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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下)
作者:樓非      更新:2015-11-14 01:59      字数:0
  门一关上,陈璞与淮钧就仿佛隔了千里远,一手被扣着的陈璞马上举起另一只手,向诺煦挥出拳头。诺煦反应不过来,硬生生吃了一拳,唇角立时滑下一行血,他却只是抬手抹了抹,神色没变,另一手还依然扣着陈璞。

  “你凭什么这样对他!你们这些人凭什么这样对他!”陈璞挣扎着,失控地吼叫:“你、还有你,凭什么站在这里怪他!凭什么如此残忍对他!”

  “他是恶有恶报!”永霆反吼道,只想一巴掌打醒陈璞,但诺煦却拦着他,隔在他们二人中间。

  “要算起来,你也是恶有恶报!”陈璞反唇相骂,此刻他已经不分是非对错,只想为淮钧所受的酷刑出一口气。

  “陈璞,我真不该留你一命!”

  “够了!”诺煦大喊了一声,却挡不住永霆的猛力,只得将陈璞护在身后,以身挡在永霆面前。

  这时的永霆似乎听出了弦外之音,所有动作停了下来,不可置信地望着诺煦,问道:“什么够了?我要他的命,够什么够!”

  诺煦的脸色终于起了一点变化,他先不理永霆,而是回过头捉着陈璞的双手,盯着他问:“你说,你想我要他的命,还是他的手?你想我要他的手,还是他的眼!”

  陈璞顿时沉默了下来,失神地看着诺煦,慢慢地将诺煦的用意明白过来。接着他双眼一红,哆嗦着唇,问道:“你说真的?”

  “就算你放了他,我也不会放!”永霆将诺煦扯过来,面向满脸涨红的自己,“你得到了皇位,我呢!你骗我?我为你卖命了这么多年,但求这件事,你现在却来装仁义?我呸!”说罢,永霆就往诺煦脸上唾了一口。

  诺煦还是抬手抹一抹,没有动怒,反倒平心静气地说:“今早你跟我说,你昨晚梦到了明珞。”说到此处,诺煦忽然扬起嘴角微笑,温柔的,“你说他穿着一身白色,对着你笑,笑得多么的灿烂。”

  永霆放下手,默默地退后了两步,突然蹲坐在地上,脑海中只剩下明珞的笑容,那些怒气顿时被平息了,他惨淡一笑,低声说:“皇兄,你没有见过而已,他笑起来可好看了。”

  “你说明珞在等着你,你们很快就能相见。”诺煦蹲到永霆面前,捉起他的手,问道:“可是明珞想你为他报仇杀人吗?”

  “我能不为他报仇吗?”永霆反问,“你知道我怎样活到今天吗?不为他报仇,我有颜面去见他吗?”

  “你扪心一问,他会想你为他杀了淮钧吗?”

  陈璞在后面不敢喘一口大气,等着永霆答话,只见永霆痛苦地抹了抹眼睛,按着自己的头,眼睛每眨一次就比一次黯淡,像是三魂七魄被逐点逐点抽走了,就留下这幅躯壳。

  过了一会,永霆才开口问:“皇兄,地府是不是真的有十八层地狱?”

  诺煦愣了愣,旋即点头道:“是。”

  永霆放开他的手,站起来离开了,临走前,他只留了一句:“明珞他不会下地狱,这三年,只苦了他等我……。”

  见他走了,陈璞这才松了一口气,然而一想到淮钧瞎了的一只眼,心就好像被剖开了几片,疼痛难当。他满额是汗,半身都是湿的,勉强走到诺煦面前,小心翼翼地问:“望王,你果真会放了淮钧?”

  “会。”诺煦叹息道:“璞儿,淮钧毕竟害死了明珞,你我都该给永霆一个交代。”

  听罢,陈璞就想起浮沉动荡的这几年,说是从明珞开始呢,又要推回纭妃;说是从纭妃开始呢,又不知道要推回多少年前,最后他只得凄然一笑,怨道:“可是谁能给我一个交代呢?我这辈子就想跟淮钧在一起,却无故弄出这么多的风波,到头来我谁也讨不了公道,难道我受的伤还不够吗?”

  “到了这个地步,璞儿,别说你没有责任。”

  诺煦的话给了陈璞一记当头棒喝,又想起了一直以来辜负淮钧情意的是他,使得淮钧疯癫痴狂的是他,让淮钧放弃权位的也是他,如今他们都酌情放人,他还在埋怨,真是厚颜无耻。

  “望王,谢谢你。”陈璞感激地看着他。

  “不用谢我。”诺煦抬起手为陈璞抹去脸上的眼泪,突然定住在他的脸颊上,看着他与范绍谦相似的轮廓,低喃道:“你与绍谦真像。”

  陈璞释出一笑,“我又托了大哥的福,对吧。”

  这声大哥现在听来的确是百般滋味,诺煦刹时体会得到范绍谦第一次听到陈璞喊他大哥的心情。他轻笑了两声,应道:“他的福可不易托,璞儿,这是你的福气,要是你他日见到他,就感谢他一句吧。”

  这时,牢房的门又开了,莫回川只穿着内衣出来,说:“王爷,都好了。”

  诺煦连忙脱下身上的大袄,披到莫回川上。莫回川刚想拒绝,就听到他说:“你送他们走吧,外面天寒地冻,赶紧回来。”他又转头对陈璞说:“此行一走,不要轻易信人。我找了乐玉过来,他在宫外等着你们,回川送你们出去,我也放心。”

  陈璞正想道谢,就被诺煦轻推了一下,“别啰嗦了,进去看看淮钧吧。”

  陈璞匆匆进了牢房,此时淮钧已被放下了,睡在一堆干草上,莫回川的外衣盖在他的身上。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淮钧身边,蹲下来,凝视着他被焦黑腐烂的眼睛。良久,他才举起淮钧冷冰冰的手,放到唇边呵了一口热气,低声说:“没事了,淮钧,以后我来照顾你。”

  莫回川推着一辆木头车过来,两人在车上铺了一层干草才将淮钧抱上去,用一块长布盖住他,再铺一层干草。等他们推着木头车出去时,诺煦已经不见人影了。

  走到半路,陈璞忍不住问道:“莫大哥,你说,为何他们都想做皇帝?”

  冷风拂来,树影婆娑,这里有无数个答案,但是莫回川一个都不说,沉默了一会,就转了个话题:“璞儿,这是我第二次送你了。”

  “对,好像昨日你才刚刚送我走。”

  “不过这次总算让你盼到了。”莫回川长吁了一口气,笑道:“真好。”

  陈璞却皱起眉来,“却是用淮钧一只眼换来的,我真宁愿不要。”

  “璞儿,只要你们能好好度过余生,一切就会值得的。”来到宫门前,莫回川放下木头车,又从怀里抽出一个大钱袋,塞到陈璞的手里,“这里的钱就当是大哥送你们的贺礼。”

  这一次陈璞没有推却,接过了钱,接着推起木头车就走了。莫回川远远地看着他走,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才踏步回去。

  木头车重,陈璞推了一会就感到吃力,但是为到淮钧,他一步都不敢停。但突然,他顿住了,宫墙后传来极响的一声——山陵崩!他几乎要跪下来,然而,宋乐玉与赵天宝出现了。此时他才想起扬州一遇,宋乐玉断了手,难怪当时赵天宝瞪着他,算起来,的确是他害了宋乐玉。

  赵天宝不耐烦地看着他们,但是当他看到陈璞一身狼狈,还有木头车中不知伤得如何的淮钧时,他就心软了,上前接过木头车的两边手柄,默默地推了起来。

  “阿璞,你没事吧?”宋乐玉满脸担心,下一刻又问:“你可记得我们?他是天宝、我是……”

  “乐玉,我都记起了。”陈璞打断道,然后身体一软,脚步抖了一抖,幸好宋乐玉扶着他。

  “走吧,我扶你。”

  陈璞点点头,彻底放松下来。宫外今晚的流水宴结束了,偌大的街上只有他们几个。陈璞整个人疲倦得很,加上心里有苦,便一言不发,只默默地走。

  他们走了好长的一段路,最后来到城北一座大宅。陈璞愕然地看着这座宅子,本以为他跟淮钧如今潦倒得如此,能有个地方住就好,没想到宋乐玉竟把他们带过来了。

  他正想跟宋乐玉道谢,就听宋乐玉说:“这里是望王安排的。”

  “望王到底还是好心肠。”陈璞点头道。

  淮钧醒来的时候浑身疼痛,意识还是模模糊糊的,等到他神志稍稍清醒,试图睁开眼睛,疼痛就全然集中在他的眼睛上,痛得他打了个激灵,在床上弹了一弹,吓得守在旁边的陈璞也跟着在椅子上跳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陈璞慌慌张张地坐到他的旁边,捉着他的手。

  “你、你、我……”淮钧断断续续的说了几个字,激动得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睛分明疼痛难耐,他还是拼命地将把它睁大,还甩开陈璞的手,打算拆下覆在眼上的布。

  陈璞连忙拦住他,喊道:“别,大夫刚刚看过,上了药,你别拆。”

  “璞儿?”淮钧叫了一声,双手在空中摸索着,陈璞见状,马上握着他的手,下一刻却又被他甩开了,“你走吧,免得牵连自己。”

  “不会、不会牵连,我们离开皇宫了。”

  “他们放了我?他们竟然放了我?”淮钧仰头张开嘴巴,朗声大笑,笑得右眼忽然留下一行血,凄厉恐怖,“难道他们就不怕我回去报复吗?他们就不怕我回去杀了他们吗?”

  陈璞吓了一惊,仓皇地拿出手帕,抹去淮钧脸上的血,却越抹越厉害,半边脸都是红印。他忽而又哭了起来,哭得可怜,“我宁愿我来替你受,淮钧,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要骂就骂我,你想打我,我也不避。”

  一听陈璞哭了,淮钧就悲从中来,伸出手往前摸,一摸到陈璞就把他拉向前,紧紧地抱着他:“璞儿,我再抱抱你。”抱了一会,他就放开了陈璞,黯然道:“你走吧,我瞎了,再也照顾不了你。”

  “我来照顾你,我们一起好好生活。”

  “怎样好好生活!”淮钧狂躁地吼了一声,“我瞎了!他们怎么不干脆杀了我!他们就是看我过得潦倒,心里就得意!他们就是想看我像一条狗一样活下去,对他们摇尾乞怜,向人们讨生活,我不会如他们所愿!”

  “不要这样,淮钧,不要这样……”陈璞哽咽道:“你只是没了一只眼,我们还是能好好过的。”

  “只是没了一只眼?璞儿,你知道有多痛吗?”说罢,淮钧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拆下眼上的布,刚涂上了黑药浆的眼睛显得特别可怖,另一只则用力地睁开了,愤怒地瞪着陈璞,然而他一看到陈璞双眼通红,他立即愧疚了,双肩垮塌下来。

  这时候陈璞送饭菜过来的赵天宝进来了,他恰巧听到淮钧的说话,一边放下饭菜,冷嘲热讽道:“陈璞不明白,乐玉总算明白吧?他可没有对我说过这么重的话,还想着怎样与我好好过日子。你倒好了,一醒来就追究陈璞,我真替陈璞可怜,难为他照顾了一个晚上,晚饭也顾不上吃。”

  听他这么一说,淮钧连头都垂下了,觉得自己无颜见人,更无颜见陈璞。

  一旁的赵天宝则不放过他,将满腹的仇恨一吐而尽,“不是为了陈璞,我跟乐玉都不会过来。你以为只有你想自己死吗?我们都恨不得你死。大概都是看在陈璞份上,可不是为了看你活得多惨,都是想对陈璞好一点而已。”

  “天宝,别说了。”陈璞惨白着脸制止赵天宝。

  “好、好,我走就是。”赵天宝把饭菜放好就走了。

  等他走了,淮钧才稍稍抬起头来,低声道:“璞儿,你也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你眼睛不能见光,我替你包扎,好吧。”陈璞柔声问,得到淮钧准许后,就将那块他拆下的布重新包上他的眼睛,“你好好休息,我待会再来看你。”说罢,陈璞就走了,走三步,回头一次,最后不放心地关上门。

  恰巧宋乐玉经过看到意志消沉的陈璞,便问:“喝酒消愁,喝一杯吧?”

  “酒入愁肠愁更愁。”陈璞苦涩地说:“不过喝一杯也好。”

  宋乐玉拿了一壶酒过来,坐在庭院中,为对面的陈璞倒了一杯。

  陈璞立刻一饮而尽,抹抹嘴,问道:“你的手还痛吗?”

  “不痛了,他的伤也总有一天不痛的。”

  “可是我能等到那天吗?”他肿胀的眼睛又流下泪来,汨汨流着,不作声地喝了一杯接一杯,忽而又抢过整壶酒,仰头大口大口地喝。

  见底以后,陈璞才放下酒瓶,打了一个酒嗝,说:“乐玉,他多爱我啊,他说傻璞儿,有什么你就躲在我身后,没事的。因为他会护着我,他从来都只是护着我……”话未完,他就伏在桌上,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