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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寶貝對不起
作者:eri      更新:2014-09-05 08:17      字数:0
也許是月光的柔和,也許是夜晚的溫柔,總之一向又硬又倔的我,心裡僅有的那點兒母性終於被勾起了,整個心情都柔軟下來。我一步一步走近,一心想要把小四抱在懷裡安慰,想向他表達我的歉意。

我知道自己笨拙,因為我小時候也沒享受過多少母愛,根本不知道該怎樣去表達「母愛」。不過我想,直接的動作應該比詞不達意的說話更容易表達情感。小四應該不太介意我身材像洗衣板般硌人,反正他平日一有機會就往我懷裡蹭,特別是看小八蹭了,他一定不甘人後,使勁蹭回本。

陰影裡那個人影聽到我走近的聲音,先是縮了一縮,然後一聲不響的忽然竄起跑走。

我氣喘噓噓地使勁追,看著眼前小四那奔跑速度,我真怨念──老大啊,你沒事把兒子教得這麼十項全能幹嗎,若是真的非要教出超人不可,就該兼顧教教EQ嘛!

我死命地跑,距離還是很快地被拉開了。小四啊,我這廢柴白骨精怎跟得上你這天天習弓馬布庫的阿哥啊,你就給點面子,讓你掛名老媽一次,好不好?

體力不濟幸好腦子還不錯,我靈機一動,裝出一把虛弱又辛苦的聲音,邊喘邊低叫:「禛…哈…禛…別跑…好辛苦…」小四果然停了下來望我,卻沒有立即過來。我捏著前襟,一副要死不死的樣子粗喘著,看小四還在躊躇不前,索性一下跌坐地上,學著電視劇那種狗血樣子,手撐著地卻抬頭看著他。

這場戲半真半假,我確實是跑得胸口悶了,心肺功能差嘛,只是沒我表演的那麼誇張。我使勁地喘,希望這演技還行,騙得過這九歲小正太吧!

小四果然被我嚇到,馬上跑來蹲下扶我,急問:「皇額娘妳怎麼了,要不要傳太醫?」

我順姿勢抱著他,把頭靠在他身上喘氣,答道:「讓我…靠一會…」說笑,追到手就不放了,難道要重新再追一次?還是抱著穩當。

氣順點兒,我抬起頭來,抽出手帕替他抹掉淚水和汗水,柔聲問道:「禛兒,為什麼要哭呢?」點點他的小鼻子,道:「只不過是遊戲而已,難道你平日下棋輸了也哭嗎?」

小四垂著頭,咬著唇老半天才繃出一句話:「皇額娘也不要禛兒了嗎?」我看著他眼底又冒起水氣,忙緊緊擁著他,道:「傻孩子,說那是什麼話?」輕輕撫摸著擱在我肩上的腦袋,道:「皇額娘怎會不要你…我只有你一個孩子啊。」說罷閉上眼睛,深深嘆口氣──我知道自己,說了這種話,以後就真的放不下他了。

從知道自己的身份開始,我就有不會長命的覺悟。其實就算不管歷史,也不需要太醫診斷,這種糟糕之極的健康狀態,誰能比用著這身體的我更清楚?心跳有時莫名其妙地忽快忽慢,有時就是坐著不動,也會有點暈眩的感覺。從醒過來數起已經兩個多月,一次經期也沒來過,當然不是因為懷孕。如果佟玉佳不是那種天生幾個月才來經一次的人,那就是厭食症的後遺症了。以前就聽說過,厭食症會讓女人停經,還會對心臟和腸胃造成不可逆的損害。就算以後再努力去養,大概也不會好得到哪裡。只要感染個流感肺炎什麼的,以這個時代的科技水平,廢柴的我大概就會一命嗚呼。空氣傳染的病毒這麼多,即使再小心也沒有用。有了這樣的自覺,我早就自己留心,不想在這裡留下太多牽掛,以免將來不得已要離開了,會太過傷心。

只是人心不是鐵造的…何況他又那麼剛好的,打在我的死穴上。

──我不知道,媽媽到底愛不愛我。

我的外祖父母都是知識分子,在文革時被打成黑五類,到底是什麼原因,因為媽媽不願提而不可考。總之媽媽當時只有十幾歲,因為「活不下去」,所以就參加上山下鄉,由北京到了廣東雷州。以她的性格,根本不可能習慣那種艱苦的生活。當她接到父母的死訊,就下定決心跟幾個同病相憐的朋友逃到香港。那個年代沒有所謂的偷渡,只要到了香港市區,就能拿到身份證。媽媽雖然只是高一程度學歷,但以當時的人來說已經算是高學歷,於是到了香港就找到一份文職工作。後來她認識了爸爸,以媽媽自己的話來說,爸爸雖不是大富大貴,但老實勤懇,收入不錯,嫁了他就不用愁,於是廿二歲就嫁了他,全心做家庭主婦,第二年就生了我。

本來是很好的,媽媽也不是什麼心頭很高的女人,她無親無故,一個女孩子孑然一身,想找個能提供安逸生活,又對自己不錯的男人依靠,並沒有什麼不對。爸爸是技工,在那個工業高速發展的年代來說,藍領比白領薪水高,收入足夠讓一家人生活得很不錯了,所以我六歲前的生活是蠻不錯的。

六歲那年,爸爸因為工業意外去世了,我的生活也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媽媽在爸爸死後也沒有再出外工作了,原因除了她多年沒有工作已和社會脫節,主要還是因為她是典型的好逸惡勞。就像當初她來到香港,明明做製衣女工比做文職賺的錢多,那時大部分女孩子都選當女工,她卻嫌辛苦不肯幹。當了這麼多年主婦之後才要她重新工作,更加不可能。

其實,我想她更多的是不甘心──好不容易過了幾年安穩生活,忽然又被打回原形。爸爸死後,她一點也沒因為家裡失去了經濟支柱而省吃儉用。購物、上館子、遊玩一樣不落,反而比以前花得還凶。爸爸留下的錢並不多,加上賠償金,也花不了兩年。錢花光了之後,我們就開始靠政府的綜援金生活。

綜援金不會讓人沒房住沒飽飯吃,但也絕對是拮据的,需要很小心的花用才行。在這種環境下,媽媽的脾氣越來越大,順理成章的,她出氣的對象就是我。她常常找藉口把我又打又罵,尤其是看到我開心的時候。她老是罵我是個沒用的廢物、拖累,如果沒有我,她隨便就找到個男人改嫁了,也不用過這種日子。有時連藉口也懶得找,夾頭夾腦的就揍一頓。

直到有一次,我學校的老師發現我身上的傷痕,找來社工跟進事件。媽媽跟社工說是丈夫死了,她情緒失控才會打我,其實她是很疼我的。社工跟進了幾個月,之後事情就結了。媽媽學會收歛一點──以後不打頭臉,要打在沒人看到的地方,或者用別的方式去讓我不好受。而我則上了一課──做人得靠自己,別人就算有心,能幫到的只是很少部分。

我初時被打了還會哭叫求饒,懷疑自己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到後來憤怒越積越深,有一次終於忍不住了,朝她吼道:「不是有我這廢物拖油瓶,妳哪有資格拿綜援金?」那時有八九歲了,這些事我懂──四肢健全的三十歲單身女人是拿不到綜援金的,只有帶著小孩的單親媽媽才合資格。

媽媽楞了楞,忽然笑了,道:「對啊,說來我還得多謝妳!」

那一次,我的下場當然也不好,只是難得有個像樣的藉口──我用不好的語氣跟媽媽說話,活該被教訓。

媽媽說:「我不好過,妳也絕對不用想會過得好!」

我終於明白:不是我不好,問題是媽媽不開心,家裡就我一個,不拿我出氣找誰?她看不慣我開心,看不慣我好好的,自己卻心裡不痛快。我索性省了那些沒用的求饒和眼淚了,真痛狠了才哭幾聲──想來倔強的個性就是這樣養成的。

我十一歲那一年,媽媽終於找到個男人要娶她,那時我很高興──媽媽找到歸宿,自然心情好了,就不會要拿我出氣了罷?而且,她帶著我改嫁,並沒有拋棄我,大概代表她心裡,還是有我的!

也許媽媽真的是生來命苦,才結婚半年,居然驗出了子宮頸癌末期。在最後的日子中,我每天到醫院去,都是被她從頭到腳的臭罵,說是我刑剋她,見不得她過好日子,終於害死她了。我沒跟她吵,因為我明白她根本是在發洩──我這可能算是提供另類的善終服務吧?雖然的確很難受,很委屈,可是我沒辦法安慰她,唯有站在病床旁由得她罵,希望她罵完的確覺得好一點兒。

結果每天,我都是板著臉離開病房,然後坐在醫院的小花園裡一個人抱頭痛哭,既為了唯一的親人病重而傷心,又為了她那些過分的話而難過,也徬徨著媽媽去後,我一個十二歲小孩到底要怎麼辦。

也許,媽媽不是不疼我的,只是她命太苦了,沒有餘力去兼顧我的感受。我頂多只可以說她自私──自己不快樂,就找我出氣,不管我也是一個人,她的女兒,也同樣會受傷的。

後父在媽媽死後,說不可以再留我了。他很明白地告訴我,他快五十歲了,本來是想讓媽媽給他生個兒子,老來大家作個伴的。結果她死了,他打算過一段日子再娶,沒能力多養我一個,所以他給我辦了去孤兒院手續。其實我很感謝後父,在媽媽最後的日子,他沒有捨棄我們,既負擔了媽媽的醫藥費和殮葬費,還為我好好安排了去處,不得不說媽媽選男人的眼光其實蠻不錯的。後父有自己的期望,想要老來有老婆兒子相伴,這又有什麼錯?他可以說是對我們母女仁至義盡了。前陣子在街上偶然遇上他,我還作東請他上酒樓喝茶,那時他兒子考到大學了,我恭喜了他,也跟他說了近況,他挺欣慰地說:「我早知道妳一定會有出息的了,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在那種情況下,居然還能冷靜地說謝謝我照顧妳們母女倆,我就知道妳一定能靠自己活好。」

我大概是個內心藏著反骨的小孩,在被媽媽當出氣包的日子中,我不是沒想過能一覺睡死了有多好。可是最後,我反而決定了以後絕對不要走媽媽的老路──我要證明自己不是媽媽說的無用廢物,我會靠自己活下去,不會整天只想著要靠別人養。我頑強地活著,努力學習,而且有幸歸依了天主,在祂的引導下,我沒有因為急於向上爬而走上歪路。穿越前我擁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努力正當換來的,我要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人,要活得無愧無悔。

每個知道我的故事的人,都異口同聲地說我很堅強。我想是真的,沒幾個人有跟我一樣的意志力,我也為此自豪。

不過,只有我自己知道,午夜夢迴,或者心情不好了,有一件事總會兜上心頭,讓我淚流不止,痛徹心扉。

──媽媽她,到底愛不愛我?

──如果她愛我,為什麼又會故意要讓我難受?

──我難受了,她不心疼嗎?

──是不是,其實,真的是我不好?

小四老是跟小八較勁,因為他怕小八搶走他的媽媽。他其實是個感情細膩又敏感的小孩,可能察覺到我的保留,卻把原因想錯了方向。

小四也在懷疑,我到底愛不愛他。

我無法忍心讓他失望,我明白那種傷痛,不能將這樣的傷痕,加在另一個小孩的心上。

雖然我莫名其妙的就多了這個孩子,雖然我可能真的不能陪他很久,雖然我可能會在不得已分離之時悲痛欲絕…

可是,我已經放不下他了。

小四由我懷裡撐起,沉聲道:「可是,剛才…」

「跟你玩玩而已,遊戲的事,別較真。」

小四聽了,不單沒有被安撫,反而被激怒了,大聲道:「為什麼!為什麼皇額娘要串通外人來欺負我?」

原來如此…

不是輸了難受,是媽媽跟外人一起欺負自己,才會難過。

我看他小臉漲得通紅,全身因憤怒而顫抖,唯有再放柔語氣,勸道:「禛兒,只是玩遊戲而已,況且小八也是你的弟弟,不是外人啊…」

「妳…妳以後只疼八弟好了!」小四大叫著,猛地從我懷裡掙開,推得我身子歪倒地上。眼看著小四又要跑走,一把威嚴的聲音在我身後大喝:「放肆!不孝子,給朕跪下!」小四聞言一僵,頓了一頓,馬上轉身跪伏在地。

我轉頭一看,只見老大鐵青著臉,怒瞪著小四,一個箭步上來就要抬腿踢他。我連忙撲上去擋在小四身前,叫道:「皇上息怒,讓臣妾解釋,不是那樣的!」

糟糕,事情大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