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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下)
作者:樓非      更新:2014-12-30 13:12      字数:0
  说回旻轩本来只想到外头喘息一下,但是宋乐玉刚才转来转去的身影好像冤魂不散,使得他愈来愈晕,头愈来愈沉重,转念一想,还是决定先回去怀仁殿。

  然而真正的冤魂是姚子余,他一路跟着旻轩走,一边喊着旻轩停下来等他,只是旻轩一心摆脱他,愈走愈急,可是个子高的他死心不息,仗着腿长走得快,竟也顺利地跟着旻轩来到怀仁殿。

  旻轩转过头来见到姚子余,昏沉沉的脑袋使他的脾气更加暴躁,一手指住姚子余,喝道: “你别跟进来!”

  “我有话跟你说!”姚子余冲口而出。

  “本皇子没有话跟你说,你不要再跟着我!”彷彷佛佛间,他想起自己也曾这样喝止过庞湛,当时庞湛就停住了脚步,但过了一天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偏偏他遇上的人一个比一个烦,这个姚子余连一秒的时间都没有停下,继续跟着旻轩。

  旻轩再次停下来,不耐烦地瞪着他道: “你到底想怎样?”

  “不就是想跟你说说话而已吗?”

  “你以为谁都有资格跟本皇子说话吗?你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跟在宋乐玉身边的一个闲人!”

  姚子余觉得这个五皇子仗势凌人,看不起人,他的脾气也跟着来了: “你以为你是五皇子就了不起,你不改改你的态度,活该你一辈子没朋友!”

  被讥讽的旻轩生气地看着姚子余,不知是怒气的缘故还是怎样的,他的两边脸颊泛出不自然的红潮。

  “你……”他正想回击,就被姚子余打断了。

  “现在是我不屑和你说话!”说罢,他就气愤的转身走了。

  哪料得这个心高气傲的五皇子,被姚子余三言两语气得火上心头,当他看着他的背影时,他就恨得牙痒痒,只得咬牙切齿地说: “就算你身边都是朋友,你都没资格跟我相提并论。”

  姚子余回过头来, “就你五皇子高贵,就你五皇子有资格说话,小人告退了,五皇子!”

  “放肆!”旻轩骄横地指着姚子余, “冒犯皇子是很大的罪名,我不跟你计较,不代表你可以得寸进尺。”

  姚子余啐了一声,任由一张嘴巴继续放肆, “你看看你,你除了有权力指着人来骂,还有什么?”

  旻轩眯起眼睛,阴狠地看着他: “我现在就可以让人拖你出去……”

  “杀了我吗?”姚子余冷笑了一声: “你除了有权力将我杀了,你还有什么?”

  “这样还不够吗?”旻轩昂起下巴,倨傲地说。

  “我死了,好歹有人为我流几滴泪,而你生前死后都不会有!”

  旻轩不屑地哼了一起,脑袋好像不断发涨,剩下他一直支撑着自己的信条, “我不会死、我不会死……”

  他浑浑噩噩地重覆几次后,身体就沉重地倒了下来,幸好姚子余的反应快,飞快地冲了过去,将晕倒的他接住。

  姚子余摸摸旻轩高热的额头,心里想,每一次跟这个五皇子在一起,总要这么闹心和操心的。

  他唤来路过的宫婢,在她的指点下将旻轩抱到他的寝房。

  他将旻轩放到床上,让宫婢找太医过来,然后自觉尽了人事的他决定回去齐和殿了。然而他才踏出房门,又放心不下地回到床边,拉来一张木凳,守在这个病人的身边。

  他好奇地看着旻轩熟睡的样子,果然少了一份张狂后还是人模人样的,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乐呵呵地想――幸好我也长得不差。

  忽然,旻轩的嘴唇嚅动起来,气弱柔丝地说: “娘,我渴了……”

  姚子余听不清楚旻轩的话,唯有将头俯近他,问道: “你说什么?”

  “娘,我渴了……”他像个幼童一样,难过地向着至亲的人索取他的渴求: “娘,我要喝水……”

  姚子余愣住了,他俯近在旻轩的唇前,清晰地听他一声又一声娘,一声又一声渴了,他不禁想起从前他生病时,也是这样渴求着娘亲的关怀,然而这么一个幼童的微小的愿望,换来的只是无情的一巴掌。

  “娘,孩儿想喝水……”旻轩脆弱的声音打断了姚子余的沉思。

  他立刻起来,倒了一杯水,然后扶起旻轩,让他靠着他,再喂他喝水。

  如愿的旻轩笑了起来,姚子余怔然地看着这个罕有的笑容,不是冷笑、也不是嘲笑,只是一个纯粹快乐的笑容,他记得这个五皇子从来都没有这样笑过。

  他叹了一口气,说: “多笑笑呢,人们就愿意靠近你,你说你过得这般寂寞,到底是跟自己过不去。”

  他正想放开旻轩,但旻轩捉住了他的手臂: “娘,冰糖葫芦……”

  姚子余又想起从前他跟二哥争一根枝丫,结果他爹将那根枝丫给了他二哥,回想起来,一根枝丫有什么好争的,只是当时家贫年幼,执念着那根枝丫当玩具而已,只是当时他愈来愈明白自己是多余的。

  当他过去不堪的回忆与旻轩病后才愿意透露的脆弱连结起来时,他好像有点明白了旻轩内心的孤单,也意会到那一个晚上,旻轩咬了一口冰糖葫芦后的悲伤。

  他尝试放软声调,装扮成他的娘亲: “傻孩子,宫里哪有什么冰糖葫芦。”

  “你说你会买给孩儿的,娘,冰糖葫芦真的那么好吃吗?”

  “甜甜的,你会喜欢。”

  “那么你明天一定要买给我,好吗?”

  “好。”姚子余温柔应了一声,又见旻轩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

  下一刻,他的笑容没去了,再次陷入沉睡,姚子余轻手地将他放下,替他盖好被子,凝视着他熟睡的模样。

  然而,他突然大喊了一声: “不要!”他像在挣扎什么似的,身体扭动得极厉害,腿不断在乱踢,一双手高举起来,像是要抓到什么似的,他又不断说: “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杀我……”

  他的举动吓倒了姚子余,姚子余只得捉住他的手,紧紧地握着他: “没事、没事,娘在呢。”

  他的话确实起了安抚的作用,旻轩也用力地握回他的手,但是他仍然深陷在恶梦当中,那些梦魇变成泪水从他紧闭的双目中流了出来。

  “娘,我不想杀他,可是我不想死……”

  姚子余第二次听到这番说话,这一次他心痛地看着这个五皇子,他明白他摆出来的样子、做的坏事都不过想保护自己,他 “不想”,因为他还是有良心的。

  “娘,我冷……”旻轩颤抖着身体,脸上淌满抑压不住的泪水, “我冷……”

  姚子余立刻将被踢开的被子重新盖在他的身上,一声又一声安抚说: “不冷、不冷。”

  在他连声的安抚下,旻轩这一次终于真正的安稳睡过去了。

  他从袖里拿来手帕,替旻轩抹去脸上的泪,一边柔声地说: “娘在呢,好好的睡,娘陪着你睡。”

  见旻轩睡得深沉,他才放心的坐着,不禁想起年幼的自己最渴望的,其实就是爹娘的关心。没想到,他渴望着,渴望着,这次倒当了一回娘,将他渴望的话安慰了这个同样渴望关心的五皇子。

  从回忆中抽离后,他叹了一口气,而太医这才姗姗来迟。

  他回头一看,竟又是胡太医。

  胡太医诊断过后,说: “五皇子疲劳过度,感染风寒,休息几天就会好了,你随我去拿药吧。”说罢,就领着宫婢走了。

  胡太医走了之后,姚子余又陪了旻轩一会儿,此时在宫外办完事的庞湛也回来了。

  庞湛刚回到齐和殿,就得知旻轩晕倒,于是匆匆忙忙地赶到他的寝房。一打开房门,就看到姚子余坐在旻轩的床侧,他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

  然而他还是礼貌地说: “姚公子,麻烦你一天了,这里有我看着就行。”

  姚子余点点头,就离开了,却没想到庞湛也跟着他退出房门,把门关上。

  “你不是看着他吗?”

  为人憨直的庞湛直答: “五皇子不喜欢休息时身边有人。”

  姚子余想起旻轩刚才表露的心底话,明白地点点头,然后就回去齐和殿了。一路上,他在想,既然这个五皇子如此渴望关心,为何又要摆出一副讨人厌的模样呢?为何又不断推开身边的人呢?

  想着想着,他就回到齐和殿。

  此时赵天宝已洗去脸上的药,宋乐玉正陪他下着棋,陈璞则在一边当个观棋人,三个人一句搭一句地说着话。

  姚子余轻咳一声, “我回来了。”

  “你到哪里去了?”陈璞关心地问。

  “四处走走而已。”姚子余尴尬地说,决定将刚才的事隐瞒,他看了看赵天宝的脸,转个话题: “天宝,你看起来好了很多。”

  “是吗?”赵天宝对自己的脸不是太有信心,但比起从前的绝望,他倒显得开朗了几分,说到头来,一张脸已是其次了。

  宋乐玉装作不满地说: “我就说了,是你不相信我。”

  “我有不相信你吗?”面对宋乐玉的招数,赵天宝也装起委屈来。

  结果是宋乐玉更加委屈地应了一句: “没有。”

  陈璞和姚子余觉得好笑,就笑了起来,然而笑到最后,陈璞心里却无故多了一番落寞,姚子余却无故多了一份心痛。

  他想,名为子余的他终究证明了自己不是多余的,可是那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的五皇子,却依然是寂寞的。

  他思量了一会儿,向来自诩有侠义心肠的他,决定不计前嫌,拯救这可怜的五皇子。

  他问在场的三人: “你们讨厌那个五皇子吗?”

  率先回答的是赵天宝,他连思考都没有,直觉地说: “他推了阿璞落水,逼迫乐玉进宫,我不喜欢他。”

  然后是甚少记恨的宋家公子说: “谈不上讨厌,各为其主而已,只是他的手段太过份了。”他叹了一口气,又想到现在被困于皇宫的处境,不得不说: “但那的确是最好的手段。”

  最后是与旻轩认识最久的陈璞说: “这座宫庭里,他虽算不上最善,也轮不到他最恶,权字当头而已。”

  姚子余望了望三人,剩下一番叹息。

  “子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听出端倪的宋乐玉问道。

  他连忙摇摇头, “没事,没事,我出去走走。”

  语罢,他就转过身走了,热心的他决定到外面为想一个好办法。

  他是这样想的,旻轩背后一定有一个难以出口的故事,所以他寂寞,所以他摆出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样,所以他做尽坏事,却不是权字当头,不过不想死而已。

  看出不妥的陈璞跟着他出来,担心地问: “子余,有事不怕跟我们说。”

  这样的关心使姚子余心头一暖,也使向来多管闲事的他更决心要帮助旻轩。

  陈璞将二人的口角之争看在眼内,只好劝道:“你也别招惹五皇子,他不是你能惹的人。”

  “唉。”他叹息了一声,悄悄地将心里话告诉他最信任的人: “我只是觉得他、他很寂寞。”

  一句他很寂寞使陈璞愣住了,脑海浮现了诺煦酒醉时将他错认为范绍谦的模样,想起永霆独自喝着酒守在明珞的坟前,想起明珞至死都将他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当成朋友。

  最后他想起初次与淮钧相见的情景,当时他与淮钧都是孤单一个人,于是他们轻易就走入彼此的生命,又想起了纭妃离世后,他曾经许诺会永远留在淮钧的身边。

  终于,那些他与淮钧的回忆又排山倒海地涌回脑海里。

  但是这些都已经挽回不了陈璞离去的决心,他心里想,如果他留下来,终有一天他也会无可避免地成为这些寂寞的人。

  当他回过神来时,姚子余已经在他眼前走了。

  一直到晚饭的时候,姚子余才哼着小调,高兴地回来了。那一晚,他的胃口尤其地好,比平时两碗饭还多吃了一碗。

  自觉做了好事的他,心情特别的好。

  翌日,怀仁殿里的旻轩从昏睡中醒过来。刚睁开眼睛,便看见床前摆了一张木凳,木凳上放了一串融化的冰糖葫芦。

  他立刻想起昨天的好梦,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寂静的四周,然后拿起那一串融化得其貌不扬的冰糖葫芦,放在嘴里,吃了起来。

  吃得一颗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