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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作者:樓非      更新:2016-08-29 21:25      字数:0
  这一晚,淮钧坚持要陈璞跟他睡在一起,但他还是睡得很不安稳,半梦半醒间他总要看一看身边的人有没有离去,看见没有了,壮健的手臂就把他的腰圈得更紧,使他不能离开。

  陈璞躺在他温热的臂弯中,呼吸着他的气息,不由来地做起一个很久以前的梦。

  那是一个热得熔掉人的亭午,淮钧一个人坐在亭院里,而永霆宠溺地看着明珞还有旻轩在红花之中嬉戏,陈璞知道他是孤单的。

  那一年,身居后位的纭妃不顾圣上的反对,坚决到永宁寺静修。当时圣上龙颜大怒,宫里没有人再敢提起纭妃,淮钧也一时间被人冷落了。

  陈璞奇怪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忽然,有人领着年幼的他走了过来,陈璞定睛一看,那个人就是诺煦了。诺煦将年幼的他带到淮钧身边,两个人先是好奇地对看着,后来是小陈璞受不了,小手抚上淮钧的脸。

  “哥哥你长得真好看。”陈璞天真的大眼映着淮钧的脸。

  他的举动立刻换来了诺煦的责备:“璞儿,不得无礼,还不见过三皇子?”

  陈璞调皮地对淮钧吐一吐舌,他的脸红通通的,或许是猛烈的太阳将他晒成这样,淮钧看在眼内,心里想,这个小孩真可爱,便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

  “三皇子笑起来更好看。”他无视诺煦的说话,继续 “调戏”眼前的俊哥哥。

  “你也很好看。”淮钧眯着眼说。

  “你喜欢他吗?”诺煦问道,而淮钧没有一丝犹豫地点头了,于是诺煦将陈璞的手交到淮钧的手上:“从今以后他就是你的中郎,好好照顾他。”说罢他就离开了。

  见诺煦离开了,刚刚还高高兴兴地笑着的陈璞突然害怕得哭了起来,一声又一声地唤着渐行渐远的人: “煦哥哥、煦哥哥……”

  “你别哭、我、我、”淮钧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个比他小几岁的孩子在哭,哭得连鼻子都红了,他不忍心地捉住他的手,“以后你就跟住我,我们来做朋友好不好?我叫淮钧,你会写字吗?”

  陈璞停下哭泣,摇摇头。

  “那我教你写字好不好?”淮钧抬起手,替陈璞抹去眼泪,“你叫什么名字?”

  “陈璞。”他带着哭音说,下一刻又大哭起来,像是饱受欺侮了。

  情景飞快地换了几轮,停在满眼枫叶的秋日中,有一块金黄的枫叶落在淮钧和陈璞之间。淮钧拿出一块翠绿的玉佩,上头是他亲自刻的一个钧字,他替陈璞戴在颈上,红着脸说:“你不能摘下来。”

  陈璞憨直地点头,心脏同时怦怦的跳动着。

  就是在这个秋日,他们许下了厮守一生的承诺。

  他冒着汗,从梦中醒过来,此时已是五更天,殿外的天色灰濛濛,而旁边的位置亦凉了一段时间,淮钧去了早朝。陈璞一时间还不能从梦中抽离,好像一转眼他们从孩子锐变成大人,那份纯粹的感情亦在转眼间变得复杂。

  在床上呆了一会儿,等到梦的余温消退了,他才下床梳洗,穿上外衣,然后从一旁的木柜里拿出凤屏箫和一块乾净的丝帕,打算将箫抹个乾净。

  半开的窗有雨粉打进来,陈璞这才惊觉外头下雨了。他伸手将窗拉回来,但眼前冒雨而来的人令他的动作停住了,像是有一颗大石重重地压住他的心。

  外头的人看到窗内的陈璞,就停了脚步,对他点头一笑。

  陈璞反应过来后连忙说:“请莫侍卫在前堂稍等。”

  他将窗关上,再急步赶去前堂,每一步却又那么沉重。又是他了,又是莫回川,当日他刻意与他赌了一局,那么他今天过来又是为到什么呢?

  陈璞的思绪再次混乱起来,他只得在心底叫嚷--淮钧说了会放过艺王他们的,无论如何,你都要相信他!

  莫回川修长的身影立在前堂里,他正用手将发丝上的细雨拨走。蓦然,一块浅蓝的丝帕递到他的眼前,“莫侍卫用这一块吧。”莫回川抬头看了陈璞一眼,尴尬地接过丝帕。

  “上阳殿与昭和殿相距甚远,没想到途中就下起雨来。”莫回川解释道,再将丝帕收在袖里:“这丝帕待回川洗过后再送过来给陈中郎吧。”

  “不必劳烦莫侍卫了,陈璞并不习惯用人用过的东西。”

  “不劳烦。”莫回川笑道,再将话题转回過來:“回川是奉望王之命过来的。”

  “王爷还在上朝,不知莫侍卫所为何事?”

  莫回川从怀里拿出一个红木做的小匣子,递给陈璞,“这是望王托我带来的,望王想邀陈中郎明日到上阳殿一聚。”

  陈璞接过木匣子,犹豫了一下才将它打开,里头放了一条钥匙。

  诺煦曾经称赞陈璞是个聪明的孩子,结果陈璞不负他所望,在看到钥匙的一刹那,他就把诺煦的意图明白过来。但是他没有明说,只是将木匣子盖上,推回给莫回川。

  “望王公事繁重,陈璞不便打扰。”

  “回川总是听望王提起陈中郎孩童时的事,这么多年来,望王总想找个机会与陈中郎相聚,毕竟相识一场,陈中郎何必婉拒?”莫回川微笑着将木匣子推回给陈璞。

  陈璞哑然失笑,诺煦与他多年未见,如今请他相聚,意图未免太过明显。

  莫回川第一次见陈璞展开笑颜,他虽知道这是冷嘲的意思,但还是看得定住了,脑海中又莫名地浮现起范绍谦的笑容,他暗自想,因为陈璞的笑容跟范绍谦的一样好看。

  “陈璞不习惯转弯抹角,就坦白说了。我不清楚望王的心思,假如他只是担心艺王和四皇子的安危,请莫侍卫替我转达望王一句,请放心。”说罢,他退后了一步,也不接过那木匣子。

  “你!”莫回川诧异地看着陈璞,当晚的事至今依然活灵活现于他的脑海中,而伤心至极的陈璞竟然可以如此安然地让他们放心?

  再看陈璞刻意拉开的距离,莫回川就知道他与淮钧的矛盾肯定解决了,才令他决意站在他的一方。只是他没想到,那个内疚的人如今竟将是非黑白视之不顾。

  陈璞知道莫回川误解了,便微笑地解释:“三皇子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他们的事,望王和莫侍卫也不必再担心。”

  “既然如此,回川就不再多言,就此告辞。至于这个、就放在陈中郎这里吧,没有用固然好,有用的话,就拜托陈中郎了。”

  莫回川将木匣子放在桌子上,离去以前他又看了陈璞一眼。他知道陈璞是一个好人,他说的话固然可信,但是向他许诺的淮钧却是相信不得。否则那一晚,陈璞又怎会轻易就被利用去捉拿永霆二人呢?

  话说过来,永霆与明珞正躲在正和园的冷宫中。昨天他们一路从草丛来到正和园,只要再往南走就可以从南宫门出宫,却想不到淮钧的侍卫就在眼前搜索他们。永霆知道再躲在草丛里肯定是死路一条,便冒险带着明珞逆南而走,最后来到这座冷宫。

  永霆担忧地看着昏迷的明珞,此刻想来,二人被困在地牢里一晚,不吃不喝,如今明珞又受了伤,如此下去恐怕他会撑不住了。

  铺满灰尘的木桌放了一个水壶,壶里还有一口水,只是这水不知道放了多久。永霆看着明珞乾裂苍白的唇,犹豫了一会儿,就把水倒到嘴里,然后喂给明珞。

  迷迷雾雾间有一丝清凉涌进口里,明珞贪心地渴望更多,却因而呛到了。他痛苦地咳嗽着,意识也从昏迷之中醒过来,他难受地扶着永霆,手的疼痛又以袭击的姿态掠夺他所有感官,眼泪便从眼眶夺出。

  永霆最舍不得明珞哭,他颤抖着肮脏的手,轻柔地抹去明珞脸上的泪。

  “明珞别哭,皇兄保证很快就会没事,不用怕。”

  纵然心思单纯如明珞,他都听得出永霆话语中的无力,只是安慰他的话而已。

  他睁开双眼,看着眼前残旧的冷宫,他们始终没有逃离得到这里,既然离不开,终有一天他们还是会落入淮钧之手,然而就算躲得过淮钧,他们又如何捱得过不吃不喝呢?

  “皇兄……”他费尽力气从喉咙中发出孱弱的声音:“你应该要走的。”

  “你说什么?”永霆听不清楚,将耳朵靠近明珞。

  明珞再一字一字清晰地说:“你应该走的。”

  他难以相信地看着明珞,心里悲哀至极就燃起了一股愤怒,唯有紧紧咬住下唇,才不让这怒气发泄在明珞身上。直到怒火压低了,他才柔声说:“皇兄不会扔下你一个人走的。”

  “三皇兄说过,只要皇兄愿意离开我,就可以走。”

  “我不会!”他压抑不住地大吼,吓得明珞整个人发抖,他只好将大嗓子压低,悲凉地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你那天问我是不是不要你了,现在我就告诉你,我永远都不可能不要你……”

  “父皇发现了这件事,是饶不得我的。”

  他虚弱的字句却如利刃,刺进永霆的心房。但是他执起明珞的手,仍然坚决不愿放开:“我替你死、明珞,如果父皇要你死,我就替你死!”

  “你是父皇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他是不会让你出事的,所以三皇兄不能够伤害你,你也可以不受这样的苦。”明珞的眼泪又蔌蔌滑下来。

  他的脑海里飘过这些年来的事,记忆中圣上从来没有抱过他,圣上从来没有在他的诞辰出现过一次,圣上从来都没有记住过他的一切。很多时候他都想不起圣上的样子,但这时他又想起了,当日他曾经在永霆读书时,偷看到圣上对他赞赏慈爱的眼神,如果圣上曾经这样疼爱过他,今天他又会不会这样决绝?

  会,还是会的。

  圣上和他都清楚永霆的性格,他是认定了一件事就不会放手的,所以要他放手,又岂是三言两语间可以做到?这么想来,牺牲他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那我们就一起去死。”永霆用力地抱住明珞,向来坚强的他竟害怕得掉下眼泪: “明珞,所有人都可以分开我们,就是不能由你来分开,你不能要我扔下你一个走,你不能要我走、明珞、如果你死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往事被永霆断断续续的话打住了,他震撼于永霆对他的坚定,却因为震撼,所以他的话变得更平静了。

  “不要让我恨你。三皇兄为何如此残忍地伤害我,你知道原因的。”他空洞的眼睛从永霆的头转向外头的天空,好像所有感觉都流失了,连伤口都不再痛了。

  永霆的心剧烈地抖动,又将明珞抱得更紧,用力得要将他嵌进自己的体内似的,他知道明珞要他走,就只好说这样的话来逼他走。

  ——傻明珞,我怎么可能走呢?

  明珞的手攀附上永霆,继而抚上他的脸,“皇兄,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断了一指的痛楚。”

  听罢,永霆拉住了他脸上的手。这时他将手放在眼前,把手看得清清楚楚。掌上的缺口传来微弱的腐臭,虽然血水已经止住了,但是这伤口一路上都没有处理过,走过草丛时还黏住了尘土,令到伤口开始有些腐烂。

  他的泪凄切地涌出,这男子的泪似乎生来就是为到明珞而流尽的。

  “对不起,明珞、对不起,但你知道我的心也很痛……”他哑着嗓子说,他知道明珞落得这个下场都是因为他,但这怎么可能是他们相爱的下场呢?

  ——乌淮钧啊乌淮钧,你也有爱的人,为什么你偏要来拆散我们?

  忽然门被人打开,恶毒的阳光打在他们二人身上,两个侍卫站立在门前,犹如阴间来的恶鬼。

  他们先是恭谨地说:“瑜王吩咐我们带艺王和四皇子回去。”

  说罢,他们怪异地看着永霆和明珞的亲近,这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宫廷中怎可能容得下这种事?

  “不想死的话就给本王滚!”永霆吼道。

  “既然如此,艺王,请恕小人无礼……”

  身为侍卫,他们自然有几分功夫,但是永霆作为天朝的皇二子,自幼教授他武术的都是名师,他的功夫肯定在他们之上。然而他一方面要护着明珞,另一方面他已两天滴水不进,体力虚耗得尤其快。

  二人看准了这点,分身夹击永霆。倏然,他们分开两边,抬起一掌,向明珞打过去,永霆最直接的反应就是用身体护着他,二人的掌就落在他的背脊上。他的身体原已虚弱,现在还硬生生吃了两掌,但是他死忍着痛楚,不愿明珞为他担心。

  然而他忍得住痛,却止不住涌上胸口的一口血喷出。他偏过头,将血吐在明珞的床侧,灰暗的床顿时溅上了血红的浪花,惊心刺目。

  明珞一惊,浓郁的血腥味令他又想起当晚的事,他颤慄地说:“走、皇兄,你快点走。”

  “明珞,你现在还要说皇兄不明白你的痛吗?”他苍白地弯起唇问道。

  “我求求你走吧、不要再留在这里、走吧。”

  “你要求的任何事皇兄都可以为你做,就是这件事不行,留你一个人在,你会害怕的。”他将头靠在明珞的头侧,虚弱地说。

  “你还不明白吗?只要有你在,我受的伤害就会更大!”平日说话低声细气的明珞,此刻在永霆的耳边大吼:“走!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马上给我离开!当是让我有个好死……”他的泪流过脸颊,落在永霆的脸上,语气又变回软弱,更多了无尽的凄凉:“皇兄、明珞再经不起一次切指之痛。”

  “那么就我来为你受……”他难过地看着明珞无神的眼睛,一个吻落在他的泪。

  一个吻的力量有多大?明珞想起了永霆这些年来陪在他身边的每一幕,他是知道的,真心待他好的就只有永霆一个人。他沉默下来,让永霆的气息就这样拂在他的脸上。

  “请艺王和四皇子跟随小人离去。”一边的侍卫再次出声,却没想到这话将会成为他们一生中最后悔的一句。

  永霆站起来时身体是不稳的,但是他坚决地扶住明珞一步一步得离去,倔强的气息令侍卫们不敢靠近,只能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

  至于淮钧,早就在地牢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