗憾,剩下的半天时间里你可以到处走走,去看看你想见的人,诸如此类的。”

  “如果我不想走呢?”小偷立刻扒住了身旁的卡车,“我不想离开阳间,我一定要呆在这里,你会把我怎样?”

  “你想留就留呗。”死神挑了挑眉,“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错过今天,你就再也无法离开了。”

  “什么意思?”小偷吓得赶紧松开手。

  “如果你的灵魂没有被及时带走,就会变成幽灵。比如你挂在卡车上渡过了日出,从此以后你就成了附在卡车上的鬼了。”死神无聊地玩着指头,漫不经心的态度好像是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最初的几年你什么都不能做,但当你的意识渐渐消磨,怨气越积越重,你就会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比如控制卡车撞死个人啊什么的。”

  “我会变成鬼?”小偷浑身抖个不停,话都说不利索了,连忙一把抱住死神的腰,“请务必带我走啊!我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鬼啊!”

  “呃……”死神显然没料到会突然被人抱住,神情难得地错愕了一下。

  “所以鬼确实是存在的,对吗?”周铭抱着手臂,越发觉得寒意遍体。

  如果灵魂没有及时离开阳间就会变成鬼,那么他又算什么?因为他的缘故没有死成的那个男人又会怎样?

  “话先说好了,如果我变成鬼了,我肯定缠着你不放。”周铭眼神幽怨地望着死神,“我没死成都是因为你的工作出了问题!”

  “从技术上来讲,你做不到。如果你变成鬼了,我就没有义务处理你的死亡了。”死神摊了摊手,“那个时候我就不会继续被绑定在你身边了。”

  周铭愣愣地站在那里,无法想象等待着他的会是怎样可怕的未来。

  “你们死神都不管游荡的灵魂的吗?那这个世界上鬼越来越多该怎么办啊?”周铭顿时觉得这帮死神太不负责任了!

  “我怎么知道。”死神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没准会有驱魔师啊、道士和尚啊之类的人解决吧?”

  “没准是什么意思啊?你不是死神吗?到底有没有驱魔师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只管死后的部分,生前他们做什么干我甚事?”

  周铭气得半死,又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打定主意回去后要打印一张温家双煞的照片天天随身带着。

  “如果你们不反对的话,我想去喝杯啤酒了。”小偷哀戚地望了自己的尸体一眼,“为了纪念下我的死亡……我得多喝几杯,没准来年的忌日都没人替我上酒。”

  按照小偷的说法,沿街走下去有一家清真餐厅,做的烤羊肉串特别好吃,配上啤酒更是绝了。三人中唯一有钱的周铭只能负担起了钱包的作用,跟餐馆老板要了十来串烤羊肉,又点了一瓶啤酒。

  “三个杯子,谢谢。”周铭瞧了瞧等着桌边的死神和小偷。

  老板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沉默不语地给他摆了三个杯子。

  “我都忘了别人是看不见你们两个的。”周铭抱怨道,“我现在看上去肯定特傻。”

  “刚才在车祸现场就有很多人把你当神经病了。”小偷凉凉地说道,想要拿起倒了酒的杯子,手指却径直穿了过去,不禁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回事?!”

  “说了啊,你只剩下灵魂了。没有肉体,你还想用什么去拿杯子?”那边死神已经把湿漉漉的羊毛衫外套脱了下来,挂在了椅子上,顺手将头顶的风扇打开来,然后又皱了皱眉,“这件衣服肯定报废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把衣服吹干吗?周铭冲着这没常识的死神翻了个白眼。

  “不会吧……”小偷对着杯子抓了又抓,却怎么都拿不起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们两个都能吃烤串喝啤酒,就我不能,你们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死亡就是这么残忍,接受现实吧。”死神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举起杯子抿了口酒,又拿起烤串啃了起来,“嗯嗯,这家店不错,我喜欢。”

  周铭也脱下了挂着血迹和脑浆的外套,横了死神一眼,“我怎么觉得是因为你嘴馋啊?话说回来,以前没人帮你付钱,你都是怎么吃饭的?吃白食吗?”

  “我以前不需要吃东西。”死神在盘子里挑了挑,将烤糊的推到了周铭这边,自己留下了烤得嫩的。“拜你所赐,我今天过得还算愉快。”

  “可我不愉快!”周铭很不高兴地望着盘子里几串烤糊的羊肉,“你吃饭可是我付钱啊!”

  “如果请死神吃饭就能继续活着,花多少钱我都愿意啊!”小偷哀怨地望着周铭,“知足吧你!”

  嗯……好像也有道理啊。多少有钱人想花钱买命都买不到呢。这样想一想,周铭心里又平衡了。

  沉默地望了他们一会儿,小偷终于憋不住了,开始絮叨起来,“这里是我们销赃和分红的地方,等会儿到了点就会有人过来收手机和贵重物品。得了钱,大部分我们都得交给上面,只有小部分能留下来。如果今天收益不错,一般我就买瓶啤酒庆祝下。”

  “听上去也很辛苦啊。”周铭唆了唆手指上的油,“工作累,赚的又不多。”

  “还有生命危险呢。”小偷摇了摇头,“这世道,干什么不是这样啊?”

  “你这杯不喝就归我了啊。”周铭看了看迅速见底的啤酒瓶,果断将小偷面前那杯酒喝掉了。

  “你!!!”小偷愤怒地一拍桌子,“我都死了啊!给我面前摆杯酒当个念想都不行啊?信不信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你不会的。”周铭打了个酒嗝,“你说过你怕鬼来着。”

  小偷立刻委顿了下去。

  这会儿功夫,几个穿着大棉袄的看上去贼眉鼠眼的家伙走了进来,“老板,跟往常一样!”

  “喂,这是不是你说的人?”周铭戳了戳软成一滩烂泥的小偷,惹得进来的人凶狠地朝他这边瞪了一眼,发现他在对空气说话后又转了过去。

  “是啊。”小偷挨个指着那帮人,“脸上有疤的那个是我们老大,带墨镜的是收货的人,旁边站着的那个是保镖。”

  周铭一阵兴奋,寻常警察追寻线索也找不到的大型犯罪团伙就这样被他碰到了啊!如果他能将这些罪犯一网打尽,没准还能得到笔奖金呢!

  见他蠢蠢欲动,小偷拍了他手臂一下,“想什么呢?打算黑吃黑啊?”

  “黑你妹啊黑!”周铭压低了声音,“你说我是举报他们呢?还是出手将他们制服?”

  “两件都是蠢事。”小偷呸了一声,“这附近有他们的眼线,警察一靠近他们就跑了。至于你出手……不可否认你是有点运气……”

  “怕什么,死神站在我们这边呢!”周铭乐呵呵地瞧了瞧死神,却发现对方正在慢条斯理地拿纸巾擦着手。

  “再来十串,我喜欢这个味道!”某吃货显然没在听他们讲什么。

  “喂!”

  “这些人离死还早呢。”见周铭不买账,死神只好瞧了瞧收赃的那边,“不过你试试看没关系啊,反正你也是没法再死一次了。顶多也就是被人揍一顿吧?”

  “老板!再来十串烤羊肉!烤的嫩点,辣椒末多洒点!”周铭立刻朝老板招呼道。

  从椅子上拾起像是刚从屠宰场里拿出来的外套,周铭穿戴整齐,取出手机,便凑到犯罪团伙的那桌去,“各位老大,收赃呐?”
正文 想要摆脱死神的第六天
  桌边的三人都没有说话,保镖将手揣进怀里,让周铭怀疑外套下面藏着的是不是手枪,不由得心虚地望了死神一眼。后者朝他竖起大拇指,周铭立刻就无所畏惧了。

  “刚才那桌的神经病。”墨镜偏了偏头,朝保镖吩咐道,“赶走他。”

  “慢着。”老大用力吸了下鼻子,突然握住了周铭的手,强行将手机掰了出来。翻开一看,上面的号码正是110。“热心市民?想报警啊?”

  “手、手机还我……”对方阴狠的语气让周铭一下子就怂了。

  “你身上有血腥味,说,是从谁哪儿打听到我们的?”老大将手机关上,轻轻放在桌面,却让周铭更加胆战心惊。

  “呃嗯……是你手下的一个小偷,他拿了我的钱包。”周铭结结巴巴地说道,就连他自己也不懂为什么他就如此老实地交代了,连忙愧疚地瞅了眼那边坐着的小偷,结果却觑了个空,仔细一打量,才发现小偷已经钻桌子底下了。

  靠!这怂逼,比他还怂!都做鬼了还怕活人看见!

  “你在看谁?”老大见周铭不住往邻桌瞟着,也朝那边看去。周铭抓准了空隙,一把从桌上夺走手机,就要逃离现场。

  “哪儿走?”发现周铭跑了,老大也是恼羞成怒,站起身来踏出一步,就朝周铭抓来。

  周铭本能地向往死神那边躲,就听身后嗞溜一声,追来的老大脚下一滑,就这么头朝下地栽了下去,砰地一声撞在了他们的桌子上。这小店用的是折叠桌,被老大的脑门一砸,桌子立刻就翻了起来,连带着桌上那一盘串羊肉的铁串也跟着飞了起来,正好被天花板上高速旋转的风扇一绞,瞬间弹到了冰箱上,又弹了回来。

  摔倒的老大这才撑着地板抬起头来,就被弹回来的铁串洞穿了左眼,身子一僵,俯身倒了下去。

  “噗叽。”铁串更加深入地插进了老大的头盖骨里,鲜血在地上淌了一汪。

  “哦滴神啊!”周铭左脚踩右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幕。

  “死人了啊啊啊啊!”餐馆老板正端着刚烤出来的肉串回来,看见店内狼藉,大叫一声,盘子都顾不上了就跑了出去。

  “诶诶,好吃的东西不能浪费啊。”某吃货顺手一接,就捧住了掉落的盘子,继续吃着羊肉。

  那边保镖和墨镜也是一脸呆滞地望着死去的贼窝老大。突然,保镖从怀中掏出手枪,对着正坐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的周铭就是一枪。

  周铭想也不想,瞧见保镖掏枪的动作就往旁边一滚,子弹砰地打在了铁盘子上,一阵连环跳弹,居然又打回了保镖身上,直接穿透了颈动脉!

  保镖还没放下枪,就觉得颈侧一阵剧痛传来,连忙用手捂住,却止不住喷薄而出的鲜血。

  “有鬼!有鬼!”墨镜双腿直打哆嗦,朝周铭这里望了一眼,就踉踉跄跄地冲出了餐厅。

  “嗞——!”

  街上一声急刹车,接着便是路人此起彼伏的惊叫。

  不需要思考,周铭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去把他弄回来。”刚拿起烤串准备开动的死神认命地叹了口气,将盘子往旁边桌上一放,就朝门外走去,不一会儿就将战战兢兢脸色苍白的墨镜男带了回来。

  周铭爬了起来,在隔壁桌坐定。很快,老大、保镖、墨镜和小偷也都围着坐了下来,眼神怨念地瞪着他。

  “干嘛看我?这又不是我的错!”周铭手指颤抖着想要去摸杯子,才发现刚才倒好的酒已经被老大那一个头球给撞没了。

  “好了,大家都消停了,可以安心吃饭了。”死神从冰箱里拎出一瓶啤酒,重新倒上两杯,分给了周铭一杯,“烤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你怎么还有心思吃饭?!”周铭一拍桌子,他刚刚可是才经历了一场现实版的死神来了啊!哦不对,死神一直在呢。

  仿佛一瞬间想明白了什么,周铭站起身,指着死神大叫道,“是你弄的对不对?!你杀了他们四个?!因为我不肯跟你去找那个本该溺水而死的人,所以你就收割别人的灵魂来充数?!”

  “我没想过这个。”死神故作沉思地挠了挠下巴,“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已经收割了四个灵魂了,今日份的工作已经完成了,那个本该死掉的人还是让其他同事去操心吧。”

  另一边,老大也找上了小偷,“你出卖了我?!”

  “我不知道!”小偷哭丧着脸,“我已经死了!我只是来缅怀下我生前的日子,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再者他们刚才说了,今天不是你们的死期,就算死神也拿你们没办法!”

  欸?周铭和小偷同时僵住了,缓缓转向了忙着吃东西的死神,“你骗了我们?!”

  “没有啊。”死神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你们四个本来都不该在今天死去。”

  “我也不会死?”小偷有些惊讶。

  “是啊,你原本还有几十年的寿命呢。”

  “然后我偷了这家伙的东西,我就被车撞死了?!”小偷震惊地望着周铭,“是你害死的我?!”

  “你如果不来偷我东西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啊!”周铭嘴上强硬,心底却越来越害怕。难道这些人真的都是他害死的?!

  “你信不信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小偷气得双目充血,“我还有几十年的人生啊!我说不定可以当上老大,说不定金盆洗手不干了,找个老婆过日子……我的人生本来有无限多的可能,现在全都被你毁了!是,我是偷了你的东西,可我就该受到如此惩罚吗?”

  “你先冷静一下……”周铭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我没有希望你死,我和这件事完全没有关系。”

  “都是因为你!”小偷的灵魂穿过了桌子,朝周铭抓来,“我算看明白了!该死的人是你!你的灵魂本应该被死神带走,但你没有死!所以你就开始吸取别人的阳寿,夺走我们的生命来延续你的人生!”

  “真的是这样吗?”周铭倒退几步,恐惧不已地望着死神,“该死的人不死,就会害死周围的人?”

  “虽然很想安慰你,但我也不知道。”死神耸了耸肩,“我一直是模范好员工呢,从来没出过这种错误,所以不清楚会有什么后果。”

  小偷却是死抓着周铭不放,“你现在身上的阳寿都是我的!我只要从你夺回来就可以了!”

  “你抓着我的脖子也没法让我把寿命再吐出来啊!”周铭郁闷地望着小偷的灵魂,对方的手虽然卡着他的脖子使劲摇晃,但他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那好,我就变成鬼缠着你,让你这辈子都别想安心享受你偷来的生命!”小偷气势汹汹地喊道。“我只要熬过几年就会有强大的力量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别啊,你不是说你怕鬼的吗?”周铭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了,尤其是在他觉得自己确实得对小偷的死负一定责任的情况下。

  “现在不怕了——”

  对方话音未落,就听死神打了一个响指,小偷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他怎么了?”周铭瞪大眼睛望着前方,就在前一刻,小偷还拽着他的脖子要死要活的,下一秒,这家伙居然就凭空消失了!

  “走了。被我送走了。”死神漠然地回答。

  “你不是说他可以留到明天天亮以前的吗?”周铭只觉得心底一股寒气冒出。

  “那是我心情好的时候。”死神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微笑,“你瞧,我对你们人类是很优待的。你们死之后总是会有各种心理状况,无法接受现实,舍不得离开世界。我给你们时间让你们把自己整理好,体面而优雅地离开这个世界,这是因为我是仁慈的。可我没有义务保持这种仁慈,所以如果我心情不好,我就让死亡这件事变得简单机械一点,反正它本来就该是如此。”

  周铭一声不吭地坐回桌旁。另外三人更是无比沉默,一个比一个服服帖帖,哪里还有生前的气势。

  仔细将前因后果都回忆了一遍,周铭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你和他们的死亡没有关系,那么为什么你要开风扇?”

  如果死神没有打开风扇,老大就不会被铁签插死,保镖就不会吓得开枪,墨镜也不会逃跑,三个人都不会死。

  “我的衣服都湿了啊。”死神皱着眉头抓了抓挂在椅子上的羊毛衫,“我还想在走之前晾干它呢。”

  “你就别指望了。”周铭翻了个白眼,从身上解下外套丢给对方,“穿这件吧。你最好什么东西都别动了。”
正文 想要摆脱死神的第七天
  半小时后,周铭坐在了警察局里,跟警察一五一十地交代着餐馆里都发生了什么。

  “我当时坐在餐馆里吃饭,然后看见他们三个走了进来。我认出了他们是在附近偷窃销赃的一个团伙,就想举报给警察。可是我想到……”周铭吞了吞口水,决定略过小偷这段,“他们不可能是毫无准备地跑到一家餐馆里去销赃,周围肯定还有他们的人。如果我贸然举报,等警察赶到时他们应该已经逃了。所以我就决定拖住他们。我去跟他们讲话,但他们察觉到了我在做什么,所以我就跑了。”

  警察一脸你他喵在逗我的表情,一言不发地记录着周铭说的每一句话。

  “我没跑两步,就听见背后有人滑倒,一转头,就看见脸上有疤的那个人栽倒在桌上……”

  “那里有一滩油,我踩到了油上才会摔倒。”老大在旁边补充道。

  “地上怎么会有油?”周铭皱了皱眉,“我们去的很早,店里还没什么客人,到处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那你怎么解释我脚下一滑?”老大语气不善。

  “巧合?”周铭指了指正在警察的办公桌附近摸索的死神。

  “咳咳。”警察轻咳一声,“周先生,你在跟谁说话?”

  周铭顿时大囧,他忘记了警察是看不见围坐在周围的这群人的,赶忙解释道,“没什么,我就是自言自语,回忆一下当时的情景。”

  警察怀疑地瞧着他半天,才勉强点头道,“请继续。”

  “呃,好。那个人头碰到了折叠桌,桌面就翻了起来,我们吃剩的那一盘子铁签就被掀飞了……”

  “我们?”警察挑了挑眉。

  “我、我。”周铭指了指自己,“这是口误。总之铁签飞了起来,撞到了正在旋转的电风扇上,又弹到了冰箱门上……”

  “冰箱把手。”保镖打断了周铭的供词。

  “你看见了?”周铭很惊讶地望向保镖,“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我根本没看清。”

  “冰箱门是塑料的,但冰箱把手是金属的。我看见了火花,铁签碰到软塑料是不会擦出火花的,所以只能是碰到了冰箱把手。”

  “你好厉害啊。”周铭认真点了点头,他也记起了有这个细节。“没错,是冰箱把手。”

  “你到底在跟谁讲话?”警察再次问道,眼底带上了一丝惊恐。

  “呃……没什么。”周铭有些心虚地瞧了瞧围在桌旁的三个灵魂,“我继续讲。铁签碰到冰箱把手,然后弹了回来,刚好那个脸上有疤的男人从地上爬了起来,飞回来的铁签就穿透了他的左眼——”

  “痛不欲生啊!”老大啧啧有声地感慨道,“我敢说那根铁签肯定碰到小脑了,所以我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闭嘴,不要总打断我。”周铭没好气地说道,重新转回警察,然而坐在对面的警察已经是一脸活见鬼的表情。“好吧,我知道了。我坦白交代吧,”周铭叹着气,这种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的感觉,他还得适应一段时间。“我有阴阳眼,能看到鬼魂啊之类的东西。现在死掉的那三个人就在这间屋子里,我讲什么,他们就会帮忙补充细节。”

  警察直勾勾地瞪着他,手上的笔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呃,顺便说下,我也看得见死神。”一旦把话说开了,周铭就感觉好受很多了,“说实话,我觉得这件事他要负很大责任的。归根结底是他开了风扇,为了晾他那件该死的羊毛衫。如果风扇没开,这些人就不会死——”

  “我觉得不是这样。”死神咬着巧克力棒,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不能把跳弹也归结到我头上,这是命运,命中注定他们要死。”

  “命运?”周铭和另外仨灵魂齐声问道。

  “我只是负责收割灵魂的,我不管你们谁会死,以及怎么死,好吗?”某吃货撕开了新的一包巧克力棒,“命运决定你们的死亡,你们三个之所以会死在今天,只能是因为你们的命运被重写了。”

  “那么是什么改变了我们的命运?”老大弱弱地开口道。

  “就我个人观点,是他。”死神拿巧克力棒指着周铭。“他之所以存在是因为系统故障了。从命运的角度来看,他已经死了,因此不能再死一次。先生们,坦白跟我讲,你们当时起了杀心是吧?你们想杀他,但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为了确保系统正常运转,你们就只能死了。”

  三个灵魂面面相觑,先后点了点头。

  “所以还是因为我?”周铭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任何想要加害于我的人,都会先一步被命运消灭?那么那个小偷要怎么解释?他没想杀我的吧?”

  “他带着你在马路上横冲直撞。”死神将空的巧克力包装纸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里。“你在交通繁忙的时段,从交叉左转的一堆车里穿了过去,却没有一辆车能碰到你,你知道这影响到了多少人的命运吗?”

  周铭吞了吞口水,虽然当时主要心思都放在了抓小偷上,但他确实记得自己穿过马路后,身后根本可以用一片狼藉来形容,不知道多少车辆撞在了一起。

  “大规模修改命运,不如直接改掉一个人的命运来让你消停下来更省事,这不难理解吧?”死神捏着巧克力棒挽了个花,才嘎嘣一声咬了一口。

  “所以其实,我还是死了比较好吧。”周铭肩膀一垮,瞬间泄了气。

  “你暂时还没办法死掉,这是个技术问题。”死神嘎吱嘎吱地嚼着巧克力,“如果你不想弄出太大的乱子,不要到处拉仇恨让人想杀你就行了。”

  “我懂得了。”周铭垂着头。这些人虽然不是被他所杀,总体来讲也是因心生恶念而死,但确实,如果没有他,这些人不会死的这么快。

  “看开点,至少死的都是坏人,这也算是某种正义,不是吗?”死神满不在乎地说道,完全无视了另外三人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呵呵。”周铭只能干笑两声。

  不管这是不是正义,他都觉得这并不是对的。

  虽然他也说不清哪里不对。

  “这次你又是跟谁说话?”警察惊恐万分地攥着座椅扶手,指节泛白。

  “呃,死神,他就在你身边。”见对方慌慌张张地四处望着,周铭赶紧又补充道,“放心,他不会杀你,他只是在偷吃你抽屉里放着的巧克力棒。”

  警察低头看了眼不知何时被打开的抽屉,砰地一声关上了。

  一个小时后,周铭才离开了警察局,另外三人的灵魂则被死神送走了。

  警察局内,一名老警察检查着笔录,发出了啧啧的声音,“这孩子肯定被吓坏了。”

  “他看上去很冷静,除了有点疯。”做笔录的警察面色苍白,冷汗涔涔,一副快吐出来的表情。

  “你不会相信什么看得见死神,看得见灵魂之类的鬼话吧?”老警察嗤笑一声。

  “根据现场检查的报告,铁签上谁的指纹都有,就是没有这小子的。手枪里只少了一发子弹,而击毙死者的子弹和手枪用的是同一型号。其他目击者也声称是意外导致的死亡,并且没人能说清椅子上多出的湿透的白色羊毛衫是怎么来的。再加上之前偷走他物品的小偷意外车祸身亡,”笔录警察合上报告,“不管你信不信,我相信死神确实在他身边。”
正文 想要摆脱死神的第八天
  “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去找那个本该死去的人吗?”

  警察局外,周铭萧瑟地站在寒风中,死神怀里捧着从警察局里搜刮到的零食,一边咬着夹心饼干,一边对他说道,“没有必要,那个人已经死了。”

  “你怎么知道?!”周铭一惊,心中却也有些黯然。最后他还是没救成什么人啊。

  “我是死神啊,我当然知道。”死神递给他一块饼干,被他拒绝后又丢进自己嘴里。

  “我还是去上班吧。”周铭将手往口袋里一揣,耷拉着肩膀,“过正常人的生活,谁都不招惹,希望我身边的人都能平安无事……等下,我最后再问你一次,那四个人真的不是你杀的吗?我的意思是,那三个人其实有点睚眦必报,老大如果发现手下少了个小偷,还是被我害死的,没准会找人教训我。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必须要斩草除根吧?”

  “你是说我为了保护你所以杀了四个人?”死神瞟了他一眼,“少自作多情了。”

  周铭一噎,没好再说什么,坐着地铁回到了体育馆。

  体育馆看场子的是个老大爷,也是周铭的顶头上司,等周铭翘了半天的班来到游泳馆的时候,老大爷正坐在门口,手里拿着女儿给买的平板,刷着小道消息和无聊的八卦。

  “上午怎么没来啊?”见他出现,老大爷翻起眼,从眼睛上方瞧着他。

  “呃嗯……出了车祸。”周铭抓了抓后脑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上午这一连串离奇的经历。“还被警察抓去问了半天话。”

  “哼,是啊,都上头条了。”老大爷将平板举在他面前,“跑东门那儿去充当救生员了啊?”

  周铭定睛一看,企鹅新闻的头条居然是“勇救落水女却遭偷窃,男子裸身追出数条街”,封面是周铭只穿一条内裤在街上狂奔的照片,而且还在奇怪的地方打上了马赛克。

  “噗哈哈哈哈哈!”某无良吃货已经一点不留情面地笑了起来。

  “混蛋!”周铭怒瞪了一眼死神,一把夺过平板,仔细读起了正文,里面都是些什么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下水救人留在岸上的衣服还被人偷了的老生常谈,对小偷意外身亡倒是只字未提,让周铭惊讶之余又有几分庆幸。

  “看在救人的份上,上午旷工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老大爷将平板拿了回去,“居委会的人刚才来了,说要给你发个见义勇为的锦旗,在咱们馆子挂着。以后大家来这儿游泳啊,就都知道你是救过人的英雄了。”

  “哈?”周铭惊恐万分,满脑子都是蜂拥而来的游客对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瞧那个就是在街上裸奔的人啊”,他们肯定会这样说的。

  妈呀,想到这个场景他就觉得自己要疯了。

  “我可不可以不要那个什么锦旗啊。”周铭两腿发软,已经心生怯意。

  “小周啊,居委会这么关心你,是对你好啊,为什么拒绝呢?”老大爷面色不快。

  “我倒觉得这是个很棒的主意啊。”死神笑嘻嘻地说道。

  “你闭嘴!”周铭朝那个幸灾乐祸的家伙大吼道。

  “你这是什么态度?!”老大爷将平板往旁边一放,“有你这样对人说话的吗?别人好心好意要帮你,你不识好歹就算了,还横了!”

  “对不起对不起,”周铭赶忙道歉,“我刚才不是对你说话。”

  老大爷四处望了望,“这儿就我们两个人,你一句不是对我说话就想糊弄过去是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周铭只觉得自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你给我听着,这个锦旗必须得接,到时候有人采访你,你也客气点。这事儿对你、对游泳馆都有好处——”

  “我不干了!”周铭大喊道,“我辞职!”

  他已经瞧明白了,体育馆这是准备借他上头条的事来吸引更多顾客,而这些顾客只是来消遣他在街上裸奔的笑料。他才不傻呢!

  “哎?怎么好好的要辞职呢?”老大爷立刻站了起来。

  “哪有什么为什么?我不想做了!”说着,周铭就大步走了出去。

  离开体育馆,周铭才有些后悔,辞掉这份工作,他就是个无业游民了,虽然开学的时候家里会打点钱给他,但周铭不想给家里太多经济压力,因此还是得再找份工作。他还只是个大学生,只能打零工,找工作难,又赚不了多少钱,游泳馆的工作对他来讲又轻松又划算。可让他现在回去,他又抹不下这个脸。

  “都是你啦。”他朝死神埋怨道,“如果不是你带我去河边,我也不会下水救人了。”

  “我叫你别救人了啊。”死神将怀里的一堆零食包装袋丢进垃圾桶。“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有点钱。”周铭摸了摸早上意外得到的两千块,“但我得再买一辆自行车,还得解决我们两个人的伙食问题——话说你能不能不吃东西啊?!”

  “不能,我会饿死的。”死神非常干脆地回答,“你还欠我一件羊毛衫呢。”

  “又不是我把你拽下水的!”周铭没好气地说道。死神那件羊毛衫他是绝对赔不起的,只能先将外套借给这家伙穿了。“该死,我以后还得洗两人份的衣服——你会做家务吗?”

  “你看我像是会做家务的样子吗?”死神伸了个懒腰,“我都还没有过家呢。”

  “以前你都是怎么过的日子啊?”

  “工作,工作以及工作。”

  “哦对了,你是模范员工来着。”周铭在一家拉面馆前停下脚步,摸了摸肚子,午餐都被某吃货私吞了,现在他饥肠辘辘,急需补充能量。“我们在这儿吃饭吧。”

  “好啊。”某吃货立刻高兴了起来。

  “别开心的太早了。”周铭白了对方一眼,走了进去,“只有我有晚餐,你没有。”

  “为什么?!”某吃货哀怨地跟在周铭身后,随时可以化身为背后灵。

  “第一,你不赚钱,你吃东西还得我请客,抱歉,爷只有两千块生活费,请不起!第二,你根本不需要吃东西!”周铭压低了嗓子,狠狠瞪了死神一眼,才走到柜台前,“大碗拉面一碗,加肉。”

  “我很需要吃的。”见周铭完全没有点第二碗的意思,某吃货不住地拽着周铭的袖子,眼睛里泪汪汪的,“我会饿死的。”

  “你已经吃了一个下午了!进餐馆的时候就开始吃,到了警察局还在吃,刚才离开体育馆的时候你才把零食吃光,现在别跟我说你需要吃晚饭!正常人都不需要再吃东西的!”周铭挑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坐下,掰开一次性筷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番话。“还有,如果你饿死了,谁来收拾你?别的死神?”

  “我又没饿死过,我怎么知道。”死神闷闷不乐地趴在桌上。

  “你给别的死神收过尸吗?”周铭刮着筷子的表面,心下好奇,“你们死神也会死?”

  “是的,我们会。通常是因为不工作懒死的。”某吃货懒洋洋的蠕动了一下身子,“死神如果太久没有收割灵魂就会消失,不是你们所想的死亡,就是消失了,不存在了。”

  “怎么会这样?”周铭愣在那里,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既然死神不能离开他五米远,而死亡这种事一般人一辈子也没法目击过几次,假如他一直不死,死神一直跟他绑定在一起,那么会不会,先死的反而成了死神?

  “我们是为了收割灵魂而存在的,如果我们不收割灵魂,为什么我们还会存在?这不合逻辑,对吗?理所当然的,不工作的死神就会消失。”死神突然抬起头,“你在关心我,是不是?”

  “想、想太多。”周铭立刻扭过头,专注地削着筷子,“你怎么知道这些?我是说,既然你们死神不彼此交流,你又没死过。”

  “我就是知道。”对方耸了耸肩,“刚开始的时候不知道,日子久了渐渐就知道了,就像是进化。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能力会越来越多,比如我能够感知到其他死神在做什么。大部分死神没有这个能力。”

  “也就是说,你不是普通的死神,你还是个精英怪,技能比别人多点。”周铭本来想说小BOSS的,不过想想这家伙挂了估计啥都不掉,照BOSS比差远了,也就改口了。“为什么死神会不工作?罢工抗议?你们有工资吗?”

  “没有,所以才会有死神不工作。”对方撇了撇嘴,“你瞧,当死神有什么好的啊,得眼睁睁地看着人去死,什么都做不了。收割来的灵魂啥样的都有,有些真的很烦,让你恨不得一个响指就把他们丢出去。大部分时候,我们只是在人间游荡,观望,等待别人的死亡,唯一能和人交流的时候就是把他们送走以前。可他们只会大喊大叫,‘为什么我会死?’‘这不公平!’‘我想继续活着!’‘你不能通融一下吗?’每个人都只会考虑自己,好像我们死神天生就是为你们人类服务的一样。而这样的生活会重复几百年、几千年……直到时间终结。我们也会累,也会厌倦。这种无聊的、机械的生活,我们无法永远忍受下去。所以总有一天,死神会停止工作,然后从世间消失。”

  “哇哦。”周铭干巴巴地感慨了一下,“所以其实碰到我,是你的幸运。”

  “虽然不想让你太得意,但我得承认,是这样的没错。”对方托着腮,眼睛眨啊眨地瞅着他。

  “对你来讲,这就像是假期一样吧。”周铭将筷子放到一旁,朝店员招呼道,“再加一碗拉面,一模一样的!”
正文 想要摆脱死神的第九天
“可你还是得工作。”晚上回到宿舍后,周铭就打开电脑,上人才网查找了起来。“你太能吃了,我没法负担起两个人的生活费,你必须得自力更生。”

  可什么样的工作适合死神呢?

  除了把人弄死这种事。

  “让我来看看,你没有身份证,一般人类看不到你,而且你不能离开我超过五米……就算我找了份工作,也不能拿两份工资啊!”周铭抓狂地点着网页,“我觉得你需要的是在家就能搞定的工作,但你又没有一技之长……你有吗?”

  正在从罐子里翻饼干的死神摇了摇头。

  “真不知道你那么多时间都用在哪里了。”周铭忍不住抱怨道,泄气地一摔鼠标,“算了,今晚先休息吧,明天再说。还有!不准用我的牙刷!我给你找一套新的。你睡上铺,我睡下铺,没意见吧?”

  对方点了点头,将饼干咽了下去。

  距离开学还有一个星期,周铭宿舍里的另外三人都没有回来,因此可以随便一点。可等另外三人回来呢?别人会把他看成神经病的吧?周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打开手机,才发现自己的微信和企鹅上收到了一大堆问候,随便翻了几条,都是发来贺电恭喜他上头条的。

  在他的朋友圈里,他已经成为笑柄了啊,等到开学后还不知道被怎样对待呢。心中烦躁,周铭将手机关掉,数着绵羊开始入睡。

  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中五光十色,朦朦胧胧之间仿佛有温软身躯在怀,触手细腻光滑,周铭眼睛睁开一条缝,柔和的晨曦从窗帘缝隙中漏了进来,照在那白皙的肌肤上仿佛反射着珍珠般的光泽,背对着他的人腰肢纤细,身体曲线十分完美,顺着没有一丝赘肉的腰际抚摸下去,腿部结实有力,像是经过了充分的锻炼,完全符合他的口味。

  这是春梦吗?周铭擦了擦口水,他已经好久没做过这么真实的春梦了,都说上了大学就要谈恋爱,可一年多了周铭却还是单身狗,只能在梦中体验拥有女友的幸福。

  既然是春梦的话,应该可以做的吧?而且不用担心怀孕什么的。

  这样想着,周铭正在抚摸着对方大腿的手又开始慢慢往上移,抚摸起怀中人最私密的部位。

  咦?好像结构有点不对?

  “哇啊啊啊啊啊啊——!”

  周铭瞬间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天啦噜!为什么他的春梦里会是个男人?!天地可鉴他的性取向绝壁是直的!

  “大清早的你叫什么啊?”身上的被子仿佛被什么人扯了一下。

  周铭回过头,某吃货正趴在他的床上,柔软的短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一副睡得不省人事的模样。“为什么你会在我的床上?!”他惊声尖叫着。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呢。”那人往他这边拱了拱,将被子的一角盖在身上,又睡着了。

  周铭抬头一看,这确实是下铺无误,果断一巴掌拍向了对方,“睁开眼睛看看!这是我的床!”

  “嗯?哦……”对方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大概是睡着的时候无意间传送了吧。”

  “我们又没有超过五米!”周铭大叫道,这都是什么不负责任的解释啊!“还有,为什么你没穿衣服?!”

  对方翻了个身,睁开一只眼瞧了瞧他,“你也没穿啊。”

  周铭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已经发硬的小周铭,“说的也是啊。”

  他向来有裸睡习惯,因为这样睡眠质量会比较好,虽然跟人同床睡觉的时候会有点尴尬,但确实没什么资格说别人。

  可是现在他硬了怎么办啊……

  将被子全都堆到对方身上,周铭艰难地站起身,从书桌上取来自己的小本和婴儿专用抽纸,打开了自己的珍藏文件夹,点开其中一个avi。伴随着不堪入目的画面和不堪入耳的声音,周铭抓着纸巾开始了清晨运动。

  “你在搞什么啊?”死神半梦半醒地问道,推开了被子,扶着周铭的肩膀往屏幕上瞧了一眼,才“哦”了一声,“你继续,我去弄点吃的。”

  “别打扰我!”周铭没好气地说道,感觉火气越来越大,“这还不都是你害的!”

  “我又没叫你摸我。”死神嘟嘟囔囔地说道,翻着屋内凌乱的东西,可大部分的零食在昨晚时就被吃光了。

  “闭嘴!”看来刚才那春梦果然不是梦啊。这样一想,周铭就感觉无比怪异,往对方那里瞥了一眼,瘦削却矫健的身材让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混蛋!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啊!”

  “我快饿死了。”对方翻了半天,才找到三支香蕉,“太棒了,有早餐了。”

  “我正在撸管呢!”周铭赶紧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能不能不要在房间内吃香蕉啊?!”

  “有什么影响吗?专注撸你的吧。”对方握着剥好的香蕉坐到了他的身边,甜腻腻地香味钻进了他的鼻子里,让他感觉更加怪异。

  “撸管,作为一项从人类诞生起传承至今的伟大运动,它已经超越了原本的意义,而升华成了一种艺术!艺术,懂吗?艺术是需要氛围的!需要酝酿一下情感!”周铭强迫自己盯着屏幕上XXOO的景象,而不是旁边的这个家伙,“我这边正在酝酿呢,你特么的一直在打断我!!!”

  “好吧。”嘴里塞满了香蕉的某吃货将果皮往垃圾桶里一丢,“你慢慢酝酿,我去洗个澡。”

  周铭撸了一会儿,隔壁响起了哗啦啦地水声,似乎浇熄了他的热情。将纸巾揉成一团丢掉,周铭有些泄气地望着屋子里的一片狼藉,带血的脏衣服,随处乱放的零食包装袋,还有满床凌乱的被褥,他得收拾一上午才行。

  抱着脏衣服来到卫生间,周铭一进门就看见某人正赤果果地站在水中擦拭着身子,不禁将手上的衣服一摔,“你特么的洗澡不知道关门啊?!”

  “又没人能看见我!”对方隔着水幕朝他吼了回来。

  “我能!我能好不好?!”周铭气得简直要笑出来了。

  “砰!”洗澡间的门被关上了。

  “还有,以后你能不能自己洗衣服?!”周铭将脏衣服泡进水里,又倒了点洗衣粉进去。其实他也不记得是应该先倒衣服还是应该先倒洗衣粉,反正倒完后搅一搅就可以了。不过昨天那身衣服上全是血迹,他还得一点点用手搓。

  “我不会洗衣服……”洗澡间里传来某人弱弱的声音。

  “那就在我接近死亡现场之前提醒我远离!”周铭怒气冲冲地搓着衣服,“我简直想把这身衣服丢进垃圾桶了啊,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啊,脑浆还是脑浆还是脑浆啊?”

  “我还得工作啊。”死神一副病怏怏的语气,“你得跟着我去。”

  “什么?!”周铭手上动作一僵,“你是说以后我还得专门去找死人?!”

  “不会太远的,我会将离你比较近的死亡现场优先锁定。相信我,我有这个权限。”

  “为什么我要整天绕着死人跑啊?!”周铭大喊道,“除了学医的收尸的,还有谁天天跟死人过不去啊!”

  “你就当做是你为额外寿命所支付的代价吧。”

  “我又没有要求额外寿命!”

  洗澡间里的水声突然停了,死神将门一开,扶着门框问道,“你是说你更喜欢昨天死在路上?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为了从我手上多得哪怕一天的生命?!”

  “呃……我……”周铭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砰!”洗澡间的门再次关上了。
正文 想要摆脱死神的第十天
“累死我了。”洗了一个上午的衣服,周铭揉着肩膀回到宿舍里,却发现死神正躺在他的床上抱着他的电脑刷片。“你在做什么?”

  “看看你都喜欢什么口味的。”对方按了下暂停键,满屋子都听得到的浪叫终于停止了。

  “这不公平!”周铭大叫道,“我做了一个上午的家务,累的腰酸背痛的,你居然躺在我的床上看片!我不管你之前会不会做,以后你得给我学着做!”

  “不如这样吧。”死神将电脑丢在一旁,“如果有什么事我们两个都能做,就猜拳来决定谁去,怎么样?”

  “行啊。”周铭抹了抹手,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不准耍赖哦。”

  “我还怕你耍赖呢。”对方勾起唇角,笑得格外奸猾,让周铭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么,从收拾你昨晚留下来的垃圾开始吧。”周铭打量了下乱七八糟的房间,“石头剪子布!”

  “你输了。”

  “……”

  周铭恨恨地瞧着自己出的剪刀,“我们三局定胜负!”

  “好啊。”死神笑眯眯地答应着。

  三局之后……

  “收拾房间去吧。”死神重新抱起电脑,倒在床上继续观赏着周铭的珍藏avi。

  “切,算你运气好。”周铭撇了撇嘴,开始打扫起房间。

  几分钟后……

  “帮我把桌上的香蕉递过来。”某吃货懒洋洋地说道。

  “你不能自己取吗?又不是没腿下不了床!”周铭刚把垃圾丢到门外,听到这句话更是怒气冲冲。

  “你也能做啊。”对方一脸无辜。

  “那又如何?”

  “三局两胜?”

  “……”这懒鬼,居然这种事都要猜拳!周铭捏了捏拳头,“来!我就不信你每次都能赢!”

  三局之后……

  “顺便帮我把皮也剥开。”某吃货将手臂枕在脑后,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记得先洗手。”

  “我恨你。”周铭怒瞪着对方,感觉自己就跟个命运悲惨的女仆一样。

  过了一会儿,房间内又响起某人的叫唤,“帮我把香蕉皮丢掉。”

  “你又要三局两胜?”周铭大叫道,“至于吗?”

  “你怕了?”对方眨了眨眼睛,“不就是输了几次吗?”

  “我哪有怕!来就来!”

  三局之后……

  周铭乖乖地捡着香蕉皮丢去垃圾桶了。

  “再帮我削个苹果。”

  “你有完没完!”周铭几乎想要将那个靠在枕头上刷片的家伙揍一顿了!

  “没准这次你就赢了呢?”某吃货笑得越发得意。

  “来!”

  三局之后……

  “你出千!”近乎崩溃的周铭大声嚷嚷着,“不然怎么可能每次都赢?!”

  “这只是概率问题,有时候运气就是这样,你懂得。”对方耸了耸肩。

  “我有个主意。”周铭沉住气,仔细想了想,“猜拳的随机性太大了,我们换一个办法,你会打牌吗?”

  死神摇了摇头。

  这回轮到周铭露出了狡诈的笑容,“没事,我教你,以后我们靠打牌定胜负。”

  “可以啊。”死神毫无防备地答应了下来。“不过先帮我把苹果削了。”

  “……”

  以前宿舍里碰上大家都不想做的事,比如说打扫卫生之类的,也是用打牌定胜负的办法,因此周铭在这方面可谓个中好手,深通此道。另外三个长期修炼出来的牌友都不是他的对手,区区一个新手如何能赢得了他?虽说打牌也有一定的运气成分,但技巧和经验也是非常重要的。

  然而几局过后……

  “这不科学!你牌也太好了吧?!”周铭将手里的牌一摔,看着对方的眼神都变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大概就是运气好吧。”对方轻描淡写地说道。

  不,这其中肯定有鬼!周铭咬牙切齿地瞪着对方,最初就是死神提议猜拳定胜负的,对方肯定是胜券在握才会如此提议!他居然一直没想到这点……

  难道死神的运气就是比较好?

  “我觉得,我们应该用更技术性的手段来决定胜负。”周铭翻了翻抽屉,“你会下棋吗?”

  “告诉我规则,我就会。”

  “来吧。”周铭将象棋的棋盘摆好,搓了搓手,“我会好好调教你的!”

  没过多久,被杀得片甲不留的周铭就失意体前屈了。

  “你骗我……”周铭眼泪汪汪地瞧着对方,“你这种高手居然欺负我这样的弱渣……”

  “没有的事。”死神抓了抓头发,“以前别人都是找我玩国际象棋的,你们这种象棋我还真没玩过。”

  国际象棋?

  周铭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看过第七封印那部电影吗?”

  “没有。”死神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我很少有机会看电影的。”

  “它讲的是一个骑士,为了延缓自己的死期而与死神博弈,嗯,就是下国际象棋。”其实这部电影周铭也是很早以前看的,现在记不太清楚细节了,只能想起个大概。

  “然后呢?是什么结果?”

  “他死了,当然。”周铭仔细观察着对方的神色,“你一点都不意外?”

  “有什么好意外的?”死神挑了挑眉,“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总有人觉得他们可以战胜死神,所以跟我提出各种各样的条件,下棋,打牌,赌博……如果他们赢了我就得让他们活命。我很乐意接受这样的挑战,毕竟很少有人愿意陪我玩,但他们最终还是得死。没有人能够战胜死神。”

  “既然没有人能够战胜死神,那么显然,我没办法赢你!不管是猜拳还是打牌还是下棋!”周铭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子,“你特么的居然还提议输的人去干活!你存心欺负我呢吧?!”

  “你瞧,你都从车祸中幸存了,没准你就是唯一一个可以战胜我的人啊。”死神一脸真诚的笑容。

  “去死!”周铭一拳揍向了对方。

  “在武力方面也是一样的道理。”死神笑眯眯地接住了周铭的拳头,稍一用力,就将他推到了一边。

  “这一点也不公平!”周铭顿时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答应这种提议了!”

  “在此之前你先完成刚才输给我的承诺吧。”对方扳着指头数到,“今天中午由你泡面,两盒泡面的香肠都归我,要帮我网购零食,晚上床铺的使用权归我,并且所有的垃圾都由你来丢……”

  “你给我可以一点!”周铭握紧了拳头,感觉太阳穴上有根筋在突突直跳。

  “哦对了,要陪我去看场电影,我突然觉得电影挺有意思的。”

  “我刚才可没有答应这个!”

  “那就现在答应吧。”死神朝他招了招手,“泡面去,我饿了。”

  周铭开始认真考虑在泡面里下毒来一劳永逸地摆脱床上的那团大麻烦了。

  虽然他很怀疑到底什么毒才能解决掉死神。
正文 想要摆脱死神的第十一天
“为什么我非要吃泡面这种既没营养又难吃的垃圾食品呢?”死神捧着泡面碗,满脸鄙夷地用叉子搅着面条。

  “因为我失业了!没钱!不能顿顿下馆子!现在食堂又没开,你就凑合吃吧!”周铭没好气地说道,“不喜欢吃就把香肠给我。”

  “不要。”某吃货立刻吸溜吸溜地吃起面来了。

  “话说,既然死神无法被战胜,那么你玩任何游戏都应该是必胜的吧?”周铭浏览着网页,先给自己选了一辆自行车,然后开始帮对方挑选零食。

  “理论上是这样的……我要这款饼干。”相中了零食的死神立刻戳了戳屏幕。

  “我觉得有一种工作或许会很适合你。”周铭心痛地瞧了眼价格,哆哆嗦嗦地将其放进购物车,“你来玩网游怎么样?”

  “咦?”

  如果周铭昨天没有遭受到一连串变故的冲击,晚上的时候他本该坐在电脑前打游戏才对。昨晚八点,他期待已久的大型网游流亡终于开服了。大约在一个月以前,周铭就已经花了三百软妹币买了一个永久账号,然而他却完全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此刻才想了起来。

  死神无法被看见,就等于没有现实世界的身份,可毕竟对方还能影响现实世界,也就是说,可以创造一个虚拟身份。而周铭脑子里能想到的虚拟身份,除了店主UP主和游戏玩家,还真就没别的了。

  “呐,就是这个。”采购完毕后,周铭打开了流亡的客户端,“它里面有个内置的拍卖行,你把到手的好装备挂上去,就会有人花钱来买了。努力赚钱吧,否则我还真的养不起你。”

  “哦。”死神在他的指导下建了个新人物,角色名赫然是:Reaper。

  “怪了,这大路货的名字居然还没人注册?”周铭挑了挑眉,这款游戏可是万众瞩目,据说昨天亚服都被新玩家挤爆了,比较容易想到的名字应该都已经被抢注了才对。

  “就算有人注册了也会手一抖删除的。”对方的话语让他不寒而栗。

  “你慢慢玩吧。”周铭揉了揉对方那一头凌乱的短发,“我去睡个午觉,这大半天的被你折腾死了。”

  也不知是不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这一觉周铭睡得格外深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而死神还蹲在电脑前打游戏。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周铭总觉得对方有点恼火。

  “玩得怎样啦?”周铭伸了个懒腰,“不会连新手村都还没出去吧?”

  他看了看表,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如果这家伙真的还没走出新手村,那他可算是找到能战胜死神的地方了。

  “有个家伙居然想杀我,被我反杀了。”对方不太高兴地说道。

  已经可以跟人PK了,那看来是脱离了新手保护范围。周铭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呵欠,“恭喜你啊。”

  “我把视频传到网上去了。”死神哼了一声,“居然敢偷袭我。”

  “你传到哪里去了?”周铭一个激灵,刚才还未消散的睡意一下子全没了,“地址给我!”

  “发你手机了。”

  周铭低头一看,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一条信息。

  “你不是吧?”周铭打开了地址才发现这家伙不仅把视频传去了弹幕网,还在官方论坛上发了个帖子,标题异常嚣张:这就是敢惹我的下场。

  周铭满头大汗,死神这家伙实在是太贱了,虽然那个红名也很贱。前因后果大概是这样,勤奋的小Reaper正在远离主城的地方刷怪,运气非常好地碰到了野外小BOSS,好不容易将其干掉爆了一地亮金和蓝装,还没来得及感慨人品爆发,就挨了路过的红名一刀。那红名不见得是来抢装备的,因为周铭仔细一看,发现那货居然高出Reaper十几级啊!应该就是纯属手贱。结果这妥妥能秒杀Reaper的一刀居然miss了!

  然后……然后不可思议的一幕就出现了……

  红名卡住了。

  Reaper慢条斯理地将满身神装换成新手白板装,用白板短剑慢慢戳着红名。当然以Reaper的属性是没法破防的,于是每戳一下只能强制扣血一点,而这只小贱居然还很有耐心地戳了好几分钟。

  这几分钟里红名一直被卡着,从未动过。

  等红名挂了,才爆出满地的暗金装,Reaper捡起来,往拍卖行上一挂,继续慢悠悠地刷怪去了。

  看完视频,周铭抹了把汗,“你至于这样吗?”

  “他欺负我欸。”死神鼓着腮帮,“没看见我的名字么?居然还敢挑战死神。”

  靠!你头上ID写着Reaper不等于别人知道你就是死神啊!

  再说这是谁欺负谁啊?

  周铭继续抹汗,翻了翻官网的帖子,发现那个红名果然出来跳脚了,说是网络信号不好,卡掉线了,结果被个新手给宰了。不过这红名应该是经常手贱,下面一片全是骂声,周铭看了几条,才发现这红名居然是等级榜第一啊!妥妥的土豪玩家,全身暗金土豪装都是买来的。Reaper把这家伙的土豪装挂上了拍卖行,很快就有一大堆无聊的玩家哄抢抬价,反正大家都知道土豪肯定是要买回去的。

  对此周铭暗爽不已,毕竟这钱是进的他的口袋啊!于是他果断对死神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又翻了翻别的帖子,周铭才发现Reaper这个虚拟角色还挺有名的,虐杀红名的帖子一出更是瞬间HOT,下面各种花痴膜拜的回复:

  “原来R总也会刷怪啊!”

  “R总卖的装备不会都是自己打出来的吧?”

  “满地蓝金啊,求R总手气分我一半!”

  “……”

  如此这般。

  “你到底卖出去多少装备啊?!”周铭打开自己的交易记录,才发现这二货竟然完全按照他睡觉前的吩咐办事,只有极品亮金才挂到拍卖行上,蓝装和普通亮金一律平价出售,基本上挂出一件就会被玩家立刻抢走。虽然等级不高,卖不了多少钱,但周铭稍微估算了下,还是乐得合不拢嘴。

  “我被封号了。”

  还没等周铭翻完交易记录,死神便闷闷不乐地说道。

  “怎么了?”周铭抬起头,脸上的笑容还褪不下去,“没事,封就封吧,我已经赚够了哇哈哈哈!”

  “说是账号异常,暂时被冻结,交易款项也被冻结了。”

  “啥?”周铭立刻就不笑了,冲到电脑前面,“靠!居然敢冻结我的号!等着,我去投诉!肯定是那个土豪气不过举报你,你又没作弊,不就是运气比较好吗?”

  “算了,没关系。”挪到床边坐着的死神抱着膝盖,“我还从来没有跟这么多的活人说过话。”

  “和活人打交道的感觉如何?”周铭心不在焉地问道,在官网上查询着投诉方式。

  “他们和死后一样无聊。”

  “……”

  “我帮你工作了一下午,晚上你陪我去工作吧。”死神扭过头望着周铭。“去医院。”

  “什么?”周铭这才回过神,“你一天不收割灵魂就会挂吗?”

  “不至于的,不过也不能到了最后期限才去工作吧?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呢?”

  “不!今晚不行,我要把我的账号解冻!我的钱!我的钱都在里面啊!”周铭抓狂地大叫道,“我还从来没有赚过这么多外快啊!天啦噜!你以后低调点行不行?就让人把你当成是倒卖装备的中间商。靠!打出这么多好装备我也要怀疑你账号异常的。”

  “随你吧。”对方趴在床上,没再说话了。
正文 想要摆脱死神的第十二天
“心情不好?”察觉到自己是过于自私了点,周铭放下手里的事,有些赧然地来到对方身边,“下午的事让你觉得难过?”

  “不,并没有。”对方翻了个身,脸上神情漠然,“只是有点失望。我以为活人的生活会比较有趣,所以他们不想死亡。可这些人在做什么呢?他们为了虚假的东西喜悦和愤怒,为了不存在的利益发生争执,这样的生命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这个么,也不是所有人的生命都这么空虚无聊的。”周铭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作为经常将生命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的人,他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辩驳一下。“他们所寄托情感的东西是虚拟的,我承认,但情感本身是真实的。当他们快乐的时候,不管他们的快乐有没有道理,他们确实是快乐的。我想这就是人之所以留恋生命的原因。”

  “也有道理。”对方思考了一会儿,算是认可了这个理由。

  “晚上我跟你去医院。号被冻结了也没办法,希望明天能解冻吧。”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第一次主动出门收割灵魂并没有周铭想的那么糟糕。那是一间护理病房,周铭以探视为理由轻而易举地潜入了进去。房间的布置十分简陋,两张病床,一张是空的,床对面有张写字台,上面放着个小电视。医院里到处充斥着一股药味,还有种冷冰冰阴森森的感觉,让周铭很不舒服。

  死者是个老太太,在睡梦中死去的,没有什么痛苦,以至于她的灵魂被死神引出体外时她还有点惊讶。

  “我没想到会这么简单。”老太太望着趴在自己床沿熟睡的儿子,想要拿起毯子给对方披上,手指却径直穿了过去,“原来这就是死亡。他再也听不到我说话了。”

  “是的。不过你可以陪他一会儿,我会在天亮之前送你离开。”死神抱着手臂倚在写字台上。

  “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他讲,总是忘记。人老了记性就不好了。”老太太坐在床边,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却是虚不着力。

  “也许我可以把你的话录下来?”周铭打开手机,“然后转交给他?”

  “你的手机可无法录制来自灵魂的声音。”死神摇了摇头,拿起写字台上的笔和纸,“我来记录吧。”

  “你真是好人啊。”老太太有些激动地说道。

  “我不是人类……不过无所谓了,你讲吧。”死神用笔杆搔了搔耳后,似乎不太习惯被人这样感谢。

  老太太的遗言很长,都是些生活琐事,又没有什么头绪,听上去就像是无休止的絮絮叨叨,比如像是冬天的时候要吃什么汤补身子,晚上不要总熬夜,平时尽量少喝酒,最喜欢的菜是什么做法,要媳妇学着做,诸如此类的内容。周铭觉得这老太太大概生前已经念叨过不止一遍了,但老人么,就是这样,记不住他们已经说过的那些话,总是在不断地重复。

  听了一会儿,周铭就倒在另一张病床上睡着了,最后有印象的就是黑暗中微弱的月光勾勒出死神沉静严肃的面容,以及催人入睡的沙沙的写字声。

  等他再次醒来已是天亮,周铭揉着眼睛坐了起来,昨夜歪歪斜斜地睡得他浑身难受。“你送走她了?”

  “嗯。”死神应了一声,坐在椅子上出神地望着病床上的老太太。周铭这才注意到好几页的遗书已经放在了被褥上,被老太太的手臂压着,就像是老太太写好了放在怀里一般。

  “其实你是个挺温柔的人呢。”周铭望着对方,纤细透明的日光穿过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洒落了一片阴影。其实这家伙不折腾人的时候还是很可以欣赏的,周铭这样想着,不过考虑到人类也总是在折腾死神,或许他确实有道理好好补偿一下对方。

  “走了,等会儿那人就要醒来了。”死神站了起来,静悄悄地推开房门,和周铭一起走了出去。

  等他们来到走廊尽头的电梯前,才听到病房里传来的悲痛欲绝的大喊大叫。

  “你平时收割灵魂也都这么和善吗?”周铭想了想对方的年龄,也不知道在世间游荡多久了,见证了多少人的离去,如果要去尽力满足每个灵魂的遗愿,应该也是很辛苦的吧?

  “不,很少,大部分人都只关心他们自己,做一些没有理性可言的挣扎和反抗。”死神摇了摇头,“他们的尝试徒劳而毫无意义,让我提不起兴趣。”

  周铭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对你来说怎样的事情才是有意义的呢?”

  “我的工作。”死神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死亡是自然平衡的一部分,我理解我的工作的意义,理解我的行为的必要性,知道如果我不这样做会引发的灾难性后果。恕我直言,你们人类做事情很多时候是不加思考或者理解的不够的。”

  “这个我承认。”周铭抓了抓头发,“人类大部分时候是一种享乐主义的动物,我这么做是因为我高兴这么做,仅此而已。我们不在乎什么意义不意义的。”

  “死后就不一定了。”死神很有经验地谈到,“生前你们忙着享乐,死后才开始思考,自己都用这短暂而空虚无聊的一生都做了什么?这样值得吗?不后悔吗?最糟糕的是,他们总觉得我应该给出一个答案。”

  “如果死亡没有任何意义可言,那么被它所终结的生命就同样荒诞了。”周铭笑嘻嘻地说道,“你得承认他们问你是有道理的。”

  “活着的时候怎么不思考呢?”死神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人类有一生的时间去把这些问题弄明白,可每次都要堆到最后那几个小时才开始思考。”

  “这样说吧,假设你是个活生生的人类,现在这个点你觉得该做什么?”周铭看了看表,才早上六点。

  “吃早餐。”某吃货非常干脆地给出了答案。

  “你瞧,人要活着就要做很多维持生存的事,比如吃喝拉撒,而要在我们这个时代维持生存,就需要钱,为了有钱,你还得做很多和你的人生意义完全无关的事,比如学习和工作。这些林林总总的加起来,差不多是人的一生了。所以你看,人类忙着生存呢,哪里有时间思考他们是为什么而生存的?”

  “这很奇怪。如果你们人类的生命如此空洞,为什么自然要安排你们存在,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安排我们来收割你们的灵魂?”

  “呃……”周铭感到一阵头大,觉得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只好勉强回答道,“我猜正是因为你们的存在,生命才是有尽头的,人类才会觉得生命是宝贵的,应该善加利用,才会因此让生命变得更有意义。举例说来,再怎么混吃等死的人,如果直接受到死亡的冲击,他们也会稍微振作一下,活得充实一点,虽然可能持续得不是很久。不过从这个角度来讲,你们的存在并不是全无意义的,不是吗?”

  “这个答案很机智么。”死神有些惊讶地打量了周铭一眼,“我一直以为你就是混吃等死的类型。”

  “不要这么刻薄好吗?给你洗衣服给你收拾房间的难道不是我?”想到自己的女仆生活周铭还有点气鼓鼓的。

  “这样看来,似乎是我让你终于找到了存在的意义啊。”

  “去死!我活着才不是为了给你当女仆!”

  “这家的灌汤小笼包好像很不错的样子,我们去吃吧。”

  “不要突然转移话题啊喂!”
正文 想要摆脱死神的第十三天
周铭得承认,死神挑餐馆的眼光确实不错。心满意足地享用完了豆浆油条小笼包和锅贴,周铭打了个饱嗝,查看了下手机,才发现自己的账号已经解冻了。游戏公司也私下做出了道歉,并且给出了补偿,周铭看了下,发现也不过是些背包和仓库扩容用的道具。这游戏没什么内购项目,能送的也就这些了。

  “回去之后你就可以重新开工了。”周铭将手机递了过去。

  “你是认真的?”死神一脸无趣地瞟了眼手机,“你要赚多少钱才够用?”

  “是这样的,你想想看,昨天你赚了这么多钱,我们今天可以在这里吃小笼包。如果今天你能赚更多钱,带你去吃港式早茶,你看怎样?”周铭捏着对方的三寸说道,“我们可以去城东的富人区逛逛,那里有很多不错的餐厅,就是……你懂……”

  “好吧。”某吃货面对港式早茶,终于没有抵抗住诱惑,一口答应了下来。

  由于耽误了两天的时间,Reaper的等级已经落后主流群体很多,不过出手的装备依然畅销。周铭意识到这很可能是筹办建公会的玩家在囤积新手装备,立刻注册了个新号,叫做R总小秘,将昨天账号冻结和今天收到的道歉信都贴到了网上,还顺手开通了个微博,把材料也丢了上去,开始攒粉。

  “昨天那个人又回来了。”死神突然说道。

  “那个红名?”周铭立刻兴奋了起来,“赶紧录下来!他等级榜第一总找你个新手的麻烦,要脸不要脸?”

  “现在他已经不是等级榜第一了。”对方瞅了眼边栏,“掉到第五了。”

  “哈哈哈哈!活该!叫他手贱。”周铭冷哼一声,“他要干嘛?”

  “估计是要再杀我一次。”Reaper头顶飘起了一个大大的MISS,正好验证了死神的预测。某吃货淡定地一键切换成新手装,再次开始了漫长的戳刀子工程。“我就只好再杀他一次了。”

  “你要不要这么贱啊。”周铭简直要笑死了,“给他个痛快不行吗?”

  “我就算是换上目前可以穿上的最顶级装备也只能打出个位数的伤害,还不如拿新手装慢慢戳呢。”

  “说实话,一次用网速卡住这家伙还可以说是运气,两次,你就不怕人怀疑吗?”周铭勉强止住笑,有点担心账号再次被冻结。

  “世界上就是有运气这么烂的人,每次想仗着高等级虐新手的时候都会被反杀,这是正常现象。”某吃货托着腮,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鼠标,直到把红名戳死,才淡定地将装备挂上拍卖行,上传视频,继续练级去了。

  “来来来,地址给我,接下来就由我来帮你操作舆论。”周铭暗暗提醒自己,以后无论如何不能上Reaper这个号,一上线会被仇家虐杀到崩溃的。

  也就死神这家伙能HOLD住这种土豪了。

  “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带着一帮兄弟再来杀你?”周铭刷着论坛上的回复,乐得半死,“这次他的脸可丢大了啊!我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家伙也是有点智硬。”死神轻笑一声,“他何必亲自来找我麻烦,丢脸一次不够还要两次。发出赏金叫人来杀我,既能骚扰到我,又不会被人嘲笑……哦,他真的这么做了。”

  “你个乌鸦嘴!”周铭瞧了眼屏幕,左下角果然弹出了新消息,说Reaper已受到悬赏,“你就准备一直站在这里等着被杀?”

  “他们杀不了我。”死神一脸悠闲地继续练级,“如果他们主动攻击我,他们就会红名,被我反杀后百分之百掉装备,比我打怪来钱还快。如果是引怪杀我,还帮我省事了呢。今天又赚了一大笔,可以不用吃泡面了吧?”

  “……”你对泡面是有多大的怨念啊!

  果然如同死神所料,土豪一出手,立刻就有各路傻帽不知深浅地来试探Reaper,全被死神当成小怪一并清掉了。其运势之逆天,已经到了敌人打Reaper百分之百MISS,而Reaper打别人百分之百暴击的程度。而且由于死神不可被战胜的定律,这家伙的操作也是越来越强,走位那叫一个风骚,出手那叫一个花哨,简直是赏心悦目。

  “中午叫外卖吧。”乐了一上午,身为小秘兼女仆的周铭自觉打开了外卖餐单,“这款9元套餐很实惠啊……”

  “不要。”某吃货不满意地哼了一声,“看在我这么努力工作的份上,换点能入口的。”

  “9元套餐怎么就不能入口了啊!”周铭捏着手机,感觉自己贫穷的心灵受到了伤害,“换这家吧,别看河粉一碗只要14块,味道超级好哦!”

  “越南生牛河?”某吃货正忙着刷跟人PK,听到他的话立刻扭头瞧了眼菜单。

  “没错!切成薄片的新鲜生牛肉放到热汤里一过就捞出来,简直就跟涮牛肉一样火候刚好,口感嫩滑。而且这家的汤是秘制的,放有多种香料,口味独特,要不要试试看?”周铭大力推荐着。对他而言,这家店最大的优点是分量足,价钱合理,送餐还快,缺点是可选的菜式真的很少。“我们还可以叫一碗牛丸汤,他们家的牛丸又Q又嫩,咬起来非常劲道带感,怎样?点吧点吧点吧!”

  “听你的。”某吃货吸了吸口水,一刀把敌人戳死了。

  二十分钟后,周铭跟对方换了个位置。某吃货坐在旁边吃河粉,周铭则把上午跟人PK的视频剪了剪,配上俄罗斯方块欢快的背景音乐,贴到了网上。“估计下午的时候找你麻烦的人就少很多了。如果说越级PK胜利了一次是运气,那么从无一次失手就是实力了,这帮人应该不会再贸然前来送菜。”

  “嗯嗯。”某吃货努力将口中的牛肉丸子咽了下去,“原来你还会剪辑啊。”

  “那当然,小爷我可是传媒系出身,区区剪个视频还不是手到擒来。”周铭得意地一拨头发。之前他总觉得传媒系特别娘,因此学得不是很用心,现在才发现这专业还挺实用的。“欸,等等,我收到个消息。”

  这条消息单独发给了周铭的论坛号R总小秘,打开一看,周铭却愣住了,“有人要高薪聘用你。”

  “咦?”正在咬丸子的某吃货愣住了,牛肉丸子扑腾一下掉进了汤里。“聘用我做什么?我已经有工作了啊。”

  “你可以再做一份兼职嘛。”周铭查看着消息,“对方是职玩团队的,说不是看中你的运气,而是看重你的技术。可合作的范围包括代售装备,能让我们得到更高的利润,以及组队下副本——你也快到下本的等级了,总不能每次都喊人组队吧?”

  “为什么不能?”某吃货小口小口地喝着汤,“就像你说的,现在我有名了,如果我喊人下本,应该会有很多人愿意一起吧?”

  “这是没错,但临时组队会有很多麻烦的,比如有人背后插刀偷装备啊……哦对,好像你也不用担心这个。”周铭想到了那些来杀Reaper的人全都只能打出MISS,就算有人跟团下本想要杀掉其他队友把装备全卷走,似乎也做不到啊。

  “没兴趣,我只是打零工,赚够吃饭钱就行了。”某吃货将剩下来的餐盒推到一旁,“收拾东西去。”

  “喂,不要真的拿我当女仆用啊!”周铭老大不爽地将餐盒丢进塑料袋里,往门口的垃圾桶里一放,回来洗了洗手,继续摆弄着手机,发现居然不止一个人发出了邀请,只好耐着性子一一回绝。

  下午的时候,这帮人果然消停了很多,Reaper终于可以安心练级了。由于Reaper每挂一件装备上去,周铭就会发广告在网上,这会儿微博已经攒出100个粉了。周铭果断申请了实名认证,打定主意要把这个账号发展成名人。

  很快,出名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喂,有人找你求照片啊。”周铭心痒痒的,考虑着要不要给自己拍一张照片发到网上去。

  “你觉得相机能把我拍下来?”死神头都不回一下,直接拒绝了。

  “对方可是MM哦。”

  “那又如何?”

  “我跟她说让她先爆照了,是美女哦!”

  “你把你自己拍上去吧。”

  “……”

  “没意思。”周铭又摆弄了一会儿手机,跟一群粉丝聊了半天,大部分都是求送装备的,也有求组队求带刷本的。把这些麻烦事全都推给死神后,周铭将手机丢到一旁,伸了个懒腰。

  就在这时,门锁突然“咔哒”一响,将他吓了一跳。

  “糟了!是我舍友!”周铭立刻弹起身来,他居然忘了!今天是舍友回来的日子!
正文 想要摆脱死神的第十四天
这可怎么办?周铭瞟了眼电脑屏幕,那边下本正下到一半,无论如何不能停下,可又没在电脑前,角色却能够自动打怪,别人看了不会被吓死么?

  “不用担心。”似乎是瞧出了他的担忧,死神慢悠悠地说道,“他不会发现任何异常。”

  “什么?怎么可能?”周铭小声问道,见门被推开,连忙挤出一丝笑容,“回来啦,磊子?我可想死你了!”

  进门的人叫做王磊,是睡在周铭上铺的舍友,长得高大威猛,皮肤黑黢黢的。一看见周铭,王磊就咧嘴一笑,“周铭啊,听说你上头条了?”

  周铭脸上笑容一僵,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怎么摆个苦瓜脸呢?”王磊将箱子拖进了房间内,“不是说是好事吗?见义勇为?救了个轻生跳水自杀的女孩?来跟我说说,对方后来有没有特感激你啊?你们有没有再见面啊,吃个饭啊约个会啊什么的?”

  “哪有的事。”周铭眼神到处乱瞟,都不知道该看哪里。“我连句谢谢都没听到呢。”

  “哦,对,你一上岸就追小偷去了。”王磊笑呵呵地说道,打开箱子开始收拾起了东西。

  周铭窘迫不已,“别提那事儿了。”

  “后来怎么样?小偷追到吗?还是去警察局报失了?”王磊似乎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继续忙着手上的事。

  “呃……”想起那天小偷惨烈的死状,以及死后的一连串事件,周铭突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呃,被车撞死了。我在后面追他,他没看路,然后就……”

  他没说下去,但王磊已经明白了,手上动作停了停,“这不怪你,你别太自责了。”

  “我……”周铭望着自己的舍友,忽然间有种很深的倦意涌了上来,不想再多说了。“我已经不去想那件事了。”

  “嗯,这样就好。”王磊点了点头,“警察没有找你问话吧?”

  “找了。”周铭尴尬地抓了抓头发,“不过不是为这件事,也算是跟这事儿有关吧……我说不清楚,那天发生的事太多了。”

  “这是好事。”王磊兀自说道,“出名要趁早,咱们宿舍里出了你这个名人,大家都跟着沾光,你说是不是啊?”

  “有什么光可沾啊。”周铭喃喃道。这些人要是知道他那天身边连着出了四桩命案,估计就不会说的这么轻松了。

  “名气就是资本啊,你小子不是学传媒的吗?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王磊笑着推了周铭一把,“以后牛气了,记得想着兄弟啊。”

  “我懂。”名气会带来关注度,关注度会衍生推广力,有推广力才能促进消费,微博上的大V名人就是这个道理。周铭以后可能也会走上这条路,但他现在确实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你这是在玩流亡?”正在整理东西的王磊瞥了眼电脑画面,“这游戏可赞了对吧?我前两天玩的都不想睡觉了。”

  “呃……”周铭紧张地望着电脑前淡定刷怪的死神,实在很想知道王磊到底看见了什么。“是啊,挺好的。”

  “你多少级了啊?”王磊凑到电脑前一看,突然脸色变了变,“这是你的号?”

  “啊?”周铭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对方在惊讶什么。

  “你就是Reaper?大神啊!你小子这次是运气爆发了吧?”王磊用力拍了拍周铭的肩膀,“来,咱们私下说啊,你到底用的什么办法连刷那个土豪玩家两次啊?网速烂卡掉线?不可能的吧?开服第二天的时候紧急增加了新服务器,基本上已经不会卡了啊!”

  “啊……”这个周铭还真不确定该怎么解释。

  “你有啥秘诀,跟哥们分享下,我保证不泄露出去啊。”王磊热切地望着周铭,让周铭更加不知所措。

  “就是运气好。”周铭只得摊了摊手。

  “得了吧!你小子发的帖子那么嚣张,根本就是断定了对方绝对会卡。之后那么多等级比你高的人都打不过你,这游戏我也在玩我知道,根本不是运气能解释的了的。”王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要不把咱当兄弟就算了。出名了,有钱了,拽了啊!”

  “不是的……”周铭有气无力地说道,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这不是我的号。”

  “你挂在上面呢还不是你的号,当我睁眼瞎啊!”王磊火气更大了。

  “不,你听我解释。”周铭赶紧安抚道,“我只是个代练。大神也是要休息的,不会一天24小时守在电脑前面打游戏,他休息的时候号就挂在我这边,我帮他打怪练级。PK是他的事,我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我问了他就只告诉我是运气,我也不敢多问啊。”

  “这样……”王磊面色稍霁,又笑了起来,“我就说呢,你小子什么时候变这么厉害了。”

  周铭扯了扯嘴角,这话他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却又反驳不了什么。

  “你看你也发达了,给咱弄套暗金装呗?”王磊贪婪盯着屏幕。

  “吓?暗金套?”周铭脚下一软,差点没摔了。Reaper这个号因为下本晚,到现在身上也才一件暗金,这家伙开口就要一套?

  似乎是发现自己有点狮子大开口了,王磊尴尬地笑了笑,“亮金,亮金,一时口误。”

  “想都别想。”死神哼了一声,“这可是我的零食基金,谁都别想动!”

  周铭抹了把汗,“这个,号不是我的,装备不由我做主啊。不然这样吧,咱们出去下馆子,我请客,怎么样?”

  “好啊!”王磊立刻喜笑颜开,搂住了周铭的肩膀,“晚上咱们去吃涮锅吧!魏哲和柯正今晚也能到,咱们哥几个好久没聚了,正好今晚High一场啊!”

  尼玛老子只说请你吃饭怎么一下子就增加到三个人?周铭在心底腹诽着,却也知道如果不请另外两个人,他们肯定会有意见,也只能认了。

  “我这就给他们俩发消息啊。”王磊那边摁着手机,周铭软软地倒在椅子上,心底安慰着自己,就当是破财消灾了,却见丢在床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亮,连忙过去查看了下。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周铭差点没火到把手机砸到王磊脸上。这家伙的消息竟然不是私下发的,而是直接发在了宿舍群内,不是他们这间宿舍的群,而是整栋楼的群!

  不过周铭还是耐着性子问道,“磊子,咱们宿舍的事私下说不就好了,怎么发群里了啊?”

  “方便啊。”王磊笑呵呵地说道,“私下发还得一个个来,多麻烦。”

  周铭被噎了一下,不好说什么,可心底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说起来,你下学期的课选完了吗?”王磊将东西放好,继续摁着手机。

  “糟了!我把这事儿忘了!”周铭一拍脑门,“不过还有几天呢,我明天研究研究课表再看吧。”

  “电脑归你吧。”那边死神已经刷完了本,将游戏关掉了。

  “没关系,明天吧,我还得和你再商量下课程时间。”考虑到这个家伙还得经常往医院跑,周铭觉得有必要规划下时间安排。

  “和我商量?”王磊突然抬起头,“为了一起吃饭吗?”

  “呃……”周铭揉着额角,不知道未来五人共处一室的时候该怎么应对,只好先岔开话题,“那两人什么时候到?”

  “已经在车上了,过会儿就来。”王磊笑嘻嘻地晃了晃手机,“他们也说要找你要装备。”

  “你告诉他们Reaper的号在我手上了?”周铭更加恼火,“还在群内说的?”

  “我说你发了啊,他们就问怎么发的。”王磊大大咧咧地说道,“我就把你替Reaper练级的事说了呗。”

  呼,还好,只是说代练。周铭抚着胸口,觉得这日子快没法过了。

  “既然你认识大神,找时间带哥几个去见见呗。”王磊继续摆弄起了手机,“说起来这世界也真是小啊,跟Reaper过不去的那个大神,听说是咱们学校对门的啊。”

  “什么?!”这次周铭是真的腿软了,直接栽倒在了椅子上。
正文 想要摆脱死神的第十五天
“嗯,就是那个被Reaper连刷两次的土豪,好像是在对门吧。”王磊一心二用,一面跟他说话一面打字,“他们学校有个网游社团,貌似集体进流亡要开公会来着,等下魏哲和柯正来了我再问问。”

  周铭的学校所在的地方叫做学院一条街,校门口的大马路两侧总共用八所院校,其中周铭这所算是最不入流的,而最牛的则是周铭学校对门的那所。而对门学校里的学生要么是学霸、要么是土豪、要么是权贵、要么三者兼顾,最擅长的就是吃喝玩乐,因此游戏里的大神出现在对门,周铭是不奇怪的。

  他只是蛋疼,怎么大神那么多,他偏偏得罪了对门的那个。

  虽然也不算是他得罪的。

  晚饭宿舍集体出去吃火锅,另外四人都很开心,只有周铭很忧伤。

  这花的是他的钱,可伺候的是别人的肚子啊喂!

  吃饱喝足回来,三个舍友旅途疲惫早早就睡了,周铭躺在床上听着房间内此起彼伏的呼声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便推了一把心满意足地趴在枕头上的死神,小声问道,“为什么他们一点都没察觉到你的存在?”

  就算看不见死神,盘子里的虾滑谁都没动呢就迅速消失不见,也没人觉得奇怪吗?

  “这家店的虾滑太好吃了~找个时间我们再去一次吧~”某吃货咂了咂嘴,懒洋洋地扭动了一下身子。“他们不是看不见我,只是对我的存在视而不见。这是物种进化和自然选择的结果。”

  “哈?”周铭愣了一下,这怎么就和物种进化扯上关系了?

  “你们人类本来就有选择性忽略的能力,属于心理防御机制的一种。比如有的时候,你找一样东西,却总也找不到,不是你真的没找到,而是你的潜意识认定这样东西会引发不愉快的情绪反应,所以屏蔽了它。超自然力量也是如此。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想象一下,如果恐怖片里的情节就像家常便饭一样每天在你周围上演,你活下去的概率有多大?就算活下去了,只怕也会因为心理无法承受而疯狂。所以为了自我保护,你们人类进化出了屏蔽超自然现象的能力,那些没进化的都已经在残酷的自然选择中被淘汰了。”

  “这样啊。”周铭思考了一会儿,立刻举一反三,“那现在我能看见你了,是不是意味着,我也能看见别的灵异现象了?”

  “当然。”对方的语调奇怪地上扬了一下,“你不是已经可以看见灵魂了吗?”

  “……”周铭顿时觉得浑身发冷,“以后不会只要我打开电视就会有贞子爬出来吧?”

  “不会,贞子是虚构的。”

  “太好了,虽然我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安慰。”

  “不用太担心,”死神翻了个身,周铭感觉到被窝里那具温热的躯体正和自己的肌肤紧紧相贴,“大部分幽灵一类的存在都是要躲着我走的。尽管我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但他们本能地对我怀有恐惧,就像面对天敌一样。”

  “毕竟他们都是侥幸从你手中逃脱的啊。”想想死神一个响指就能把灵魂给送走,周铭觉得换成哪只幽灵都得留下心理阴影。

  “不过我有一点想不明白。”对方突然起身,双臂撑在周铭身体两侧,将他整个人环在身下,“你拥有寻常人类所没有的力量,为什么要对那三个人妥协?”

  对方几乎是压在了他的身上,只是保留着一点间隙,面贴面这么近的距离让周铭有些不自在,不能翻身也不能滚走的束缚感更让他不舒服。挣扎了一下,他才不情愿地回答道,“我只是没有办法死掉而已。他们是我的舍友,要和我住四年的,如果跟他们处的不愉快,未来几年要怎么过?”

  另外三人虽然表现得大大咧咧,但下意识的挤兑与嫉妒,周铭还是能感觉到的。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跟自己一样纯屌丝、一无是处的舍友突然间成了无数人膜拜的对象,周铭也会心里不平衡,也会表现得很别扭。

  舍友没有故意排挤他,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他们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周铭自我安慰道,脑海中却不由得浮现出各大名校的舍友谋杀案,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舍友谋杀不掉他。

  不,往坏了想是,如果他的舍友想谋杀他,会先死于命运的安排。

  “你们人类可真是奇怪。”盯着他瞧了好半天,死神才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躺下,顺便揪了揪被子。

  立刻发现自己全身暴露在空气中的周铭气恼地将被子揪了回来,“比起这个,我更在乎的是,你要跟我多久才能离开啊?”

  想想以后每天都要两个人挤一张单人床,共享一条被子,睡觉连翻个身都不行,周铭就觉得未来真是噩梦啊。

  “我怎么知道。大概要跟到命运纠正错误之前吧?”对方嘟囔了一句,又往他这里蹭了蹭,“被子分我一半。”

  “你不盖被子又不会感冒!”周铭一阵火大,“可是我会啊!”

  “你感冒又不会死。”

  “那也很难受啊!”

  最后周铭只好妥协,抱着对方睡,这样两个人都有被子盖了。

  抚摸着对方细腻的肌肤,周铭承认这和抱着个特大号玩偶睡觉还是有点区别的。

  或许是因为晚餐都被另外四人瓜分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周铭发现自己正抱着对方光洁的肩膀啃着,留下了齿痕无数以及口水一片。

  “哇啊啊啊啊啊啊——!”惊吓过度的周铭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脑袋撞到了上铺的床板,发出响亮的砰的一声。

  “为什么每天早上你都是这个调的叫床服务啊?”趴在枕头上的死神浑然未觉有什么不对,迷迷糊糊地抱怨着。

  然而这一天宿舍里却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了。

  “大清早鬼叫什么啊?”上铺的王磊手臂垂了下来,无力地摆动了一下。

  对面铺的魏哲则看了看表,“是该起床了。阿铭做恶梦了?”

  “啊,不,没有。”周铭晃了晃脑袋,这样一折腾,他是半点睡意都没有了。想起了今天的计划,他从床头抓过衣服换上,“我只是想起我要去图书馆。”

  “还没开学就去图书馆?”对面上铺的柯正极其夸张地问道,“阿铭,你是准备和小哲哲抢夺本宿舍第一学霸的位置吗?”

  “不准那么叫我!”魏哲立刻对着上铺的床板捶了一拳。

  “我只是去选课。”实际上,周铭是不想在宿舍开游戏,免得又被围观。现在还没开学,图书馆里没什么人,他可以找个角落,把本子一插,坐在那里打一天的游戏。“对照参考书目看下哪些课程比较值得选。”

  此话一出,就见对面两个人以看怪物的眼神盯着他,魏哲有气无力地问道,“参考书目?你是说真的?”

  “呃……”似乎觉得这理由太不靠谱,周铭脑子转了转,立刻又编了一个,“这是我们系的学霸美女肖玲说的,我无意间听到,她可能今天会去图书馆。”

  肖玲不仅是他们传媒系的系花,在整个学校都是数一数二的大美女,对面两人立刻会意地哦了一声,柯正猥琐地笑了起来,“阿铭还没放弃追求系花的大业啊。”

  “咳,看看系花都选什么课,自己也跟着选,起码课堂比较赏心悦目不是吗?”周铭轻咳一声,假装在掩饰自己的尴尬。

  “参考书目嘛,我懂,我懂。”柯正发出了一连串含义不明的嘿嘿嘿的笑声。

  将死神和电脑打包好,周铭在舍友们的祝福下屁滚尿流地从宿舍里逃走了。
正文 想要摆脱死神的第十六天
  然而周铭没想到的是,从宿舍走到楼下这一路上,他少说被拦截下来了六七次,好像一夜之间整栋楼都知道他惹上了对门的土豪。
  
  “按照这种流言传播速度,很快土豪就该知道我了。”路过小吃街的时候周铭买了两个煎饼果子,递给对方一个。
  
  “被他知道会怎样吗?”某吃货开心地咬着煎饼果子,“派人揍你?”
  
  “也许更糟。”周铭打了个哆嗦,像这种土豪背后势力很大,如果真的小心眼起来,谁也说不好会在哪里给人使绊子。“我在想也许我们该放弃Reaper这个号,甚至放弃这个游戏,反正这些天你也赚了不少了,至少吃饭够用。”
  
  “啊,你是说你卡里的钱吗?”死神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已经被我用光了啊。”
  
  “啥?!!”周铭险些没跳起来,“什么时候的事?你都花哪里去了?”
  
  “我给自己买了件新的羊毛衫,和之前那款一模一样的。”某吃货继续咬着早餐,语气轻描淡写得好像这事根本不值一提似的。“然后又多买了一堆零食。就在那天你教会我怎么用天喵之后。”
  
  “……”
  
  周铭僵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就是想着卡里有钱,所以最近现金花得大手大脚的。像是昨天请宿舍里的人吃顿饭,就花了他几百块钱。结果现在这家伙跟他说,卡上没钱了!
  
  靠!那他这学期要怎么过活?
  
  游泳馆的兼职也被他放弃了啊……
  
  “所以我们还是赶紧去图书馆赚钱吧。”往前走了几步,死神才意识到周铭落后了许多,连忙朝他招了招手。“你知道吗?我最近开始发现这件事很有乐趣了呢。”
  
  “游戏的乐趣吗?”周铭扯了扯嘴角。
  
  “不啊,是看着你抓耳挠腮左右为难的乐趣啊。”对方将最后一点煎饼果子塞进嘴里,又舔了舔手指上沾的甜面酱,“你瞧,如果你不赚钱,你就过不下去,但如果你赚钱,就要面对身边人的不平衡以及对门土豪的威胁。这要怎么选择呢?”
  
  周铭气得咬牙切齿,“你!你就不能出去买一张彩票然后中个五千万让我们一劳永逸吗?”
  
  “那样就没有乐趣了啊。”死神颇为遗憾地瞧了他一眼,“至少我还是很享受你为难的样子的。”
  
  “所以你的乐趣就是捉弄我吗?”周铭不住地跳着脚,“要不要这么恶劣啊!”
  
  “我只是好奇。既然命运如此垂青于你,为什么你还要选择继续过去的生活?”
  
  周铭愣住了。他刚刚发现自己的不死之身后确实是有很多热血沸腾的想法,比如出门惩恶扬善啊,制止罪犯啊,但连着害死了四个人后,他又觉得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过日子才是最好的。为什么他要去管别人做什么坏事呢?他自己过得好不就行了吗?
  
  至于怎样才算过得好,有吃有喝,有人崇拜,在物质和精神上都得到了满足,他也就没有其他需求了。
  
  而现在,他就觉得他过得很好,如果不是周围人的反应让他忧虑不已那就更完美了。
  
  不过只要他见好就收,这些人很快就会把他在网上大出风头的事给忘了的。
  
  人都是这样,有热闹的时候跟着瞎起哄,热闹结束了也就消停了。
  
  “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到了图书馆,周铭找个角落一猫,借了一台学校的计算机选课,然后将本子打开丢给死神赚钱,“最后一次,赚到一万块我们就收手。一万块够我过好久的了。”
  
  “正好今天对门土豪拉了一票人进行公会守城战,我去抢怪好了。”
  
  “喂!你可不可以别总盯着他不放啊!”
  
  “都说了啊,这是我的乐趣。”
  
  周铭瞅着淡定地开了游戏开始干缺德事的死神,忿忿不平了一会儿,才折腾起自己选课的事。学校给他们人手发了一本小册子,上面写着选修课的相关信息,周铭上了学校的BBS,对着手册挨个课程查看着,教授人怎样啊,给分好不好啊,作业和小测多不多啊,课程会不会很难啊,折腾了半天也没敲定几门课。
  
  “我说,你那个不可战胜的属性,对考试有没有效果啊。”周铭对着自己的一圈笔记痛苦地抓着头发。
  
  “当然有效,只要我出手,你的成绩肯定是全班第一。”死神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毫不迟疑地回答。
  
  “真的?!”周铭大喜过望,“那我岂不是可以拿奖学金了?!”
  
  奖学金还有好几千块呢!而且说出去多有面子!
  
  “那我可不敢保证。”死神瞟了他一眼,“据我所知,你们那什么奖学金还需要班级干部身份,或者学生会成员,然后还得搞好人际关系,总之一大堆事。”
  
  “这样吗?”周铭挠了挠后脑勺,作为一个学渣,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奖学金要怎么拿,对此倒是一无所知。不过现在想想,每年拿奖学金的那些人也不是真的特困生就对了。至于是不是特优生,考试成绩又不公布,谁知道呢?
  
  不过科科都稳拿第一的话,不就意味着他可以随便乱选课了吗?
  
  将刚才记录下来的教授相关信息揉成一团丢掉,周铭重新翻起了选课手册,专挑那种大热门的课选,以期碰到系花。可还没等他选完,余光便瞥见旁边有两个女生有说有笑地走了过去。
  
  其中一个,正是他们传媒系的系花肖玲!
  
  周铭目瞪口呆,他只是随口乱编的,没想到肖玲今天还真的来图书馆了啊!
  
  而且听她和旁边那女生的谈话,似乎她们也是来选课的!
  
  “喂喂,快看那里!”周铭兴冲冲地推了死神一把,“那个方向!她就是我们系的系花!你先停一下,我要接近到距离她五米的地方,然后你去帮我看一下她到底选了什么课!”
  
  “系花?”死神转头一看,“你们系的男生是不是撸管撸多了?怎么选系花都按照AV女优的标准来啊?”
  
  “你……”周铭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啊!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她不就是胸大一点吗?除此之外还有哪里像AV女优啦?”
  
  实际上肖玲可不止是胸大一点,根据肖玲的闺蜜们传出来的流言,那可是货真价实的G罩杯。
  
  G!!!
  
  肖玲本身是微胖体型,即使穿的不是低胸装,也能看见肥腻白皙的胸脯和深深的乳沟,让人恨不得溺死在里面。大一刚入学的时候,他们这群传媒系的新生就因为肖玲的傲人身材而鼻血狂喷不止。
  
  不过周铭可不是那种只会看胸的低俗之人。对他来讲,肖玲有一种特别的气质,非常成熟,很有女人味,和那些还跟高中没两样的小女孩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但肖玲的外貌又很甜,圆脸蛋,鼻子挺翘,嘴唇薄薄的,可爱中透着清纯,配上那销魂的G罩杯,可以说是天使的脸蛋魔鬼的身材。而且肖玲也不是空有外表,自信独立的个性以及专注学业的那股认真劲,更为她增添了几分魅力。
  
  这才是周铭心目中的完美女神啊!
  
  至于某人那什么AV女优的标准,哼,真是缺乏审美眼光。
  
  “世界上胸大的又不是只有AV女优。”死神撇了撇嘴,“我说她像,是因为她和色情产业的工作人员一样,具有一种万人骑的公交车气质。”
  
  “你这就是嫉妒!”听到女神被侮辱,周铭顿时火冒三丈,“反正你这辈子注定是不会被人喜欢的,看见美女也就只能酸了!”
  
  死神手中的动作停了一下,像是有些失神。周铭这才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点过分了。可对方很快又哼了一声,继续打着游戏,“我又不需要你们人类的喜欢。”
  
  “那你也不能这样说人家女孩子啊!”周铭还是有些气鼓鼓的,对方说的话也太难听了一点,换成别人也得生气啊。
  
  放下鼠标,死神靠在椅子上,面色平静,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地说道,“我见过的妓女比你硬盘里存的高清无码都多。我自信我看人的眼光不会出错,她和那些妓女没什么区别,顶多算是高端一点的罢了。”
  
  周铭皱起眉头,又望向了肖玲那边。不管他怎么看,都觉得肖玲分明就是个冷傲款的女神,气质如同天山雪莲一般,怎么会让死神觉得是万人骑的类型呢?
  
  那家伙肯定是哪里看错了,说不定是最近游戏打多了两眼发晕。“反正她是我女神,你不准这样说她!”周铭强硬地说道。
  
  对方耸了耸肩,算是同意了。
  
  “走了,我去假装看书,你去看下她都选了什么课!”说着,周铭就蹑手蹑脚地向着肖玲所在的位置走去。
正文 想要摆脱死神的第十七天
躲在书架后面,周铭随便翻了一本高等数学,从书架的缝隙里偷偷瞄着对面的两个女生。其中那个扎马尾辫的女生似乎是肖玲的闺蜜,两人正谈论着什么。

  “对门学校那个张赫对你多好啊,请你去高档法国餐厅吃饭,还专车接送,加长悍马欸!而且他长得也很帅,听说还定期锻炼,一身肌肉啊啧啧。天啊我都没想过我还能认识这么有范的富二代。最重要的是,他对你是真心实意的——”

  “这种男人都差不多。”肖玲语气冷淡地打断了马尾辫的话,“他去年不是还和他们学校的中文系系花谈恋爱么?据说也是真心实意的。”

  “你这是吃醋啦?”马尾辫嘻嘻笑着,“我听说那个中文系系花就是一钓凯子的,见张赫有钱立刻就巴上去了。那时候张赫才刚入学,没见过这种架势,以为那女的有多爱他呢。后来发现那女人的真面目后果断就甩了。”

  “我就是不喜欢这一点。”肖玲的声音淡淡的,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我要是接受了他的表白,其他人不也得这样说我?为了钱,攀附男人……可我不想这样,我想靠自己奋斗,不管吃的用的,都是靠自己努力得到的。这样才不怕人背后说闲话。”

  “知道啦知道啦,你的目标是港中文的研究生嘛。”马尾辫摆了摆手,“可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这个时代靠男人真没什么可耻的。就算是男人,他们也想着靠女人呢!你说啊,港中文的研究生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出来工资能有多少?一个月一万?两万?一年二十万?三十万?人家一栋别墅就几千万,你就算奋斗一辈子都买不起!你瞧瞧张赫,他身上一件衣服就要上万块,你要奋斗多少年才能穿那样的衣服?人这一辈子,命是自己的,能早点过上好日子就早点过。社会就是这样,已经不是你努力就能出人头地的时代了。”

  沉默了一会儿,肖玲才轻轻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些。但我还是觉得,靠嫁给有钱人过上好日子,终究是过不踏实的。靠自己奋斗,就算是辛苦,就算最终也过不上多好的生活,起码问心无愧。”

  “你啊,就是想太多。张赫对你是真爱,哪里来的什么不踏实啊!和爱情相比,金钱算得了什么?要我说,你这是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可我才不这么觉得呢!我们家玲玲长得漂亮,会读书又肯努力,他张赫能找到这么棒的女朋友是他的福气!你就别闹别扭啦~”马尾辫抱着肖玲的手背晃着,一副撒娇的语气。

  “不说这些了。”肖玲微微侧过脸,像是被这番肉麻的话弄得羞涩不已,“赶紧选课了。”

  躲在书架后面的周铭合上手里那本高等数学,戳了戳无聊地趴在书架上的死神,“你瞧吧,她才不是你说的那种女人。”

  “呵,欲擒故纵的把戏,越是这样矜持,那个张赫才越觉得她与众不同,不肯轻易放手。否则那富二代要是玩腻了,就该将她甩了。”死神撇了撇嘴,“果然是高端货。你信不信这些话很快就会传出去?变成她独立自强的又一个佐证。”

  “但她确实很努力在读书啊。”周铭觉得这番话根本就是强词夺理,如果确实是想要嫁给有钱人一劳永逸的女人,她们才不会认真读书考研什么的,只会每天打扮自己,到处去玩,先找个有点小钱的男人吊着,然后再去攀附更有钱的。

  “古代妓女还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你以为卖个身那么容易啊。”死神鄙夷地瞧了他一眼,“换成你去卖,有人买吗?”

  “喂喂,我好歹是个男人吧?”周铭脸一红,脑海中已经可耻地脑补起了那样的画面。

  啊,都是因为他最近总和男人同床共枕,思想已经越来越不健康了。

  “别管那么多了。”果断将死神推了出去,周铭小声叮嘱道,“快帮我看看她的选课列表!”

  虽然对肖玲颇有微词,死神还是按照他的要求把肖玲的选课列表背了下来。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肖玲竟然选了十二门课。

  “这么多!”周铭回到电脑前,输入课程序号的时候手还有点发软。十二门课是他们选课的极限,很少有人会选这么多,因为读下来实在太累了!“学霸就是不一样啊!”

  幸好这学期有死神帮他考试,否则能少选课就尽量少选的周铭肯定吃不消这么多课程。

  “你还说她要钓男人呢,上这么多的课,哪里还有时间谈恋爱啊!”周铭又是心痛又是暗喜,心痛的是他这学期的课余时间都要贡献给学业了,喜的则是学业生活有系花陪伴。

  要是能把系花泡到手就更赞啦!

  不过听刚才那个马尾辫的说法,肖玲有张赫这个高帅富追求,似乎轮不到他啊。

  鬼使神差的,周铭打开企鹅,在宿舍楼的群内发了个消息:对门学校的张赫,有人听说过吗?

  没过几分钟,就有人回复到:就是被你连着虐杀两次的土豪啊!

  啥?

  周铭瞪着这条消息,不会这么巧吧?

  还没等他回复,对方又发了条消息:不会土豪已经找上你了吧?

  周铭握着手机,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突然希望死神能在游戏里把张赫那土豪虐得抬不起头来了。

  他虽然在各方面比不上张赫,但只要有一个领域能战胜那个高帅富,或许就证明他还是有资格追求系花的?

  没错!就是这样!张赫算个毛!不就是他的手下败将吗?有什么资格追求肖玲?他才是肖玲的真正归属啊!

  想到这里,周铭便雄赳赳气昂昂地拟定了本学期追求系花的大计!

  他不仅要成为学霸!还要成为系花的依靠!

  学十二门课肯定很辛苦的,当系花学业困难的时候,就是周铭挺身而出的机会!

  对门学校的张赫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周铭兴奋地搓了搓手,按系花的性格,对能够共同奋斗的伙伴,肯定比对只会金钱攻势的土豪更容易产生好感!

  于是他果断在群内宣布道,土豪没找上我,但我找上了他的心上人!并且准备把对方追求到手!

  这一条消息发出去,群内立刻炸了锅了,一大群人纷纷冒了出来,有祝福的,有调侃的,但不管怎么说,大部分人对于把土豪预订的女友抢到手这个宏伟目标非常支持!

  “我决定了!”周铭对死神说道,“这学期我要好好读书,成为真正的学霸!”

  “哈?”死神慢悠悠地回过头,“你怎么转性了?”

  “而且……以后你就尽情地虐对门那个家伙吧!”周铭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在网上搞定他,我在现实里搞定他,就这么说定了!”
正文 想要摆脱死神的第十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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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想要摆脱死神的第十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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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和死神同居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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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和死神同居的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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