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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作者:neleta      更新:2015-02-16 19:15      字数:0
  乔邵北带着孩子到医院的时候,顾溪已经在病床上睡着了,左手背上扎着点滴。看到爸爸脸色苍白、虚弱的躺在那里,阳阳和乐乐很担心。结果已经出来了,接收到两人的眼神,魏海中拉上徐蔓蔓和庄飞飞,带着两个孩子出去吃饭,有些事情最好还是不要让两个孩子和徐蔓蔓知道。

  拿着顾溪拍的胸部X光片,倪红雁把展苏南和乔邵北都喊了出去,神色沉重。

  已经知道检查结果的展苏南脸色沉重,乔邵北紧张地看着倪红雁,手心里全是汗。倪红雁对着光线亮的地方举起顾溪的X光片,专业地说:“虽然血检和尿检都显示只是感冒引起的发烧,但从小河目前的情况来看,积劳成疾是肯定的。

  “现在最大的一个问题是,小河的胸骨有骨裂错位的情况。从片子上来看,是由旧伤导致,而且错位的时间很长了。他总是咳嗽,不仅是由于慢性的支气管炎导致,和骨裂错位也有很大的关系。”

  说着,倪红雁指了指片子上胸骨两处很明显的粗糙凸起,又进一步解释说:“海中说小河曾被人打过,当时他的胸骨一定有骨折或者骨裂的情况。那种情况下我想他不可能去医院治疗,所以造成骨头没有完全长好。如果是初期,可以透过手术来解决,但现在再动手术,对小河来说就是折磨了。时间太久了,他的骨头已经完全长死了,或者用变形来形容更恰当。”

  展苏南和乔邵北紧紧握着拳头,尤其是展苏南,悔恨几乎淹没了他。

  倪红雁也不忍见他们如此痛苦,说:“谁都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现在说后悔什么的也于事无补,不如一起想想怎么解决。

  “现在最要紧的是带小河回营海,这里的医疗条件太差了。只要他的营养能跟得上,不再劳累,身体强壮起来,透过药物和手术的治疗,他的骨裂错位不是没有希望治好的。况且我专攻的是儿科,说的也会有不准确的地方,我打算把小河的片子带回营海,给骨科专家看看。”

  “嫂子,你一定要帮我们治好小河的病。”展苏南和乔邵北握住倪红雁的手,哀求道。

  倪红雁拍拍两人的手,不禁带着点伤感地说:“你们目前要做的,就是尽快让小河答应跟你们回营海,只要回到营海,很多事情就好处理了。小河的身体受过严重的外伤,又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受了十几年的苦,他的身体要想彻底恢复健康,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你们要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也许是几年,也许是几十年。”

  两人紧紧咬住嘴,重重点头,那人是他们一辈子要偿还的罪。犹豫了片刻,倪红雁压低声音说:“徐家的事我不便多说,但是小河的那个二嫂……你们以后还是多注意吧。本来若小河今天能好好在屋里休息,没有在外头吹风受冻,没有着急生气,他现在不会高烧到四十度,这样反反覆覆的发烧最伤身。”

  “我知道,这次是我们的疏忽,以后我们绝对不会再让她找小河的麻烦。”不同于在徐家时的温和,乔邵北冷冷地说。

  倪红雁又道:“我看那个徐怀志不是太有能力的人,他的工作肯定得解决,不然小河这边会很为难,但你们也得考虑他的能力,不然以后小河还得有操不完的心。”

  展苏南出声:“嫂子,你放心吧,我们会彻底解决这件事。”

  倪红雁放心了:“那我就不多嘴了,你们在这里陪着小河吧。我去找蔓蔓,再多问问她和阳阳乐乐小河的身体情况,我看小河八成不会跟我说实话。”

  “嗯,麻烦嫂子了。”

  “跟我客气什么。”

  把顾溪的X光片装回牛皮纸袋里,倪红雁快步走了。展苏南和乔邵北在走道里站了一会儿,压下心底的悔恨,两人整了整面部的表情,这才推开病房的门轻轻走了进去。

  两人坐在病床的两侧,顾溪输液的手异常的冰凉,乔邵北把他的手放在自己温暖的手背上,另一手握住他因为输液而异常冰凉的手腕。吃了药的顾溪额头上冒出了汗,展苏南拿手帕给他擦汗,视线在看到顾溪额头上一道明显的伤疤后定住了。

  乔邵北也看到了,他摸上顾溪的那道疤,呼吸沉重。展苏南站起来轻轻拨开顾溪的头发,检查他的头皮上是否还有别的伤。

  脑袋里闪过一幕幕当初顾溪被展苏帆殴打时可能会有的画面,乔邵北的眼里怒火汹涌。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十二年,但现在他们每一天都在经历这十二年来应该承受的痛苦与悔恨,时间又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

  又给顾溪擦了擦汗,展苏南呼吸沉重地坐下,好半天后,他哑声说:“小河的头皮上有两道红色的疤痕,很像旧伤。”

  乔邵北低下头,过了会儿,他抬起头来看向展苏南:“得赶快想个办法让小河愿意跟我们回营海。”

  展苏南用力搓了把脸,点点头,看着顾溪说:“营海是小河的伤心地,我就怕他死活不愿意回去。他总怕给我们惹麻烦,现在这种情况,以他的性子更是不愿意靠着我们,要不是有阳阳和乐乐,我们连赎罪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说,要想个办法让小河心甘情愿的跟我们走。”乔邵北的眉心拧成了川字,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现在给顾溪东西,得想办法找机会一点一点给他。要不是他们死皮赖脸的,顾溪根本不会接受他们买的羊绒衫和羽绒衣。两人看着顾溪心急不已,又心疼万分,至于自责悔恨之类的,更是他们每天都压在心底的情绪了。

  过了会儿,展苏南问:“阳阳和乐乐怎么样了?”

  “没事了。”乔邵北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口吻淡淡地说:“伯父护着他们,没让他们道歉。大哥把郭月娥教训了一顿。我跟郭月娥说会解决徐怀志的工作,但他的学历太低,到你我的公司对他太难,等过了年再说。先吊她一段时间吧,我看她也没那个胆子再敢来跟小河开口。

  “以前的事我不跟她计较,但今天的事她做得太过分,不能不给她点教训。她是做嫂子的,又是徐家的人,仗着小河是养子又欠着徐家的恩,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但就她今天给阳阳和乐乐委屈,我也得让她多担心几天。”

  “嗯,她今天是太过了,咱们是外人不好说什么,小河的身份又没法去跟她计较。但她让小河的病情加重,又让阳阳和乐乐受了委屈,这口气不能不出。”展苏南的脸色也称不上好。

  他们不是小心眼的人,只是顾溪和孩子今天都被郭月娥闹得不痛快,他们自然也就不痛快了。如果郭月娥是个讲理的人,徐怀志跟徐蔓蔓一样懂事,学历那些算什么,他们当老板的安排个自己人进公司,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说话,静静地看着顾溪,时不时给他擦擦汗。

  医生开了三瓶点滴,给顾溪换了第二瓶没几分钟,他就醒了。两人马上站起来,小声问:“小河,要不要喝点水?”

  刚醒来的顾溪头晕脑胀,迷迷糊糊地看了两人一会儿,撑着要坐起来。两人赶紧扶住他,问:“怎么了?你要什么我们给你拿。”

  虚弱地喘了几口气,顾溪说:“去,洗手间。”

  “你别动,刚出了汗会着凉的。”为了让顾溪躺着舒服,展苏南在顾溪输液的时候就帮他脱了外套。一手搂紧顾溪以免他着凉,展苏南一手拿起外套和乔邵北一起给顾溪穿上。顾溪的左手吊着针,没法套袖子,展苏南就用手给他裹紧,在乔邵北提着顾溪的点滴绕过来后,他掀开被子扶着顾溪坐起来。

  把点滴交给展苏南,乔邵北蹲下给顾溪穿鞋。顾溪登时醒了,急忙说:“我自己穿。”

  “马上好了。”乔邵北抓紧顾溪要挣开的脚,给他穿上鞋。

  顾溪的袜子上有好几处修补过的地方,他只觉得特别的难为情。乔邵北自然看到了,他不会笑话顾溪,只会更心疼。面色保持平静的给顾溪穿好鞋,乔邵北站起来拿过点滴,下一刻展苏南直接把顾溪横抱了起来,引来他的惊呼。

  “苏南!”

  “没事,外头没人。”

  假装不明白顾溪的意思,展苏南抱着顾溪快步走到门口,乔邵北打开门,顾溪紧张得脸上都有血色了。他低喊:“苏南!你放下我,我自己去!”

  “没事,都没人的。”跟做贼似地左右看了看,展苏南抱紧顾溪快速朝洗手间走去,乔邵北跟在他身边,嘴里也安抚着:“没几个人住院,不会有人看到的。”

  不是看到不看到的问题。隔着展苏南薄薄的羊绒衫,顾溪只觉得有热气从他贴着展苏南的部位传遍了他的全身。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洗手间已经到了。展苏南放下顾溪,扶着他站好,乔邵北打开单间的门,把点滴挂进去。

  “我们在外头等你。”拉好顾溪的衣服,两人很默契地退了出去。站在那里看着两人出去,顾溪的头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比刚才还要晕。冷静了一下,顾溪走进去,关上门,右手不稳地拉下裤子的拉链,心比以往都跳得快了许多。

  门口站岗的两人心里也同样不平静,乔邵北下意识地去掏烟盒,才想起来他正在戒烟。忍不住朝洗手间里探头,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冲水声,两人同时转身大步走了进去。

  乔邵北拍了下展苏南,展苏南明白了他的意思。等了一会儿,门开了,一抬头就看到面前站着两位身高都在一百九的高大男人,顾溪先是身体一颤,然后马上说:“我自己回去。”

  乔邵北扶着顾溪出来,展苏南拿起点滴。生怕他们再把他抱回去,顾溪又说了遍:“我自己走就行了。”

  “你还出着汗呢,别受了风。”乔邵北扶着顾溪的手突然搂住了他的腰,顾溪的眼睛瞬间瞪大,还来不及出声,他的双脚就离开了地面,没有扎针的右手反射性的搂住了乔邵北的脖子。

  “邵北!”顾溪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苏南抱你过来,我抱你回去。”

  “……”顾溪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乔邵北对顾溪异常温柔地笑笑,展苏南拉紧顾溪的外套,两人就像偷了糖果的孩子,咧着嘴加快脚步出了洗手间,态度坚决--就是要抱着。

  一路上心惊胆战又心慌莫名地回到病房,身体挨到了病床,外套被脱掉了,鞋子被脱掉了,虚弱无力的顾溪毫无反抗能力地躺下,眼睛里是两张笑得格外开心的脸。随后,他的眼睛被乔邵北温暖的大掌捂住了。

  “接着睡吧,医生说你要多睡觉、多休息。”

  嘴唇动了动,顾溪闭上了眼睛,可是眼睛上的手却迟迟没有拿开。又长又翘的睫毛在乔邵北的掌心轻蹭,顾溪慢慢吐了口气,开口:“你们,吃饭了没?”

  “吃过了,别管我们,想吃点什么?”

  摇摇头,没有胃口的顾溪让自己放松。眼睛上的手掌拿开了,他忍不住睁开眼睛,就看到两人坐在他的身边凝视着他。一缕异样在这样的彼此凝视中慢慢流动,把三个人系在了一起。在展苏南的头低下时,顾溪猛地闭上眼睛,稍稍别开脸,屏住了呼吸。

  吻还是落下了,落在了他的眼睛上,热气灼人。

  “睡吧,还有一瓶药呢。”

  顾溪没有出声,闭紧了双眼,让虚弱侵占自己全部的意识。

  展苏南和乔邵北没有再做出任何“不规矩”的举动,也没有发出半点的声音,顾溪的呼吸由压抑渐渐变得平缓,紧闭的双眼也慢慢放松,他睡着了。

  展苏南悄悄地把手伸进被子里,握住顾溪始终冰凉的手,乔邵北继续为顾溪暖着他吊针的手。能这样握着顾溪的手,他们的心里已经是万分的幸福了。

  中午,徐蔓蔓和庄飞飞送了饭过来,顾溪还在睡着,他真的是太累了。

  一晚上没怎么睡,又受了委屈的阳阳和乐乐在大伯家睡觉,倪红雁和魏海中守着他们。展苏南和乔邵北食不知味地扒了几口饭,顾溪的点滴还有半瓶,徐蔓蔓和庄飞飞没有多做停留,在两人吃完后他们拿着保温桶就离开了。

  大年初一家里就出了这样的事,徐奶奶和徐大爷的心里别提多生气了。在乔邵北和魏海中带着孩子离开后,徐大爷狠狠教训了徐丘术和郭月娥一顿。中午两人也没敢回去,郭月娥亲自做了饭,双手给公公婆婆端过去,认错。徐大爷和徐奶奶接过了媳妇端来的饭,但脸色仍旧不好,这个媳妇到底能不能改好,还有待他们继续观察。

  徐丘林夫妇也没走,一来是调节家里的气氛,二来也是等着顾溪回来,看看他的情况怎么样。徐大爷和徐奶奶吃了饭后就坐在屋里等着,同样是等顾溪回来。

  等到快两点,外头传来汽车的声音,徐丘林和徐丘术赶紧起身往外走,李珍梅和郭月娥扶着公婆跟上。

  打开门,果然是顾溪他们回来了,阳阳和乐乐先下车,徐奶奶刚问顾溪怎么样了,就看到乔邵北抱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从车上下来了。乔邵北还是没穿外套,他的外套裹在顾溪的身上,看了徐奶奶等人一眼,他抱着顾溪赶紧上楼,乐乐跑在前面去开门。

  阳阳握住奶奶的手小声说:“奶奶,我爸还在睡着。”

  “医生怎么说啊。”跟在乔邵北和展苏南的身后,徐奶奶担心地问。

  倪红雁替乐乐回答道:“小河是积劳成疾,又受了风,感冒加重,刚刚才退烧,还得再吊三天的针。”

  她这么一说,走在最后头的郭月娥不禁瑟缩,虽然没人再开口责怪她,但大家的眼神都带着那个意思。

  乔邵北和展苏南进屋把顾溪放在床上,阳阳和乐乐在屋里帮忙,其他人都站在门口隔着窗户看着。看着展苏南和乔邵北脱了顾溪的外套和外裤,看着他们给顾溪盖好被子,看着他们擦去顾溪额头上的汗。

  看着他们这样,徐大爷和徐奶奶的心是彻底放下了。很“单纯”的压根没往别处想的徐丘林和徐丘术,则是感慨顾溪竟然会有这么好的朋友。

  徐大爷问魏海中:“小河明天是不是还得去医院?”

  魏海中回道:“不用。红雁是医生,她明天过来给小河吊针。小河现在主要是得好好休息,我们不在的时候,伯父和伯母得管着他一点,别让他太累。”

  “好,好。”徐大爷和徐奶奶连连点头。

  门开了,阳阳和乐乐出来了,阳阳对站在外面的人说:“爷爷奶奶、大伯大娘、二伯二娘,叔叔阿姨,你们下去吧,这里我们和叔叔看着我爸就行了。”

  “你们吃饭了没?”徐奶奶心疼孙子。

  “吃过了。奶奶,您快回屋吧,冷。”

  “好,有啥事要赶紧告诉奶奶啊。”

  “嗯。”

  阳阳和乐乐扶着爷爷奶奶下楼,把爷爷奶奶送回屋,然后又上楼了。刚跟二娘吵了架,还是别在一间屋里的好。

  顾溪的房间里,窗帘拉上了,展苏南和乔邵北又脱掉了顾溪的羊绒衫和羊绒裤,让他好睡。在儿子回来后,他们一人抱住一个,拿出自己的手机教儿子玩,然后一起等着他们最重要的人睡醒。

  ※

  从来没有睡得这么沉过了,睡到浑身的骨头都酥酥软软的,也更痛了。从深沉的梦境中醒来,睁开的双眼只能感知到台灯发出的橘色光芒,其他的都是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

  床边和床尾各有一个黑色的人影,顾溪闭上眼睛,待脑中没有那么混沌后,他再次睁开眼睛,这回,他看清楚了,心窝有那么一瞬间的悸动。

  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自己只穿着保暖内衣裤,看到还是早上出门时穿的那身,顾溪瞬间提起的心放了下来。

  床边,乔邵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而坐在床尾的展苏南则靠着墻也睡着了。顾溪看向桌上的闹钟,心窝酸麻了一下,已经凌晨一点多了。这两人守了他一天吗?身上感觉到了凉意,顾溪拿过放在枕头边的大衣披上,然后轻轻推了推乔邵北。

  沉睡中的人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眼里的茫然在看到顾溪后立刻变成了欣喜,随即又化为心疼。

  很自然地摸上顾溪的额头,乔邵北松了口气,放下手说:“总算退烧了。”他一开口,展苏南也醒了。看到了顾溪,他立马爬过来和乔邵北一样,非常自然地摸上顾溪的额头,同样也是明显地松了口气。

  “小河,饿了吧,我给你拿吃的去。”展苏南下床就要出去。

  顾溪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道:“我没事了,你们快回去休息吧。”

  展苏南抽出胳膊,拉高顾溪的被子,笑笑说:“我们不累,你今天几乎烧了一天,还是小心点好。我给你拿粥去。”

  “苏南。”

  门开了,展苏南走了。顾溪既无奈又不安,十二年前他就很不习惯这两人照顾生病中的他,现在他更不习惯。

  抬眼,是乔邵北温柔的脸,刚想劝这人赶快回去,对方就道:“要不要方便?”

  方便?待顾溪从对方的举止中明白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时,他的脑袋轰的一下,脸颊发烫。乔邵北竟然从书桌底下拿出一个夜壶!

  “我去外头。”似乎看出顾溪有那个意思,乔邵北把夜壶放到床边,说:“外头下大雪,很冷,别出去,就在房里吧。你病了,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说完,他就出去了。

  顾溪的耳膜里是心脏剧烈跳动的怦怦声,他揪紧外套,呼吸急促。隐隐地听到乔邵北似乎下楼了,他低下头,久久之后,他发出一声说不清道不明的叹息。

  十分钟后,展苏南和乔邵北回来了,展苏南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还有一碟咸菜。乔邵北的手里也端着一个小碗,进来后他就把那个小碗放到暖气上了。没有问顾溪方便了没有,乔邵北只瞟了眼放在了床尾的夜壶,然后走过去抬起来。

  “邵北,放着吧,我来弄。”顾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发烧了,脸烫得很。

  “你乖乖躺着,别出去。”乔邵北神色平静地提着夜壶出去了。顾溪抿紧了嘴。展苏南在床边坐下,朝他笑笑:“小河,别不好意思,能这样照顾你,我和邵北别提有多高兴了。”

  顾溪轻蹙眉头:“我,不喜欢你们做这些。”他们两个人是天之骄子,不像他,是……

  “这有什么的。我们又不是皇帝,怎么就不能做了,你还给我们做过呢。”想到了一件往事,展苏南脸上的笑透着回忆,“你忘了,我和邵北生病的时候,你就是这么照顾我们的。还有我中枪那回,我根本就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就是洗澡都是你给我洗的。”

  现在,他才知道那时候这人给他洗澡是克服了怎样的心理压力。

  想到这个,展苏南舀起一勺粥,吹凉了喂到顾溪的嘴边,满含悔恨地说:“以前你照顾我们,现在我们照顾你。”

  “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们别总放在心上。”心里,乱乱的。

  “当然要放在心上,要放一辈子。”把粥喂到顾溪的嘴边,展苏南低低地问:“小河,我们三个人,还有孩子,以后就这么过好不好?”

  顾溪的心猛地一紧,定定地看着展苏南,看着他眼底渐渐涌出的悲伤。

  没有回答,顾溪咽了咽嗓子,张开嘴:“辛苦你们了。”然后一口含下勺子里的粥。

  展苏南淡淡地笑了,自顾自地答道:“那咱们五个人,就这么过了。”

  顾溪嘴里的粥好半天才咽下去,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默默地含下展苏南又喂来的一勺粥,心脏在怦动之后,很快恢复了平静。

  乔邵北洗干净夜壶,回来放下后又出去了,没一会儿,他端着一盆热水又回来了。等着顾溪吃完粥,他拧了湿毛巾。这回顾溪说什么也不肯让他们动手,自己擦了手脸。待他擦完脸后,乔邵北拿过放在暖气上的碗交给展苏南。顾溪一开始没看出来碗里的是什么,还以为是药什么的,结果当展苏南喂进他嘴里时,他才尝出来居然是燕窝。

  “红雁姐说你的身体太虚了,得好好补一补,而且不能劳累,不然身体垮了就麻烦了。”间接地解释了为什么要吃燕窝,展苏南假装没有看到顾溪脸上的为难,把燕窝一勺一勺喂到他的嘴里。

  “我没那么严重,你们别买这么贵的东西。”顾溪只觉得嘴里的燕窝很难咽下去。

  展苏南和乔邵北让魏海中买了燕窝、虫草、花胶、海参、人参等很多给顾溪养气补身的东西,就等着找机会给顾溪吃下了。现在机会来了,他们当然得紧紧抓住。

  乔邵北坐在顾溪身边说:“你身体严重不严重,得医生说了算。这些不是单独给你买的,阳阳乐乐、伯父伯母他们都有,你们一起吃。”

  忍不住握住顾溪放在外面的手,乔邵北轻揉他的手骨,说:“你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我知道你不愿意我们给你花钱,但对我们来说,这样做才能让我们心里好受点。”

  “小河,别跟我们见外了,吃完了你继续睡,你现在要多睡觉。”不让顾溪再说出客气的话,展苏南先声夺人。

  没有办法拒绝送到嘴边的燕窝,没有办法拒绝这两个人根本不给他拒绝机会的行为,顾溪心情沉重地吃下燕窝,然后在房间里刷了牙,看着两人把一切都收拾好。心里天人交战,躺在床上见两人又一个坐在床边,一个坐在床尾,一副要守他一夜的意思,顾溪出声:“你们把阳阳乐乐抱过来吧。”

  乔邵北给他掖好被子说:“你身体还虚着,别跟他们睡了,免得你睡不好。没事,别管我们,我和苏南刚才睡了一觉,现在一点都不困。我们两个一天睡四个小时就够了。”

  是在美国养成的习惯吗……想到这两人以前每天至少得睡十个小时才能睡醒,顾溪的心头闷闷的。一只温暖的大手捂住了他的眼睛:“睡吧,不困也闭着眼睛养神。”

  顾溪闭上了眼睛,眼睛上的那只手如白天在医院时那样,并没有马上离开。大约有三分钟,还是五分钟,那只手离开了,顾溪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乔邵北和展苏南关切地问。

  顾溪深吸了口气,看向衣柜说:“上面的柜子里有两床被子,你们拿出来。”

  “觉得冷?”顾溪可是盖了两条被子,上面还搭着展苏南和乔邵北的外套呢!展苏南立刻摸上顾溪的额头,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怎么觉得比刚才热了呢?而乔邵北已经走到柜子前去拿被子了。

  把顾溪说的两床被子都拿出来,乔邵北摊开要给顾溪盖上,却听到顾溪说了一句让他和展苏南惊愣在当场的话。

  “不介意的话……你们晚上……跟我挤一挤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两人不敢“胡思乱想”。垂眸,顾溪往墙根贴了贴,让出床边宽敞的位置,又说了句:“你们,上来睡吧。”

  脑袋花了整整一分钟才分析出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两人瞬间被巨大的狂喜所淹没。嘴巴几乎咧到了耳后,惊喜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两人只会点头了。展苏南看了乔邵北一眼,乔邵北抱着一床被子走到床边,铺开。展苏南站在床脚,轻声恳求:“小河,你睡中间,好不好?”

  顾溪的眼皮轻颤,展苏南抱着被子站在那里不动,乔邵北已经飞快地脱掉衣服钻进被窝里了。屋内的气氛有丝热辣,顾溪拉高被子,遮住半张脸,往中间挪了挪。好像生怕顾溪下一刻反悔,展苏南飞快地铺开被子,近乎扑上了床,然后迅速脱衣服。

  “把你们的外套搭上,我不冷。”

  “嗯嗯。”

  两人拿过各自的外套搭在被子上,脸也没洗,牙也没刷的就打算这么睡了。

  “咔”,台灯关了,屋内陷入黑暗,顾溪反而松了口气,在灯光下,他只觉得展苏南和乔邵北的眼神令他无处可躲。

  两人平躺着,不敢随便乱动。床上躺着三个成年人,其中有两个还是人高马大的,立刻显得特别的拥挤。

  耳边是两人压抑的呼吸,顾溪闭上眼睛把头埋进被窝里,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唉,算了,不想了,总不能,让他们在床边守一夜吧。

  身体毕竟还很虚弱,虽然心里的情绪翻腾,顾溪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在他睡着后,他身边的两个人轻轻地、轻轻地翻过身,面朝顾溪,脸上的傻笑就是在黑暗中都异常的明显。

  他们,是不是有希望了?

  ※

  一楼的主屋里,徐大爷在跟倪红雁、魏海中聊天,阳阳和乐乐在厨房里准备自己的创业大事,今天下午他们就要去卖糖葫芦了,昨天已经跟叔叔说好了。

  大年初二,按规矩是要回娘家的。徐蔓蔓跟着父母去外公外婆家了,庄飞飞自告奋勇地揽下了司机的活。而本应该陪着媳妇一起回娘家的徐丘术,却在屋里帮着母亲一起准备午饭。昨天出了那样的事,他没心情跟媳妇回丈母娘家。媳妇变成今天这样,除了他的原因,也跟丈母娘那边的挑唆不无关系。

  徐奶奶没说什么,虽然昨天儿媳跟她道了歉,但多年来对儿媳的不满不是一杯茶、一碗饭就能消除的。而且她总觉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知道儿媳过几天会不会又固态萌发。徐奶奶也并不想让儿子和儿媳离婚,毕竟离了婚对儿子没有任何好处,但该给的教训还是得给,不然再这样下去,这个家早晚会被儿媳给闹散了。

  顾溪还没起床,展苏南和乔邵北也没下来,大家做事说话都特别的小声,以免打扰到他们休息,尤其是打扰到顾溪。年三十那天剩了很多的菜,还有饺子包子什么的,不用忙活什么。

  楼下可以说是静悄悄的,而楼上顾溪的房间里也是静悄悄的。顾溪还在睡着,忙碌了整整一年,可能潜意识中知道自己不用早起摆摊,身体自动地进入了休眠的状态。不过有两个人却是早就醒了,但他们谁也不愿意起床,甚至巴不得顾溪能多睡会儿。

  被窝里暖暖的,甚至有些热了,可乔邵北还是收紧了手臂,让怀里的人能更紧得贴着自己。展苏南呢,则像一块狗皮膏药,也紧紧搂着顾溪,脚丫子缠在顾溪的脚上。顾溪总是冰凉的手脚早就被两个人暖得热乎乎的了,这也是他为什么会睡得这么沉。

  其实昨晚睡觉的时候两个人真的很规矩,一点逾矩的念头都没有。啊,这个当然一听就是骗人的,但他们确实什么都没敢做,主要还是怕顾溪不高兴。两人虽然很兴奋很高兴,不过终究会累,后来两人也都睡着了。

  十二年了,终于可以和顾溪睡在一张床上,两个睡眠很浅的人这次睡得却是相当得沉。哪知他们早上被生理时钟闹醒时,却发现顾溪在他们的怀里,他们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顾溪的被窝,三人的被子更是连在了一起,乔邵北被子上搭的大衣都掉在了地上。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如果不想被顾溪醒来后踹下床,他们应该赶紧趁着顾溪没发现之前放开他,可是,可是放不开。他们的胳膊根本不听大脑的指挥,任凭他们怎么教育自己的两只胳膊,那两只胳膊就是假装没听到,理都不理。然后,然后他们就只能保持这样的姿势了。

  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生怕吵醒了怀里的人,两个人痴痴地看着顾溪的睡颜,心脏一波波的疼。这样紧密的搂抱着,才知道这人究竟有多瘦、有多累。

  还记得这人第一次跟他们同床共枕时,脸上的羞涩与眼里暗藏的喜悦,可昨晚,这人没有,一点都没有,有的只是为难与不得已的妥协。他们伤透了这人的心,再想追回来,不是跪下乞求就能乞求回来的。

  但,他们已经很幸运了。如果他们跟这人对换,让他们忍辱负重地独自生下孩子、养大孩子,再见到伤害自己的人,他们绝对会杀了对方,更别说什么让孩子跟对方亲近了。所以,他们是幸运的,这人有一颗善良、温柔的心,他们,总有希望。

  怀里的人呼吸渐渐沉了,怕是要醒了。展苏南和乔邵北立刻收回所有的心思,闭上眼睛,迅速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好像还在睡眠中。

  好暖和,记忆中在冬天能这么暖和,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自从他生下孩子,他的手脚一到冬天就特别的冰凉,一整个晚上被窝里都不会太暖和。而现在,他却热得出汗了,手心脚心都有汗。鼻端是陌生而又熟悉的味道,酸痛不堪的身体被温暖无比的“东西”拥着,顾溪不解地睁开眼睛,入目的先是房顶,接着是衣柜。身上沉沉的,他下意识地扭头,迷糊的双眼瞬间清明,要不是身边还有另一个人,他恐怕会惊得滚到床下。

  怎么,怎么会!身上的毛孔全部炸开,顾溪的脑袋懵了,身体所有的感知都在两侧紧贴着他的温暖上。他,他什么时候……咬住舌尖,大气不敢出,害怕弄醒还在睡着的两人,顾溪想从两人的怀里钻出来,却悲哀地发现很难。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万一两个人醒过来……这,这,这,这……要更说不清楚了。

  “唔……”乔邵北咂吧了咂吧嘴,“似乎”要醒了。

  顾溪吓得赶紧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尽量把头埋到被子里,装睡。

  乔邵北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顾溪明显装睡的模样,忍着笑,慢慢收回手,假装暗呼一声,推推展苏南。在展苏南“醒来”后,他指指顾溪,压低声音“惊慌”地说:“我们怎么钻到小河的被窝里来了?快起来,别让小河知道,不然他又要躲着我们了。”

  “啊,好险好险,可能是被子太薄了,下意识就……”展苏南收回胳膊,掀开被子下床。两人给顾溪盖好被子,快速穿好衣服就出去了。

  门关上了,顾溪睁开了眼睛,大大的吐了口气,心脏怦怦怦的直跳,好险。

  站在门口,展苏南和乔邵北对着天上落下的雪花深深一笑,笑容挂在了脸上,迟迟没有落下。这一天,好幸福。

作者有话说:

开始上传,包括正文和番外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