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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作者:neleta      更新:2015-02-15 13:20      字数:0
  依在阳台的栏杆旁,席地而坐的展苏南一口一口灌着啤酒。他的头部和右手都缠着纱布,隐隐的仍透着一点血水的红色。距离那天和父亲的对抗已过去了三天,展苏南由最初的暴躁到此刻的平静,或者说是对自己极度的失望。二十年来的狂妄与自信在父亲的言语下不堪一击,如果说父亲是猛虎,那他连厨房的蟑螂都不如,父亲一根指头就能把他压死。

  又猛灌了几口啤酒,展苏南屈起一条腿,痛苦地闭上眼睛,脑海里不受控地再一次浮现那天的一幕幕。自从他知道了真相之后,他只要一静下来,就会回想起那天他对顾溪做的事,然后他就恨不得杀了自己。

  如果他肯给顾溪一点时间,哪怕是几分钟也好,让顾溪有机会为自己辩解,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想到这里,展苏南痛苦地自嘲几声。事情不会变成这样吗?父亲是铁了心要弄走顾溪,就算他给了顾溪机会,他能保住顾溪吗?

  他算什么啊,他吃的、用的、花的都是父亲的,这样没用的他注定了要伤害顾溪,注定……保护不了自己爱的人。有人敲门,展苏南直起上身就把手里的啤酒罐扔了过去,罐子砸在门上,溅了一地的啤酒。

  “滚!”

  他不想见任何人!

  可是,门还是开了,展苏南愤怒的双眼在看到进来的人后迅速恢复冷静。苦笑了几声,他又拿起一罐啤酒,打开,仰头灌了几口。他的身边已经放了好几个空罐子了。来人在他的对面坐下,靠在栏杆的另一头,顺手拿起一罐啤酒,打开,像展苏南那样仰头灌了几口。

  “你家老爷子怎么放你出来了?”展苏南出声。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同样被囚禁起来的乔邵北。乔邵北又喝了几口啤酒,然后才平静地说:“我跟他说我错了,我想明白了。”

  展苏南拧了眉,压下出口的责怪,他等着乔邵北解释。和这家伙从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他不相信他这么轻易就妥协了。

  乔邵北的半张脸上,父亲留下的指印仍十分的显眼。他几口喝光啤酒,丢下空罐子,又拿起一瓶打开,这才看着展苏南说:“苏南,我们去美国吧。”

  展苏南灌下啤酒,等着对方进一步的解释。

  乔邵北凑近展苏南,放低声音问:“你甘心吗?甘心这么窝囊的任由自己喜欢的人如今下落不明,你我却什么都不能做。”

  展苏南眯了眯眼睛:“当然不甘心。”

  乔邵北退回去,语含深意地又道:“那就去美国吧。小河如他们所愿地走了,他们也不至于再去为难他。”说到这里,乔邵北看向阳台外,眼里滑过伤感。“不管今后要花多少年,我都要找到他,哪怕,需要一辈子的时间。这是我们欠他的。”

  展苏南喝了一口啤酒,乔邵北又低低地说:“我不想用年少轻狂来为自己的错误找借口,如果不是我们先定了小河的罪,我父亲他们也不可能得逞。所以你我要怪的只有自己。”

  展苏南深吸了两口气,猛灌了几口啤酒。

  “苏南,我们还太不成熟。如果说这件事唯一的好处是什么,那就是让我们认清了自己。”

  展苏南也看向阳台外,心里一片阴冷。

  “我跟老爷子说下周就去美国,他同意了。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劝你和我一起走,你的决定?”

  展苏南扯扯嘴角,哑声说:“你都走了,我还留在这里干嘛,当然是一起去了。”

  乔邵北笑笑:“我来的时候,已经让我爸通知你爸办理你的出国事宜了。”他就知道对方会跟他一起走。

  “邵北。”展苏南伸出受伤的手,乔邵北伸出一只手握紧,然后展苏南说:“我发誓,今后绝不再这么窝囊。”

  “一样。”

  四天后,展苏南和乔邵北登上了去美国的飞机,同去的还有魏海中。似乎是怕他们耍花样,展老爷子派了几十个人一路盯着他们上了飞机。

  展苏帆在这次的事件中学乖了不少,不再整日里花天酒地,趁着暑假,上补习班补他落的一塌糊涂的功课。

  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展老爷子和乔老爷子忙着扩充自己的家族势力,等着儿子回来全面接掌家族。

  四年后,本应学成归国的展苏南和乔邵北突然失踪,就连魏海中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展乔两家派出很多人去美国寻找两人的下落,却始终没有消息。

  无奈下,魏海中只能先行回国。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因为什么,展坤和乔作行在寻找了一年无果之后,收回了人手。谁知又过了三年后,展苏南和乔邵北竟然又回来了,却没有向任何人解释这三年他们去了哪里。

  儿子回来了,两位老爷子对他们失踪的这件事保持了沉默,把家族的产业慢慢移交到两人的手里。两人也不负众望的承担起了自己的责任,七年过去,似乎年少时的那件事对两人来说已经成了过往的云烟。没有人再听他们提起过顾溪。

  ※

  展苏两家发生的事与顾溪都没有关系了,此时他唯一的生活重心,就是平安的生下孩子。他是双性人,绝对不能去医院生。而他又只上了一年医学院,根本没有任何临床的经验,如果自己生产,很可能发生一尸两命的后果。

  在被驱离的这段日子里,顾溪有空就往书店跑,寻找各种有关生育方面的书籍。他没钱买书,就在书店里看。最后,他仍是决定自己生产。身体的秘密,他是打算带到棺材里去的。一个会生孩子的双性男人……他绝对不要成为医学界的研究品,那样他的孩子也会沦为研究的对象。

  这天中午,顾溪的肚子很不舒服,隐隐作痛。他赶紧收了摊,在大婶的帮助下叫了一辆车回住处。答应大婶会去医院,到家之后,顾溪却是关紧了门窗,拿出自己早已买好的手术包。小城市有小城市的好处,一些医疗工具很容易就能在小诊所买到。

  肚子的疼痛已经越来越明显了,有什么从身下流出。顾溪脱掉棉衣和毛衣,一手扶着肚子,一手给电热炉插上电。手术刀、热水、剪刀、纱布、药,还有……咬牙忍住一波波的疼痛,顾溪喘着粗气,把三个脸盆一一摆好,把缝伤口的针线摆在枕头旁。裤子很快就被羊水浸湿了,顾溪费力地脱掉裤子,把一次性的医疗床单铺到床上。被褥都是房东的,如果弄脏了会很麻烦,而且就算他能平安生下孩子,他也没有力气清理床铺。

  生产的过程和注意事项如幻灯片般在顾溪的脑袋里一页页翻过。尽管已经把这些内容都熟记于心,顾溪仍是不放心地拿过床头的医书,翻开自己做了记号的地方。没有人能够帮他,他必须万千的谨慎小心。肚子越来越痛了,顾溪放下书在房间里慢慢走。现在还不是躺下的时候,扶着桌子和墙壁,他在房间里一步一步艰难地走,这样生产的时候会更顺利。

  衣服湿透了,顾溪靠在墙上稍作休息,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肚子。和别的孕妇相比,他太瘦了,如果不看他的肚子,单看他的脸,根本没有人相信他怀孕了,没有孕妇的脸会是那样的削瘦!九个月的孕期,顾溪吃下去的东西似乎都喂给了肚子里的孩子,他的肚子和他的身体根本不成比例,他瘦得肋骨都一根根的戳人眼睛。

  摆地摊的大婶说他九个月的肚子比普通孕妇的肚子大了很多,顾溪紧张地一遍遍摸着肚子,希望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孩。并不是他重男轻女,如果是正常的结婚生子,他希望能是个女孩子。可是他现在的情况,孩子出生后注定要跟着他一起吃苦。人家都说女孩子要娇养,他,没有那个能力。

  眼睛瞟到桌子的抽屉,顾溪犹豫了半天,还是咬咬牙捧着肚子挪到桌旁,打开抽屉。抽屉里有他的存钱盒,还有一封信。擦去眼睛上的汗珠,顾溪因为疼痛而发抖的手拿出那封信,放到桌子上。信封上写了一个地址,收信人是“魏海中”。

  他不能不考虑最坏的结果。万一他难产,他就必须自己剖腹把孩子取出来,那样他几乎没有活命的可能,他必须考虑到孩子以后怎么办。他是孤儿,想来想去唯一能托付的人就是魏海中。

  他从不奢望孩子能认祖归宗,他相信魏海中会替他养大孩子,会对他的孩子好。至于那两个人……肚子猛地剧烈的疼了一下,顾溪咬住嘴才没有喊出来。

  忍下疼痛,顾溪淡淡地笑了,孩子也知道在那个大宅子里不会幸福吧……疼痛加剧,顾溪挨着床边坐下,摸着肚子说:“爸爸,也希望,能和你,在,一起……”停了停,他艰难地说:“所以,你要和,爸爸,一起,努力……我们,一起,加油……”

  水开了,顾溪困难地站起来拔掉插头,提着水壶往一个脸盆里倒满热水,然后又挪到水管旁,灌满水。这样来回三趟,顾溪的身上都湿透了,汗水模糊了他的双眼,水盆和壶里都是开水,应该够用了。把剪刀和手术刀丢到开水里,顾溪爬上床,躺下。

  抓过准备好的干净毛巾塞到嘴里,顾溪再也忍不住地叫起来:“唔……”奶奶,您在天上一定要保佑我。

  ※

  “唔呜--唔--!”

  床单被两只手揪得死紧,手背和掌心的汗水早已浸透了手下的床单。房间里,一人痛苦的、压抑的喊声不停响起,地下室的小窗户外是夜晚微弱的路灯。房间内只有一盏台灯,可照射出的床上景象却令人胆寒。

  “唔--!”

  上身抬起又重重地落下,顾溪死死咬着嘴里的毛巾,一旦毛巾松开,他的叫声一定会引来别人的注意。因疼痛而涌出的眼泪以及汗水遍布整个脸颊和全身,顾溪下身赤裸的曲起双腿,过大的腹部在明显的蠕动。从中午到现在不知道过了多久,孩子仍没有出来的迹象,而顾溪快要没力气了。给自己打气,让自己坚持下去,顾溪调整呼吸,再一次用力。

  “唔唔--”

  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孩子已经在出口了,可是他一松气孩子就又回去了。不能再拖了,虽然据说古代人生孩子常常会疼个两三天,但顾溪不敢拿自己和孩子的生命开玩笑。又一次使力无果,顾溪撑着上身困难地坐起来靠在床头。哆哆嗦嗦地一手探到下身,肚子蠕动得更厉害了,顾溪疼得差点吐掉嘴里的毛巾。

  出口处太小了,也难怪孩子出不来。怎么办……顾溪收回手擦掉眼睛上的汗,血水糊了一脸。极度的痛苦中,他勉强保持一分清醒,在记忆中翻找有用的资料。艰难地翻身,咬紧牙关扶着桌子角从床上爬起来,仅仅是这一简单的动作都快令他晕厥过去。疼痛在麻木之后只会更加的难忍,顾溪一手摸到枕头旁的手术刀,双腿跪在床上,用肚子顶住床边的桌子,稳住自己的身体。

  “唔……”

  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血水顺着大腿根部流在床单上,一次性的医疗床单上几乎被血水染成了红色。痛苦地深吸了几口气,顾溪一手扶住桌子,另一手拿着手术刀摸索到自己的下身。闭上眼睛,鼓足所有的勇气,顾溪在出口处划开一刀。血水喷溅在床单上,顾溪的眼前阵阵发白。把手术刀丢在水盆里,顾溪抬起血红的手按住自己的肚子,然后用力。

  “唔--”

  毛巾上都有了血印。顾溪按着肚子把孩子往下推,自己会不会死早已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只要孩子平安地生下来。身体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了,他用力按着肚子,血水的嘀嗒声渐渐变得遥远。

  忍受着非人的折磨,顾溪索性两只手一起按着肚子往下推。出来,快出来啊……嘴里的毛巾掉了,小小的地下室内传出顾溪的大喊:“啊--!”

  伴随着身体都要被撕裂的痛,一个沉重的“东西”从顾溪鲜血淋淋的下身脱落。当那个东西掉在顾溪的腿间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突然不知如何反应孩子生下来的“惊喜”。似乎是因为掉落的关系,孩子自行发出了哭声:“哇啊--”

  声音格外的有力,也证实了顾溪平时吃下去的东西都进了他的肚子里。对,是“他”。视线朦胧中,仍保持着跪着姿势的顾溪怔怔地看着孩子腿间颤巍巍的小肉芽。孩子的哭声令他的鼻子也酸了,看着看着,他咧开嘴,眼泪和笑容一起涌出。

  “唔……”可不等顾溪弯身把孩子抱起来,他的肚子又发出了阵痛。顾溪愕然地瞪着还在蠕动的肚子,脑袋懵了。怎么,怎么会!

  双手发抖地按住肚子,感受到其内跳动的生命,顾溪咬住嘴,使出最后的力气,用力往下按。脑袋后仰,顾溪的眼泪顺着眼角倾泻。就那样跪在床上,就那样浑身沾满自己的血水,顾溪的双手用力往下推自己的肚子,一下、两下、三下……裂开的伤口又一次崩裂,血水涌出,有什么从顾溪的体内沿着那裂开的地方缓缓出来,顾溪又一次压制不住地大叫出声。

  扑通一声,之前还在哭泣的孩子这回哭得更伤心了,因为有“东西”砸在他身上了。而砸他的那个“东西”似乎比他还要委屈,哇啊啊地大哭了起来。

  低头看着两个浑身是血的孩子,顾溪瘫倒在一边,一手依旧紧紧地压着肚子。就这么等了几分钟,顾溪才拿开手,又哭又笑地把一个孩子从另一个孩子身上抱开。

  两个孩子,两个……男孩儿……在一片血水浸染中,顾溪抱着一个孩子,看着另一个孩子尽情宣泄自己九个月来的悲伤与委屈。在这简陋的地下室里,在血腥飘散的床上,顾溪冒着生命的危险自行生下了两个男孩儿。

  今后的路该怎么走,顾溪完全没有考虑,他沉浸在平安生下孩子的喜悦中。他不再是孤单一人,他的人生将有人陪伴,而陪伴他的人绝对不会轻易抛开他。

  ※

  再睁开眼时,外面的天都大亮了。鼻尖是浓浓的血腥气,顾溪撑着格外疼痛的身体勉强坐起来。怔忡了片刻,记起自己昨夜经历了怎样的事情,顾溪急忙扭头去看孩子。两个孩子身上裹着尿布,在睡着。

  昨晚的情绪缓和下来之后,顾溪已是精疲力竭。强撑一口气给自己缝合了伤口,给两个孩子剪了脐带、擦了身体,顾溪连换床单的力气都没有,铺了条干净的一次性床单,就直接拉过被子睡觉了。

  浑身都疼,下半身更是毫无知觉,顾溪又躺了回去。书上说刚出生的孩子不会马上喝奶,要把胃里的污物吐出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摸摸孩子仍带着血的小脸,顾溪喜悦地笑了。这是老大,另一个……顾溪的眼神转到靠着墙跟睡觉的孩子,那个,是老二。

  不去想两个孩子是谁的,顾溪凑过去在两个孩子的额头分别亲了一口。从今天开始,他不仅是爸爸,也是妈妈。过往的一切都随着孩子的出生而留在了昨天。

  “朝阳、朝乐,爸爸会把你们养大成人,相信爸爸。”

  朝阳、朝乐,孩子的名字。原本他以为只有一个孩子,也决定不论男女都叫朝阳,希望他能像早上的太阳那样永远充满活力,对生活充满乐观。现在,他的生命中又多了一个意外,他希望这个意外可以和他的哥哥一起幸福快乐的长大。

  肚子已是饥肠辘辘,又躺了一会儿,顾溪强撑着爬起来。双腿几乎不能动,他就扶着桌子一手提着水壶一点点地挪到水管旁,然后再提着半壶水一点点地挪回来。插上电,把两颗洗干净的生鸡蛋放进壶里,顾溪又扯下脏床单,暂时丢在桌子下面。孩子身上的血渍还没洗干净,他也一身的脏污没有清理。虽说生了孩子要坐月子,可对顾溪来说却是奢侈的事。

  上身伏在床上休息,壶里的水开了,顾溪直起腰,在脸盆里倒入开水,脸盆里还剩着昨夜留下的凉水。用勺子取出两个煮鸡蛋,顾溪放在小碗里。先把孩子抱过来,给孩子仔仔细细擦了身体,穿上小衣服,顾溪才来收拾自己。孩子一次都没醒过,似乎昨晚的降生也累坏了他们,这样最好,此时的顾溪没有力气来照顾哭闹的他们。

  歇歇停停,顾溪终于给两个孩子套上了衣服,这才拿起已经温凉的鸡蛋。没有鸡汤那些营养的东西,家里除了孩子的奶粉外只有鸡蛋最营养,也最便宜。在有些地方,女人生了孩子一天要吃四十个鸡蛋,顾溪没钱买那么多鸡蛋,但一天四个鸡蛋还是可以吃上的。

  吃了鸡蛋,有了点力气,顾溪休息了一个多小时后,又给自己熬了点米汤。屋内很暖和,顾溪不由得庆幸他没有去南方。北方的冬天家里有暖气,很暖和,孩子可以舒服的在屋里度过满月。

  孩子不会有满月宴,甚至不会有人知道孩子的存在,顾溪咬咬昨晚被他咬破的嘴,然后对着孩子笑了笑。握住两个孩子的小手,顾溪低声说:“爸爸给不了你们锦衣玉食的生活,但不管未来的生活有多苦,爸爸都不会丢下你们。爸爸会让你们吃饱、穿暖。”

  他有手,他也不是笨蛋,哪怕去捡废品、去卖血,他也要把两个孩子养大。还有什么比被赶走的那段日子更难熬的呢。那时候,他买了车票后身上只剩一百多块钱,因为一身的伤,他连工作都找不到,更别说住的地方了,而且他还怀着孩子。可即使是那样的艰难,他仍是挺了过来。他是小河,是总有一天会变成大海的小河。更何况他的生活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他有了牵挂的人。

  对孩子笑,也是对自己笑,顾溪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幸福的闭上眼睛。他有孩子了,是他,自己孕育的孩子,真好。

  ※

  春节过去了,再过两天就是正月十五,要吃元宵、闹花灯。在小小的地下室里熬过了一个月,顾溪喂饱两个儿子,然后洗干净奶瓶,连同孩子的衣物、奶粉一起放进行李箱里。及背的长发已经不见了,昨天晚上孩子睡了之后,顾溪对着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剪了自己用来男扮女装的长发,恢复了男儿身。

  顾溪把一条床单裁剪成两块背布,把长子背在背上用一块背布缠好,然后把小儿子绑在身前。接着再拿一条床单,把两个孩子从头到脚裹严实了。孩子很乖,从出生到现在很少哭,似乎也知道体谅父亲的辛苦。绑好孩子,顾溪把留给房东的一封信放在桌上,然后带着他的全部家当,趁着夜色离开了。

  附近的人都以为他是女人,他要重新换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以男人的身份继续生活。之所以选择在晚上离开,就是不想有人发现他的秘密。

  头发剪短了,也不用再刻意围着大围巾遮住容貌,顾溪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提着暖壶、水瓶等家当,顶着正月的寒风朝火车站走去。两个孩子在父亲温暖的体温下呼呼大睡着,还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有怎样的人生。

  ※

  有人说,三十岁会忘记二十岁做过的事,二十岁的轻狂为的都是三十岁的稳重。这句话也许很有道理,但对有的人来说,二十岁的轻狂却成为了他们心头永远的刺,一根时不时会往他们心头的肉上戳一戳的刺。

  不过,年少的轻狂确实会令人成熟、令人稳重。但同样对于某些人来说,轻狂的代价却是那样的沉重,以至于他们在十二年过后,仍然无法走出二十岁轻狂所带来的痛苦。

  不过,他们毕竟是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了,曾经的恨与怨在十几年的岁月洗礼中,早已变成了淡漠。回首过往,他们要恨要怨的也只有他们自己,谁都无法代替他们承受。

  拿过一根烟,他点燃,缓缓吸入一口,再缓缓吐出,只觉得空荡荡的心被缕缕烟丝填满,然后暂时带走他心里的忧愁。青春期的他很少吸烟,成年之后反而烟瘾越来越大。他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没有克制的意思,想抽的时候就抽,不想抽的时候也吸上两口。也难怪有人说烟酒是排忧解愁的最佳良药。不过他不酗酒,他可以忍受自己变成烟鬼,却无法忍受自己变成酒鬼,那样太难看。

  非周末的上午,对很多人来说正是忙碌的时候,曾经他也是这很多人中的一员,甚至只比他们更忙碌,一天睡三个小时都是奢侈的。不过在他的公司和势力发展更加成熟的现在,他可以悠闲地坐在办公室里抽烟,告诉秘书不要让人打扰他。

  仰头吐出一口烟雾,他想到早上接到的一通电话,是母亲打来的。一是希望他这周能回家吃饭,二是希望他能把被他派到非洲的弟弟调回来。他只说他知道了,至于同意与否,他没有表态,母亲也无力强逼。

  十二年,他变了很多,那个曾经专制的令他发狂、令他发誓要报复的父亲也同样变了很多。变得如今他唯一能报复的就是少回家、少见面。至于他那个被他派到非洲拓展业务已经三年的弟弟,再在那里磨练磨练吧。

  他那个世上唯一的亲弟弟,逼走了他最爱的人。二十岁时,他可以狠狠揍他一顿以宣泄他的愤怒,但在他二十七岁回国之后,他已懒得再去揍他。以磨练为由,把那个见到他就像老鼠见到猫的弟弟派去非洲,一是对他当年所为的惩罚,二来也确实是磨练他。展家的男人,总要学会独当一面,若有一天他离开,展家也不至于乱了阵脚。

  私人电话响了,他伸手拿过电话:“喂。”

  “苏南,是我。在干嘛呢?”

  “发呆。”

  “呵。”对方在电话里轻笑,然后说:“我妈刚才给我打电话,让我今晚回家吃饭,我答应了。你今晚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还是你回你家?一个人吃饭很无聊啊。”

  想想,他灭了烟头:“我也回家好了,我懒得听我妈跟我念了。”

  “我吃完饭就回去,要带啤酒回去吗?”

  “我买吧,我应该比你早到家。”

  “OK。”

  挂了电话,他转动椅子面朝落地窗,窗外是一栋栋林立在都市的高楼大厦。他又拿过一根烟点燃。和十二年前相比,这座城市可谓是面目全非。不仅城市变了,人也变了,而唯一没有变的就是……他们依旧没有找到那个人,那个对他和邵北来说都无比重要的人,重要到寻找他几乎已经成了他们生活的唯一。

  和展苏南的悠闲不同,在营海另一座高楼大厦的办公室里,乔邵北却是忙得不可开交。不像展苏南喜欢在安静中发呆,他比较喜欢在忙碌中忘记一些烦恼,一些不知什么时候可以解决的烦恼。而最近他和展苏南刚刚成立的医院正好分散了他大部分的精力,虽然他不懂医,但作为投资人和最大的股东之一,他可以操心的事情很多。

  “叩叩叩”,有人敲门,乔邵北头不抬地说:“进来。”门开了,他这才抬起头,看到来人,他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满是期待地问:“怎么样,有线索吗?”

  来人是乔邵北的手下,叫左青伟。他把手上的一份资料交给乔邵北说:“我们的人在关庆找到一个老人,她说十二年前她曾捡到过一个浑身是伤的外地青年,那个人在她家里住了三个月后就离开了。据她的描述,那个人很像顾溪。我们的人给她看了顾溪的照片,她确定是顾溪。”

  “什么?!”乔邵北噌地站了起来,脸上是狂喜,“后来呢!她知不知道小河去哪了?!”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看到了希望!

  可是令乔邵北失望的是,左青伟蹙眉道:“顾溪的喉咙似乎受了伤,他和那个老人在一起的三个月里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后来他不告而别,老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走。我让他们以关庆为中心继续找下去。顾溪走的时候身上的钱并不多,应该还在北方的某座城市。”

  “小河的嗓子受了伤?”乔邵北的眼里滑过阴鸷,立刻道:“你亲自去关庆跑一趟,我要知道那三个月里小河的一切。”

  “是。”

  想了想,乔邵北又道:“你带上虎子一起去,开车去。”

  “我马上动身。”

  左青伟转身开门离开。失踪了三年回来后,乔邵北和展苏南带回了一些他们自己的手下,这些人的来历不明,但深得乔邵北和展苏南的信任,是两人的特别助理,也是保镖。

  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与慌乱,乔邵北马上拨出展苏南的电话。还在对着天空抽烟发呆的展苏南懒懒地接过电话,两秒钟后他手里的烟掉在了地上,猛地站起来的身体撞翻了手边的烟灰缸。

  “你让青伟顺道过来我这里,我让庄子和健斌跟他们一起去。”

  “好,我这就打电话给青伟。”

  这边一放下电话,那边展苏南就手不稳的按下内线,直接对秘书说:“让庄子和健斌马上来见我!”

  “是,老板。”

  三分钟后,展苏南的两位手下庄飞飞和陈健斌就来了。给他们安排了任务后,展苏南说:“要随时向我报告。”

  “是。”

  庄子询问道:“老板,海中哥刚才打电话说让我过去他那边一趟。”

  “我来处理,你和健斌马上下楼,伟青他们一会儿就到。”

  “好!”

  两人没有任何迟疑的离开了。

  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展苏南剧烈地喘息,紧握的拳头骨节发白。有小河的消息了,十二年来他们终于有小河的消息了!如果十二年前他们有能力去寻找小河,他们也许早就找到了他。可是他们不得不用七年的时间来让自己变强,再回来后他们却悲哀的发现他们丢了小河,几乎是彻底地丢了他,他们找不到他了。哪怕他们的事业触角伸得再长,他们也无法得知有关他的丁点消息。

  警局查不到有关他的户籍信息,银行也查不到他的帐户信息,他“听话”地离开了,彻底地离开了,不愿意给他们一点后悔的机会。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想到乔邵北在电话里说的一件事,展苏南脸上的狂喜瞬间褪去。拿起电话,他拨通魏海中的手机。

  “苏南。”

  “海中哥,我临时有事派庄子去办,你那边我一会儿派大牛过去。”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过去也一样。”

  眼神暗沉,展苏南直接问:“海中哥,当年苏帆是不是伤了小河的嗓子?”

  “啊?”对方明显一愣,然后不确定地说:“我遇到的那次没有,后来小河走的时候有没有我不知道。怎么了?”

  “邵北那边的人查到了小河的消息,但小河好像伤了嗓子,不能说话。”

  “什么?!”正在和女朋友约会的魏海中丢下女友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压低声音:“你们在哪里发现小河的?”

  “十二年前关庆有位老人捡到小河,后来小河走了。”

  “现在呢?”

  “不知道。”

  魏海中的脸色沉了下来,脑袋里迅速的转过无数个念头,然后说:“这件事我来问,虽说过去了这么多年,咱们已非当年,但还是要万事小心。老爷子那边,还是不要那么快让他们知道你们一直在找小河。”

  “给他知道了,他也做不了什么。”

  “小心无大过。”

  “……好,我听你的。”

  “那你等我电话,我去套苏帆的话。”

  “嗯。”

  站在不远处,魏海中的女朋友倪红雁很不是滋味地看着他在角落里跟人说悄悄话。

  她和魏海中在美国相识,后来为了他她放弃了美国的高薪工作,回到国内当一名普通的儿科医生。她确定魏海中是爱她的,但是对方却不愿意结婚。每次她一提到这个问题,魏海中就不吭声。有一次被她逼急了,魏海中才告诉她,他曾经做过一件错事,在弥补了他犯下的错之前,他不会结婚。

  那时候看到魏海中眼里的痛苦,她让步了。可是魏海中却不愿意告诉她他犯下的错误是什么,而像今天这样避开她和别人说悄悄话更是经常的事。倪红雁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是魏海中的女朋友,她希望能得到他全部的信任。

  但尽管不是滋味,倪红雁还是忍了下来。她爱魏海中,她深知如果放开这个男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一个像魏海中这样的好男人。所以尽管有时候会难受,她还是假装让自己不在乎,她相信总有一天魏海中会告诉她原因。

  而另一边,得了展苏南命令的庄飞飞和洪建斌从电梯里出来直奔大门口。两人没有时间回家收拾行李,打算等到了那边之后再买换洗的衣服。走得太过仓促,庄飞飞和迎面走来的一个女人撞在了一起。看也没看对方一眼,甚至没说一声抱歉,庄飞飞推开女人就走了。

  瞪着他的背影,被撞疼的女人气愤地喊道:“撞了人不会道歉啊!”而庄飞飞却是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过分!没礼貌没素质!”揉揉被撞疼的肩膀,徐蔓蔓郁闷极了。和她走在一起的人劝道:“算了,那个人好像是大老板身边的人呢。咱们这种小小的实习生别说被他撞了,就是被他打了也只能忍气吞声。”

  “哼!老板身边的人就了不起吗?”徐蔓蔓走进电梯,按下二十一层。

  对方八卦地说:“你知道咱们的大老板有多神秘啦,公司的高层都很少有人能见到他呢。听说大老板这个月都会在总公司坐镇。张姐也说了,如果我们表现得好就有机会留在公司,说不定还能得到大老板的赏识留在大老板身边呢。”

  徐蔓蔓斜瞅着和她一样是实习生的闵朱丽,了然地问:“你最近在看什么小说?”

  闽朱丽立刻不好意思地说:“呃……总裁系列言情小说。”

  徐蔓蔓朝天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摇摇头,她搂住闵朱丽:“小说就是小说,咱们现实点行不?我对什么留在大老板身边一点兴趣都没有,而且我是学会计的,也没那机会。倒是你,文秘系毕业,还有点可能。”

  “呃,呵呵,我也只是幻想,幻想。”闵朱丽傻笑。

  二十一层到了,在财务部实习的徐蔓蔓和闵朱丽就此分道。徐蔓蔓把她刚刚奉命从子公司拿来的资料交给上司,趁着去茶水间倒水的机会给老家的亲人打电话,述说她刚才受到的委屈和这段日子被压榨的郁闷。

  “小叔。”

  “怎么啦?”

  “我好痛哦。”

  “哪里痛?去看医生了吗?”电话里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着急,猛烈咳嗽了几声。

  “不是。我刚才从外面回来,被公司的一个男人给撞了。他不仅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还把我推开就走了。”

  “那真是太过分了。撞伤了吗?”

  “没撞伤,但是肩膀好痛。”

  “……”对方叹了口气,然后心疼地说:“一个人在外面很辛苦吧。要不要考虑回来?”

  “不要。”生怕对方以为自己嫌弃家乡不好,徐蔓蔓赶紧说:“回去我爸妈肯定逼着我相亲嫁人。我还没毕业呢,哪怕不能留在现在实习的公司,我也能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我不想浪费自己七年的辛苦。”

  对方低低地笑了,笑声里有着鼓励。

  “蔓蔓,一个人在外面会遇到很多的困难。你又是女孩子,不要一个人强撑着。有什么事不好跟家里说的,就跟小叔说。”

  “我知道,小叔最支持我了。”

  跟小叔撒撒娇,徐蔓蔓的心里好受多了,她本来就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孩子,立马就展颜了。“小叔,爷爷奶奶的身体还好吗?我爸妈呢?”

  “他们的身体都好,就是担心你。”说着,男人又咳嗽了好几声。

  徐蔓蔓的眼里满是担心:“小叔,你又咳嗽了?”

  “没事,老毛病了。”

  抿抿嘴,徐蔓蔓道:“我挺好的。我现在实习的公司很大,中午和晚上都能在食堂吃饭,伙食比学校的食堂好多了。而且公司提供住宿,我现在不仅可以在公司学到经验,还可以一边写毕业论文呢,你们不用担心我。小叔,你身体不好,不要太劳累了。我听我妈说你现在每天都摆摊到很晚,你不要那么辛苦了。”

  “我没事。我这咳嗽是老毛病了,天暖和了就好了。”

  知道小叔叔的倔强,徐蔓蔓只能在心里叹气,然后她问:“阳阳和乐乐快期末考试了吧?”

  “嗯。说是下个月考试。”

  “公司过年放假,我们实习生可以提前走,我今年回家过年,应该可以赶得上阳阳和乐乐的生日。”

  “你不用特意为他们过生日,不过你过年能回来真是太好了。一年多没见你,家里人都很想你。”

  “嘿嘿,主要是我太想小叔你包的饺子了。”

  “呵呵,保管你吃到饱。”

  看看时间,徐蔓蔓不敢再摸鱼了,说:“小叔,我挂了,改天再打电话给你。我过年回去的事你要给我保密呀,我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好。”

  看着手机荧幕上小叔的照片,徐蔓蔓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小叔就是她的榜样,她绝对不会让任何困难打倒自己。徐蔓蔓,加油!

作者有话说:

开始上传,包括正文和番外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