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不问被关起来两天，早晚有人丢给他一碗汤饭，也不管他手脚被绑，也不理他排泄要求。然而，殷不问却一切都不以为然，他甚至有心情考量那些汤饭的内容，估摸着那图鲁粮草所剩。接连两日都没听到进攻号角或者鼓声，他知道薛将军又多活了两日，一阵喜悦。正想着这样被关着也好，至少暂时死不了，至少……，至少那个人不会放任他不管。恰在这时，帐帘被掀开，那木站在门口，掩住口鼻，问：“这位公子，可是愿意说了？”

  殷不问白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冷淡地回敬：“有何可说？在下只是路过此地，莫名其妙被抓来而已。”

  对于他一口咬定的回答，那木眼光狐疑，来回扫过他身子好几遍，递给一旁的兵士一个眼色，后者放下帘子。殷不问看着他们消失在帘子之后，感到自己有些累，阖上眼，只想静静休息一会。

  过了不知多久，冲击来几个人，强行将他拉起，殷不问迷迷糊糊，在肩膀狠狠撞在地上之后，他被迫清醒。睁开眼睛，殷不问看到那图鲁居高临下坐在一张大椅子上，上面铺着一张虎皮。

  唉，没完没了。

  殷不问嘟囔了一句。那图鲁听不真切，侧脸用眼神询问那木，那木犹豫半天也没想好这句话该怎么转述，干脆摇摇头。那图鲁还是那蹩脚的汉话，问：“名字。”

  殷不问面色平静，淡淡回复他：“在下四处漂泊无亲无故，早已舍弃姓名。”

  那木突然咕噜咕噜说了句话，似乎是将他的话转说给那图鲁听。殷不问这就奇怪了，既然认定自己不是奸细，对方要么杀了他，要么放了他，为何要大费周章把自己关着？难道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是说想从自己这里套得攻入同虎关的消息？殷不问心底细细盘算，接下来要如何才能保命，寻找机会。

  “你是、何人？”那图鲁显然不买他的账，继续问道。

  殷不问思量对方大概是想知道自己的意图，装作听不懂，扭头不理他。那木见状，道：“这位公子，你若是不说，就别怪我们要用别的手段了。”

  别的手段？还能是何种手段？殷不问心中平静，淡淡看着那木和那图鲁，一副细听尊便的样子。

  那木回看那图鲁一眼，见后者点点头，他便得了令，招进来两个人，三下两下将他架起来，跟着，另外进来一个上身赤裸的壮汉，手持一条粗柄蛇鞭，手腕一抖，鞭子软软垂于地下，铁质的鞭头“当啷”一声砸在地上。

  “这位公子”，那木似是要最后给他一次机会，凑上前笑着说：“不如现在说了，免受皮肉之苦。”

  殷不问被人架着动弹不得，看着那木的露出来黄黑的牙齿直想吐，向后用力拉开脑袋，说：“你们想知道什么？在下路过而已，怕是对汝等兴趣之事，一无所知。”

  那木见他冥顽不灵，退开两步，那大汉立即靠上来，扬鞭就是两下。鞭子呼啸着落下来，带给他火辣辣的痛感，殷不问闷声捱下，齿关紧咬，决意不能让他们舒坦。——他若是能混淆那图鲁试听，让他担心有诈不敢轻举妄动，那就能为薛仁义和东方启多争取些时日；捱些皮肉刑法简直划算！

  想到这里，他唇角微扬，竟是带上淡淡笑意。

  那图鲁见状，更觉诡异，喝了一声，那大汉抽打得更加卖力起来。

  那边打着，这边那图鲁问那木：“不是说这人武功了得，可破军于数里外？”

  那木凑上前去禀报：“乌莫报来的消息，此人与他所报很像，又在我军阵外，多半就是他。”

  那图鲁听完，细细品味过那木的“多半”二字，暗自计较：若是眼前这人就是乌莫当日遇到的那个，那他束手就擒被抓回来就已经足够可疑，如今又这样不禁打，丝毫不像会武之人，难道……

  那图鲁又扫过殷不问一眼，目光犀利，难道抓错了？他想。

  东方启这夜本就干躺着睡不着，外面气息难掩，他悠悠开口邀人进帐：“白公子，来都来了，莫要客气。”

  白夜闪身进帐，东方启已经坐起身，肩上披着一件薄衣。

  “东方启，我问你”，白夜一进来见他还有心思睡觉，心头怒火中烧，直呼他名讳：“你让不问去同虎关，你自己却在这舒坦，你可有良心？他不过是因为人参树果有求于你，你怎至于你如此驱策他？”

  白夜尚不知道殷不问去同虎关是一意孤行，还道是东方启与殷不问做了什么交易，才令他不惜涉险也要就救东方启的人。

  东方启本就心中惴惴，此时被白夜上来劈头盖脸质问一番，又不见殷不问跟着，急怒并进，怒火更是冲天之高，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反问道：“你不好好跟着他，护他周全，你来我这里作甚？“顿了顿，他冷冷质问：“那日宫中一叙，朕奉劝你的话，可是都忘记了？”

  东方启不提也罢，一提殷不问安危，白夜更加怒不可遏，抓住东方启的手往边上一甩，另一手剑已出鞘，斜插而上直取他胸膛。东方启不料他就此动手，一时没有防备，仰身向后堪堪躲过这一招，脚下趔趄几步才稳住身形：“白夜，你好大胆子！不怕我帐外护卫将你拿下？”

  白夜怒意无消，见他避开，又一招平扫秋雁追过来，“东方皇帝，你那么多人不用，偏偏要他为你付出甚多，又害他落入北境蛮人之手，你若是不立即发兵相救，我今天就要了你的命。”说话间，一招反弹琵琶接横扫千军又连望穿秋水，剑风嗖嗖，招招直指东方启要害。

  东方启原本道他不满自己与殷不问走得近，念他毕竟是殷不问座下还有所顾忌，听到后面话音越来越不对，等听到殷不问落入敌军，他避开白夜剑风锋，身子向前一招游龙出水，一手扼东方启手腕一手取他咽喉，欲制住他好详细盘问。可惜白夜也是高手，身子一摆，一招猛虎摆尾轻易化解，却是手腕被东方启用力真切气一弹，握剑有些不稳。白夜想后撤一步稍作调整，东方启已经追身跟前，又使了一招云中取物，才算勉强将他制住——白夜左手的袖里剑顺势而出，伤了东方启。

  东方启制着自己命门反倒没了动作，倒是自己将他伤到，白夜正纳闷，就听东方启哑着嗓子问：“你所言可都是真的？他落……在谁手里了？

  白夜看他怒急双眼充血，一时被他慑地说不出话来，停了片刻才愤恨道：“若不是为了救你那大将军，他也不至落在他人之手。”东方启心中牵痛，脑内一片混乱，捂着侧腹怔怔退坐于龙椅之上；白夜见他失态，多少感他此时震惊，心道此次是来搬救兵，怎得又和他缠斗起来？语气缓和不少，白夜冲他继续说：“现下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