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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上)
作者:樓非      更新:2014-12-12 19:19      字数:0
  他的故事是这样的,一如姚子余所言,就是一个仗着有钱而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的故事。

  宋家历代为商,到了宋老爷时已经是第三代,生意愈做愈大,财富愈滚愈多,所谓富甲天下指的就是京城的宋家了。

  宋老爷膝下只有一子,他的名字是宋乐玉,喻指喜得美玉,而宋乐玉则认为是他一辈子只管过得快乐的意思。

  结果这块玉的确是美玉,宋家公子愈长愈俊俏,才华更是名满京城。

  然而宋老爷的眉一天比一天白,也皱得一天比一天紧,因为他发现宋乐玉对于经商一点兴致都没有。他身边的人得知他叹息的原因后,便安慰他: “少爷满腹墨水,大可以考个秀才回来,当个大官。”

  但是宋老爷听到此话后一双白眉拢得更深了。

  据说在宋家还没发迹时,曾老太爷凭着读了几年诗书打算上京考个科举,看看能不能当个小官。他在路上遇见一个酒肉和尚,那个和尚见他仪表堂堂就与他喝了一杯水酒,可是这杯水酒下肚,曾老太爷竟然睡了三天三夜,待醒来时已经过了投考科举的日子。

  于是曾老太爷急了,但是那和尚却还在他身边,他醉醺醺说: “你有一条大富大贵的命,考什么科举?总之,你宋家的人永远都不要踏入官场……”说罢,他就摇摇晃晃的拿着酒瓶走了。

  本来曾老太爷是不相信和尚说的话,但看着科举考不了,只好拿着带来的盘缠,开始学人卖米,当个老实商人。没想到不到三年时间,前朝被推翻了,藩镇割据、混战的日子就来了。曾老太爷的米忽然升价千倍,他无缘无故发了个战争财。

  到了乌氏立国后,他已经是个富甲一方的商人。

  他临终前想起和尚的话,便如是告诫老太爷。但老太爷是个有新思潮的年青人,对于老父的话不太在意。

  几年后,他让女儿嫁了给莫家的公子,想不到后来那位公子当了丞相,而宋家此时的生意竟出现了几番波折。此时老太爷就不得不相信那老和尚的话,幸好的是姑娘家嫁了出去就等于泼出去的水,生意也辗转的好过来。

  陈璞听到这里心房紧窒了一下,莫家?莫丞相?他脑海里浮现了莫回川的样子,想不到兜兜转转回来,他遇见的人还是和那些人离不开关系。

  他喝了一口茶,缓和自己的紧张,笑说: “这些都不是你要说的故事吧?”

  “我以为说故事应该由背景说起。”

  “罢了罢了,长夜漫漫,你就尽管继续说吧。”

  宋乐玉也喝了一口茶,滋润一下乾涸的嘴才接着说下去。

  至于宋家公子也过得一如其名,他自诩风流潇洒,终日流连在名妓身上,纵有满腔墨水,对于世事却不闻不问。

  温柔乡是英雄冢,当时他表哥的一位朋友这样讥讽过他——不过你也算不上是英雄。他听完只是哈哈大笑,继续过他风流的生活。

  只管一辈子过得快乐就好。

  有一天,他遇见了一个爽朗的少年,那个少年在他的眼前嬉嬉哈哈跑过,那时候他竟然被少年的笑容眩目了眼睛,料不到原来有条狗在追赶着这个少年。他想不明白少年怎么被狗追还能笑的这样开怀,而不知怎样的,那条狗回头发疯的追着他,他只好跟着少年的步伐跑起来。

  跑到最后,那条狗走了,他与少年累的蹲在地上大笑。

  后来的日子里这个少年总是赖在宋家公子身边吃香吃辣,宋家公子也喜欢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好像有种怦然心动的反应。但是他仍旧自诩风流,偶然还会带着少年去妓院,但是他从来没有发现少年难堪的反应,尤其是他与姑娘们大胆的嬉戏时。

  “大概是年少的时候都不会看待自己的真心吧。”宋乐玉说到这里说,突然难过的低下头。

  陈璞的唇角也因而弯了下来,他和淮钧只有年少时才懂真心,长大后却不能坦然面对自己的真心。

  有一段时间,宋乐玉天天流连在花魁温香的怀里,少年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他的身边。直到有一天,宋乐玉怀念起少年的笑容,便到少年的家里找他。

  那时候他再见少年,看到的不再是那个眩目了他的笑容,而是少年脸上厚厚的脂粉。

  他嫌弃的转身就走,但是少年却在这个时候流下泪来,那是他第一次看他哭。

  少年问他: “你不是最喜欢这些吗?”

  当时宋乐玉不明白他的话,下意识就摇头。

  少年的泪花了脂粉,宋乐玉才发现他脂粉下的脸长满了红色细点,有些地方更是烂开了。

  他踉跄的不断退后,少年的目光愈来愈暗淡。

  “其实他喜欢我很久了,如果我早点明白就好。”

  “那你呢?你喜欢他吗?”陈璞的目光也蒙上了一层难过,但是宋乐玉也是局中人,自然没有发现。

  他只是自顾自说: “喜欢,不喜欢的话我不必为他广寻名医。我后来再见了他一次,那时他已褪去脂粉,只是呆滞地坐着,而他的脸几乎是毁了。我忽然想起他从前咧嘴大笑的样子,也终于明白了他为何要抹脂粉。从那时起我就答应了他会为他治好这张脸。这几年我带他走遍大江南北,求的就是一个为他治愈一张脸的医师。”

  “那么说起来,你所谓喜欢不过是对他的一种补偿?”

  “他也是这样以为,然而不是。在我明白自己心意时,已经错了时机。”宋乐玉黯然地说: “我时常在想,一个少年怎么会对着铜镜,抹着脂粉?原来早在我带他去妓院时,他就坐在里头,端视着妓女的妆容。”

  陈璞握着茶杯的手握得更紧,彷佛想将茶杯掐碎,其实是因为他脑海里有个片段,是他过去也暗自执着过的。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左手上也有一条疤痕,这是那一晚他独自喝酒而不经意弄来的,但无论有没有这道疤痕,他的手永远都及不上替淮钧梳头的柔荑。

  那时他看着宫婢们用一双白净纤细的玉手替淮钧梳头,何尝没有悔恨过?

  “乐玉,有的人时机对了,还是要分开。而你说时机错了,但你们还在一起,总有一天他会相信你的。”他若有所思地说: “相爱要的是勇气,时机并非最重要。”

  “嗯。”宋乐玉应了一声,却像是将这些年来的重担放下,释然地说: “这半个月我又找来了一个医师,结果还是不成,心里一堆难过悲伤无处抒发,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个沉闷的故事。”

  “都是托我的箫才有幸听你这个故事,可惜我这个吹箫的人的故事都没有什么惊喜。”

  宋乐玉笑了出声: “最可惜是今夜我仍未有缘听到你的故事。”

  陈璞不以为然,反倒说: “乐玉是个相信缘份的人。”

  “不相信缘份的话,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男子?”他随意地说,却没想到陈璞听在耳里,心底掀起极大的回荡。

  原来缘份之间,足以解释所有,但是他与淮钧有缘相识,何以为到性别而落得这个田地?

  宋乐玉看到陈璞突然僵住的神情,明白自己牵动了他的情绪,只好转过话题问道: “阿璞,不知你有没有兴趣过来与天宝作伴?他喜欢交朋友,不过自从脸上……”他口中的天宝就是那个少年。

  “好,多一个朋友也不是坏事。”陈璞微笑道,笑里有一份苦涩。

  那一晚,他第一次听宋乐玉提起他爱的人,却不知不觉生了一份类似于当日对明珞的羡慕。

  也许宋乐玉曾经处处留情,但现在却只对赵天宝有情,能够拥有一生一世相伴的勇气已经是他所欣羡的了。而当日誓言凿凿相爱的他与淮钧,现在却只能相隔二地。

  宋乐玉感激的为陈璞倒一杯茶,二人以茶代酒,相对而饮。就在这个夜里,陈璞不知不觉地将紧闭的心扉打开了。

  翌日,陈璞便跟孙傲说要到宋乐玉的府第作客一段小时间,孙傲凝视了他一会,思量了一会就点头说好: “你应该到外头的世界走走。”

  他的反应有点出乎陈璞的意料之外,但他只是奇怪地看了孙傲一眼就不再多言,反正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然而当时姚子余牵着包儿的手路经孙傲的房间,意外地听到陈璞这一席话,恨得一排牙厮磨着,脸上的表情要多纠结就有多纠结。他在心底暗骂道,好一个宋乐玉,竟然将陈璞拐走了。

  年幼的包儿看到他怪异的表情后,疑惑地问: “子余哥哥,你怎么了?”

  听到包儿的童声后,他忽然灵光一闪,紧捉住包儿的手说: “包儿,你想不想你的璞哥哥离开?”

  “离开?”这两个字包儿听得明白,于是精致的脸也跟着姚子余苦皱着,忧心忡忡地问: “璞哥哥要到哪儿去?”

  “宋……”他本来想直接告诉包儿答案,但是一想到包儿对宋乐玉的信赖,只好将唇边的答案强咽下腹,转说: “包儿,若然璞哥哥走了,以后你就会少了一个陪你玩,对你好的人,你想不想这件事发生?”

  包儿使劲地摇头,眼神透露出一丝慌乱。

  “这样的话你去求璞哥哥不要走吧,他这么疼你,一定会为你留下来的。”姚子余将所有希望投放到包儿身上,诚恳地说。

  由于姚子余认真的表情,包儿幼嫩的心都明白自己的责任重大。他主动牵住姚子余的手,推开眼前的房门,然后向里头的两个人大喊道: “璞哥哥,你不要走。”说罢,他放开姚子余,迳自冲向陈璞,抱住他的腿。

  陈璞被包儿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倒了,但是当包儿信任和舍不得地紧拥着他的时候,他的双眼忽地红了起来。

  原来他这三年来得到的,就是当日得不到的一个不愿放他离开的拥抱。

  有股温暖涌上他的心房,像是给予他更多的力量,他终于明白莫回川在他临行前的话: “也许你会后悔,但是你要相信,你在外头得到的会比后悔的多。”

  一旁的孙傲斜晲着尾随包儿进来的姚子余,显然知道一切都是他做的,而姚子余也心虚地搔着头。最后孙傲默默地将视线转回陈璞那边,不与姚子余计较。

  他知道姚子余将陈璞当作最重要的人,陈璞有这样的人在他的身边,是件好事。

  陈璞蹲下来,双手按着包儿的肩,温柔地说: “璞哥哥不是要走,只是到乐玉哥哥那里住一会。”

  “乐玉哥哥?”包儿的目光倏然变得期待,睁大圆滚滚的双眼殷切地看着陈璞,绽开灿烂的笑容问道: “为什么璞哥哥要和乐玉哥哥一起住?”

  他这番话令到姚子余百感交集,不是味儿地撇撇嘴,在心底道,我与陈璞都一起住了三年!可是与他一起住了三年的人,现在要和别的人住了,这感觉真是不好受。

  下一刻,包儿又语出惊人的说: “你们是不是要去独自去玩?为什么不带包儿一起去?是不是包儿做错了什么?”他殷切的目光随之变得暗淡。

  陈璞心疼地抚上包儿的脸,安慰道: “当然不是!包儿要不要一起去?”

  他心里想,让包儿一起过去,宋乐玉应该不会介意吧?何况包儿这么可爱,说不定赵天宝也会喜欢上他。

  “要!”包儿兴奋地说,然后想到刚刚那么为他着想的子余哥哥,他就一奔一跳地走到姚子余的身边,捉住他的大手道: “子余哥哥你也一起去!”

  “噗。”陈璞因包儿幼稚的举动而不禁咧嘴而笑,再看姚子余一副求之不得的模样,他的心忽然变得饱满温暖。

  可是,一把清冷的声音犹如将一盆冷水浇下来,将炽烈的气氛冻结: “包儿,我有答应让你跟璞儿去吗?”

  包儿兴奋的脸立刻苦皱起来,不知所措地看看陈璞,又看看姚子余。孙傲向来严厉,虽然是他收留包儿,但是包儿在某程度上是对这个楼主有一分畏惧的。

  “大哥!”

  “楼主!”

  陈璞和姚子余有默契地喊了孙傲一声,只见孙傲耸耸肩,徐缓地离开厢房。不过他临走前扔下一句话: “我有说不答应吗?”说罢,一个温暖的笑容跃上他的唇畔。

  虽然他们看不到孙傲这个笑容,但因为孙傲的话,他们都一起欢呼起来。

  一旁的包儿仍然不太明白,扯了扯姚子余的青衣,疑惑地问道: “子余哥哥,那我们可以一起去吗?”

  “当然可以!”

  天还没入黑,楼里就来了一个人。

  那个人身穿暗红华衣,浑身透露着一股贵气,然而挂在脸上的温柔的笑容却令他看来平易近人,恰若第一次与陈璞见面的模样,而一扫前几天的失意憔悴。

  有一个小小的身躯拿着扫帚在门前打扫着,一双黑色的鞋子忽然出现在他的眼里,他疑惑地抬起头来,结果看到来者是宋乐玉时他就弯起一对圆滚滚的眼睛,展出灿烂的笑容,高兴地大喊: “乐玉哥哥你来了!”

  “对啊,包儿,我们很久不见了。”

  看见包儿对于他的到来这么兴奋,他的心情也跟着变得更好。

  包儿是个讨喜的孩子,要是天宝见了他,一定会喜欢,就是不知道宣楼愿不愿意多放一个人走。

  正当宋乐玉盘算着如何把包儿一并带走时,包儿却开心地说: “要是我们天天见面的话,乐玉哥哥会天天陪我玩吗?”

  “会。”宋乐玉蹲下身子,用手背替包儿抹去额上因劳动而冒出的薄汗,然后笑说: “那么包儿要跟乐玉哥哥回家吗?”

  “要!璞哥哥和子余哥哥都要一起去!”包儿单纯而天真的说,但这番话听在刚过来的姚子余的耳里却使得尴尬起来。

  不过大度如宋乐玉,素来不把那些小事记在心里,只想到如今多了几个人陪着赵天宝,他一定会高兴。

  他便爽朗的应道: “没问题,只是包儿要赶快收拾好东西,我们今晚就过去,好不好?”说罢,他站起来,这才看到姚子余在前方尴尬地站着。

  他向来知道姚子余不喜欢他,不过归根究底都是他胡里胡涂过来要陈璞出场,他只好对姚子余释以一笑,君子一笑泯恩仇,唯有希望姚子余别再记恨着他那次的无心之失罢了。

  至于姚子余记恨宋乐玉的事当然不是这样简单,但是想来想去,明知道宋乐玉与陈璞之间只有朋友之谊,而他又这么大量,自己就不好意思继续生着这些莫名的气,对他回以一笑。

  两人的隙缝算是修补了,而那一把清冷的声音像是挑好时机的插入来: “宋公子的到来,就轻而易举的带走我楼里的三个人。”

  “孙楼主。”宋乐玉谦恭地说,但是孙傲这话的语气竟让他莫名其妙的联想到另一个人,使他定住双眼仔细地看着孙傲,得出来的结论是,他好像曾经见过他。

  “宋公子,我不习惯有人这样看着我。”从孙傲的冷漠的语气中是听不出他心底里的想法,他不想让宋乐玉认出来,至少现在不是个好的时机。

  宋乐玉再深深看了孙傲一眼就别过视线,说: “是乐玉无礼了,望孙楼主容量。”

  “既然璞儿喜欢你,这件事我也不会记在心里,我只想嘱咐你一件事,好好对他。”孙傲别有用意的说,说完了就转身离开。

  不明所以的宋乐玉将他唤住了: “乐玉不明白楼主的意思,我与阿璞不是楼主所想的关系。”

  孙傲顿住了步伐,回过身来说: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宋公子只要答应从今以后好好照顾璞儿就好了。”

  “楼主……”

  “你与璞儿相遇是命运使然,我相信你会待他好。”

  “我、”孙傲突然流露出一丝急躁,在姚子余愈来愈惊讶的目光下再次打断了宋乐玉的话道: “宋公子是个聪明人,总有一天会明白我今天所嘱咐的话。”

  宋乐玉还来不及回应,孙傲就急于背着他离去了,似乎是想逃避一股情绪迸发出来。而宋乐玉看着孙傲愈行愈远的背影,忽然看穿了他的忧伤,又忽然明白到孙傲是把陈璞交讬到他的手上。

  何以要交讬到他手上?他尚且想不明白,但在他记起的孙傲后,他突然明白了孙傲的用意。

  一旁的姚子余奇怪地看着孙傲离去的背影,孙傲明知道陈璞与宋乐玉不是那种关系,何以说出那样的话?

  他没有孙傲的头脑,自然想不透他的含义,但是孙傲要宋乐玉待陈璞好,他则在心底发誓,即使宋乐玉、就算天下人都对陈璞不好,他都会好好的对他!

  独个儿回到厢房的孙傲,将门紧闭后,从怀里拿出下午快马送来的一封书函,按在胸口,冰冷的脸上滑下了一颗温热的泪。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