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歌已經收拾好心情、平靜地窩在榻上喝著溫桂專門為他買來的豆花羹時，伍子昂才打著哈欠從裡屋走了出來。一見到秦歌，他立馬不好意思地說：“皇上，臣起遲了。”

  秦歌淡淡道：“無甚要事，多睡會也無妨。”想到昨夜，他避開伍子昂的注視，專心喝豆花。

  溫桂在一旁道：“王爺，奴才給您端熱水去。”

  “謝謝溫公公了。”

  溫桂出去了，伍子昂來到秦歌身邊坐下，小心翼翼地問：“皇上，您昨晚是不是沒睡好？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是不是我的睡相不好擾了皇上？”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秦歌克制著心悸道：“朕昨晚睡得很好，只是朕習慣了早起。至於你的睡相好不好，朕不知。”

  伍子昂笑了：“那就好，那就好。剛才起來發現我居然蓋著皇上的被子，我還想是不是我的睡相不好，搶了皇上的被子。”

  這人是故意的嗎？秦歌抬眼，無法從那張笑得溫柔的臉上看出半點異常。臉頰發燙，秦歌垂眸道：“沒有。該是朕起身後你誤鑽進朕的被窩裡了。”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伍子昂松了口氣。這時候溫桂端來了水盆，伍子昂馬上起身去洗臉漱口，放過了呼吸已經開始不穩的秦歌。

  洗漱完了，伍子昂沒有再提昨晚的事，而是興致濃濃地和秦歌說起了他在梁州的這三年遇到的人和事，說梁州哪裡的風光最好，說梁州哪裡的小食最好吃，說他在梁州如何想念京中的皇上，說得秦歌只是靜靜地聽著。

  自從伍子昂回京後，秦歌對他的那份感情越來越濃。若說這三年他能撐過來，那在他與伍子昂“親密”相處了這麼些日子後，他卻是再也無法熬過孤獨了。他可以忍受伍子昂不在他的身邊，卻無法忍受他不再是伍子昂心中最重要的人。

  雖然伍子昂不止一次和他說“皇上是最重要的人”，可一旦伍子昂成親後，一旦他有了子嗣，“皇上”還會不會是他最重要的人，秦歌不敢想。他與伍子昂已經有了肌膚之親，但那份親昵卻絕對不能說出口，絕對不能讓這人知道。苦澀的甜蜜他只能藏在自己的心底。

  明天，伍子昂要回梁州，不再是如往常那樣一走就是許久之後才能再見一面。秦歌卻已經開始想念了。這人不在京城的日子裡，他怕是又會睡不著了吧。這樣的患得患失，他很難受，卻又無法放下。醒來時在子昂的懷裡，這樣的夢他曾經做過無數次，今早卻是真真實實地發生了。今晚還會嗎？今晚子昂是否還會下意識地鑽到他的被窩裡，鳩占鵲巢？是否還會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摟住他，讓他在他的懷裡醒來？

  秦歌知道自己越來越貪心了，在子昂的溫柔讓他越來越沉溺時，他也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的心、控制自己的貪欲。想要子昂，他想再體會一次被子昂抱的溫暖與悸動。

  注視著一直垂著眸的秦歌，伍子昂的心窩陣陣頓痛。情不自禁地握上秦歌的手，在秦歌驚愕地抬眼並想把手收回去時，伍子昂握緊。

  “皇上，您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何事？”秦歌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沒有出賣自己的心。

  伍子昂笑更溫柔了幾分，兩隻手包住秦歌冰冰涼的雙手說：“我不在京城的這段日子，您要愛惜自己的身子。我很快就會回來，會帶著梁州七賢回來。皇上，我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皇上只要信我既可。我永遠都不會負了皇上。”

  秦歌幾乎溺斃在那雙溫柔堅定的雙眸裡了，他任伍子昂暖著自己的手，嘴角勾起：“朕，一直都信你。朕會愛惜自己的身子，等著你成為權臣的那一天。到那時，朕便可高枕無憂地做皇上了。”

  伍子昂咧開嘴：“今晚我做幾個好菜，和皇上好好喝上一杯。皇上信我，我心裡高興。一定要喝酒慶祝。”

  喝酒？秦歌的心怦動。他抽出手，強自鎮定地說：“你明日一早要走，今晚喝上兩杯就行了。免得誤了明日的行程。”

  伍子昂拍胸脯保證：“皇上放心，我絕對不會誤了明日的行程。過年我還沒陪皇上好好喝過一杯呢，今晚怎麼也要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秦歌稍稍別過臉，壓下心裡的邪念，“你今夜要歸哪？”

  “呵呵，”伍子昂訕笑，“我說錯話了，我今晚哪裡都不去，就陪著皇上。”

  “潑皮。”今晚，他能期待嗎？

  ※

  這一天，秦歌過得又期待又緊張。伍子昂像個沒事人一樣在秦歌面前絮絮叨叨的，說來說去還是那些不放心秦歌的話。溫桂和孔謖輝一直躲在隔壁屋子裡，把堂屋留給了皇上和王爺。秦歌的話不多，除了政事之外，他大多都是聽伍子昂一個人說。只不過就這樣聽著伍子昂的聲音，他也覺得甜蜜。伍子昂攬過了溫桂的活計，給秦歌端茶倒水遞點心，做得格外愉悅。

  “皇上，說起來自您登基之後，我還沒有陪皇上出宮散過心呢。”想起與還是太子的皇上出京私訪的那兩年，伍子昂就萬分懷念，唯一的遺憾就是那時候他沒有和秦歌睡一張床，真真是扼腕。

  秦歌卻是沒有太多的懷念，只是淡淡道：“朕有時候會想，父皇是不是一直在強撐著，撐到朕能接下這江山。不然為何正值壯年的父皇會在朕剛回來沒多久身子就垮了下去，不到一年就走了。皇爺爺和父皇把那些內憂外患全部除去，留給朕的是一片繁華，若朕守不好這片江山，朕百年之後有何臉面去見他們。”

  “皇上。”伍子昂又握住了秦歌的手，“您是百姓和百官眼裡的明君。有我輔佐皇上，皇上定能把江山治理得更加昌盛。”

  “你的能力朕暫且不論，不過你這臉皮倒是越來越厚了。”秦歌心裡的傷感被伍子昂的潑皮給沖走了。

  伍子昂輕搓秦歌冰涼的手，仗著自己是“寵臣”，膽大妄為地說：“我這不是怕麼。怕皇上有一天不讓我做‘寵臣’了，所以得趕緊把這位置搶下來。”

  不讓你做又能讓誰做呢？秦歌這個時候很想不顧一切地抱住伍子昂，感受他身上的溫暖，但他不能。

  看著秦歌，伍子昂的心裡悶悶的，他抬起秦歌的手在嘴邊哈氣，笑著說：“皇上的手腳一到冬天就冰冰涼的，我得找個神醫給皇上瞧瞧。”

  大力抽回手，心悸得厲害的秦歌把手縮回袖子裡，假裝沒看到對方哀怨的臉，說：“朕這毛病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你就別費心思了。待你從梁州回來，朝中少不得要你費心思的事。你說要重建‘閻羅殿’，這人選的事也是個問題。你別忘了那四十年的動盪就是因‘閻羅殿’而起。”

  伍子昂很失落，他還沒摸夠呢。往秦歌身邊挪了挪，他說：“之前的‘閻羅殿’已經存在了七十多年了。明面上他們還是忠於太祖的存在，實際上早就被幾位王爺分裂成了幾派。那時的閻羅王也是他人的寵君，自然會禍起蕭牆。我這回找的閻羅王皇上只管放心便是，他是我的師弟。”

  “你的師弟？”秦歌蹙眉，“朕怎不知你還有個師弟？”

  伍子昂支吾道：“先皇曾請‘德一大師’進宮教我習武。後來我學成之後，‘德一大師’就離開了。”秦歌點了點頭，這個他自然清楚。

  “後來有一次先皇不是派我去給師傅送封信嗎？”

  秦歌又點頭。

  “在送信的路上，我碰巧遇到了我師弟。他那時候還年幼，我也不便把他帶在身邊，便把他交給了師傅。前年他學成後下山了，便來找我。他的武學天賦很高，我便讓他去四處遊歷增長見識，我回京前他給我來信，說已經遊歷完了，想來找我。我便有了這個念頭，讓他執掌閻羅殿。他的武功怕是孔謖輝都不是他的對手。”

  秦歌蹙眉：“他現在在京城？”

  伍子昂道：“他在梁州，他以為我還在梁州，遊歷完之後便直接去了梁州。我寫信讓他在梁州等我。”

  秦歌深思了一番後道：“既然你認為他合適，朕也不多問了。你回京後帶他進宮給朕瞧瞧。”

  伍子昂突然有點為難，秦歌佯怒：“怎麼，朕不能見？”

  伍子昂嘿笑兩聲：“皇上怎麼不能見，就是……”湊過去，他支吾道：“我師弟的模樣，不大好看，呃，是很不好看，我怕他驚了皇上。”

  秦歌瞪了伍子昂一眼：“你這麼一說，朕還真要見見了。”

  伍子昂苦笑：“我師弟他被火燒過，臉上都是燒過的疤痕，我是真怕他嚇著皇上。”

  “把他帶來見朕。”秦歌還是那句話。

  “好吧。”伍子昂垮下肩，他是真怕他師弟嚇到皇上。

  “你師弟叫什麼？”不理伍子昂的擔心，秦歌又問。

  “泯。”

  “泯？沒有姓氏？”

  伍子昂解釋：“我遇到他的時候他就說他叫泯。我那時候也不過十五六歲，沒想到給他一個姓氏。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沒有提，我也就不提了。”

  秦歌點點頭，說：“既然他掌管閻羅殿，朕便賜他一個‘閻’姓吧。入了閻羅殿的人，今後皆姓‘閻’。閻羅下分十陰帥，各司其職，掌管小鬼。閻羅殿一事朕全權交予你，一定不能走漏風聲。”

  “皇上放心便是。”伍子昂深深笑了，秦歌的嘴角勾起，有這人在他豈會不放心。想到晚上這人要喝酒，秦歌的心快跳了兩下，今晚，他能有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