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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作者:樓非      更新:2016-08-29 21:26      字数:0
  天上的墨云逐渐透出光来,但苍穹仍是灰濛一片,天色暧暧不明,以致五更天还未能分清今个儿是晴还是阴。

  陈璞一大早醒来就被一阵茶香摄了心魂,他心里疑惑,这大清早谁会在外头泡茶呢?他穿戴好了,就带着满腹疑惑,顺着茶香来到前堂,只见一个绿衣的男子正拿着壶子,将沸水倒进茶盅里,清香不绝如缕地扑到他的跟前。

  惊觉到来者是谁,他立刻低头,弯腰作揖,恭谨地说:“小人参见望王。”

  来者正是诺煦,他漫不经心地把茶倒进两只上等细瓷杯里,才缓缓地抬起头。

  “璞儿,你来了。”一双凤眼映照着陈璞偏瘦的身段和白净的脸,他将其中一个杯推到对面的位置,唤道:“别这样生分,来这里坐吧。”

  “小人不敢。”他仍是低着头,想起了前几天莫回川替诺煦带来的口信。

  当日诺煦邀他到上阳殿一聚,他拒绝了,没想到他会却亲自过来。他却不愿去想诺煦为何而来,只是不断地告诉自己,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动摇对淮钧的信心,想到这儿,他又苦涩地扯起唇角。

  其实他还是猜到诺煦来的原因吧?

  “说什么不敢呢?小时候我看着你长大,就别这样拘谨了。”诺煦见陈璞依然不为所动就亲自下座,请他过去。

  陈璞见他如此坚决,也不好再违抗他的意思,就坐到座上,茶香更浓郁地沁入他的心魄,茶烟则朦胧了他的脸,使他在朦胧之中又多了几分出尘。

  “刚刚过来,见你还没有起床,就偷闲泡了一杯茶,你来嚐嚐吧。”

  陈璞浑身不自在,连带口唇也乾涸起来。手指便攀附上细瓷杯,茶香诱使他举起杯,打算一口把茶喝进嘴内,但眼利的诺煦却止住了他。

  “从前不是教过你,喝茶不能急吗?否则滚茶下喉,又如何喝出味道呢?”诺煦抬起手将陈璞已及唇边的细瓷杯拦下。

  “小人忘记了。”

  “茶要细心品嚐,不然就嚐不出真味道。”

  陈璞礼貌地点点头,却有一股不安随着愈来愈灰暗的天色涌到他的心,好像是要划破这几天的安宁似的。

  他推开茶,清澈的眼睛对上诺煦深不可测的瞳孔,“三皇子刚刚上朝去,不知望王是否有要事找他?”

  “不是。”诺煦微笑道:“回川说你不愿意来见我,那我唯有亲自过来。”

  “望王公务繁重,小人不敢打扰。”

  “好吧,反正我来了,我们也别这样生外。从前你可是煦哥哥的叫着我,现在却望王前小人后未免太生分了。”

  陈璞僵硬地应道:“小人不敢逾矩。”

  “罢了罢了,你就别再小人、小人的称呼自己好了,我听了就厌。”

  “是,望王。”陈璞随意地应了一声,就转过头看向外面阴沉的天色,似乎风又大了。

  诺煦看着陈璞的脸,不禁想起他们初次见面。那时他就是被陈璞双眼吸引,才会把他买回来。陈璞的眼睛很乾净、很清澈,彷佛可以看透整个世界,洞悉一切,没想到几年之后,他的双眼就剩下淮钧一人,再也看不清世间的事情。

  “你知道我今天为何过来吗?”

  “陈璞不敢猜测。”

  “是不敢猜测还是不敢相信?”诺煦又呷了一口茶,沉声道, “救救明珞。”

  一句话、四个字犹如引燃的火,将陈璞的思绪炸开来,纷乱的散落四周。他讶异地看着诺煦,对上他恳切悲痛的眼神,一顆心跳得十分劇烈。

  外头下起雨来。

  良久,陈璞才开口:“望王此話是什么意思?”

  “救救永霆和明珞,能够动摇淮钧的就只有你了。”

  “望王言重了,陈璞先行告辞。”说罢,他就慌慌张张地起来离开。

  “璞儿!”诺煦拉大嗓子,大喊道:“难道你要自欺欺人下去?难道你就忍心看他们被横加伤害?难道你可以眼睁睁看着淮钧变的如此残忍!”

  像一条无形的绳索,将陈璞拉住了。他转身过来,坚定地说:“王爷答应过我不会再伤害他们的,我相信他。”他像是要说服诺煦,又像是要说服自己,再强调道:“我相信他!”

  “可是淮钧没有放过他们,你过去天牢看看他们在受怎样的苦!”他从座上走下来,一边往陈璞走去,一边说:“要听听我预备好的措词吗?在这座宫廷之中谁不渴望权力,尤其是我们这群皇子,谁不妄图帝位?淮钧从踏上朝堂的一刻就注定没无法回头,纭娘娘的死只是引出了他的本性,让他在佛下抱住自己的娘的尸首,然后甘心为权力和报复充昏头脑。”

  他停在陈璞跟前,锐利的目光对着陈璞愈来愈软弱的眼神:“他答应了你,但是他没有做到,你去问问他为何要牵连无辜的四弟,就因为他们相爱而要遭受这样的痛苦?”说到后来,诺煦都没有发觉自己的语调愈来愈激昂,有个若隐若现的人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好像是他的父亲。

  世界的所有事彷佛都乱了,颠覆又颠覆,只有淮钧的一句话回响在耳边--我本来就没有想过伤害他们,用这一件事伤害他,就等于把我和你的感情都否认。不断地重复又重复,直到这句话锐利得能够切断他的心绪。

  “当日淮钧只是一时被仇恨蒙蔽,但他答应了我会放过他们。”

  “璞儿,小时候你见了一只麻雀受伤都要带回去照料,但今天你看着明珞受伤,却为了淮钧而装作不见?”诺煦沉痛地握着他的双肩:“你知道被人砍了一指的感觉是怎样吗?”

  明珞疼痛凄切的叫喊又回响在耳边,陈璞按住了自己的耳朵,想把这哀叫逐离,但是他整个都在颤抖。

  “够了、够了!”陈璞白了一张脸,哆嗦地说:“不要再说了,我相信淮钧,他欺骗了我一次就不会有第二次!”

  “他欺骗了你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诺煦大吼道。

  “那么你想我怎么样?”陈璞无助至极,只能生气地喊道,“我什麼也不是,而你是位高權重的王爷,你为什么不去救他们而要来为难我呢?”

  “因为这世上就只有你能够动摇淮钧。”

  “望王,我相信他。”陈璞决绝地说。

  诺煦终于松开手,看着这般软弱的陈璞,他终于愿意放他离开,却说:“你想要过去的淮钧,就不能让他如此下去。”

  陈璞踉跄地退后了几步,然后头也不回地冒雨离开,外头的玉兰花被雨水玷污了,风又大得将花瓣打下来,一身洁白落在泥土上,泥土弄污了它一身洁白。他口里坚定地相信淮钧,但心里是疼痛的。

  当年诺煦带他走,他问诺煦,为什么愿意带他走

  诺煦回答道,人皆有恻隐之心。

  潮溼的牢房里,又有一声 “吱吱”声划破宁静。永霆斜眼一瞥,只见旁边一只灰黑色长尾的老鼠在乾草上爬动着,正走向明珞的一边,令永霆更加焦躁。他握着银刀,抬起手就往老鼠插下去,幸好老鼠身手敏捷,窜进了草里。

  三天、困在这里已经三天了,侍卫天天定时把饭菜和药送来,似乎是淮钧有意折磨他们的另一种手段。

  第一天永霆倔强的不愿吃饭,但是明珞饿疯了似的,徒手就抓起饭菜来,狼狈的塞进口里:第二天明珞疯狂的捶打自己的手,断了拇指的缺口刚止血了,又再次血流不断,流出来的血是败坏了的暗红。永霆把他按在怀里,明珞就趁机摸进他的衣襟想抽出银刀,永霆惊惶的将他推开,怕他抽出刀子是为了自尽。最后明珞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角,无神地看向牢门。

  永霆布满红筋的眼睛看着角落里苍白虚弱不愿靠近自己的明珞,这个上午是第三天,他终于吃了点饭,他知道自己需要体力来看守着明珞。然而却轮到明珞不愿进食,连药都不愿上,就安静地坐着。

  “你到底想怎样?”永霆垂下肩膀,握着小刀的手搁在地上,银刀的光芒闪烁到明珞的眼中,彷佛为他添了一点神采。

  “把刀给我。”

  “给你?”他看着锋利的银刀,激动地说:“给了你你是不是就要死?你是不是要死?好!你要死的话我就比你先走一步!”语罢,他就抬起手,改把刀锋压在自己的脖子上,血便夺目的渗出。

  夺目得明珞的心脏剧烈地抖动着,腥徘徊在他的鼻前,刺激得他反胃,但他依然一脸平静,不动声色地看着永霆。

  “你以为我是在吓唬你吧?明珞,我知道你不好受,我明白你决心要死的念头,但我亦说过不会放开你,所以我会在下面等你,等我闭了眼,你就来吧。”他将手拉开,用力地将刀插向自己,有一刀就死的决心。

  然而,明珞疲倦的声音勒住了永霆的手: “不要。”

  永霆硬生生地将银刀拐偏脖子,落在了锁骨上,痛楚马上蔓延开来,但是怎样的痛都及不上明珞接下来的话令他痛心疾首,流着血的皮肉都被麻木了。

  “这两天过得很慢,我也想了很久。”明珞顿了顿,难过地看着永霆几夜没有睡好以致没精打采的眼睛:“其实,你我都没有想像中爱得那么深。”

  永霆一时间找不出话来应对,因为他万万没有想过明珞会说出这样的话。

  “皇兄,你说爱是什么呢?我娘被打进冷宫,我在冷宫出生,宫里的人都不喜欢我,只有你,因为你这个受尽父皇宠爱的二皇子喜欢我,才令宫中的人不敢得罪我,否则我这个皇四子和那些奴才有什么差别?”明珞勉强撑起身体,走到永霆身边,坐下来说: “所以我要跟着你,只有跟着你才不会被人欺负,他们才会对我处处奉承,我只是习惯了利用你而已。可是到头来还是会有报应的,我利用了你,我给你的不是真感情,今天才会横遭这一劫。”

  “傻孩子。”永霆哑然失笑,由心性单纯的明珞说出这样心计的话,太不合适了。

  “我知道皇兄是不会相信我的话,因为你一直认为我喜欢你、甚至爱你都是必然的。知兰和父皇都没有错,我们的感情的确是不容于世,皇兄,你不会不明白的,为什么来到这里你还是不愿放手?只有死去才能结束一切,我不用再为一丝温暖而靠近你,我不用再为你受这样的苦。然而你却说要和我一起死。当是明珞最后一个要求,放手吧。”

  “明珞,你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永霆惊慌地握住明珞的手,喊道:“告诉皇兄,是不是乌淮钧强迫你的?”

  他无力地摇头,伴随着牢门被打开,淮钧逆着光从外头走进来,整齐的衣着和落魄的二人恰好成了一个对比。

  “乌淮钧!你那天到底跟明珞说了什么话!”他先张开手将明珞护在身后,才厉眼地瞪着淮钧。

  “我没有,什么都没有。”

  三天没有来的淮钧,今天是过来看看明珞兑现了诺言没有。圣上要他在知兰大婚前处理好一切,他要永霆出现在知兰的大婚中。

  永霆吼道:“如果不是你跟他胡乱说话,他是不可能寻死的。”

  淮钧却只是耸耸肩,问道:“明珞,我有跟你乱说话吗?”

  明珞摇摇头。

  “那你为何要死吗?”

  “父皇要明珞死,明珞怎敢不从?”他推开永霆护着他的手,退后了几步,凝视着淮钧,却对永霆说,“皇兄,这些年来你待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但是不是代表我要为你做的错事而承担痛苦?是不是要我为你的爱再受这样的折磨下去?我们的事情被发现了就注定了结局,结局是你不会死,而死的只会是我,既然我怎样都要死,我就只是求求你,别跟来,放我走吧。”

  “你听到吧、你听到吧……”永霆颤抖着唇说,看着只有几步之隔的明珞,他却觉相隔已远,“明珞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因为你!”他又对明珞说:“你听皇兄说,你口中的结局是不对的……”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明珞打断了:“皇兄,‘恨’这一个字我是说不出口的,今天你累我所受的伤害我都不想再算了,就当是过去你给我的东西现在统统还给你吧。”他恳求切地看着淮钧:“刀在二皇兄的手,请三皇兄相助。”

  “明珞,此事我也无能为力的。”话虽如此,但淮钧还是指了指天牢坚固的墙壁,又或是,他指着自己的嘴。

  明珞咬紧了下唇,一股催促他死亡的力量从心底涌上,他闭上眼就冲向了前方的墙壁, “呯”的一声额头就撞破了,泉涌般流出血来。他晕眩地退后了几步,又全力的撞上去。

  “不要、不要这样,明珞……”永霆痛心的冲上前,扶住了明珞,但是明珞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又将他甩开。

  他决心要死,他决心要永霆安然无事地离开,好好地活下去,谁都不能阻止他。他如是又来回了一次,力气逐渐少了,只有痛楚在无限地扩大。

  血从额头流下来倒为他乾燥的唇瓣添上血色,他拖着虚弱的身子又退后了几步,这一次,他回头跟永霆说:“皇兄,别用你的命来逼我欠你什么,这指环我也还给你,从今之后我们就恩断义绝吧。”

  明珞用力地将紧紧缠着自己尾指的指环拔了下来,看见他这个举动,永霆发疯似的大叫起来,冲了上前。

  天地刹时无声,一切停止在这一刻,银刀插在明珞的左胸上,上头的红宝石被他的血染得更亮丽,永霆呆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着血色尽褪的明珞,他张开手臂,将明珞抱在怀里。

  此时他看到明珞在笑,他也疯狂地大笑地来,傻明珞,皇兄就知道你要的东西是不能不给的。

  “皇兄,你会找到个更好的人,别再记挂我了。”他紧抓着永霆的手,用最后一口气无声地喊出这个他一辈子都没有勇气喊出来的名字: “永霆。”算是还了自己这生的梦。

  “傻孩子,皇兄这辈子最好的人就是你了。”他抱紧着明珞渐渐冰冷的身体,像个孩子般哭了起来。

  淮钧心里痛快,却只是默默地走了,撤退了侍卫。

  回到昭和殿时,陈璞却失去了纵影,他问阿福陈璞去了哪里?阿福回答不知道,只是今早望王过来找过他。

  他眯起眼睛,看着被今早的雨打得零碎的玉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