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泰三十七年 壬戌年 【狗年】三岔关 独孤都尉府 炎热的夏日午后。

  二十岁的步冬娥抱着两岁的独孤绿柳，四岁的段千及厉刚刚失去娘亲不久，他独自坐在门口，等着出去办事的爹爹段千勤回来。

  步冬娥把小绿柳放在段千及厉的身边，蹲下身子：“及厉，走，跟姨娘吃饭去”

  段千及厉低头不说话，步冬娥抱起四岁的段千及厉，摸着他的头发：“及厉，以后只要你的爹爹不在，就跟姨娘和绿柳一起吃饭”

  步冬娥带着段千及厉和女儿独孤绿柳坐在屋内吃着午饭，这一年十四岁的昌秀走了进来：“冬娥姐，老爷回来了”

  步冬娥已经失宠两年了，独孤丞对自己来说，就是老爷，自己带着女儿过着跟仆人一般的生活。

  “段千大哥被老爷派出去办事，今晚不能回来了” 昌秀觉得又热又渴，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晚上，我带着及厉睡吧”步冬娥摸摸段千及厉的头发。

  入夜，四岁的段千及厉和两岁的独孤绿柳躺在各自的凉席上睡觉，步冬娥给两个孩子驱赶蚊子，并扇着凉风。

  步冬娥内心担心十四岁的昌秀，她正处于情窦初开的年龄段，又是在老爷的书房内伺候，步冬娥隐隐感觉到昌秀喜欢独孤丞，这不是好事。

  夏日，天亮的早，步冬娥带着四岁的段千及厉和两岁的独孤绿柳吃过早饭，门外传来马蹄声，段千勤回来了， 段千及厉急忙往门外跑：“爹爹，爹爹”

  段千勤下了马，抱起扑向自己的大宝贝儿子：“及厉，爹回来了”

  段千勤抱起段千及厉：“吃过早饭了吗？”

  段千及厉点头：“姨娘一直在照顾我”手指向领着独孤绿柳走过来的步冬娥。

  段千勤看着步冬娥，压下内心的悸动：“谢谢”

  步冬娥笑着抱起独孤绿柳：“不用谢”

  步冬娥是独孤丞偷偷在府外娶的，等到步冬娥肚子大了还有几天要生了，夫人闵子媛才发现，她在独孤丞面前说尽好话，又对步冬娥关怀备至，接步冬娥入府的事情是段千勤去办的，段千勤非常了解夫人闵子媛的为人，她是个表面上端庄的贵族夫人，实则内心冷酷残忍，她只爱自己生的四个孩子，还有紧紧看着自己的丈夫，其他人在她的眼里，都是命如草芥的低等贱民。

  从步冬娥入府，段千勤一直很担心她的处境，没想到步冬娥生下独孤绿柳后，老爷就不宠爱她了，这一点看在段千勤的眼里，算是松了一口气，不受宠反倒是一件好事，这样夫人就不会想尽办法除掉步冬娥。

  段千及厉的娘亲是个只知道闷头干活的奴婢，不识字，整日沉默不语地劳作，步冬娥却是平民中难得识字的女人，步冬娥经常偷偷教段千及厉认字，在这两年的相处中，段千勤总是不自觉地在府内寻找忙碌的步冬娥的身影，当段千勤发现自己的心思时，就总是主动找出府的事情做，尽量不让自己呆在府内。

  万泰四十年，乙丑年 【牛年】，十七岁的昌秀刚刚被老爷收了房，成为了小妾。

  七岁的段千及厉在房内偷偷写着字帖，五岁的独孤绿柳蹦蹦跳跳跑进来：“及厉哥，秀姨让我们陪着她去娘娘庙进香”

  段千及厉把最后一个字写完：“好”

  段千及厉拉着独孤绿柳从房内出来，昌秀穿着锦缎做的衣服，步冬娥一身粗布衣服手里拎着一个竹筐。

  “秀姨，你真漂亮” 五岁的独孤绿柳笑眯眯地看着昌秀。

  “谢谢绿柳，我们出发吧”昌秀带头走出府邸。

  昌秀被自己喜欢的老爷独孤丞收了房，就想尽快怀上孩子，她今日求冬娥姐陪自己去娘娘庙上香祈福。

  昌秀和步冬娥说说笑笑地往三岔关外走，七岁的段千及厉领着五岁的独孤绿柳跟着走在后面，两个孩子开开心心地跑了起来，又在大人们的前面边跑边玩。

  段千勤又出府办事去了，下午才能回来，这几年，来给段千勤说媒的媒婆数都数不清，全部被段千勤一一拒绝。

  “冬娥姐，你说段千大哥为什么不续弦啊，媒婆们快把府邸的门槛踩烂了”昌秀到了胭脂水粉的摊位，边看边问，现在夫人给自己的月俸多了很多，老爷也是常赏赐珠宝下来。

  “可能是怕及厉受委屈吧”步冬娥看着不远处在一个老人在给孩子们捏面人，段千及厉和独孤绿柳跟一大堆孩子围在老人身边看着。

  步冬娥已经发现段千勤总是外出办事应该是因为自己，他拒绝了所有的媒婆，步冬娥知道自己内心暗自欣喜。

  四个人到了娘娘庙连进香再玩乐，很快就到了下午，往回走的路上，天空下起了大雨。

  昌秀和步冬娥带着两个孩子又跑回娘娘庙里避雨，天空电闪雷鸣，倾盆大雨阻挡了四人回府的路程。

  黄昏临近，雨势逐渐小了下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段千勤焦急地走进娘娘庙，寻找四人，“段千大哥，我们在这里”昌秀喊着在雨中披着蓑衣带着斗笠的人。

  段千勤循着声音来到四人躲雨的庙阁内，第一眼就跟步冬娥的眼睛对上，两人都下意识地别开眼睛。

  雨停了，一道彩虹出现在天边，把两个孩子放在马背上，段千勤牵着马慢慢地往府内走。

  万泰四十一年，丙寅年 【虎年】，秋天府内到处是落叶，八岁的段千及厉和六岁的独孤绿柳正在府内扫落叶，段千勤领着下人抬着一个小轿子停到府邸的门口。

  十六岁的封翠一脸得意地走了下来，这是老爷独孤丞在青楼买回来的小妾。

  十八岁的昌秀站在自己的房门口，难过地看着封翠去给夫人请安，她没想到老爷这么快就又收了一房小妾。

  这一年的深冬并不冷，昌秀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她并没有多少喜悦，自从自己怀了身孕，封翠几乎日日在窗前叫骂，说自己是跟人私通。

  “明明不受老爷宠爱，竟然还怀孕了，呸，谁知道这孩子哪来的？”封翠叉着腰，指着昌秀的窗户大声叫骂。

  昌秀是个极温柔的个性，跟本不是封翠的对手，每次听了，只在屋内默默流泪。

  步冬娥进了昌秀的屋：“走，我们出去逛逛，别听她的，她就是一条疯狗”

  拉了昌秀，步冬娥带着她出了府邸，两人去街上逛逛，躲开封翠。

  独孤绿柳拿了一大团泥巴，扔到封翠新穿的锦缎做的衣裙上，封翠追着独孤绿柳打，被段千勤拦了下来，段千及厉拉着还在跟封翠做鬼脸的独孤绿柳跑出府邸玩去了。

  步冬娥开导着昌秀：“昌秀，什么都不要想，先把孩子平安生下来”

  昌秀抹着眼泪：“冬娥姐，我好后悔跟了老爷”

  “别哭，昌秀，我会一直陪着你”步冬娥把昌秀搂在怀里。

  “冬娥姐，谢谢你，没有你在，我都不知该怎么继续生活下去“

  “不要这么说，昌秀，等生了孩子，就有人陪你了，你看我有了绿柳，就不会觉得难过“步冬娥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昌秀果然没受宠多久，就被老爷抛弃了。

  两人逛到很晚才回到府内，夫人闵子媛一脸怒色地看着走进府内的步冬娥和昌秀。

  “把她捆起来，给我打，竟敢偷懒出去逛” 闵子媛指着步冬娥。

  下人们上去七手八脚把步冬娥捆了，拿着棍子就开始打，六岁的独孤绿柳急的哭着跑去找老爷独孤丞救自己的娘亲。

  段千勤带着段千及厉刚走进府内，就看到下人们在打步冬娥，昌秀跪在地上哭着求情，三位少爷和小姐去闵子媛的娘家玩，没在府内，封翠笑着看着这一切。

  “住手”段千勤推开了所有的仆人，段千及厉赶紧把捆住步冬娥的绳子解开。

  昌秀扶起一身伤的步冬娥：“冬娥姐，冬娥姐，都是因为我，对不起，对不起”

  闵子媛微微一笑，转身回了房，六岁的独孤绿柳脸上已经没有泪痕了，她紧绷着小脸回到房间看自己的娘亲。

  段千勤请来大夫为步冬娥查看伤情，又去抓了药，嘱咐段千及厉要一直陪在步冬娥身边。

  伤筋动骨一百天，在步冬娥养伤的期间，昌秀流产之后精神状况每况愈下。

  春节过后，昌秀总是疯疯癫癫地往外跑，这日，天空飘下小雪，昌秀抱着一个枕头又跑了出去，步冬娥带着段千及厉和独孤绿柳跑出去追她。

  昌秀眼神浑浊，轻拍手里的枕头，嘴里默默念着：“孩子，孩子，娘的宝贝”

  雪越下越大，步冬娥使尽浑身的力气把疯癫的昌秀拉到一座破败的土地庙内，两个孩子已经累得互相依偎着睡着了。

  昌秀抱着枕头卧在干枯的草席上也睡着了，步冬娥架起篝火取暖。

  段千勤陪着独孤丞从官衙回来，听闻昌秀又跑了，立刻出去寻找步冬娥他们几人。

  狂风夹杂着暴雪，步冬娥流着泪看着昌秀，为她难过伤心，昌秀的命太苦了。

  段千勤在土地庙找到了步冬娥，庙外呼呼的风声，庙内安静的只有篝火燃烧的声音。

  段千勤和步冬娥谁也不先说话，段千勤本就是老实本分，沉默寡言的个性，步冬娥低着头也不知该说什么。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坐着，段千勤甚至希望，这场暴风雪永远都不要过去，两人就这样一直这么呆在一起。

  万泰四十五年，腊月三十，段千勤发现步冬娥和独孤绿柳并没跟在府内的仆人们一起逃跑，段千勤拉着儿子段千及厉问：“你姨娘和绿柳呢？”

  “她们没跟出来，爹，我们回去找她们” 段千及厉焦急地看着越跑越远的独孤家的下人们，老爷和夫人的车马已经过了娘娘庙。

  段千勤在这种生死关头，下定了决心：“儿子，爹如果这次回去找到你的姨娘和绿柳，爹就要带着你们离开独孤府内，找个安静的地方过完一生，爹不能失去她们”

  “爹，我们回去找她们” 段千及厉拉着段千勤往回跑。

  石闸口镇内——

  安定下来的段千勤，给独孤绿柳和段千及厉各收拾好了一个房间，两个孩子毕竟不是亲生的兄妹，独孤绿柳一天天的长大，必须让她自己单独住一个房间。

  公孙觉和公孙仁住在一个房间，为了节省开支，几个人商量住在一起，这样也互相有个照应，步冬娥负责在家里做菜做饭。

  公孙觉为段千勤和步冬娥举行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婚礼，三个孩子都开心地拍手祝贺。

  这是段千勤和步冬娥两人正式成为夫妻的第一个夜晚，也就是洞房花烛之夜。

  段千勤掀开步冬娥头上的红盖头，由于生活困苦，两人连红色的喜服都没有，只是弄到了一个崭新的红盖头。

  步冬娥低着头，面露羞涩，这是跟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内心充满喜悦。

  段千勤把步冬娥搂在怀中：“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的”

  当段千勤把步冬娥压在身下的时候，才明白男女之间的欢爱之事竟是如此美妙，他一直以为是索然无味的。

  “冬娥，冬娥” 段千勤不断亲吻着步冬娥，轻轻呢喃着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