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英文書仔細看著，沒看幾個字蘇銀希頭就開始痛了，這、這是什麼奇怪的符號啊？！

“啊啊啊啊！阿靖我看不懂啦—！！”哀嚎著把書丟得老遠，蘇銀希轉身把自己的臉埋進軟軟的沙發裡，擺明地想逃避現實。吳靖看了一眼把自己埋進沙發的人，起身走到角落把書撿回來。在他身旁坐下，吳靖伸手戳戳蘇銀希的腰腹，道：“不是說看不懂就來問我嗎？我會教你。”

“可我看著頭就好痛。”把臉轉過去，蘇銀希很哀怨地說。見他那副怨婦模樣，吳靖覺得很好玩，他低笑著說：“別這樣。其實這也沒有你想的那麼難，英文是由二十六個字母組成，每個字都一樣。”

“這個圈起來後面還多了個小尾巴的要唸a，接下來要唸b……”仔細給蘇銀希講解，蘇銀希認真聽著，不知道為什麼，聽著吳靖的聲音總會讓他平靜下來，不明白這代表什麼，但感覺還不壞。

“這樣你懂了嗎？在英文裡，如果是句子，開頭的英文都必須是大寫，若是單純地寫出一個物品英文，開頭同樣要大寫。例如蘋果，蘋果的英文是apple，若是單純地講蘋果，a要大寫。”把a的大寫模樣寫出來，吳靖很認真地教蘇銀希，他希望蘇銀希和他到日本是開心的，而不是痛苦的。

“嗯……”提筆練習寫，蘇銀希很認真地在學習，吸收能力很強的他很快便學會了英文的二十六個字母，只是要拼句子就有困難了。吳靖在一旁看著日文書，基本的日文他必須複習回來，不然兩個文盲就這樣跑去日本，還能不悲劇嗎？

看著書，吳靖的眼角餘光看到了外頭飛過去的飛機，這一刻他突然想起，蘇銀希沒有身分證也沒有健保卡，護照就不用說了，肯定沒有。他必須找時間帶蘇銀希去辦，還得先讓他體驗體驗在高空的感覺，不然坐上飛機他會很悲劇的。

想到這些後，吳靖和蘇銀希說了，蘇銀希聽到後，說：“如果明天天氣好，我就和你一起去辦吧。”說著，他笑了笑：“我順道處理這東西。”說著指了指桌上那捲燒掉的錄影帶。

吳靖了解地點點頭，和蘇銀希又低頭苦讀。外面的天已經暗了下來，這一晚，雨下了整整一夜，黑暗的房間裡，蘇銀希和吳靖背對彼此睡下，吳靖已經睡去，而蘇銀希還睜著一雙眼睛，睡不著，因為早上起床後發現的那件事。

這張床是他和吳靖第一次那個的地方，雖然床單已經換新的上去了，但現在又一起躺在這張床上睡覺，讓他有些緊張，身體有些發熱。

蘇銀希，冷靜，你要冷靜下來，人家阿靖都說不要再想這件事了，而且你們兩個現在只是單純地在睡覺，你春心蕩漾個屁啊！

狠狠地在心裡一邊提醒自己一邊罵自己，蘇銀希閉上眼睛睡覺，在掙扎了許久之後，他終於沉沉睡去。外面，漆黑的夜裡無情地下著大雨，嘩嘩嘩的聲音就像一個被困在牢籠中的人的咆嘯，因遍尋不得自由而淒厲哭喊。

在這片大雨的聲響下，蘇銀希做了一個夢，夢裡，他看到了一個和他長的一模一樣的人，他看到了那人看似冷漠，但實際上卻是藏了許多情感的眼眸。他看到了一個人，那個人長得和吳靖一模一樣，但那雙眼睛，深處卻藏了許多道不清的憂愁思緒。

蘇銀希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做這樣的夢，那個和他長的一模一樣的人，讓他感覺很像蘇銀葉，在知曉所有關於五行的事情後，變的淡漠的蘇銀葉，他將所有情感埋藏在內心深處，只有在看著他雙眼時，才能窺視一二。

其實蘇銀希覺得，這一灰暗的一面，或許才是自己真實的一面，說不定連蘇銀荷都是這樣。這樣的感覺讓蘇銀希不知該如何反應，因為這或許是事實，因為他所了解的黑暗，並不比蘇銀葉少。

但吳靖呢？吳靖的黑暗，又有多少？

蘇銀希不知道，但他知道，吳靖眼睛深處的憂愁，和自己的黑暗，一樣沉重，重的難以呼吸。

因為夢境而醒來的蘇銀希坐在黑暗的房間裡，他眉宇微蹙，帶著沉默深思地看著前方的牆壁。不知道看了多久，他垂下眼，視線移到尤自沉睡的吳靖，一道若有似無的嘆息，從他的嘴裡溢出。

天師裡，蘇銀葉僅著裡衣坐在床上，他皺著眉看著眼前的牆壁，綠色的眼中是冰冷，黑暗，更帶著沉重。外頭下的大雨，嘩嘩嘩地直下，就像被困在牢籠中的人的咆嘯，讓蘇銀葉感到不喜的聲音。

“雨天真是，令人厭惡。”

※

隔天一早，下了整夜的雨在清晨時停下，露出冬天裡溫暖的陽光。因為雨天而睡得很沉的吳靖在鬧鐘的連環摳下醒來，伸手把鬧鐘按掉，吳靖目光呆滯地看著天花板，慢慢地回神。

攤在身旁的右手感覺有些不對，吳靖一愣，側頭看去，就見蘇銀希不知何時已經起床，身旁的床位空蕩蕩的，冰冷冷的，不知道已經起床多久了。以為自己睡晚了，吳靖拿過手錶看了看，發現現在才八點鐘，蘇銀希居然這麼早起來……

吳靖坐起身，因為躺太久頭有些暈，等暈眩感過了之後，吳靖下床走到落地窗前去拉窗簾，剛拉開，看到了站在陽台的身影，那看上去沉重孤寂的背影讓吳靖愣住。

蘇銀希安靜地站在陽台前，雙手靠在欄杆上，安靜地看著從烏雲中出現陽光的天際，沒有說話。他昨晚從夢中醒來後便沒再入睡，就這樣站在這裡站了整個後半夜，直到吳靖醒來。

有修為在身的他在聽到房間裡的鬧鐘聲停了之後就知道吳靖已經醒了，也知道他拉開了窗簾，知道他看到了自己，但他仍是沒有說話，在經過昨晚的夢後，他覺得自己需要靜心，再不靜心會走火入魔的。

吳靖看著蘇銀希沉默的背影，知道他早已看到自己，他打開陽台得窗戶走過去，來到他身旁。蘇銀希看了看走到他身旁，和他一樣靠在欄杆上看風景，吹涼風的吳靖，想到昨晚的夢裡有他，蘇銀希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

吳靖也沒有說話，兩人就這樣安靜地看著風景，看著陽光又漸漸被雲遮住，大地變的陰暗時，吳靖才開口：“你有心事？”說著，他摸摸他的手，感覺他的手異常冰冷，袖子上也有些微濕，吳靖不禁皺眉。“你的手好冰，你到底站在這多久了？”

“…後半夜到現在。”蘇銀希低聲嘆氣，他看著這座沒了陽光的城市，道：“我做了一個夢，夢醒之後就睡不著了。”說著，他側頭看著吳靖，道：“阿靖，你覺得自己真實的一面是什麼？”

真實的一面麼……吳靖沒有立刻回答，他想了片刻後，道：“我真實的一面，或許連我自己都不清楚。也許真實的我是黑暗的，邪惡的，多愁善感，憂愁的。”他看著蘇銀希，輕輕一笑：“但這又有誰知道呢？自己最真實的一面，或許連本人都不清楚。”

“是嗎……”蘇銀希轉頭看著昏暗的天地，想到昨晚的夢境，他緩緩開口：“我夢到了另一個自己，那個人，看似冷漠，但那雙眼中，卻藏了許多看不清的情感。我感覺那人是銀葉，因為他自從了解五行後，整個人就變了許多，他不再大笑，不再像孩子一樣玩耍。他變的冰冷，變得冷漠，變得對任何事都不關心，他把原本的自己完完全全封閉起來，他讓我感覺陌生，或許連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但我轉念一想，夢裡的那個人，說不定不是銀葉，而是我自己。我所了解的黑暗，並不比銀葉少，我也知道我有時候給人的感覺很像孩子，那樣的自己讓我感到陌生，但這樣的自己在面對銀葉時，卻是自然的，或許是我不想感受到銀葉的黑暗吧，因為我們是孿生子，他的喜怒哀樂，我都感受的到。”

蘇銀希側頭看著吳靖，苦澀笑道：“經過那場夢後，我不禁想，或許變的不只是銀葉，我和銀荷，或許也變了。說不定那個冷漠，將所有情感埋藏於心的人是我。說不定，那個黑暗的我才是我的真實。”心中苦澀，在那個世間，隱藏自己或許是最好的生存之道，但這卻是讓自己遺忘原本的自己，自己忘記自己，沒有什麼比這更悲哀了。

涼風吹拂而來，吹起兩人的髮絲，吹起兩人的衣服，但那雙對視的眼，卻始終不曾分開。吳靖靜靜看著蘇銀希如池水般深沉黑暗的眼睛，透過那雙眼，他知道蘇銀希說的或許都是真的，說不定，那才是真正的他。

蘇銀希帶著痛苦的心面對自己的真實，那麼自己呢？自己什麼時候，才有勇氣正視真實的自己。

在心底嘆氣，吳靖在蘇銀希的目光中輕輕開口：“真實的自己…或許你說的沒錯，我也仔細地想過，究竟真實的我是什麼樣子，但我真的想了之後才發現，我早已忘記原本的我了。”

“銀希。”吳靖看著蘇銀希，讓他看著自己的眼睛，他道：“你覺得，真正的我，是什麼樣子？”是醜陋的，哀愁的，還是邪惡黑暗的？是哪個都無所謂了，因為他早已忘記真正的自己了。

那個被他深鎖在內心深處的自己，身影早已模糊不清，吳靖總會想，為何他會看不清自己？是他不記得了，還是刻意迴避？究竟是哪個，他早已不知道了。

深深地看著吳靖，蘇銀希從他的眼中看到了比以往清楚的哀愁，他不知道吳靖的哀愁從何而來，他只知道，吳靖早已忘記了真正的自己。掌心輕輕貼在吳靖微涼的臉頰上，絲絲熱源透過掌心傳到心頭，蘇銀希看著他，低聲開口：“我覺得真正的你，是憂愁的，因為你有太多的心事，太多的過往，這些，讓你遺忘了真正的自己。”

“阿靖，我不知道你是因為什麼會這樣，我不會問，因為這是你深埋得傷痛，我不想再讓你痛一次。”蘇銀希說著，深深一笑，道：“我認識的阿靖應該要開開心心的，我亂學電視的時候會糾正我，會陪我一起笑的阿靖是我最喜歡的喔。”

聽著蘇銀希的話，吳靖心裡跳動，從來沒人和他說過這樣的話，讓他感覺有些不自在。不過，在聽了蘇銀希的話後，吳靖覺得自己的心情好了許多，他抬手覆上蘇銀希放在自己臉頰上的手，輕笑道：“…我怎麼覺得我們兩人的對話好像老頭子？”

“老頭子？”蘇銀希挑挑眉，然後笑著說：“也是，以我的年紀來看，確實是老頭子，還是千年老妖呢！”

“呵呵。”吳靖笑了笑，兩人相視一笑，然後一同看著再度出現陽光的天際，心裡是一片平靜。