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恢复意识时诸珏其实并不是很慌张。

  刚才电光石火之间，他想起来之前系统说过只能通过神殿里的终端传输数据，也就是说他肯定只是换了个存盘点醒来而已，等个十分钟再读取之前存储的档案就能回到之前的时间点了，完全不用担心的嘛。

  正打算睁开眼睛找金鱼，诸珏感觉脖子一凉。

  “你是什么人？”

  ……不用担心个鬼啊！

  诸珏急忙睁开眼睛，四周光线半明半暗，石质墙壁上攀爬有不少藤类植物，只见眼前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左手不知道用什么抵着他的脖子。小孩一身黑色短打，乌发雪肤，虽然表情不善但也看得出模样可爱。尤其特别的是他长着一对猫一样的异色双瞳，左眼湛蓝右眼灿金，黢黑的眼仁缩成了竖线，炸毛猫一样警惕地望着他。

  诸珏急忙开口：“小朋友别怕，叔叔不是坏…人……”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诸珏一脸震惊地看着明显眼神鄙夷的小孩。

  尼玛为什么我一张口就是比这个小屁孩还软嫩的童音啊！！！

  顾不上脖子上冰凉的不明物体，诸珏拼命伸长脖子，看清了自己短小的四肢。他抬起自己最多属于七岁儿童肉乎乎的小手，沉默了。

  刚才好像自己还自称叔叔来着。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异色眼的小孩大概也确定了这个貌似脑子有点秀逗的小屁孩不可能有什么威胁，满脸不屑的收回了左手，诸珏这才看清他手上拿着的居然真的是一把精巧的匕首。

  诸珏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脖子，这么嫩的皮肤居然连条印子都没划出来。

  他眼神发直地看着男孩手腕一翻，熟练地把匕首插回腰间的皮鞘里。

  难不成这么小个孩子居然是个玩刀的行家？

  诸珏一时陷入了沉思，住院期间他精神时好时坏，看书全为消遣细枝末节完全记不清，有时医院信号不好个别章节读不出来他甚至直接跳过，凭他的印象，实在想不起来原作里有哪个有异色瞳的男性角色是长于使用匕首的。

  不对，现在先弄清系统要紧，只要找到终端，接入系统，一可以选择读档重来，二可以查询一下能不能补完剧情，要是能完整知道剧情走向，多半也就自然想起这个小孩是什么人了。

  想到这里，诸珏连忙开口：“小…哥哥，”他硬是转了个音，差点把自己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诸珏打量了一圈四周的石壁，《无尽》里的神殿必须有水，人手稀缺的小型神庙很可能会忙不及清理蔓生的植物。“这里是神殿后堂吗？请问去找‘神使’问卜该怎么走？”

  “神殿？”男孩嗤笑一声，“爬起来看看外面吧小鬼。”

  男孩虽然笑着，但异色双眼仍是竖瞳的状态，诸珏在这种目光注视下，硬生生打了个寒颤。他十分不适应地控制小胳膊小腿站起来，向着男孩身后的光源走去。

  透出光来的是一个对儿童而言还算够大的略不规则长方形洞口，诸珏跌跌撞撞地走出去，被外面的阳光刺得眯起了眼睛。

  好不容易等幼小的身体适应了强光，看清周围环境，诸珏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一把抓牢洞口边的藤条，两条小细腿直发软。

  所在之处竟是顶天立地的一道绝壁，脚下白云悠悠，不知离地几千仞。

  身体变小了好像真的更容易受惊，诸珏深呼吸了几次自觉身为一个成年人心理上已经镇定下来了，可是事实上他还紧紧扒在洞口边的藤条上，绷紧了幼小的身躯一动也不动地盯着脚边寸许处的山石边界。

  腰上一紧，眼前画面从白云苍狗变成了黄蓝二色的眼珠，异色瞳男孩似乎已经对这个被悬崖绝壁吓得脚软的小屁孩彻底放松了警惕，猫一样的竖瞳也变回了圆型，他端详了诸珏两眼，把他抱回洞中。

  “腿软了吧？”脸颊一痛，诸珏回过神来，自己手软脚软地滩在比自己现在的身体大不了几岁的男孩怀里，对方还趁他不备捏他的脸。“胆小鬼。”

  诸珏艰难地甩开脸上两根手指，顾不上抗议对方动手动脚，一把拉住男孩的上衣下摆：“这里是什么地方？该怎么离开？最近的城镇在哪里？”

  男孩拿开他的手，却没有放开，而是握在自己手里，像是研究新玩具一样一个一个捏过小孩肉肉的手指。“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长出翅膀就能飞出去；没有云的时候能看到山下，只有森林没有城镇。”

  虽然看都没看诸珏一眼，他也算是回答了诸珏的所有问题。

  诸珏顿时心里一沉。

  现在无外乎两种情况，一是那个鬼知道为什么新手居然还会有的未销毁存档记录果然有问题，系统bug把他传送到了没有数据终端的地方；二是这里的确有数据终端，只是眼前这个暂且称之为原住民的男孩不知道。

  强打起精神，诸珏抽回自己的手，仰起头来问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你的家长在哪儿？”

  异色瞳的男孩眼神沉了沉，他态度不耐但动作颇轻地把诸珏从自己身上抖下来，拍了拍膝盖上从诸珏鞋底蹭上的灰。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男孩站起来，低头看着比他矮了半个脑袋的小孩，“不想饿死的话就乖乖跟我来。”

  男孩说完就转身挪开洞穴后方石壁上的一片蔓藤，露出了又一个矩形洞口，率先钻了过去，诸珏咬咬牙，跟上他的脚步。

  不管怎样，走得一步是一步。

  一连钻过了七八道矩形石洞，光线渐暗，异色瞳男孩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一盏老旧的风灯，玻璃罩碎了三分之一，大约是舍不得油焰心也燃得极小。越向里走风越大，他不得不抬手护着那处破损，小心翼翼地前进。随着男孩在前方带路，石洞边缘也越发平整，诸珏一路观察，心思不禁活络起来。

  世界上有不少宗教都曾将庙宇修建在石窟中，比如赫赫有名的土耳其格雷梅岩洞教堂。诸珏幼年曾经去过山西大同云冈石窟，依稀记得除了单纯供奉佛龛的石窟外，还有两层的大石窟用以存放经卷。现在异色瞳男孩带他走的这条甬道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通路四周石壁略显弧形不甚平整，大多数地方以成年人身材只能佝偻前进，每隔十余尺就会出现的矩形门洞更是好似就是卡在通路上以限制进出的。诸珏猜测，说不定山腹中存在有大型岩洞建筑，他们现在走的就是当年留下的通风口。

  又钻过了一道矩形孔洞，这回诸珏借着风灯一扫而过的光看清了孔壁上的雕花，虽然模糊不清，但是依稀可以看出是朵莲花的形状。

  是神庙没跑了。

  《无尽起源》设定里只有一种主流宗教，因为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干脆连名字都没起。教徽是一朵蓝色的莲花，除了没有教皇其它神职构造鳖打脸几乎就是照着罗马天主教写的，拜的是位女神，简单粗暴地被取名为莲夫人。

  能跟莲花徽记扯上关系的建筑，除了神庙也没有其它了。

  诸珏放了一半的心。

  咚咚哐着拎起了另外一半。

  已废弃的神庙还能联系上系统吗？

  诸珏迈动小短腿勉力跟上前方的男孩，努力转动不甚灵光的大脑思考着。

  按照自己之前刚穿越过来时涧月那套“神使”才能让自己和“梵”联系上的说法，就是只有通过神庙里各种鱼形数据终端自己才能进入系统，再加上自己刚穿越进来时身体就和现实中年龄不同，读档事故后自己的身体更是变成了六七岁小孩，那么目前假定读取存储的档案记录的都是自己的记忆数据。数据的导入流出都应该需要终端才对，假设系统合理没有出bug，虽然不知道为啥新手也会有存档稀里糊涂就读取成功了，但是自己刚才醒来之前应该也是和终端联着的状态。

  但是刚才那个洞口处诸珏没有见到任何水生动物外表的灵质生物。

  大概是终端看我读档完毕就断开联系了吧。

  诸珏安慰自己，灵质生物游起来应该不快，说不准再走走就遇见了，遇不着也还可以找其它的。

  就是不知道废弃神庙会不会连灵质生物也跟着跑光，要知道这些玩意儿是靠信众带来的人气为食的，原型大概是天朝传说里那些“吃香火”的山精鬼怪。

  诸珏瞟了一眼前方男孩远称不上高大的背影，感觉有点心塞塞。

  两个小崽子……加起来能有一个成年人的人气不？

  没等他接着胡思乱想，异色瞳男孩停下了脚步。

  “做好心理准备再过来。”男孩从右侧回头看着他，金色的眼眸被昏黄的灯光染成了蜂蜜一样的色泽，很好地中和了他眼神中的嘲笑以至于诸珏听完他的下一句话都没跳起来揍他。“这回别吓的尿裤子。”

  诸珏当做没听见，理了理身上材质不错的小衣服，他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中华风的，有垂到膝盖附近的大袖子。他昂首挺胸踱着四方步走到男孩身边，争取表现出一点男二号该有的风度翩翩。

  异色瞳男孩颇为好笑地看着这个不满四尺的小孩装模作样地走过来，他端着四平八稳的架子向前看去，然后瞬间僵住。

  他们刚才走过的的确是个通气孔，山腹内几乎被掏空，对面山壁上不知道哪处凿了个天窗，一束光直照在山腹中央的建筑上。

  居然直接照搬岩洞教堂的造型，鳖打脸真是太不要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