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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下)
作者:樓非      更新:2015-11-15 00:04      字数:0
  诺煦离开怀仁殿后就过去凤仪宫,那时董靖正躺在床上,抚着肚子,双眼却空洞无神。小翠抱着念玉一边跟她说着话,她却一字不应,连诺煦进来她也毫无反应,只有小翠护主地挡在床前。

  “孩子保得住吗?”诺煦一来就问,却看到念玉咧着嘴巴,睁着一对又圆又黑的眼珠子对着他笑,这些天来的阴霾还忽然一扫而尽。

  小翠却戒备地将念玉抱紧,呛到:“孩子保不保得住,与你何干?”

  “娘娘,你能坐起来吗?”诺煦略过小翠,直接对董靖说:“本王有几句话跟你说。””娘娘正在休养……”小翠说到一半,就见董靖坐起来了,只好闭上嘴巴,退到一边。

  “小翠,你带念玉在外面等吧。”董靖幽幽地说,久未开口的她连声音都是无力的。

  小翠退下之后,诺煦就坐到远处看着脸色苍白的董靖,不知该从何说起。这沉默无声却不难受,他们似乎都在逃避着开口,以为这样就能逃避一切。

  到最后是董靖先开口:“望王,你尽管说,事已至此,还有什么要避忌?”

  “淮钧死了。”诺煦吐出了四个字,突然站起来,冲到床前,扶起倒下在床边的董靖,下一刻就被董靖用力地抓着手臂。

  董靖的双唇全无血色,仿佛所有的红都集中到双眼。这个消息使她差点昏厥,但她还是硬挺着,气若柔丝地问:“那么陈璞呢?他是不是跟着一起去了?”

  诺煦不忍回答,只好别过头去。

  “对,他们肯定一起去了。”董靖苦笑了两声,第一声是嘲人,第二声便是自嘲,“他们去了都不带我,总是这样,他就只会护着陈璞。唉,真嫉妒陈璞。”两行泪自她眼中滑下,她哽咽着说:“陈璞只用怀疑自己爱不爱他,却从来不用质疑他爱不爱他。”

  “你不要做傻事。”诺煦拙劣地安慰,“当是为了孩子。”

  “事已至此,还轮得到我自己来决定做不做傻事吗?”董靖松开了诺煦的手,求道:“看在幼儿无辜的份上,望王,你放过他们吧。”

  “没有什么放不放过,我并不打算杀了你们。”诺煦望着董靖,犹豫了一下就伸出手,将董靖紧紧地搂在怀里,将她的发丝撩到耳后,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你继续做皇后,只是做我的皇后。”

  董靖本该推开诺煦,然而却在他的怀抱痛哭起来。他的手、他的脸、他的整个人都是冷的,正如她也是,他们身上都有一种凄切悲凉的冷,此时相拥在一起才有了一点暖。诺煦一直摸着她的头发,无言地安慰着她,她便越哭越放肆,把他的衣服沾了一块湿。

  哭够了,董靖才从他的怀抱中出来,抹去眼泪,说:“为什么?不要跟我说什么爱不爱,望王,我不会爱你,我这里……”她指着自己的胸口,“已经跟着淮钧死了。”

  “不爱就好。”诺煦笑了笑,拿下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膛:“我这里也已经半死不活了。”

  手心下是诺煦平稳起伏的心跳,董靖抬起头,凝视着他,突然之间也平静下来了。她问道:“念玉还有我腹中的孩子呢?”

  “都是我的孩子。”

  诺煦答得诚恳,董靖却随即抽走了手,嘲笑道:“望王你是真好心还是假装好心?如果只是想愚弄我就不必了,人都不在了,你还想得到什么?”

  “我不讲假话。”诺煦拍拍床,动身起来,“你好好想想,这对你、对孩子都好。”

  诺煦走了,小翠就抱着念玉进来,念玉睡得正熟,董靖轻手轻脚地把她抱了过来。她问小翠:“你怕死吗?”

  “不怕!要是死了,小翠就到阴间侍奉娘娘。”

  董靖轻笑了一声,轻晃着念玉,“我们都不会死,念玉还是小公主。”

  那时的小翠以为董靖疯了,却不敢多言,只默默地站在一边,到后来才明白董靖为了两个孩子,做了一个多么大的决定。

  诺煦出了凤仪宫就在华清亭与莫回川会合,却见莫回川领着一个人过来,他突然有一点紧张,手脚都无措起来,但眉眼却是上扬的。等到他们走近了,他才发现原来是姚子余,双眸就黯淡下来了。

  “王爷,姚公子已经在宫外等了庆王几天。”

  “你带他去看看旻轩吧。”诺煦宽容一笑,将满腔失望压到心底。

  ——他已经不会回来了。

  “是。”莫回川应了一声,而后靠到诺煦耳边,低声说:“王妃已经平安出宫,她有一言托我交给王爷。”顿了顿,莫回川的语气忽然变得温柔,“她说,诺煦,好好过,多给自己二十年吧。”

  “二十年。”诺煦无奈一笑,但是听了这话,心情就放松了一点,或者多等二十年就好了,“你送他过去怀仁殿吧。”

  淮钧是在噩梦中醒来的,时值正午,但因为冬末下雪,还是冷得令人发颤,然而他满额大汗,心跳得极快,连带眼睛的疼痛蔓延全身,以致他压根儿就不觉得冷。

  说是噩梦呢,其实只是梦回四年前他在地牢里砍了明珞一根指头,后来又怂恿明珞撞墙寻死,这个梦已经纠缠了他几天,反反复复地煎熬着他的内心,以前刻意压下的愧疚感全都爆发出来,加上现在的结局,真是教他悔不当初。

  他走下床,摸索着路走出房,正好碰到赵天宝。

  “你出来干什么?”赵天宝斥了一声,对着失势的淮钧,他再也不用讲究情面,反倒是宋乐玉的断手使他耿耿于怀,说话就怎样都不好。

  “璞儿呢?”他的嗓子沙哑,语气疲惫,全然没了当日的精神。

  “出去为你拿药了。”赵天宝哼了一声,“大雪天的,他不去拿,难道让乐玉去吗?乐玉本来愿意帮你,可是断了一只手,还拿什么药?”

  “出去了?”淮钧喃喃道,然后转过身,关上门,回到厢房里去。

  他弯着身摸索,好不容易才摸到一张椅子,正想坐下,却不知踩到什么,摔了一跤,倒在地上。一股愤怒涌上,他伸手将眼上的布狠狠一扯,接着逼迫自己把左眼睁开,也不管这一睁开就会牵连到右眼,疼痛立时钻入心肺。

  眼睛几天没有见光,幸好陈璞也把房里的窗都封好了,只有一点点光透得进来,这一开眼才不至于那么难受。

  淮钧却愤然而起,将封纸都一一拆下,任由正午的阳光刺痛他的眼,一阵昏眩,他坐到地上,仰天大喊了一声。

  外头马上传来赵天宝的声音:“你有完没完?”

  “完了。”淮钧低应了一声,马上想起了明珞那根被自己砍下的手指,终于明白了这切肤之痛。

  ——报应。这是报应。

  他靠着墙,低笑了两声,又想起永霆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眼神,随即心里就萌生了一个念头。为到陈璞他不能死,但是明珞因他而死,他就该还永霆一条命。他无声地笑了起来,似是找到了解脱之道,笑得浑身抖着,疼痛都在刹那间被抛到脑后。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打开门一看,赵天宝已经不在,他就迈出房门,悄悄走了。离开宅子的一路上,他都没有遇到一个人,似乎连上天都在鼓励他过去艺王府。

  出了大宅就发现外头是一片白,有雪有白缎,但只看到一两个人,格外的冷清,也是因为如此这份他才敢阔步而行,往城西的艺王府过去。

  要说冷清,艺王府才是真正的冷清,里面的奴仆早就被辞去了,永霆正坐在庭院里拿着一大壶酒灌进口里,而桌上已有几壶空了。倏然听到外头有人敲门,一双醉眼看过去,他竟然咧嘴笑了。

  “明珞。”他叫了一声,立刻过去开门。

  门一开,他顿时清醒了七八分,冷声问:“为什么过来?送死吗?”

  “对,我来将这条命还你了。”

  “哈哈哈!”永霆猛然大笑,扫了他一眼,奚落道:“奇了怪了,他们个个为你说情,说得多动人啊!你不卧在温柔乡里,倒跑过来送死,怎么了?终于知道自己作恶多端了?也对,像你这样的人还活着干什么?自己的江山都保不住,恐怕你死了也无颜见父皇吧?”

  淮钧不反驳,往日的锐气全在那一晚被消磨掉了,只说:“你要杀就杀吧。”

  “好!”永霆应了一声,侧过身,让淮钧进入府中。

  他让淮钧坐在庭院里,自己则拿着酒跑到厨房,好一会儿才出来,出来的时候还捧着两杯酒过来。他把酒放下,坐到淮钧对面。

  “你死了,不怕陈璞伤心吗?”此时永霆已清醒了十分,眼睛透亮,不知怎么的,看起来好像换了个人,充满了生气。下一刻,他有自己答道:“你面对不了陈璞。”

  淮钧点一点头,没有回话。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能跟陈璞好好地过?”他嗤笑了一声,“你与陈璞有白首的机会,你不要,可怜我与明珞生死相隔。”

  “你为何喜欢明珞?”淮钧问道。

  “你是想问我为何爱上自己的弟弟吧?”永霆笑了笑,答道:“他笑起来可好看了,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他天天都过得开心,可惜还是栽在你的手上。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我到现在还记得明珞被你一根手指,我却救不了他。”

  “这几晚我也梦到了明珞。”

  听罢,永霆并没有动怒,也没有说什么“你不配梦到明珞”之类的话,只是平静地说:“陈璞说如果你只在乎自己就不会为他挡那一箭,可是你要是心里果真有他,就不会走这一趟。白首难得,你却放弃了。”

  “没了我,璞儿会过得更好。”

  “只是你来了,我放了你一次,就不可能放你第二次,对吧?”永霆摇摇头,再把两杯酒推到淮钧面前,“这里两杯酒,一杯放了迷药,一杯是毒药,喝过之后,你我的恩怨两清,生生世世再没有拖欠。”

  “再没有拖欠。”淮钧抽走了一杯酒,正想喝时却被永霆拦住。

  永霆问:“你相不相信地府有十八层地狱。”

  “相信。”

  “那你说我能不下地狱吗?”问罢,他就拿起另一杯酒,一喝而尽。

  淮钧也随之仰头把酒喝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