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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上)
作者:樓非      更新:2014-12-12 19:15      字数:0
  璞儿,你走吧。

  璞儿、你走吧、你走吧、走吧……一道声音从虚无飘渺处传来,愈来愈清晰,他却动弹不得,只得任由声音像是巴掌般凌厉掴在他的脸上,又像无数只手指尖锐地抓破他的全身,又有千个万个黑影带着这把声音出现,像洪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想挣脱这一切苦痛,但他却费尽全身力气都动不了一根手指,无助地被这落寞的声音折磨着,囚禁着。

  黑影盖过他的下半身,一个又一个压上来,接着连他的上半身都埋没了,剩下头颅在外,他惊恐地瞪大着双眼,澄明的双目透露着恐惧,又把嘴巴极力张开,吸着愈来愈稀薄的空气。

  黑影来到他的颈项处,他躲不开,他觉得这副身躯不是自己的,却又清楚地感觉到黑影沈甸甸地压住他。

  再来一个黑影嚷着要他走,却又压住他不让他动弹。

  “啊!!!”当黑影将要触碰他的脸时,他再承受不住,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心底的恐惧喊了出来。

  他惊醒在床上,茫然地看着四周,认出了这里是他的寝房后才舒了一口气,原来是梦。

  他把视线定在被窗半掩的外头,此时浓云透出一丝光,光又慢慢地将云的墨色褪去,新的一天来了,他的心却被沉实的石头重重压住。

  外头传来细碎的步伐声,人们来来回回地忙碌着。

  陈璞肯定宫婢太监们都是一夜未眠,今天是三皇子封为太子及迎娶太子妃的重大日子,不能有一丝闪失。他们整夜在奔波,而陈璞还能偷得一觉 “好”眠,应该感谢淮钧一直以来对他的宽容。

  想到淮钧一直以来对他的好,他心里更加矛盾了。

  他一直等待着淮钧答应让他离开,等到淮钧应允时,他又觉得那句话像锥子般狠狠地插进他的心房,痛得他喊不出声、说不出话,千愁万绪都硬生生被这锥子堵住,又像哽住鱼骨般,吐不出来、再也吐不出来了,这根鱼骨像是长在骨肉之中了!

  如诺煦所言,现在一个放手让深爱的人离开,一个由深爱的人叫他离开,就凭这一句话已经费尽他们半生的勇气去说出以及接受。但是陈璞又告诉自己,不能后悔,伤痕尝可以愈合,留在这里只会继续被鞭笞,再无痊愈的一天。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就燃起一丝希望,一丝爱情以外的希望,例如他可以到扬州,也许他会找到失散的家人。

  外头依然是凌乱的步伐,意外地有一个人停下来,他抬起手叩门,使得陈璞身体一僵。

  他希望是淮钧,好让他在离宫前再见他一面;他又害怕是淮钧,担心淮钧改变主意,或是他会舍不得得离开他。

  “进来吧。”他期待或害怕地看着门被推开,一抹青影踏进来。

  结果是他松了一口气,再有无尽的失望淹没他。

  来的人不是淮钧,而是莫回川。

  “璞儿,望王让我过来送你走。”莫回川脸上挂着一个亲和的笑容,然后走到陈璞身边,他们二人以兄弟相称,便少了一份疏远,而多了一份亲近, “你把东西收拾好了没?”

  “昨天就收拾了一半。”陈璞拉开还盖在身上的被子,走下床,把挂在旁边的蓝衣穿上,然后走到柜子前拉开抽屉,一边拿出里头的东西,一边跟莫回川说: “其实我自己走就好,麻烦了莫大哥走这一趟。”

  “不麻烦,过来虽然是望王的意思,不过也是我的意思。要是我今天不来,不知道何日才能见你一面。”

  听及此,陈璞也不反对莫回川过来送他。

  他将里头的玉屏箫以及凤屏箫拿在手里,再转身走到前方的椅子坐下, “莫大哥,你坐一会儿,我把这两支箫抹完了就可以走。”说罢,他就拿起丝帕先抹起玉屏箫,而莫回川也跟着坐在他的旁边。

  莫回川看着陈璞仔细地把箫抹着,他恬静低着头的姿态,就像当日范绍谦专注地为诺煦罚抄书一样。面对他们二人不同的外貌却意外地相似的感觉,莫回川已经不再意外,反而对他有了更多的关心。

  他一定要确保陈璞顺利地走。

  “这玉屏箫是我和淮钧刚学吹箫时,他送我的。”人之将走,陈璞倒也留恋地叫着淮钧的名字,回忆往事。

  陈璞将玉屏箫抹好了就收在袖里,再拿起凤屏箫,思绪飘到了悠远的地方,他又说: “而这凤屏箫是他在我今年生辰时送给我的,可惜龙凤屏箫,我的确是错收了这份礼物。”

  “礼物求的是心意,你收的不是凤屏箫,是瑜王的心。”

  “但是、”陈璞用丝帕包起凤屏箫,放在桌上的一刹那觉得自己的心被剜开了一部分,眼眸蒙上了一层不舍: “我现在要离开他了,我们捧着心送给对方,却换不来一生不渝,你说是我负他还是他负我?”

  “这……”感情这回事怎会是莫回川这个局外人能够说清的,他便一时无话可对,但是淮钧愿意让陈璞走,他就知道淮钧对陈璞的确是有心的。

  不过要二十岁的少年从感情与权位间二择其一,确实是太难为了。

  等不到莫回川的答案,陈璞便自己回答起来: “我们都没有负心于感情,只是我们的身份、志向都注定了我们要背道而驰。”

  淮钧要的是整个天下,陈璞要的仅是一处容得下他们二人的地方,就是这点已经令他们无法永远在一起。

  “毕竟是少年雄心,璞儿,往后的日子你别再怪责瑜王。”

  “我不怪他。”陈璞尽量挤出一个笑容,他说这些话不是想莫回川为他担心,他纯粹想有一个人听他倾诉,让他把事情统统诉说出来,再离宫过他的新日子, “我这几天想了太多东西,思想有些混乱,难为莫大哥听我胡乱说话。”

  “如果你胡乱的话都是真心的,多听几句也无妨。”

  陈璞瞥了窗外的天色一眼,太阳又往西移了几分,天已亮了起来。他知道时间不早,他希望在淮钧娶妻前离开宫中。

  于是他站起来,走到柜子前把两套衣服拿出,一边收拾,一边将困在心里已久的话向莫回川倾吐: “我很羡慕艺王对四皇子的感情。”

  “艺王的爱很坚定,可怜他们要阴阳相隔。”莫回川也想起了当天永霆忍着痛心,将明珞的手交给他,让他带着明珞离开,就是为了保着明珞的性命,但是明珞终究没有出宫,接下来的事情就因为他们迟了一步而愈演愈烈。

  “但我和淮钧都做不到他的坚定,要是我们多一点坚定,或许他就能够放下这里的一切陪我。”

  “璞儿,在现实面前并非我们要坚定就能够拥有一切。”莫回川亦走上前,看着陈璞将东西放进布上, “你说再来一次而艺王能够预知到这个结果的话,他会否为到四皇子的命,而早一点放开他?”

  陈璞将布左右拉起,因为莫回川的问题而定了定,直到他把答案说出: “会。”才将布打一个大结子,让东西稳妥地放在里面。

  “那么四皇子会否伤心?”这个答案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所以莫回川也不待陈璞回答就继续说下去: “四皇子的下场就是给瑜王最好的预兆,他会接过圣旨,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至于你要走,我相信你是深思熟虑的。这就是我们在现实中不得不作出的选择。”

  陈璞又转身过去柜子前,拿出一个箱子,在里头拿出一张纸,上头有几个刚劲的字--山无陵,才敢与君绝。陈璞看得怔然,彷佛过去的事情都在这八个字中流转,最后只剩下一声叹息。

  什么是现实?他们站在这里就是现实,即使他喝了千杯酒,以为能够逃避现实,但他依然活在现实里的就是现实。

  现实,就是个逃不开的牢。他们被困在里头,的确不是单靠感情就能够冲破开来。

  “我明白你的话。”陈璞将纸摺好,然后放进衣襟,再将包袱背上肩, “莫大哥,我们可以走了。”语罢,他便挪起步伐往门的方向走去。

  莫回川跟着他走了几步,就瞥到桌上的一物,那是用丝帕包着的凤屏箫。他本来想开口提醒陈璞,但是话到唇边,他就明白了,只好不发一言地跟着他离去。

  他们选了一条人烟较少的路来走,但这边的太阳十分猛烈,晒得二人流了一脸汗。汗滴在陈璞的睫毛上,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用手背把汗抹走,眼睛便清晰起来,双腿定在南宫门门前。

  “莫大哥、”他看着莫回川,好像有很多说话想说,但他将手放在胸口前,隔着衣服按着玉佩,说出来的只有一句话: “我走了。”因为他的话,全都是想说给淮钧听的。

  淮钧,你从小教导我的仁义我都记在心里,你不要在这座宫廷失了本性。

  淮钧,可能你将来会爱上太子妃,就是别忘记你我在年少无忧无虑时,曾经相爱。

  淮钧,你要登上帝位,必先山陵崩,我们分开是早晚的事。

  淮钧,今天一别,就是永别了。

  淮钧、淮钧……这辈子有过淮钧的真心真意就足够了,从这里踏出去就别再回头,在外面他一定能过得好好的。

  莫回川从袖里拿了一袋银两交给陈璞,见及此,陈璞立刻缩手不愿收,但是莫回川不容陈璞拒绝,硬是把银两塞到他的手里, “把银两收下,你一路上总需要些盘缠,我作为大哥只能为你做这些。”

  “我不能要的……”陈璞的话说到一半,看着莫回川难得皱起的眉头,便勉强地把银两收下。

  虽说不想平白受人恩惠,但在外处处都要用到钱的道理,他怎么会不知道?有些银两带在身上,始终是件好事。

  “璞儿、”莫回川莫名奇妙地对陈璞说: “你还年轻,你不会知道终点在哪里。你的感情将来可能会给了另一个人,可能会再见回淮钧,反正你这趟出宫,只管好好地过。别总是活在回忆中,你离开这里就是要脱离束缚。也许你会后悔,但是你要相信,你在外头得到的会比后悔的多。”

  陈璞一时间消化不了莫回川的话,但还是点点头,感谢地说: “谢谢你,莫大哥。”话音刚落,他就推开宫门,从袖里拿出一道出宫令,递给外头的两个侍卫,两个侍卫看了一眼,便放陈璞离开。

  莫回川看着陈璞离开的背影,百般滋味,那一次他都是这样看着范绍谦离开,而那一次,范绍谦临别时是这样跟他说--回川,我们还年轻,我们都不知道何处是终点。我跟你、还有诺煦也许将来会再见面,又或许永远都不会,我知道我唯一会后悔的就是这份感情,但是你们都要相信我,我在外头得到的会比后悔的多。

  他凝视着从陈璞远走的背影,彷佛看到远方的范绍谦。他想问他一句——你在外头过得好吗?他把范绍谦的话重覆给陈璞,就是希望陈璞会有范绍谦的自信,在外头能得到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